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宓甄没有走远，因为对她来说死在哪里都一样。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回想着在月牙国时的日子，她现在唯一牵挂的，只剩下父母和姬雪这位情同姐妹的公主了……
至于赫连玄，这个她爱得深，却伤她最重的男人，她相信，没有了她，他仍然能过得好。
“再见了，所有我爱的人！”
她闭上了眼睛，小刀再手腕上划出怵目惊心的血痕。她一点也不感觉到痛，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
宓甄缓缓地倒下，神智也跟着模糊。海浪拍打在她身上，将她的生命一点一滴的带走。
“宓甄！”
赫连玄骑着马，往菲比所指的方向奔驰。但沙滩上只有一波波的浪涛，什么人也没有。
“我郑重警告你，立刻给我出来！”
他对着空荡荡的沙滩怒吼，发泄着满腔的愤怒与紧张。
马儿突然有了怪异的反应，空气中的任何一丝气味都逃不过它敏锐的嗅觉，立即带着主人往远处疾驰而去。
宓甄？他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倒在沙滩上，被海浪冲击着，于是迅速跳下马背踏浪奔去。
她苍白的小脸上双眼紧闭，他心一惊，一切的怒气全都消失，心中只剩下从未有过的害怕。
“醒来！我要你醒来！”他迅速抱住她冰冷的身子。
他感觉到怀里的生命正快速的消失，知道自己即将失去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小女奴。
“别死……我说过你没有权利死的……”他哽咽了。
远处大批的仆人纷纷赶来，原本想要帮忙追捕宓甄，结果却看到这幕难以置信的场砬。
“主人，请尽快将宓甄带回城堡救治吧。”墨斐立刻道。
赫连玄被墨斐的话拉回了现实，对，他绝对不能让她死！
他抱着她跃上马背，策马狂奔，远远将仆人们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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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玄在房门外等了许久，总算等到菲比出来。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
“快说！”
“他说宓甄失血过多，如果要保住生命，恐怕必须……”菲比又顿住了，她不敢想像主人若知道奴隶怀了他的小孩后会有多生气。
“必须什么？”他几乎已失去耐性。
“主人，在我说出来之前，可否请求您原谅宓甄所有的错？我愿意替她接受惩罚。”菲比不想看到宓甄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又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谁该接受什么惩罚，还轮不到你决定！要是不想受到更严厉的责罚就快点说！”他觉得现在受到惩罚的似乎不是菲比，也不是宓甄，而是自己！
“医生说，宓甄必须牺牲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勉强保住生命。”菲比低垂着头道。
“她怀孕了？”
赫连玄不禁震住。一直以来，他十分注意防范这方面的事，却忽略了该对宓甄做预防措施。
“已经一个多月了。”菲比此刻的心情并未比他好受，追根究柢都是她答应了将小刀交给宓甄，否则也不会害得宓甄这么惨。
“教医生拿掉孩子。”赫连玄说得毫不犹豫。他必须救活宓甄！
“是。”菲比知道奴隶本就没有资格生下主人的后代，于是默默地回到房间里。
赫连玄转身离开，独自来到书房。
一会儿后，敲门声响起，墨斐前来报讯，“主人，宓甄已经脱离险境了。”
“墨斐，你进来一下。”
他需要找个信任的人聊一聊，墨斐是最好的人选。
墨斐走进书房，恭敬地站在一旁等侯差遣。
“你跟了我也有十年了吧？”
“是的，主人，已经十二年了。”
墨斐从主人十七岁那年起就一直待在怒涛城堡，初次见到年轻但已带着一股魄人气势的主人时的那一幕，他到今天都还忘不了。
“你认为我是不是很残酷无情？”
“主人。您是不是有心事？”“你坐下，现在我只想把你当成一位老朋友。”
“是。”墨斐看得出主人的确深受困扰，他愿意为主人分忧。
“你是怒涛城堡里唯一可以让我说说心事的人。”
“您对我和菲比恩重如山，为您分忧解劳是我应该做的事。”
赫连玄顿了顿，然后把话说出口，“如果……我说我爱上了女奴，你会惊讶吗？”
“您是指宓甄？”墨斐看得出主人对宓甄的特别，尤其是海滩上的一幕更证明了他的猜测。
“我没有说是谁，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其实主人不用太在意爱上哪一个女奴，毕竟您才是主控者，不是吗？”
墨斐婉转地道。
“没错，只要我想要她，她就必须永远留在我身边。”赫连玄释怀了些。
“不过，宓甄跟一般的女奴不同，她毕竟是位尊贵的公主，不是真正的奴隶，或许主人能够对她宽容一些，恢复她原本的身分与地位。”墨斐更进一步说道。
“也许你说的对，她不是奴隶，却因为父王的一时冲动，沦落这种下场……”赫连玄承认自始至终都对宓甄很不公平。
“既然主人也同意，其实也就没有什么好烦心的了。”墨斐也十分希望自己的意见能够扭转宓甄的处境。
“话虽如此，但她终究是异族女人，免不了受到鄙视，何况她被海盗掳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难道要我公开自己就是主使者吗？”赫连玄心中挣扎着。
“主人可以暂时不提恢复她公主身分的事，换一种方式慢慢让大家接受她。”他一直认为宓甄与主人非常相配，只是碍于身分，他没有资格表示任何意见。
“我会仔细考虑。墨斐，今天的谈话不可泄漏出去。”
“主人请放心。”
“关于菲比的事，我不再追究，不过你要告诉她，别再试图破坏我对你们的信任。”
赫连玄决定原谅菲比，他知道，一个小小的饶恕，将会换来对方更大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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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甄在菲比的悉心照料下，身子逐渐复元，不过，对于失去孩子一事，所有人都绝口不提，以免影响她的情绪。
“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自从清醒后就不曾再见到赫连玄。命运让她失去了获得自由的机会，也使她看清了必须接受的现实。
“主人没有生气，而且连我的事都不追究了。”菲比想，这大概是因为墨斐为她求情的关系。
“他难道没提过要怎么处置我吗？”
宓甄感到很奇怪，表面上看来他的确还在生气，但是却又让她受到如此细心的照顾，这矛盾的表现让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想主人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就别太担心了。”可能主人还对宓甄怀孕一事耿耿于怀吧？菲比不敢说出心里的猜测。
“其实我对于自己的轻生感到十分内疚，菲比，能不能拜托你让我亲自跟他道歉？”
“这几天主人都不在堡里，好像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你别太着急，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养好身体，别让主人生气才对。”其实她也不知道主人是因为气宓甄而避不见面，还是真的很忙。
“那……那位新的女奴呢？”宓甄不曾忘记这个令她心灰意冷的原因。
“你说莉琪？”菲比蹙眉，实在很不想在这时候又刺激宓甄。
“莉琪……其实她也很可怜，说起来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
她不再嫉妒莉琪得到赫连玄的欢心了，因为没有人敢保证当隔天太阳升起时，是不是依然能够继续受宠。
“我可以进去吗？”
房门未关，一名女子站在门口问道。
宓甄跟菲比同时向发声处望去，看见了那个有着一头耀眼的金黄色长发，容貌艳丽的性感女子。两人同时猜到这不速之客的身分，她一定是莉琪。
莉琪自从被赶出赫连玄的房间后，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宓甄轻生的消息。同样是奴隶，这件事又因她而起，所以她觉得必须来探望宓甄才是。
“你来干嘛？主人不在，就想来这里示威吗？”菲比下意识地保护着的宓甄。
“菲比，别这样。”宓甄阻止了她，之后看向莉琪，“莉琪，让你亲自来看我，真是非常的感谢。”
她脸上没有一丝嫉妒怨恨，反而恬静温柔得让莉琪无地自容。
“你叫……宓甄，是吗？”眼前的女子虽然带着病容，但是浑身散发着高贵的气质，依然美得惊人，莉琪自知很难比得上这位东方美人。
“很难叫吧？我也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些拗口，不过我不希望改名换姓，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宓甄微笑着说，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你不应该轻生，这种愚蠢的行为只有笨蛋才会做。”
莉琪直接说出心里的想法。
“你是来骂人的吗？如果是，请你滚出去！”菲比气得开口赶人。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菲比，我相信莉琪没有恶意，而且她说的也没错。”宓甄能够接受莉琪的话，因为自己的想法也跟她相同。
莉琪个性直爽，直一言道：“菲比，我们大家都是奴隶，只是你比较幸运能够嫁给墨斐管家，所以没必要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况且我只不过是来对宓甄表示关心而已。”
“关心？是来看笑话的吧？”菲比一脸不以为然。
“菲比——”两人之间火药味极重，宓甄很担心她们真的会打起来。
“宓甄，你就是个性太好，难怪别人随便就能骑到你头上。”菲比替她抱屈。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只是大家一样身为奴隶，已经很可怜了，何必还要恶言相向呢？这样的日子很难熬的。”
在月牙国的后宫见多了嫔妃斗争，宓甄不希望连卑微的奴隶之间也存着这种劣习，更何况任何人都不曾得到赫连玄的心，又何必彼此树敌呢？
“宓甄，你说得对。在搬离主人的房间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拒绝主人。我们都是奴隶，忠诚于主人是我们唯一也是一定要遵守的规矩。”
莉琪发现她真的很难讨厌眼前这个漂亮的东方娃娃，更何况是男人？她终于明白主人为何在床上总是对自己心不在焉的原因。
“没想到你竟然还懂得说人话啊。”菲比感觉得出莉琪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坏。
“我从小就被卖到各地，跟过许多主人，坦白说，这次的主人的确实让我疯狂迷恋，甘心情愿地伺候他。”莉琪直言不讳。
“你……”见莉琪如此毫无遮掩地说出这种事，宓甄感到很不习惯。
“我知道你可能对我大胆的话很惊讶，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知道是自己什么身分，也不会奢望主人对我的兴趣能够维持多久，奴隶就是奴隶，要清楚现实，才能够好好的生存下去。”莉琪希望能够让宓甄放弃逃避的蠢念头。
“你这是在示好吗？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怎么可能换了那么多主人？”菲比质疑道。
“都怪我这张脸害死了自己。相信你们也不否认我漂亮吧？”
“你还真大言不惭，难道没看到宓甄比你更漂亮，而且比你多了气质？”
菲比讥笑着。
“你真的很漂亮，可是这跟换主人有关系吗？”宓甄很难理解。
“我承认菲比说的话，你的确美得像个瓷娃娃，而反也比我幸运多了。一开始就遇见这么好的主人，而我……每个主人都想要我，可是他们的夫人都嫉妒我，成天绞尽脑汁想赶我走，所以我总是逃不过被拍卖的下场罗。”莉琪嘴上说得轻松，但是看得出她的表情隐含着悲哀。
“我确实好像很幸运……”宓甄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嘲笑自己。
“听起来还真可怜，那你怎么会来到克鲁萨国，又怎么会被主人买下？”
此刻，菲比已经没有那么排斥莉琪了。
“我上一个主人很怕老婆，才买下我不到一个月，就被他老婆逼得将我卖到克鲁萨国来，以免他再有机会把我买回去。拍卖当天，是另一位大人买下我送给主人，只是主人不想欠对方人情。又推拒不了，所以才付钱将我带回来。”
莉琪诉说着当天的情况。
“原来如此！那你干嘛成天躲在主人的房里，不早点出来跟大家打好关系？”
“我相信宓甄应该很清楚，我们为什么离不开主人的房间吧？”莉琪转向宓甄，若有所指地道。
宓甄涨红了脸，没办法这么大胆的说出这全都是因为赫连玄的精力异于常人的关系，不过，想到他和莉琪之间如此亲密，她还是难掩悲伤。
“看来，你还是没办法跟我一样看开这种主奴之间的关系，甚至深爱着主人。”莉琪言尽于此，也只能靠宓甄自己想通了。
“别以为我们接受了你，你就能跟宓甄相提并论。她怎么说也是月牙国的公主，而你跟我一样，一辈子都是奴隶。”菲比驳斥道。
宓甄无奈地苦笑着。什么公主？来到这里，在赫连玄的眼里，终究仍是奴隶！
莉琪看出了她的苦涩。“我想，有一件事应该会让你心情好一点。”
“心情好？那你快点说出来啊！”菲比表现得比宓甄还要心急。
宓甄只是抬头望着莉琪。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事可以让她高兴。
“主人还没有娶妻，如果也没有其他的情人：那他应该是非常喜欢你的。”
莉淇猜测着道。
喜欢？不可能！宓甄并没有因为莉琪的话而欢喜。
菲比反而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消息一般，急着继续问清楚。“你怎么知道？”
“说难听一点，我在床上伺候了那么多位主人，为了生存，也算是绞尽脑汁满足男人的需要，但总是很难挑起主人的欲望，所以，我认为主人心中肯定已经有了独钟的对象。”莉琪毫不掩饰自己高超的调情工夫。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墨斐自从有了我，就不曾再对其他女人感兴趣了。”
菲比认同她的话。
宓甄惊讶于菲比跟莉琪竟然能如此轻松的谈论床第之间的事，脸更是红得如熟透的苹果。
“有了，我有办法让主人原谅宓甄了！”菲比突然想到。
“如果能够让宓甄获得谅解，我一定全力帮忙！”莉琪对单纯的宓甄充满好感，想帮助她。
“算了，听了莉琪的遭遇，我只求能够平安过此一生就好。”宓甄并没有因为莉琪的话而重新燃起希望，反而一脸哀威。
“别再懦弱了！如果主人没办法原谅你，你总有一天还是要面对换主人的恶运啊。”莉琪看透她的心思，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宓甄紧抿着嘴。莉琪说得没错，奴隶必须永远受主人摆布……
看宓甄一直沉默，莉琪忍不住催促，“菲比，你还不快说出办法？”
“很简单，我们假设主人对宓甄真的很有好感，如果再加上你那套高超的工夫，搞不好主人会因此对她难分难舍，最后甚至恢复她公主的身分，娶她为妻。”菲比心想，主人再怎么冷酷，终究是个男人，除非他没有莉琪所说的那么喜欢宓甄。
“好办法！凭我的工夫加上宓甄的美丽，根本没有男人拒绝得了，尤其是宓甄的柔顺更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这一点是我怎么学都学不来的，肯定万无一失。”莉琪赞成这种方式，毕竟奴隶要得到主人的心。也只有这么做了。
这两个人又来了！宓甄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变得跟妓女一样，身为奴隶已经够卑微了，现在竟然还要加上个贱字？为了不伤害莉琪的自尊，她没有说出这些话，只是摇头表示拒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要认清一点，也许月牙国对男女的观念很保守，可是这里不是你的国家，要生存、要远离拍卖的命运全看你自己，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助你，懂吗？”莉琪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她不能眼看着宓甄将自己封闭在不切实际的想像里。
“莉琪说的没错，如果有一天主人不要你了，别说是我，就连墨斐也没办法保住你啊！”菲比附和道。
宓甄看着她们。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接受她们的建议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