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年后
「哥，等等我，我马上就好了。」石羽欣坐在门口一边穿著袜子，一边啃着吐司，焦急地喊着已经坐上脚踏车的石宇青。
「宇青，你就等等羽欣，今天是她上国中的第一天，你就不能带她到学校吗？」林敏卉手上拿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等着给女儿喝。
「谁教她起得这么晚，已经快迟到了，我不等她了。」说完，石宇青便骑着脚踏车走了。
「哥……咳……」这一喊，石羽欣被嘴里还没咽下的吐司噎个正着。
「快，喝牛奶！」林敏卉迅速地将牛奶递给她。「宇青也真是的，愈来愈不听话了。」
石羽欣急急忙忙喝光牛奶，将空杯子递给母亲。
「妈，我走了。」还来不及抹掉嘴角的奶渍，她就火速地跨上脚踏车，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哥哥。
「等等，妳的书包。」林敏卉拎起她落在地上的书包，放进车篮内。「慢慢骑，不要骑太快，迟到了也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不等母亲唠叨完，石羽欣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谢谢妈，我会小心的。」
她猛踩着脚踏车想赶上石宇青，却连他的背影也看不到，亏她一直期待能再跟哥哥一起上学，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睡过头，想起来就觉得沮丧。
就在她心不在焉地骑到路口时，后面突然冲来一辆脚踏车，车上的人猛地抓住她的车头，硬生生地将她的车子停下来，这时一辆卡车从她面前开了过去，司机还皱着眉颇不高兴地瞪她一眼。
「想死啊！没看到红灯是不是？」司机粗声吼道。
石羽欣又惊又喜的看着石宇青，丝毫不觉刚才的凶险与司机的恶言。
「你怎么会在我后面？特地等我的吗？」
石宇青面带怒意，斥喝道：「妳是怎么骑车的？有没有在看路，这个路口车很多妳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到嘛！」
「看妳这样笨头笨脑的，就算人家不来撞妳，妳也会白痴到自己去给人家撞，真是的，我怎么会有妳这么麻烦的妹妹啊？」石宇青拍拍额头，一脸的无奈。
「别这么说嘛，我又不是常这样，偶尔一次而已。」
「一次就够令人心惊胆战了。拜托，骑车的时候专心一点好不好，妳怎么就是不能让人安心呢？」
「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石羽欣满心歉疚地说。
原本石宇青是想丢下她一个人先去学校的，可是愈骑愈不放心，只好停在巷口等她，没想到她骑得那么快又心不在焉，经过他身边时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幸好他跟在她后面，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了，以后要多注意一点。」
「唔。」石羽欣乖乖地点点头
石宇青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已经迟到了。」
＊＊＊
「喂，今年新进的妹妹有没有好货色啊？」范伟问着坐在他后面的陈梓斌。
「什么货色不货色的，别把女孩子形容的这么低俗。」
「干嘛装气质？像我这样讲话才是男儿本色。」范伟一拍胸膛，一本正经地说。
陈梓斌看了眼右边的空位子，「朝会时王维刚说他看到一个『绝色』跑去打探消息到现在还没回来，不会是被迷昏头，忘了回来吧？」
「他说是绝色你也信啊？我对他的审美观一点信心也没有。」范伟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敢想象的表情。
陈梓斌笑了笑，「第一次看他这么积极，搞不好这次的女孩子真的惊为天人。」
「就算是惊为天人又怎样，要是让她看到宇青，恐怕王维刚又要失恋了。」
陈梓斌与范伟不约而同地望向石宇青，目光诡异地盯着他，「宇青，今年你打算让多少个女孩子为你伤心流泪了？」
石宇青皱眉瞪了两个死党一眼，「关我什么事？没事别扯到我身上。」
范伟哀声叹气地抗议，「怎么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长得太英俊潇洒，几乎所有的美眉都迷恋你，我们怎么会一点机会都没有，你赶快找一个定下来，好让其它人死心，我们也才有机会啊。」
「是啊，有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难道没有一个是你喜欢的？」陈梓斌附和的问着。
「你们想交女朋友就自己去追，跟我抱怨有什么用？我没兴趣谈恋爱。」石宇青不耐烦地瞟了他们一眼，「再说我连她们长怎样都没看清楚，怎么可能会喜欢。」
「拜托，这话要是让你的爱慕者们听到，她们肯定会哭死。别这么狠嘛，好歹对她们和颜悦色一点，老绷着脸对着她们，她们会难过的。」陈梓斌颇替他那些爱慕者叫屈。
「那是她们的事，跟我无关。」石宇青冷冷地说。
「宇青，难不成……你有『那方面』的嗜好？」范伟装出一脸青天霹雳的夸张表情，看得陈梓斌忍不住笑出来。
「神经病！」石宇青恼怒地瞪着他们。
范伟击掌纵声大笑，「开个玩笑，别生气嘛！」
过了一会儿老师走进来，这时王维刚才从走廊奔来，在大伙起立向老师敬礼时，迅速地溜了进来，简直像个小偷。
他大气还没喘上一口，就迫不及待地对他们说：「我躲在窗边听她们老师点名，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王维刚一脸的兴奋，咽了咽口水后又继续说：「她的名字真好听，跟她的人一样，美到不行。」
「喂，你会不会太夸张了？」范伟一脸的讪笑，丝毫不相信他的话。
「我一点都不夸张。」
「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陈梓斌好奇的问道。
「嘿嘿……」王维刚一脸痴傻地笑着，口水差点流出来。
范伟没耐性地推他一把，「瞧你笑得跟白痴似的，快点说！」
「她叫石羽欣，好听吧？」王维刚像失了魂似地沉醉着，「她长得像天使，名字也像天使……」
正当他陶醉的当口，有个人就像灌满岩浆的火山，就要爆发。
＊＊＊
十二点下课钟响，石宇青、陈梓斌、范伟、王维刚四人一起走进学生餐厅用餐。
「他是怎么了？一副想杀人的样子。」王维刚挨近范伟身边低声问，「我做了什么吗？他一整个早上都不跟我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我，好象我欠他几百万似的。」
「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啊。」
「如果我知道，还问你干嘛？」
「要不，你直接去问他。」
王维刚摇摇头，露出一副怕死样，「我哪敢啊，现在这种情况叫我去问他，分明是找死。」
范伟拍拍他的肩，「放心，他不会杀了你的，杀人是要坐牢的。」
「喂喂喂，你可真没良心，一点兄弟的义气都没有。」王维刚斜睨他一眼，「不管，你去帮我问问，看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范伟扮了个鬼脸，摆明了他不想膛这浑水，要他自求多福。
「哼！你好样的，给我记着！」
他们四人端着餐盘，选了餐厅中间的位置坐下来。
突然，王维刚兴奋地叫了一声，嘴里的饭粒差点喷出来。
「快看！就是那个别着蓝色发夹的女孩。」
另外三人的视线，同时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羽欣和一个同学四下张望着要找位子坐。
当她的视线扫射到他们这桌时，美丽的脸蛋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宛如在金色的阳光下绽放的花朵。
「你们看到了没有？她是不是在对我们笑啊？是不是？」王维刚激动地摇着身旁的范伟，简直不敢相信。「不会是我看错了吧？」
「维刚，想不到你的眼光还真不错，难怪你的魂一下子就被她勾走了。」范伟赞叹道，他的视线也一直盯着石羽欣没有离开。
陈梓斌用手肘推了一下范伟，「我看你的魂也被勾走了，直盯着人家看，活像个色鬼。」
「你不也一样看了好久，还敢说我们。」
「我是用纯欣赏的眼光，哪像你们，一副色胚的模样。」
「哼，你清高，你是君子行了吧？」
王维刚突然严肃的看着他们，语气慎重地申明，「喂，先说好，是我先发现她的，你们谁也不能跟我抢。」
「拜托，八字都还没一撇咧，就算要挑，人家也会先挑宇青，也许她刚刚就是在对宇青笑，根本没你们的份。」陈梓斌当头浇了他们一桶冷水。
「够了没有！」石宇青终于忍不住发火吼道：「你们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这话一出，在座的其它三人不禁露出惊疑的表情看着他。
「天啊，大新闻，终于有人引起宇青的兴趣了！」陈梓斌兴奋地叫道。
石宇青怒瞪他一眼，「乱说什么，那是我妹妹！」
「啊？」三人不约而同地惊叫出声。
「真的吗？你不是开玩笑的吧？」王维刚不敢置信地问道。
石宇青冷着脸，「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吗？」
王维刚惊讶地倒吸一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宇青一整个早上都对他摆个臭脸的原因了。
「太好了！」范伟弹了下手指，乐道：「这样要接近她就容易了。」
石宇青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些色胚给我离她远一点，少污染我妹妹。」
「别这么说嘛，与其让不认识的人追她，不如让她在我们之中选一个，你也比较安心啊。」王维刚怯怯的开口。
「安心？让她遇上你们我更加不放心。」
范伟一脸抱怨，「喂，宇青，你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了，有这样一个妹妹不告诉我们，现在又不准我们追，难不成你有恋妹情结，硬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啊？」
石宇青猛然拍桌站起，发出了好大声响，惊动了餐厅里的所有人。
「宇青，你吃错药啦，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陈梓斌纳闷地看着他。
石宇青一语不发，铁青着脸甩头离开餐厅，其它人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是哪个不识相的人，惹得我的好哥哥这么不高兴啊？」石羽欣半弯着腰，调皮地逗弄着靠坐在树下的石宇青。
「妳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微瞇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咧嘴一笑，「那还用说，心电感应啊。」
石宇青微微一笑，没再追问。
「喏，接着。」石羽欣丢给他一个面包及一罐奶茶。
「干嘛？」
「我看你刚刚没吃多少，肚子一定还很饿。」
他抬头瞥了她一眼，「妳怎么知道？难不成妳一直盯着我看啊？」
石羽欣粉颊微微一红，辩驳道：「是你自己弄得全餐厅的人都注意你的，我想不看都不行。」
石宇青轻笑出声，对她的各种反应都感到非常有趣。
「你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她涨红着脸嗔道，「刚刚还一副将军脸的，怎么现在又这么开心了？真是个怪人。」
「我高兴这样，不行吗？」
石羽欣没好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刚刚为什么生气？」
「不关妳的事。」他淡淡的回了句。
「我从来没看你那么生气过，凶神恶煞的。」
「那妳现在看到了。」
「哼……」石羽欣生气地转身走到另一棵树下，双手抱住树干喃喃自语。
「妳在干什么？」石宇青忍不住笑问。
「跟树伯伯投诉。」
「妳投诉什么啊？」他笑得更大声。
「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会欺负我－－」
「我有欺负妳吗？」他打岔道，「我最疼妳了。」
石羽欣哀怨地看他一眼，「可是每次我问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那是因为没什么好讲的啊。」
「哼！」她面对着树干连哼了好几声。
「妳再哼下去，这棵树就要被妳哼倒了。」石宇青抽动着肩膀忍着笑。
「哼，别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刚刚我在餐厅里听到好多女生在说你。」
「是吗？都说了些什么？」
「说你不苟言笑，很冷酷，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只有班上几个好朋友跟你比较熟。还有，有很多女生暗恋你，甚至……甚至跟你表白。」
没等她说完，石宇青就大笑不已。
「这有什么好笑的？」石羽欣看他笑得得意，心里有些不快。
「不好笑吗？妳觉得她们说的是我吗？」
石羽欣不悦地瞪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哥哥很棒，很有魅力，会有很多女孩子为他着迷是正常的，只是……不苟言笑？冷酷？
这怎么可能！
「平常最会欺负我的就是你这张嘴了，哪里有一点不苟言笑的样子？还有，冷酷？是装出来的吧，看你欺骗了多少女孩子的感情。」石羽欣手扠着腰，不悦的指责。
「我从来没欺骗过她们，别乱扣罪名。」
石羽欣走到他身边，蹲在他面前，「哥，你可不能花心哦，就算有一堆女孩子喜欢你，你也只能选一个，而且你也要像现在一样这么疼我，不可以把我撇在一边。」
石宇青微微一愣，神情复杂地盯着一脸认真的她，胸口突然涌起一股热流，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嗓音低沉的说：「那当然。」
＊＊＊
新生入学的第一堂体育课，所有同学都必须参加跑百米的测试，以便选出有潜力的田径选手，经学校培训后，代表学校参加区域性及全国性比赛。
不过，这样的测验对石羽欣来说是无意义的，向来她都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人，不像石宇青，除了是田径选手外，还参加篮球队。
「羽欣，等一下妳别跑太快，慢慢跑就行了。」跟石羽欣从小学三年级同班到现在的王怡晶慎重地叮咛。
「拜托，我跑得还不够慢吗？」石羽欣失笑道。
「要是实在不行，就用走的算了。」
「那我就算不被老师骂死也会被同学笑死的。」
「谁敢笑，我就让她笑不出来。」王怡晶挥挥拳头，一脸认真。
「行了，妳干嘛每次上体育课都像个老妈子似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娇弱吧。」
「妳就是很娇弱啊。」
「我哪有？」
「还没有，小学那一次不是－－」
「小晶！」石羽欣瞪大着眼打断她的话。「说好了不再提那件事的，妳怎么老爱提？」
「我就是忘不了嘛。」
「也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妳用不着判我死刑吧。」
「就怕有第二次啊。」
「好了，真啰唆，我会小心就是了。」
「嗯，这才乖！」王怡晶故作长者般地摸摸她的头。
「妳啊，真是的。」石羽欣无奈地笑了笑。
「对了，中午妳哥到底为了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啊？」
「我问了，可是他不说。」
「妳去找妳哥的时候，我发现跟妳哥坐同一桌的学长们一直看着妳耶，妳认识他们吗？」
石羽欣摇摇头，「不认识。」
「唔……」王怡晶沉吟了片刻。
「怎么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妳哥的那些同学好象对妳有意思。」
石羽欣笑着挥挥手，「怎么可能？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我的观察力是很敏锐的，妳等着看好了，他们一定会来找妳的。」
「他们是我哥的朋友，我会碰到他们也是很正常的啊。」
这时，操场上的哨声响起了，石羽欣转头望向正准备起跑的同学，「快轮到我们了，走吧。」
「唉，这种测验真无聊。」王怡晶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无聊也得跑，快走吧。」
石羽欣推着她，往炽热的阳光走去。
＊＊＊
她……还记得吗？
石宇青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中午搂着她时的触感还没消失……看来他的自制力还不够。
自从那次羽欣意外受伤后，他们就从没再提起过那个秘密，她是记得呢？还是早已忘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勇气问；不敢问，也不能问。
他曾经想过，若是羽欣忘了也好，本来就不该让她知道，小时候不懂被他说了出来，她其实不需要承受那种事实的打击。
可是，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着他－－
他希望她想起来！他希望她记得！
可是不行！另一个声音这么说着。
两方思绪交战搅得他心绪不宁，他开始觉得焦躁、不安与恐慌。
虽然羽欣就近在咫尺，却彷佛随时有人要将她抢走似的，让他害怕。
这股膨胀的情绪，几乎快超出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了。
他有办法压抑住这份感情吗？他不知道。
「喂，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陈梓斌挨近窗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咦，那不是你妹吗？她上体育课啊。」
听他这么说，范伟及王维刚立即从位子上跳起来，跑到窗户旁探头望去。
石宇青嫌恶地瞟了他们一眼。
光是这几个色胚就够令他担心了，谁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人对她虎视眈眈？
「干嘛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有这样一个众所瞩目的妹妹应该要感到骄傲才是。」陈梓斌说道。
石宇青皱了皱眉，「你懂什么。」
「我的确不懂你在想什么。」
「是啊，就算我们答应不打你妹妹的主意，追他的人肯定也有一卡车那么多，难下成你要把他们全杀了？」范伟至今仍心有不平，后悔先前答应了宇青不打他妹妹的主意。
王维刚沉默不语，虽说碍于友情，他答应放弃追求石羽欣，但他需要多点时间来调整心情，毕竟他在数个小时之内从云端跌到了谷底。
「哪有哥哥像你这样，保护过头了。」
「少啰唆，要是不甘愿你就去追啊。」
「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还想多活几年多摘几朵花呢。」范伟拍拍王维刚的肩，「别看了，愈看愈伤心。」
王维刚轻叹口气，转身回到位子上。
「喂，宇青，这个面包你打算放多久啊，如果不想吃就给我吧。」说完，范伟抓起桌上的面包，就要大口咬下去。
「还给我，谁说我不吃的？」石宇青抢下他手上的面包，重新放回桌上。
「你看着它那么久还不吃，打算等它发霉啊？」
「你管我，我想吃的时候就会吃。」
「真是怪胎。」
陈梓斌轻笑一声，「别理他，他今天吃错药了，整个人都不对劲。」
石宇青不理他们的讪笑，目光再度看向窗外，这时石羽欣跑过终点线，半弯着身喘气着。
他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淡到让人看不出来的笑容，在钟声响起时将面包小心翼翼地放到抽屉里。
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叶，彷佛嘲笑他般地窸窣低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