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阿玛，您可要帮凤翎讨回公道啊！」

御书房里，凤翎凭恃着漂亮的小脸蛋、甜到心窝的娇憨，使劲耍着小脾气。

「凤翎，不可胡闹！这件事明明就是妳的不对，怎么可以要求朕随便惩罚柳元卫呢？」皇上虽然极为宠爱这个小格格，但也不能是非不分。

「没错！我是不该打扰他逼毒调息，可是他拿石头丢我就是不对！」凤翎还能感觉到额头隐隐作痛，撩起了额前的刘海，指着残留红肿的证据，证明自己所言并无夸张。

「的确让朕心疼，传御医进宫为格格疗伤，记住，千万不可留下疤痕。」

「皇阿玛，别转移话题。」

「就算之后要怎么解决这件事，也得先照顾好妳这张小脸蛋啊！」皇上虽然不舍，但也不能偏袒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能先给予适当的安抚。

「您到底要不要帮我做主嘛？」凤翎当然知道皇阿玛在打什么算盘，她才不会善罢甘休！

「好、好、好，等明天早朝之后，朕立刻传柳元卫来训斥一番。」

皇上决定用敷衍战术拖延，反正凤翎的个性来得急、去得快，只要有其他的事情吸引她的注意力，不消一个时辰就全忘得一乾二净。

「您可不能骗我喔！明天巳时，我一定会来这里，亲耳听您好好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家伙。」凤翎和皇阿玛约定着。

「朕不会忘，倒是妳记得让御医好好医治伤口才行。」

「知道了。」凤翎得意地吐了吐舌头，等着看明天的好戏上场。

皇上看着她离去，明知道自己不该这般宠溺她，可是谁教她天生就拥有了一张让人怜爱的脸蛋，真是骂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自己深深叹了口气，希望这小妮子很快就忘记这回事了。

「皇上，明天真要训斥柳将军吗？」一旁伺候多年的刘公公探着口风。

「唉！柳元卫又没错，朕怎么可能随便责骂他。」皇上颇为苦恼。

「凤翎格格看起来似乎挺认真的，万一要是执意追究，恐怕会闹到老佛爷那儿去。」刘公公提醒着。

「朕实在不该坚持要柳元卫到荷池边排毒养气，现在惹出了这个麻烦……」皇上颇后悔一时的好意，却造成了柳元卫的困扰。

「皇上，其实凤翎格格要的不过是柳将军的道歉，只要皇上开金口，相信柳将军不会不买帐才对，到时就让两人单独面对面，这样一来，既给足了凤翎格格的面子，又能让柳将军有个台阶下，不知道皇上觉得如何？」刘公公毕竟跟了皇上多年，人情世故都能周全设想到。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要关上门道歉，相信不损柳元卫的尊严的要求，他应该都还能接受。」

于是皇上决定明早下朝之后，先与柳元卫好言劝解，再传凤翎过来当面解决。

翌日，御书房内。

「皇上。下官并不认为需要向凤翎格格道歉。」

柳元卫听完皇上一番劝言后，态度依然坚决。

「朕明白爱卿没有任何过当之行为，甚至这件事要不是朕提议，你也不会如此为难，不过凤翎从小就不曾受过一丝丝的委屈，爱卿就当作帮朕一个小忙，息事宁人吧！」

皇上也自知理亏，不过想到宝贝女儿，也只能暂时当个是非不分的慈父了。

「皇上，此事与您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您也是出自好意，才特别恩准下官进入御花园。请恕下官大胆冒犯，至于凤翎格格个性过分骄纵，皇上不该让她继续任性下去，不如趁此机会让她受点教训，将来嫁离皇宫时，才不至于吃亏。」

柳元卫早就耳闻凤翎格格的刁钻，但百闻不如一见，真相原来比传言还要更厉害好几十倍。

「爱卿不想道歉，朕当然也无法勉强，不过等会儿凤翎进来后，朕会给你们两人单独面对面的机会，到时希望别将事情闹大，传到老佛爷耳中就不好了。」

皇上也赞同柳元卫的说法，只不过他希望别让小事变大事，毕竟老佛爷疼爱凤翎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下官会尽可能让凤翎格格明白道理，请皇上放心。」

柳元卫不能保证得太满，不过还是要给皇上这个面子才行。

「凤翎格格到！」

「叫她进来吧！」皇上抚着额头，总觉得还是不安心。

「儿臣见过皇阿玛。」凤翎露出胜利的笑容。

「下官向格格请安。」柳元卫的招呼打得十分僵硬，语气更是冷漠。

「凤翎，朕有些不舒服，要回寝宫歇息，柳元卫就交给妳自行解决吧！」

皇上说完就起身离开，丝毫不给凤翎回拒的机会。

「皇阿玛……」

凤翎留不住靠山，只好靠自己来教训这个傲慢的男子了。

「柳元卫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需要我皇阿玛离开才说得出口？」

凤翎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决定趁着四下无人，彻底展现一下自己教训下人的本领。

「格格，关于昨天之事──」

柳元卫正想开口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要道歉，不过以现在这种态度，本格格不接受！」凤翎连正眼都懒得瞧他一眼。

「下官并无道歉之意，反倒认为格格此举有失皇室礼节，道歉之人该是格格才对！」没想到这个格格非但刁蛮，而且还很会自以为是！

「你……你不想道歉就算了，竟然还想把罪过推到我身上！」凤翎听完后更是怒气冲天，两眼直瞪着这个傲慢的家伙。

「下官只是实话实说，当日下官并无招惹或打扰格格，但格格却恶意丢掷石头，下官只不过出于本能自卫，才将石头反挡了回去，如要说是下官的过错，那唯一的错就是下官技术太过精准，让格格受惊了。」柳元卫不为凤翎的美貌所动，因为她的刁蛮让他一点也不想怜香惜玉。

「自大又无礼的家伙，凭你这种人，怎么配当堂堂的护国大将军！」凤翎气得跳脚，但又没法不承认他的严厉指控。

「下官既不敢自大，更不敢对尊贵的格格无礼，护国大将军只是皇恩浩荡，赏赐的封号罢了，请格格别恼羞成怒，侮辱了下官的忠心尽职。」柳元卫仍然保持着冷静与漠然。

「我恼羞成怒？你的意思就是我无理取闹？好，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无理取闹！」

凤翎的小嘴一向不饶人，而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更是禁不起他的冷嘲热讽。

「下官对于这种场面实在不感兴趣，如果格格真的很无聊，下官建议格格可以多看点书，改改骄纵的个性，否则以后恐怕会找不着如意郎君。」他还是同样冷冷的态度。

「我会找不着驸马？你才要担心呢！这么自以为是，恐怕只有逼婚才能娶得到妻子！」凤翎已经情绪失控了。

「这点我还真是不担心，排队要进我将军府的女子可以从城内排到城外了，到时还请格格别插队。」柳元卫说完就想转头离开，急于结束这种毫无营养的争辩。

「你……你这个自大狂，别想这样就溜走！」

凤翎见他想逃离，气不过地快速挡在门前，一双原本就圆亮亮的灵眸，这时睁得特大，两颊鼓起的腮帮子，也像充了气的皮球。

「果真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格格请让路。」

柳元卫看着她那副气得通红的滑稽表情，差点就要笑出来，不过想到要给皇上面子，他也就强忍了下来。

「你到底要不要向我道歉？」小小的头向上瞪去，面对那张线条生硬的脸，她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不听使唤地卜通、卜通跳得好大声。

「男女授受不亲，请格格自重！」

他总算见识了凤翎的魅力，那张小脸近看更是美得惑人魂魄，深不见底的两潭水眸、嫣红的樱唇，皓白的贝齿彷佛正发出邀请轻尝的讯息，难怪可以如此蛮横于皇宫之内，幸好自己一向对女子注重的是内在，否则很有可能也会被她给软化了立场。

「是吗？似乎是柳将军不够自重。」她以为柳元卫没有移动身体，避开彼此的距离，就代表他跟其他的男子一样，其实也抗拒不了她。

「下官并无轻佻之意，格格请别误会。」柳元卫知道争辩此事对自己只有吃亏，便主动退让一步。

凤翎岂可能放过他已经开始退让的机会，当然要为求胜利不择手段地急起直追。

「既然这样，柳将军是不是该向本格格道歉呢？否则要是传出你意图对我不轨的话……」

她知道自己占了上风，柳元卫倒退一步，她就紧跟上一步。

「格格，下官也是男人，请不要做出如此踰矩的行为，丑闻传出对下官没有丝毫影响，受到伤害的可是格格您喔！」

这个小女子可真是泼辣加胆大，要不是看在她贵为格格，他真想要好好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这种行为会造成多大的危险，他开始考虑是不是索性道歉了事……

他的表情露出迟疑。

「是这样吗？大不了我就请皇阿玛做主，一辈子赖上你罢了……刚刚是谁说我骄纵到找不到如意郎君啊？也许嫁给你才是最好的惩罚！」

或许是凤翎一向好强的个性使然吧！赌气的几句玩笑话，让她竟也当真起了念头，想要尝试征服不可能的任务了。

「请格格别再开玩笑了，下官只不过是个傲慢的家伙，哪配得上尊贵又有个性的格格呢？如果您真的只要一句道歉而已，下官就接受命令，对不起！」

柳元卫认为彼此的谈话愈来愈偏离主题，还是尽早结束才好。

太过分了！方才怎么说都不道歉，现在说要赖上他，就怕到马上道歉。凤翎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侮辱。

「命令？我告诉你，现在道歉已经不能了事了！等一下我就跟皇阿玛说你轻薄我。」凤翎咄咄逼人，小脸抬得半天高，表现出胜者为王的气势。

「够了！要不是妳运气好是位格格，否则我……」他停顿下来，不想把话讲得太难听。

「否则怎么样？」凤翎不知道自己惹恼的对象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得意的小脸凑得更近。

「妳！」

柳元卫彻底被激怒了，对准了那张欠教训的小嘴狠狠吻了下去，原本只是想要吓唬吓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刁蛮格格，却没想到那柔软甜美的滋味，让他竟然失控贪恋着。

他突如其来的举止，让凤翎愣在原地，不曾移动抗拒，甚至觉得胸口浮起一股暖暖的悸动，藕臂不自觉绕上了他的颈项，本能回应着他强行侵入的舌头。

「唔……」她情不自禁地发出微弱的嘤咛。

他在干什么？柳元卫惊觉到自己竟然用如此轻薄的方式，来惩罚皇上最宠爱的凤翎格格！

「下官告退。」

柳元卫迅速扯下那双热情的小手，如梦初醒似的狼狈逃离。

他自豪自己还是个非常理智冷静的人，但是不懂为何遇上了凤翎格格，竟然会如此轻易失去了控制！

难道自己也跟宫里的人一样，着了她的魔吗？

「柳──元──卫，你竟然欺负我后，就这么一走了之？我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凤翎触摸着残留在唇上的余温，非但没有气愤的感觉，反而有种甜甜的眷恋。

这是她头一次了解男女之间的奇妙变化……

怕被识破羞态的凤翎草草向皇阿玛告退后，便冲回了寝宫关上门，紧紧抚按着激烈跳动的胸口。

「格格，您怎么了？是不是被柳将军气得胸口郁闷？」

霞儿是凤翎的贴身侍女，从十岁进宫就一直陪侍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只差三岁，无话不谈的深厚情谊比亲姊妹还深。

「霞儿，我跟妳说一个秘密，不过妳要先答应我，绝对不可以传到第三个人的耳里。」

凤翎当然相信霞儿，但是这么难以启齿的羞事，还是再三交代才能安心。

「格格，您交代的秘密，哪一次霞儿有传出去呢？放心吧！」霞儿听得出这次的秘密可是最高机密，用力拍着胸脯保证着。

「我问妳，妳有没有跟男子非常亲近接触的经验？」霞儿是她唯一能够坦白的对象。

「格格，您问这种问题，要人家怎么回答嘛！」霞儿两颊浮上的红云已经替她回答了。

「这有什么好不能回答的？是谁？怎么妳都没跟我说呢？」凤翎兴奋地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这种事怎么能够说呢？格格，您忘了宫女的规矩吗？」霞儿提醒着。

根据宫规，凡是未满二十岁之宫女，不得谈论男女感情，否则将流放荒岛。

「对喔！不过没关系，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明年妳就满二十岁了，到时就可以正大光明谈情说爱啦！」凤翎说来说去还是想要霞儿坦白。

霞儿知道凤翎追根究柢的性子，只好走到窗前探望了一下再关上。

「其实也还算不上心上人，只不过彼此还满欣赏对方的。」

「是谁嘛？」凤翎比当事人还心急。

「就是弼大人府上的管事。」

「弼大人的管事？啊！我记得了，上回弼大人叫人送了一对发钗来，莫非那个时候……」

凤翎挤眉弄眼的表情让霞儿更尴尬。

「是啦！格格满意了吧！」

「不错喔！我记得那人长得眉清目秀，一脸的斯文样，难怪后来妳没事就往宫外跑。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凤翎的记性向来不差，更何况霞儿的行径实在太明显，让人不想记都不行。

「也没什么，只是有时一起逛逛街而已。」霞儿这下可真是无路可退，只能乖乖招供。

「牵过手没？」凤翎兴奋得像是在说自己的事。

霞儿涨红着脸点了点头。

「碰过嘴了没？」凤翎问到了重点。

「格格！又还没有定亲，怎么可以做那么羞人的事？」霞儿发现凤翎愈说愈离谱了。

「碰嘴还要定亲才行吗？」凤翎虽然知道那是男女情投意合发生的亲密行为，但还不甚了解其中的分寸轻重。

「当然，女子的身子必须清白完璧，夫君才会珍惜宠爱，要是尚未确定终身，就随便被碰触，万一男子只是玩弄而已，将会让未来夫家的面子扫地，甚至婚后被发现，还可能被休呢！」霞儿趁此来个机会教育，严正解释给凤翎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么严重吗……」凤翎陷入沉思中。

「格格，您不用担心这些，毕竟您是尊贵的格格身分，没有男子敢对您大胆放肆。」霞儿知道凤翎的美貌已经吸引了不少的王孙贵族，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皇上更是保护得滴水不漏。

「可是……万一已经毁了清誉，该怎么办？」凤翎的声音变得跟蚊子一样小。

「什么？格格，您说什么？」霞儿只当自己听错了，再度确认着。

一定要告诉霞儿，否则东窗事发就完了！凤翎握紧了小拳，鼓起勇气说出刚才发生的一切……

「柳将军好大的胆子！这事一定要告诉皇上才行。」霞儿已经没法冷静听完发生的经过了，两眼瞪如铜铃，射出的怒焰如锋利的刀芒。

「不可以！皇阿玛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重重惩罚他的。」凤翎拉住了激动的霞儿，阻止她前往御书房告状。

「格格，您知道这种事有多严重吗？别说是民间女子了，您的身分岂是他能够如此轻薄非礼的。」霞儿坚信一定是柳元卫欺负凤翎年少不懂事。

「可是他表示过这是一种惩罚，况且我也没拒绝，所以我也有错啊！」凤翎脱口而出。

霞儿突然明白了，「格格，莫非您动了心？」

她发现格格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这就叫动心吗？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喔！」凤翎喃喃自语。

「其实这也是有可能的事，不过终究还是当事人才能知道。格格，您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霞儿心想，要是果真如此，还真应验了「不是冤家不聚头」。

「感觉？心就像要跳出来，应该生气却又没气……对了，其实我竟然有点不想要他放开我。」在霞儿面前，她不需要有任何保留。

「看来您喜欢上柳将军了，这感觉好诡异喔！」霞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柳元卫又没长得特别俊美，感情这种事，果然非旁人所能理解。

「我也这样想，难道我真这么不挑人吗？」凤翎也同样觉得自己怪得离谱。

「算了，柳将军其实条件也挺好的。格格，您打算往后要怎么做？」霞儿也不希望将事情闹大，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万一格格真的陷入了情网，她理应要支持到底！

「我也不知道，而且总不能要我先主动吧！」

「这样吧！明天我先想办法探听柳将军的为人如何，之后再做打算。」霞儿虽然相信凤翎已情窦初开，不过是不是一时的冲动也还未能确定，所以她不建议凤翎太快行动。

「嗯！」事到如今，凤翎也只能一切都听霞儿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