第七章

第七章

哭的几度昏厥又醒来,她的双眼红肿,无尽的伤心也渐成心死,眼泪也渐渐干涸,不再象断线的珍珠流个不停。

她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失神的望着天空,“月娘,夫君早就嫌弃我了是不是?他……为何不说呢?我不想连累他的,如果我让他觉得烦,我可以走,只要他说一声就好。……,你为什么不说一句就走了呢?我这样惹人厌吗?夫君,我还是这样不中用,立刻就哭了。”她抹着眼泪,声音沙哑的让人心痛。

参叶的心思却在天空,她自言自语:“我不是看错了吧,天上的是我的镜子?”那边的爱哭鬼到像是看不见一样,还月娘、月娘的叫?

“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柳建廉痛苦的低喃,样子不比哭的死去活来的那位好多少。

参叶翻着白眼:“我说你冤不冤呀?明明宠她的要死,你什么时候讨厌她了。”哈,真可笑。

柳建廉出人意料的瞪了她一眼:“苑花她又不像你一样冷血。”

哦,苑花,多么女性化的名字……果然男人都喜欢白痴。

她可是为他抱怨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参叶不停的翻着白眼,直到这座院落里出现另一个人……是他回来了吗?

苑花抬起头,泪眼模糊的望着笼罩自己的身影:“夫君?夫君?”她扬起最美的笑脸,即使她的脸上泪痕斑斑。

“你回来了,”她伸出手,“我……”爱你,在她还未说出这句曾经最让她羞涩的情话前,赤色的鲜血映红的她的视线,冰冷的金属穿过了她的心脏。

“苑花!”柳建廉松开了抱住参叶的双手,冲向了倒下的女人,“苑花!别死!”

让她连笨都来不及骂!参叶气馁的苦笑,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柳建廉扑在苑花的尸体上,途劳无功的想触摸她的身体。这只是个梦啊,那也只是虚象不是吗?真是个傻瓜。

屠夫的长刀想继续在苑花逐渐死去的身体下刀,柳建廉愤愤的瞪着他,并想用双手杀死他,可是你对于一个幻象能如何?那是已经过去几百年的幻影。

接下去,应该是……参叶正想等男主人回来进行王子复仇记,背后却传来了一句连她也不敢相信的诅咒:“夫君啊,你就怎么讨厌苑花吗?我……我……绝不原谅你。”从这位娇弱女子的口中竟会吐出了这样残忍的话吗?

“我绝不原谅你。”和第一世时一样,那位原始部落的女人在山洞醒来时也是说的这句话,参叶几乎可以很清楚的回想起这些。真是无情啊,这样才有些象她的前世吧。

柳建廉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双曾经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双眼暴睁着,渐渐就失去了光彩。他是如此宠爱、包容,待她如至宝一般,她却……

柳建廉的视线终于回到了参叶身上。看着她的已不是温柔的情人的眼,参叶确信比起真正的凶手来,柳建廉更想杀她。

“你应该知道的,我是那么爱你,我怎么会杀你呢?”柳建廉一步步的向她走来,“如果你渴了,我可以让你喝我的血;如果你饿了,我可以让你吃我肉,但是你怎么可以怀疑我不爱你?怎么可以怀疑是我杀了你?你……居然相信是我下手!”

……,是你喜欢小笨蛋的,又不关我什么事,她哭到连老公都认不出是她笨啦。参叶往后退着,正巧看到男主人兴冲冲的跑回来找妻子,而凶手则慌不择路的逃走了——都不记得毁尸灭迹。

接下来就是柳建廉的记忆了。他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后悔不已的样子,他迁怒的杀掉了全镇人为苑花陪葬的样子,还有他自绝于苑花坟前的样子——一切的过往如慢镜头一样在她眼前,在柳建廉身后显现。

“凶手也被你杀掉了,你报仇了。”参叶平静的提醒,“你不是早该清楚了吗?我就是这样的无情,你全心全意爱护的人实际上并不相信你会真心待她,事实就是如此。”这样说他能不能理智一点?

“你这个……你这个……。”柳建廉粗暴的扯过她,“要你爱我是罪过吗?”

不是罪过,只是为难而已。“你要我如何爱你?”这个问题她从不明白,还是请教他为好。

“我要你只看我一个人。”柳建廉的唇压了下来,狠狠的吻着她,“只爱我,只看我,说只喜欢我!我追了你怎么久你应该回报我!”

“你太痴心了。”如果她能的话,她会。

参叶随他去放肆,周身的月桂花瓣却开始飞转达,梦开始远离他们……

缓缓张开眼睛,发觉柳建廉已经从她身边离开,一言不发的朝那树枫走去。

柳建廉捻响手指,解开了暗示便毫不留恋的走出了参叶的卧室。

连看也不愿看一眼了吗?参叶挑起眉,什么也不说,只抱起双膝闷笑着,好一场亘古憾梦,人已至此还不醒吗?

天上是一轮完美的圆月,柳建廉走出参叶居住的小楼没几步就停滞不前,无力的靠在围墙边,哀悼自己破碎的心。他到底爱上了什么?镜中花影,水中幻月吗?她居然会……苑花居然会以为是自己要杀她?

“神啊,我族的神灵啊,你如果你还听得见我的话,请收回你无边际的魔力,让我收回誓言吧。我将放弃我的所愿。”柳建廉失神的低喃着。

“柳建廉……,柳警官?太好了,你果然没走远。”

他回过神,是见那树枫追了过来,“是你?”

那树枫笑着伸出手,不计前嫌的对他说:“怎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柳建廉听着十分可笑,“我又不是女人。”

“……参叶让我来找你。”

他的心震了一下,参叶?

“你们究竟怎么了?参叶也怪怪的……”那树枫拍拍他的肩,“来,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店,去喝一杯吧。”

“……”他的确需要向人一吐为快。那树枫不失为一个好对象——方才下的暗示还有半天的效用。

离参叶家半站路左右的茶坊正巧位于从美大到参叶家的必经之路上,是美大学子时常光顾的地方,格调与布局突显着与众不同的个性,非常受学生的欢迎。不仅那树枫熟悉这里,连参叶也一样是常客。

但是在午夜时分,就算是通宵营业的店也没有什么客人。看店的服务员在吧台后面打瞌睡,被推门声惊醒时差点去按报警铃。

“我啦。”那树枫熟门熟路的打招呼,“我自己来就行,您老睡去吧,我来看店。”和熟识的服务员商量好,那树枫代替他看店到五点,好让人家到后头小睡一下;如此就可以让柳建廉毫无顾忌的一吐为快了吧。

走到后面取来了店老板暗藏的几瓶洋酒,那树枫充当调酒师,招待起柳建廉。

“水平不错,口味也很好。”喝了几口,柳建廉靠在吧台边,放松下来。

“我可是职业水准。”那树枫又拿出一个杯子来,大有灌醉他的意图。

柳建廉干笑道:“你想问什么?”

“是你想说什么吧。”那树枫在杯沿小啜一口,“啧,好味道。”

“我一直以为苑花至少是爱过我的。”

“苑花?”谁啊?

“参叶的前世,她是我所遇到的最温柔、最乖巧的女子。我常想,就算她不是我所寻求的女子,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她,谁知……我错的离谱!”心在阵阵抽痛,他无法相信连苑花也如此无情,只有他蠢的以为她会被自己感动。

“饥荒之年并不好过,能在每天都有人饿死的地方活下来真的很难;我因为她有了身孕而不能动身,在安胎的二个月间,我为她费尽心思,千方百计的希望她不要过的太苦……每次看见她红润的脸庞上柔顺的笑靥,什么样的饥饿和痛苦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她过的好,就算有一天要用我的血肉来给她吃我也愿意。我曾发誓不会让她的眼睛因看见世间的痛苦而蒙上愁云,我要她像春日的小鸟一样快乐,我深信着只有我可以缔造一个世界给她快乐,只我有能力让她快乐。”柳建廉停了下来,捏着酒杯的手开始泛白,仿佛在其上加诸了全身的力量。

“我捧在手心中呵护倍至的女人却相信我会伤害她?哈!”他大笑出来,笑声在身后空无一人的店堂中可怖的回响着,敲打着窗上的玻璃和人的心。

“我太低估她的无情无义了。”柳建廉颓废的趴在吧台上,胸膛中还残余着阵阵冷笑。“早该明了她的为人,花了几万年去认清一个女人真是蠢的可以。”

“没错啦,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可爱的女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参叶有什么好的?脾气坏、人更长的不漂亮,整天阴阳怪气的、心机又重。”那树枫也给自己灌了杯酒,开始大吐苦水。认识那女人两年,他深受其害,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柳建廉轻蔑的哼了一声,“这算什么?这些根本不能与她的无情相比。”接过旁边递过来的又一杯鸡尾酒,他忍不住吐露心中深埋已久的秘密:“告诉你,从第一世她就没让我好过。”

“哦?”那树枫起了兴致,“她怎么你了?”

柳建廉已经有点醉了,晃了一下手臂,“你说她为什么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呢?输给我就认命好了,让我做配偶会委屈她吗?还是我会欺负她?哼,我为了补偿她而千方百计的讨好她,除了恢复她部族首领的权力外我什么都答应她了。可是她呢?就在长老们要宣布我成为她的配偶并接管她的权力那晚,她却带着部族中所有的女人和孩子离开了。”他抬起头看了那树枫一眼,“你不明白这对我和我希望建立起来的权威是多么大的挑衅,我简直成了周围所有部落的笑柄,当时没有女人的部落根本不能称得上是一个部落。……之后的时光我全扑在重建部落上,为的就是想要证明她并不能击跨我,她的选择根本是个错误。”想起来,这是他无数世以来第一次和人说这件事吧。

那树枫的心事被触动了,他也一样对参叶抱有敌对的竞争意识,幸运的是……他没有爱上她?他真的没有爱上参叶对不对?那树枫有点心寒的想着,他只是因为参叶的才能而……老天保佑,他没有、绝对没有喜欢参叶!

柳建廉用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我真的该对我的‘好运’致谢,没过几年,她又出现了。”真是好运不是,他所追逐的女人再度出现了,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一族之长:“为了取我的命。”

柳建廉的眼睛透过虚无看到过去,“那几年,她在别处重建了一个母系部族,视我为叛徒和仇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我成了她的阶下囚。为了威吓其他族人和周围有父系化倾向的部落,她决定拿我奠神。”闭上眼,柳建廉挺直了背,“看到她拿着石锤走上奠台,脸上挂着那么得意的表情,我便以生命对部落神灵发誓要诅咒她,生生世世,世世生生,除非我能……,否则此咒不解。”他永远忘不了她手握石锤砸向自己时的残酷笑容。

“除非你能如何?”那树枫急忙追问。这可是关键啊!

柳建廉睁眼看看他,“我忘记了……。”

“啊?”忘记了?那树枫觉得店里的温度顿时下去好多,他都可以看见参叶的脸上风雨俱来了。呃,店里灯火太暗了一点,他看不太清楚。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会忘记?”那树枫的口气咄咄逼人起来。

“谁知道?等我第二世见到她时,什么都忘光了。”他拍着额头,“你也许不会相信,当时的我只想着一点,究竟要如何把她拐到手。”

“真的?她当时长什么样?”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那树枫好奇死了。

柳建廉也突然笑的贼兮兮的,“真的很漂亮,第一眼看到她时我足足呆了有半天。”平时的他绝不会有这种表情看来他也醉的差不多了。

那树枫摸摸下巴,“不会吧,真有这么漂亮?”连被杀的仇都可以忘记,究竟有多漂亮啊?

一阵阴风吹来,那树枫打了个寒颤,“呵呵,哈哈,继续说,继续说。”

“只要一闭眼,我就可以想起我们度过的每一世。也因此,给我带来了极大的精神负担,我几乎被前世的记忆和不甘压的透不过气来。大学一年级时,我舍弃了中文系转入了心理系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用手覆住双目,他低问:“你说,我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有什么不满意?在我追逐她的无数世中,她居然就只记得我最坏的形象!?其他无数世里我对她的百般呵护是不是全被忘光啦?”他怨哪,这样的无情女人叫她如何不怨?“我都觉得我当时诅咒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了。”

差不多抱怨完了,柳建廉深吸了口气,“我决定了,我要……放弃她,我再不要为她浪费我这一世。”

“是我早八百年前就放弃了。”当然在这之前就已经把参叶拐到手了,他才不会象柳建廉这么逊呢。

柳建廉坐在椅子上,舒张开双臂,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

“那树枫。”

“干嘛?”被柳建廉正视的感觉怪怪的。

“在我说好之后,你会把刚才的事全部忘记。”有点醉,但是这点暗示还做得到。

“啊?”那树枫惊讶极了,他也留了一手啊?不愧是追了参叶无数世的男人。

“好。”柳建廉捻响手指,然后带着诡异的笑容倒在了吧台上。

……,那树枫摸着后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柳建廉倒下来了?他才想问他呢。

“做得好。”

“参叶?”见到她从雅座后面走出来,那树枫有点紧张,参叶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还什么都没问到柳建廉就不行了,这可不是他的错。

参叶笑着推了不醒人世的柳建廉一下,“他的酒量真差劲。”

“我可还没给他喝呢。……,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杯子这么在桌上的。”那树枫尴尬的看着吧台上东倒西歪的酒杯。

参叶瞟了他一眼:“你做的很好,今天就让他睡这里吧。”

见参叶要走,那树枫忙叫住她,“参叶,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啊?你也给我说明白嘛。”不会他白忙了吧。

“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听听录音笔吧。”参叶推开茶坊的门,淡淡的一笑便消失在了门后。

录音笔?那树枫摸摸上衣口袋抽出一支笔状物来。参叶在出门之前给了他这支东西,说是高科技产品,也有让他偷录柳建廉的话;可是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呀。

真是……,那树枫无奈的打开录音笔。

回到家已经凌晨二点了,参叶疲倦的打开门。

柳建廉送的花已被她移到客厅去了,室内却还残留着茉莉的花香。参叶从客厅的桌上拈起一朵还沾着夜露的茉莉,失神的走回画室,站在未完的画作前久久不语。

如愿从柳建廉口中听到所有内情之后她又该如何呢?参叶皱起细眉,又回到那幅人体素描面前,“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本应无波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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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镜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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