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范永乐醒来,坐在床上,慢慢地,她回过神,发现自己不是在容家,一夜之後,事情并没有回到最初,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该回去了。」她走到客厅,对纪翔和小羽说出自己的决定。
「乐乐,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不再想清楚一点吗?」小羽怕她後悔,急忙提醒。
纪翔示意小羽别干涉她的决定。「乐乐,不管你想怎么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昨晚,我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十年後的我一事无成,因为我一直放不下和子圣的过去,所以我决定还是面对面讲清楚,是好是坏,我终究都要承担的。就算真的会离婚……我也会接受。」讲明白也好,才不会搁在心头,成为一辈子的负担。
她的勇气并没有回来,而是那个过於真实的梦,让她决定勇敢面对。
「很好,这样做才是对的。」纪翔给予支持。
小羽也为她打气,「要是那个容子圣真的这么薄情,你就把他忘了吧。」
「小羽、纪翔,谢谢你们陪了我一晚。」
纪翔淡淡表示,「我们是朋友嘛!」
「对,我们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就算你错得离谱、错到全世界都反对你,我们也会站在你这边。」小羽义愤填膺地说。
范永乐让她的话给逗笑了。
可就在这时,纪翔的经纪人拨了通电话过来,只见纪翔讲完电话後,神情凝重起来。
「纪翔,怎么了?」看见他这模样,小羽也跟著紧张起来。
「我的经纪人说昨天我和乐乐先後来你这里的事情,已经刊载在今天的报纸影剧版,他要我马上送乐乐离开。」
「那就快走吧。」小羽接腔。
「纪翔,麻烦你带小羽离开,假装我们是三个人走,然後引开记者,我想先回容家。」
「好,我们帮你引开记者。」纪翔一口答应。
「谢谢你们。」
等纪翔他们离去後没多久,范永乐拨了电话给汤如-。
「如-,我是乐乐,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纪翔先送小羽去饭店後,自己则回到家里致电给容子圣。幸好知道他住所的没几个人,才会没被记者包围。
容子圣早巳看到报纸,一接到他的电话,立即驱车前往他的住所与他会面。
门一开,容子圣劈头就问:「永乐呢?」
纪翔冷冷瞪著他。「你还会想到乐乐吗?你不是打算利用完就将她一脚踢开?」
懒得与他多说,容子圣仍是问:「永乐呢?」
「她不想见你。」纪翔把眉一挑,口吻略带挑衅。
容子圣沉住气,一手格开挡在门边的纪翔,走入屋里四处搜寻。
纪翔关上门,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靠在墙上。「我已经说了,她根本不想见你。」都这时候了,容子圣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教他见了就有气。
「永乐呢?」容子圣仍是只有这句话。
这次,他眼眸冰锐地直视纪翔。
永乐没有去汤如-的公寓,除了小羽之外,居然又找纪翔陪她--身为一个商人,他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不会让对方察觉他的心情:但身为一个丈夫,他无法不嫉妒,也压抑不了在胸口翻腾的愤怒。
比起自己,永乐竟然更信任这个男人?!
「你应该晓得我喜欢乐乐,既然你是别有目的才和乐乐结婚,不如趁机离婚,把乐乐还给我吧。」
「我们夫妻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只要告诉我永乐在哪里!」如果不是想知道永乐的下落,他早就转身走人了。
「我已经说了,她根本不想见你,至於你说这是你们夫妻的事情……乐乐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能猜到吗?」纪翔挑衅地问。
相对於他的步步进逼,容子圣却一再容忍,「纪翔,你是永乐的朋友,我不想跟你起冲突,请你告诉我,永乐她到底在哪里。」若纪翔挑战他的理智,那么他也无法保证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如果不爱她,就还她自由,何必在这时候惺惺作态,想让全台湾的人都以为你很深情吗?」他就是要逼出容子圣最真的那一面。
「谁说我不爱她的!」容子圣霍地咆哮出声,神情凛冽如极地寒冰,一会儿又别过头。即使他深爱永乐,也毋需昭告天下,只要他清楚自己爱的是谁就好。
纪翔听了,露出一抹笑容。
差不多了,若能令容子圣变脸应该会很有趣,但此时不是最佳时机,为了乐乐的幸福著想,他该做点正经事了。
「容子圣,如果你想知道乐乐在哪里,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没有必要和你谈条件!」
纪翔双手一摊,轻松地耸肩。「没错,你是堂堂『崴晟』的总裁,我不过是个没什么影响力的新人,你大可不必理会我,不过……如今唯一清楚乐乐下落的人是我,你不答应的话,就别想再见到乐乐了。」
从来不曾向人妥协的容子圣,终於低头了。
「好,我答应你。」
「不准再让乐乐伤心了。」
关於这点,他可以拍胸脯保证。「我答应你。」
「很好,乐乐现在已经回容家了。」纪翔看得出来容子圣是真心爱著范永乐,他衷心期盼范永乐能得到幸福。
一得到答案,容子圣不再停留,随即返家。
范永乐请汤如-编了个谎言将容家人全部骗出去,至少要留住他们一个小时,因为她想先独自回来看看。
万一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她想多看一眼也好。
推开她和容子圣的新房,她环顾四周自己布置的成果,处处可见她的爱意与用心。
晓得容子圣喜欢蓝色,她在墙上挂著由贝壳点缀而成的画作:窗帘选用浅蓝纱质,风一吹,便飘荡犹如海浪;就连浴室里的毛巾、浴袍也是粉蓝色,俨然像是一个海底世界。
范永乐走向书桌,由一堆文件底下抽出离婚协议书,她坐下,拿起一支笔,摊开协议书。
没有多想,因为内容她之前已经看过了,她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後,又脱下戒指放在协议书上,然後,她将自己买来要送给容子圣的生日礼物放在床上,然後开始著手整理自己的行李。
忽而,她发现书柜上还摆著自己向容子青借的卡通,随即取下要拿去容子青房里放妥,她才刚进他的房间,楼梯间就传来迅疾的脚步声,直奔她和容子圣的房间。
她放下卡通,轻轻走了出去。
房间内的容子圣先发现床上的礼物,他心一惊,连忙拉开衣橱,好在范永乐的衣物仍在,表示她曾回来过,但尚未打算离开,可他安心没一会儿,又瞥见桌上的戒指和签好的离婚协议书。
他走过去拿起协议书,看见上头范永乐的签名,她甚至连戒指也还给他了。
垂下眼睫,他颓丧的坐在椅子上,只手抵著额际。
永乐回来过了--她把离婚协议书签好,留下戒指,却不带走任何有关她的私人物品,是想跟他断绝所有关系吗?
她应该早就发现这份协议书了吧,是何时发现的?为何不来询问他而选择沉默?
难道她以为签下这份文件,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容子圣气愤地把离婚协议书撕个粉碎。
那时之所以拟定这份文件,是为了让对他仍有防范的永乐愿意试著相信他,可後来他们的感情逐渐加温,当然也不再需要这份协议书,但他却忘了把它处理掉,造成如今的後果。
现在後悔也来不及了。
「叩叩。」突然响起的清脆敲门声,燃起容子圣心底最後一丝希望。
「永乐!」他怀著希冀抬起头,站在门边的却不是他想见的人。「……是你啊。」
万燕心淡淡扬笑。「我知道你现在想见的人不是我,可也不必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吧。我看见新闻了,你没去把大嫂找回来吗?」
「她没有跟纪翔在一起。其他人呢?」
「我也不晓得,你接到电话出门後,我也回家一趟,再回来,家里就只剩下你跟我而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大嫂会去找纪翔?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天子青对我说的话吗?」
「那是误会,不关你们的事情。」
倘若永乐能够再多信任他一些,或是主动来问他,那么,即使其他人怎么说都无法让他们分开。
「误会是吗?可是我听子青讲得斩钉截铁,不像是在说谎。」
「燕心,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这些,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子青吧。」关於弟弟和她的事情,他不想介入,他脑子现在只容得下范永乐。
万燕心又往前踏出一步。「可是我现在想问的人是你--容大哥,你是不是真的因为不想跟我结婚,所以才娶乐乐?」
「不要在这时候问我。」
「请你回答我!」万燕心强硬地想得到答案。
蓦然,容子圣起身,神色冷如冰。
「是--我是想利用永乐来逃避跟你的联姻!我一开始是想利用她,可是我也爱她,非常非常爱她!你听清楚了没有?」受够一再被人质疑自己的感情,他的情绪终於爆发了。「我当初是很过分没错,但我已经努力来弥补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试著相信我呢?我是她丈夫,她却宁愿去找别的男人也不愿相信我!」
「我听得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你这些问题应该要问另一个人,对不对呢,大嫂?」万燕心含笑地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正是范永乐。「大嫂,夫妻有问题就应该当面讲清楚啊,来!好好谈一谈,谈好了再到楼下找我吧。」
等万燕心离开,范永乐才轻轻一喊:「子圣……」刚看见他发脾气的模样,她还真有些畏怯。
原本容子圣打算找到她後,先抱紧她再解释,现在,他却不想这么轻易饶过她。他跨步走近,头微倾,声音带著浓浓的怒意--
「你宁愿去找外人,也不来直接问我,是在躲我吗?」他果然生气了。听见他对万燕心所说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傻,竟连自己最爱的人也不信,他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不是的……我只是想好好思考该怎么跟你谈,没想到事情会闹大。子圣,对不起。」她委屈地像个饱受欺凌的小媳妇。
「觉得自己错了?」
「嗯。」她错在没有先来问过他。
「觉得自己理亏?」
「嗯。」她竟然还胡思乱想,实在罪不可赦。
「觉得自己该罚吗?」见她低头认错的可怜模样,他还真有些不忍。
「嗯……」听见要被责罚,范永乐连忙抬起头。「子圣,不用这样吧--唔……」她话没说完,唇瓣就被牢牢地封住。
容子圣捧著她的头,担心她可能会离开自己的恐惧,让他疯狂地吻著她。
才分离一天而已,他的思念就无法遏止地翻腾汹涌,他非常清楚他这辈子是爱惨了这个女人。
容子圣把她压倒在床上,范永乐却以双手挡住他。即使已经变成夫妻,同床共枕有一段时间,在面对他热情猛烈的爱意,她仍会没来由地感到害羞。
「子圣,燕心还在楼下……」
他才不管楼下还有谁,他只知道他现在一定要跟她讨论清楚,要不万一日後再发生这种情况,他会无法承受的。
「为什么不信任我?」
听见这个沉重的问题,范永乐心一酸,「因为……我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才会在受伤之前就先离开,也不愿跟你求证。」
「因为你养父母的那件事?」
范永乐没有搭腔。
「永乐,那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你就该彻底忘记。我要你记住,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可是……你一开始还是骗了我。」范永乐小声抱怨。
容子圣表情僵了僵。「好……那次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现在,轮到你跟我说对不起了。」
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为她担心了这么久的时间,他都要跟她索赔。
「对不起。」她明明是受害者,为何现在立场却颠倒过来了?
容子圣轻吐一口气才说:「好了,现在你听我解释,子青会那么说,是因为他想让燕心离开这里,不再打跟他结婚的主意,那根本是他随口掰出的谎言。认识我的人都清楚我绝不低头的个性,就算是我父母,若他们说的话没有道理,我也不会去听,所以,永乐,我娶你的时候,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藉由你来断了我爸妈逼婚的念头,另一半则是因为我发觉我真的很喜欢你,否则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你……真的喜欢我?」虽然这句话他跟她说了很多递,但这次听来却特别的踏实。
「我是很爱很爱你,你绝对值得我付出真心来爱,如果不是你,要我结婚大概很难。」全世界恐怕很难找到跟她的个性一模一样的女孩,就算有,他也不会心动,因为她们全都不是永乐。
「子圣,老实说,我起先真的不太喜欢你……」不好,燕心不是才跟她提过,在丈夫面前千万别太老实,男人有时也是很小心眼的,尤其是对於前男友、喜欢过的男人,或是曾经产生的厌恶感,统统要列为机密不可说,她竟然又犯了这个错。
「你真的不喜欢我?」容子圣脸色未变,声音也听不出异样,可范永乐就是感觉到有股寒气拂过。
「不是……只是一点点对你的错误印象而已,现在我可是百分之百的爱你,非常、非常爱。」情话对任何人都受用,容子圣也不例外。
「很好,那我有几个要求请你务必做到,从现在开始--你要百分之两百信任我、不可以瞒我、有事情不能放在心底要说清楚、不能喜欢我以外的男人,就算只是想想也不准,还要一辈子跟我牵手走完人生,这些你能不能做到?」
范永乐眼眸眨也不敢眨地拚命点头。怎么办?她幸福得好想哭喔。
「很好。那以後还会不会再犯?」
「不会。」
「我说完了,轮到你说了。」
范永乐笑得温柔。「我只要你继续爱我就好了。」
「傻瓜,我本来就很爱你了。」
「那就继续爱我吧,我对你的要求只有这一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她轻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如你所愿。」
他将会爱她一生一世。
交心的拥抱,让他们忘了楼下还有人正在等候。
罢了,情人的眼中本来就容不下别人,不是吗?
安稳坐在楼下的万燕心,嘴边带著浅浅的笑容,想著,楼上应该已经太平了。
内忧结束,外患尚未平定。
因此,容子圣决定召开记者会,这次连同范永乐跟纪翔也一起出席,打算一劳永逸。
记者会上来了娱乐记者、财经记者,甚至还有声援纪翔的Fans前来助阵,场面声势浩大,短短一个小时的记者会,记者们迅速发问,中间时而穿插Fans的加油打气声,最後总算顺利堵住记者们的嘴。
事情终於告一段落,现在,范永乐偶尔会利用空闲到容子圣的办公室打打工。
某天--
「子圣,我们去度蜜月好不好?」范永乐喜孜孜地问。
这些日子,容子圣改变许多,虽然仍以公事为重,但已不再将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公司上,并空出很多时间陪家人。
「好,你想去那里度蜜月?」说到度蜜月,他才想到结婚都三、四个月了,他们却还没度蜜月,他这个丈夫真糟糕。
范永乐笑得很贼。「你只要负责空出十六号到二十二号的时间就够了,其他的我会全权处理。」
容子圣没有迟疑,含笑答应。只剩下一个礼拜的时间,他要尽快把公事交代妥当,好跟妻子去补度蜜月。
直到十六号到机场,容子圣才知他们这赵是要去希腊。
然而,到了目的地,他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子圣,这里很美吧?」范永乐挽著丈夫的手臂:心情相当愉快。能来希腊度蜜月是她的愿望呢!
遥望地中海与蔚蓝的天空,海天一线,这感受除非是亲自前来,否则无法体会个中滋味。
眼前是大海,身後是白色的房子,真的美得犹如一幅画。
「是很美。」容子圣回答的声音很僵硬。
「子圣,你不喜欢在希腊度蜜月吗?」
「喜欢。」他回答的表情很冷。
「那你的表情为什么有点……难看?」应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
事实上,容子圣的表情就算难看也无损於他的俊俏,只不过嘴上泛著微笑、神情却释出杀意而已。
他淡淡扬唇,指向後方那群正在整理摄影机、到处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问:「亲爱的--老婆,我们不是来度蜜月的吗?为什么还需要带这么多人?」
「呃……」
不好,据公公表示,一旦子圣祭出「亲爱的」这三个字,就表示对方灾难临头,也就是说她范永乐要倒大楣了。
「快说,我要听一个合理的解释。」当他们驱车抵达这里时,就见那群人似乎早就到了,足以想见这肯定是预谋。
而且还是他老婆一手策画的。
「我可以解释。」
「我正在听。」
「中国的七夕情人节就快到了,老板跟我提一个情人节的Case,问我跟你愿不愿意配合,如果愿意的话,这趟蜜月之行,我们就不用出半毛钱了……」呃,他的表情怎么愈来愈难看了。
容子圣笑著替她接下去说:「因此你就想一举两得,又可以工作又能免费度蜜月,何乐不为呢?」
「是啊。」她答得心虚。
「亲爱的老婆,有没有觉得自己错了?」他心平气和地问。
「有。」没有也要说有--婆婆教她的。
「有没有觉得很对不起我?」
「有。」这个答案绝对要肯定--公公提醒她的。
「那是不是该罚呢?」
「该。」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子青一再叮咛她这点。
唉,怎么净教她一些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办法呢!她好想反驳喔。
「怎么了,你有话要说吗?」
「当然--」前面大声得很,後头的声音却细如蚊蚋,「没有。」
「很好,晚上你就知道了。」容子圣扔出冷冷的笑声。
炎热的八月天,范永乐却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想来自己是注定要被丈夫吃得死死的了。
「子圣,导演在叫我们了,去拍照好不好?」她哄道。
晚上的事情晚上再说,现在工作比较重要。
容子圣不置可否。
范永乐当他答应了,随即拉著他去换衣服。
而导演见到又是容子圣,脸色也变得难看,不过,导演本来就长得很粗犷豪迈,因此就更「难看」了。
怎么这次拍照的对象竟然是容子圣啊,已领教过他威凛气势的导演不得不大叹三声无奈。
他只希望这次情人节的照片,别拍成七月鬼节的照片就好了。
蔚蓝的地中海啊,请保佑拍照顺利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