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手插著腰，苏晴薇睁著大眼睛瞪著楼汉康，再继续逼问：「说啊!你变哑巴了吗?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见楼汉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不说话，苏晴薇忍不住再度质问他。

差一点儿，他便冲动地要说出自己的身分，但他硬是忍住了，而且把口气放柔和。

「反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做事?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她不客气的态度所刺激，他已经很想直接开除她了。

苏晴薇哪知道他在问什么?她眉毛一挑，满脸的疑惑。「这句话应该是我先问的吧?忽然把我从电梯里拖到这里来，简直是莫名其妙……」然后苏晴薇上下扫射了楼汉康一眼后，忽然霞光乍现地指著他大叫。

「难道你也在这里工作?不会吧?」她不敢相信地怪叫著。

既然两人是在电梯里遇上的，这个推论也算是合理。

但这句话简直是直中楼汉康的要害!他最害怕的就是苏晴薇发现他的秘密，然后将他的事传出去……

「我当然不是……你不要乱说!」他赶忙否认。

「不是吗?」看他一副心虚模样，她更加怀疑了。

从她的话里听起来，她似乎不认得自己。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楼汉康情急之下便随口敷衍。「当然不是……我只是来这里办事情。」

他心里盘算，等会回头一定要去人事室弄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最好是找个藉口让她自动辞职算了……

「办事情?办事情怎么会知道公司里有空会议室?」她一语点破他的谎话。

「我当然知道……一个小小的会议室算什么，整栋公司的建筑我都知道。要知道有什么难的?」

他已经被她逼得胡言乱语了!

苏晴薇的眼睛斜睨著他，一脸的不信。「你都知道?可是你又不是公司里的人?难道你是……」

「是什么?」

「小偷!」她理直气壮地指著他的鼻头。

「当然不是!你不要乱说!」可恶!堂堂的总经理居然被指为小偷?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否则，那你怎么解释这一切?」她还是一脸的怀疑。

见她晶亮的大眼睛还瞪著自己，情急之下，楼汉康随口乱掰。「那是因为……我是帮总经理开车的司机……没错!我是司机。」

深怕她不相信，他猛点头强调一切。

「啊?」这下换苏晴薇嘴巴合不拢了。

「怎么样?不行吗?」楼汉康理直气壮地再说一次，试图让这个谎话感觉上更有力。

「哦?」这个答案真的令她觉得很意外!

见她还半信半疑的样子，楼汉康的心突地狂跳。开玩笑!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是这里的总经理，她只要传出那件事，自己还要混吗?况且她还在自己脸上留下「证据」过……这件事可是怎么也不能让人知道!

楼汉康看她一脸的不信，继续追根究柢地说：「『哦』是什么意思?表示你不相信我?」

因为心虚，楼汉康话说得更大声了。

「当然不会……我也没来多久，公司里的人都还搞不清楚。既然你说是就是了。不过……」苏晴薇顿了下，斜睨了楼汉康一眼后好奇地问：「听说总经理脾气很坏，简直是一代暴君……当他的司机，你怎么受得了?」

这是地下知道听多少人说的八卦，现在既然遇上了「总经理的司机」，当然得好好的求证一番。

「谁说的?」楼汉康的脸已经有点惨绿了。

「很多人都这么说啊!」苏晴薇还不知死活的回答。

「很多人?那是谁啊?」楼汉康的语气不觉又大声了起来。

「你那么生气干么?」他狰狞的脸色让苏晴薇觉得有些奇怪。

「没有……」勉强掐住自己的手心，楼汉康恢复平常酷帅的笑脸，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你是听谁说的?可以告诉我吗?」

虽然是笑容，但因为过于勉强，看起来简直像是小红帽里的狼。谁会相信他?

看了他几秒，苏晴薇决定摇摇头推说不知道，楼汉康见她的眼底闪现疑惑的神情，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对她太凶了点。叹了口气，他决定将口气放软，改采哀兵策略。

在还没将她弄出公司之前，他决定先安抚她，然后再不著痕迹地「收拾」她。

他心底暗暗思量。

揉了揉眉心，楼汉康一脸温柔地抬起头来。「刚才在电梯里突然抱住你，是因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天的事，你不要说出去好吗?」

「咦?」他的口气突然放软下来，眼底还有一抹恳求的神色，让苏晴薇觉得很惊讶。

她的脸色也终于温和了起来。

察觉她的同情心指数快速爬升，楼汉康更加下猛药。「进警察局的事如果让总经理知道，那我就完了。」

楼汉康一脸的可怜相，暗示苏晴薇自己的为难。

被楼汉康俊帅而诚恳的眼神一扫，苏晴薇有些微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她的心忽然开始怦怦跳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自觉地对他点著头，有些慌张地逃避他的眼神，嘴里讷讷地说著。「我本来就不会说的……那件事又不是你不对……而是我不对……我当然不会说……」

然后，她开始想起那天的事……自己在他的面颊上的一吻……他抱著自己的感觉……她的脸倏地红了起来。

楼汉康哪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是以为自己的猛药发生效果了，因此决定乘胜追击。

将眉心一拢，他走近苏晴薇，将她逼近一个角落，一只手撑著墙壁，微低头看她，露出勾魂的眼神……

「但是你刚才在电梯里那样大叫让我很不放心……我怕你说出去了我就惨了。」楼汉康的谎话越掰越顺，「况且公司的政策是严禁职员在外面兼职，要是被总经理知道了……」

他整张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令人同情。

咬著下唇，她很老实地跟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才会这样叫出来。没想到造成你的困扰……真对不起。」

见她惭愧的神情，楼汉康心里其实一直在伦笑，但脸上却表现得很认真。「刚才会强拉你进来，也是因为我很急啊……怕你说出来就完了。况且，正如大家所说的，总经理的脾气真的不太好……如果被他知道这件事情，我肯定得走人了。」

他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没想到效果比他想的还要好，苏晴薇拼命点著头表示。「我知道了……我不会讲出去的。你放心。」

「那就好。」楼汉康绽放出前所未见的笑颜。

直到这一刻，楼汉康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要费非常大的力去捏自己的掌心，才能忍住自己的笑。而既然戏演到这里其实也差不多了，楼汉康决定落幕了。

他帮她捡起散落一地的报纸说：「这是你的吗?」

经他一提醒，苏晴薇才忽然想起自己上楼的任务。「啊，对了!我还要去五楼送报纸……」

经过这么一耽搁，等会儿黄嘉婷一定念她念个不停。

在走之前，苏晴薇还回头再看了楼汉康一眼。谁知楼汉康也在看她，并且回了她一个开朗的笑容。见到他的笑容，苏晴薇的心跳又漏了半拍。害怕自己的心意被他看出来，苏晴薇紧抱著报纸，一溜烟地转身往外走了。

一直到下了楼坐进柜枱，她都还格格笑个不停。

「干么?去总务部遇见帅哥啊?」黄嘉婷以怀疑的眼光瞪著她。

苏晴薇本来要开口问她，关于「总经理的司机」的事，但想到楼汉康的「谆谆告诫」，马上又闭嘴了。

「没有。」摇了摇头，她决定把这个秘密保留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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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会议室出来之后，楼汉康便火速叫秘书把公司新进人员资料统统调进来。

当然，他的目的是为了要看苏晴薇的资料。但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索性要了最近三个月内所有新人的档案。

当主管那么多年，他哪会不知道秘书其实也是泄漏消息来源的管道之一?再加上他刚刚在电梯中所做的惊人之举……如果只调苏晴薇的资料进来，岂不是告诉所有的人：自己刚才抱的人就是她吗?

所以他才会要了所有人的资料。

而不到半个钟头，人事室便送来一整叠的个人档案。楼汉康把秘书支使出去，开始皱著眉头在一堆档案中翻找著。

「有了!」他用手指轻弹了一下那份履历表。

上面赫然便是苏晴薇带著浅浅微笑的一张照片。楼汉康一眼便认出那是苏晴薇还留著长发的照片，将档案抽出来之后，他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嗯……」托著下巴，他心中盘算著要不要找个机会开除她……

他得意地笑著。

还算是娟秀的字体透露著力道，看超来并不太像是女性的字，反而有些男性的蛮劲。让楼汉康不由得回想起当天她那张发飙的小脸，再看到她漫不经心所填的资料，他笑得更大声了。

资料上明列著：

姓名：苏晴薇

年龄：21岁

学历：XX五年制商专毕业

兴趣：柔道、睡觉、赚钱……

看到「柔道」两个字，他脑中立刻浮现在PUB里被摔飞出去那个倒楣鬼的景象，不禁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再看她的到职日，他就更惊讶了。

那不是在那天之后的第四天吗?

她怎么会那么快就来到自己的公司?

再往下看，他就更加惊奇了?

职位名称：总机

还没将惊讶的○形嘴合上，他便又大笑了出来。她居然是任职一楼大门旁的总机，自己每天在那边进进出出不下好几遍，她居然不认得自己……在自己的职员当中居然有这号人物，他简直是不敢相信!

但同时也庆幸她的迷糊。要不是这种小笨蛋，自己刚才的谎话哪能蒙得过去?而且……看样子她应该不会发现吧?

把所有档案再看过一遍，他决定今后要司机开车直接进地下室停车场，自己从停车场的电梯进出……这样便不会被她发现了!

基本上，对楼汉康来说，现在他和苏晴薇的猫捉老鼠关系更像是游戏。这个应该没有威胁性的女孩，暂时没有立刻将她开除的必要。

要做的话，就要让她自动辞职，这才符合自己做事的风格!

那次的一拳，简直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奇耻大辱!虽然那天因为一时的同情而放过她，但是在之后的一个礼拜内，在办公室里瞄到每位员工的窃窃私语和诡异的笑容，他就后悔自己当天的善心!

事后再想想她那天会溜得那么快，或许那个吻根本不是因真心忏悔而吻的吧?

那些表情……应该也是装出来的吧?而自己居然还会上当?居然还送她坐上计程车离开……自己简直就是全世界最笨的男人!

对自己有两个段数和技术差不多的妹妹，自己还会上当……楼汉康真是懊悔不已。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扳回一城的报复机会……

他森冷地笑著。

合上档案，他决定要开始来玩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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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天，楼汉康在电梯中紧抱一个女职员的消息便传递了公司。至于那个女职员长得什么模样?却始终没有人说得清楚。因为楼汉康当时不但用身体挡住她，还紧靠著电梯的门站，让人始终无法见到她的面容……

因为看不清楚，使得好事者的形容更是绘声绘影了。

「听说那个女人的身材很好……」

「是吗?不是很娇小吗?」

「本来是在接吻吧?结果电梯门突然打开才变成那个姿势……」

「总经理的脸上都是吻痕，看来真是热恋当中了……」

「看来总经理终于要结婚了?难怪前阵子会情绪不稳定……」

「谁是那名幸运的灰姑娘?」

各种奇怪的传言在公司里讨论著，当然，这件事也传到了楼家贤的耳朵了。

对于自己的儿子会在电梯里抱著一个女职员，而且两个人还在电梯里「公然搂搂抱抱」的消息，他当然不会放过求证的机会。

在早餐的时候，他立刻不经意地跟楼汉康问起这件事。

「那个女人是谁?」

喝了口咖啡，他眯起眼打量著楼汉康。基本上，他并不要求楼汉康结婚的对象一定要是门当户对的企业财阀之女，但是，如果是太不像话的女人，他觉得当然有强迫他干脆进行企业联婚的必要。

「什么女人?」楼汉康睁大眼睛看他，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

当然，他怎么会不知道父亲在问什么?只是他装傻罢了。

楼家贤干咳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瞪他。「还想骗我?难道你没听见公司里的传言吗?说你和一个公司里的女职员在电梯里搂搂抱抱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楼汉康打断了，他一脸的气愤和讶异。

「就是有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真是无聊!爸，我是在电梯里抱著一个女职员没错，可是是因为她突然在电梯里晕过去了，才会倒在我的身上。事后她醒过来就自动离开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居然可以被说得那么夸张……真是无聊!」

楼汉康一脸受冤枉的神情。

打量了他一眼，楼家贤还不死心地追问他，想亲自求证一番。

「那个女的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

楼汉康耸了耸肩摇摇头，一脸的不耐烦。「这我哪会知道?公司里那么多人……我连她的脸都记不起来，哪知道那是谁?爸，你知道我为了那个CASE的事，忙得连觉都没得睡了，哪还有心思去管那种事?」

他一脸无辜的受害样。

「真的?」楼家贤还是一脸怀疑。

基本上这个儿子从小便有在他背后做怪的纪录，所以他才会不放心的一再盘问他。上次楼薏宁的事他整整被他骗了一年，还差一点误了一桩好姻缘，也因此这次的事他不得不多心一点。

「我骗你干么?反正我也骗不过你……」楼汉康见父亲还不完全相信，只好先替他戴戴高帽子让他失去戒心。

果然楼家贤马上出现龙心大悦的神情，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是这样就好。其实如果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根本不用瞒著我……你知道爸爸很开明的，只要是好女孩爸爸都能接受……」

楼家贤还不死心的想要楼汉康招出实话。

才怪!楼汉康在心里偷偷骂他，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依旧一脸平静地吃著早餐。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坚持不承认，事情便暂时没有穿帮之虞。

见这件事问不出个结果，楼家贤终于死心了。吞下一口炒蛋，他笑笑地问楼汉康：「那个朱家的女孩呢?你跟朱家的那个女孩见过面了，觉得她怎么样?」

想起朱丽倩，楼汉康不由得浮现笑容。虽然这个女孩没有令人一见钟情的心动，但也还差强人意。扯了扯嘴角，楼汉康点头跟父亲道：「我们还会再见面。」

听到他这么说，楼家贤的神色有几分惊奇。

「不容易啊……居然能让你看上眼实在是不简单。看来那张照片下是做过手脚的了?」

楼汉康抱胸笑笑，对父亲揶揄自己的话不予置评。

那天的相亲，楼汉康到达餐厅时早就迟到了，但是朱丽倩居然没有生气，还语带幽默地化解了他的尴尬，这一点功力就让楼汉康替她加了好几分。而她本人甚至比照片还更娉婷动人、艳光四射。据她说她国中毕业后就被父亲送去美国念书，要不是在父亲的要求下回国相亲，她还想留在美国继续念书……

她优雅的气质和谈吐给楼汉康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如果说楼汉康一直在寻找心目中的梦中情人，这个女人无疑是最符合他梦中情人的最佳人选!

挥了挥手，楼汉康看了下表。「爸，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我要先走了。」然后便开溜了。

害怕父亲再盘问苏晴薇的事，楼汉康索性早早离开。

楼家贤盯著楼汉康的背影看了很久后，这才站起来点上一根雪茄抽了起来。望著餐室外的偌大草坪，他双手抱胸沉思著。

一个佣人走了进来。「老爷子，李先生来了。」

「嗯。请他进来。」边回答著话，他仍旧不动地看著窗外，神色有些凝重。

几分钟之后，一个长得魁梧、绑著马尾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将手中的文件恭敬地放在楼家贤的面前。

楼家贤翻开那些文件，搓著下巴看了很久，不发一语。

李人杰则恭敬地垂手一直站立在他身旁。

他是楼家贤专属的私人秘书，也是楼家贤最信任的得力助手，虽然在公司里挂的名称是董事长特别助理，其实他的影响力并不比总经理低。

他可以说是楼家贤的「影子」幕僚，楼家贤对他的信任，并不比对自己的孩子低。

终于看完之后，合上文件，楼家贤神情凝重地问他：「这件事小汉知道吗?」

李人杰默默地摇了摇头。

楼家贤双手抱胸，叹了口气，久久没有答话。

「要马上处理掉吗?」李人杰没表情地问。

考虑了很久，楼家贤才拾起头来双眼直视他，说出他的决定。「不必!如果小汉没有发现这整件事情的错误，他就必须要负责到底。与其以后才发现这种事，倒不如现在就让他吃吃苦头，这样他才会得到教训。也才会因为教训而成长……」

他语重心长地说。

李人杰挑眉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激动。

「但是，这样做对汉康会不会是太沉重的考验?如果打击太大的话，他以后没有了自信，对他以后的人生并没有好处吧……」

李人杰似乎试图替楼汉康说话，以改变楼家贤的决定。

楼家贤挥手否决了他的话，神色严厉了起来。「如果是这样，他就没有资格继续担任这个职位……我会考虑重新给他一份新工作。」

「可是……」

李人杰还要再说，但楼家贤一手挥掉他的话。

「我已经决定了。你记住，不要帮他，这个CASE让他从头做到尾。以前有他大哥和你在背后帮他收拾，他做事一向很顺利，但是这并不是他真正的实力，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他永远没有办法独当一面。」

李人杰虽然一脸的不以为然，但仍是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对他而言，楼汉康就像他的另一个弟弟一样，看他受罪难过，他自己也不会好过。但是楼家贤的话他又不能违背……

看来只能在暗中提醒他了，他想。

捺熄了手上了雪茄，楼家贤抬头嘱咐他。「对了!关于小汉的流言替我查一查。最近派人跟著小汉，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李人杰点了点头。

看来楼汉康苦费心思演的一场戏，最后还是没能逃过楼家贤的眼底。他的前途看起来是多灾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