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夜藏灯火千山渡 风含音信万里绝
第十五回:夜藏灯火千山渡风含音信万里绝
到了南门,果然有一个很小的狗洞,我们只身离去,居然很轻易的出了城门,但是,广阔的天地无边无际,就靠着两双退,和身上包袱中的银子,能够到哪里呢?看来我们最要紧的就是找到人家,充实我们身上的装备,最好就是找到代步的工具
很幸运的是,很快找到了人家,而且是个很好客的年轻夫妇,困倦的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而且这户人家还答应我们,说他们有马匹。
我们还没有休息好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我有些疲倦的醒来,心想他不会是在给我们准备马吧?忽然间看到窗外灯火通明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急了起来,赶快摇醒他,说:“好像事情不对!”他猛地醒来,问怎么回事,我指着外面说:“好像是这家人告密,让人来抓我们了快逃!”
他看了一下,已经飞快的穿了衣服,拿起包袱,已经看到人冲了进来,我们也翻开窗户,往着外面奔去,这是天明前最后的黑暗,我们在夜色中狂奔着,幸好这深山之中,不能行马,黑暗又成了我们天然的屏障,火把和鼎沸的人声离我们越来越远。
越走,天色越来越明朗,我们瘫软在地上,望着喷薄的红日,都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跑这么远,自从有了这副看起来娇柔的身体,我一直都不能放开手脚,其实有时候人逼急了,潜能就是无穷尽的。
望着天空,蔚蓝的色彩让我们感到无比的轻松,虽然前面还有危险,但是我想我们都是快乐而幸福的,因为毕竟我们又一次成功的离开了。生命就是这样成功的逃离危险,一次一次,而不能一次逃离所有,在这里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我想就算是诸葛亮,他也没有办法算到,自己多年后一场并不甘心的死亡。
不知道为何当时那么喜欢他,或者这就是一种误导吧,上百年上千年的误导,迟早也会有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时候,对于我而言已经如是。
过了很久,他终于起身来,看着天上的红日,笑说:“恐怕这次没什么凶险了。”我站起身来,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咳嗽了几下,他急忙问:“你怎么生病了?”我急忙说:“没关系。”他摇头叹说:“像你这样柔弱不堪的女子,经历这种劫难,实在是难为了你。”我说:“其实也就是这身子骨太脆弱了,不过我无所谓,反正我要离开。”
我没有想到,到了中午我就几乎不能动弹了,浑身如同火烧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夜里风大,又出了汗,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原来身体之于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而偏偏这里连个破庙也没有,大白天,他生起了一堆火,将外套给我罩上,我不断的咳嗽,不断的告诉自己坚持一下,撑过去就好了。
他从包袱中拿出一个铁罐子,在火上将水烧沸了,趁热喂我喝下,躺在他怀里,我忽然有了一种小时候生病了在母亲怀里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温馨,在这寂静无人的地方,阳光从树荫撒下来,我有了些许温暖的感觉。
我的意识有点迷迷糊糊的,我说:“这个鬼年头,找个医生都不好找。这个世上除了死去的华佗,还有几个医生呢!”他说:“也不是啊,荆州城就有好多医生。”我说:“那些都是庸医,根本就不行。”
他想了想,说:“这么说,当世倒只有两个人能够和华佗相提并论了。”我心里忽然一亮,问:“哪两个人?”他说:“一个是董神医啊,他云游天下,赈济世人,药到病除,据说他给人治病,轻者种杏树一棵,重者种杏树五棵,如今杏树已经成百上千,杏之果实,悉数变卖,赈济百姓,人称‘杏林神医’;……”我心里想:老听说杏林堂之类的话,竟然忘了他也是这个时代,我问:“那这位董神医现在在哪里?”他说:“董神医有个习惯,就是喜欢云游,如果不在福州的话,肯定就已经云游了,前段时间听说曹操要召董神医看病,董神医因为华佗之死,不愿救治,所以再次云游,不知真假。”我心想:这一云游,兵荒马乱的,能到哪里找到呢!于是问:“另一个人,是不是张神医张仲景?”
他说:“对,张太守救人有方,而且处处为百姓着想,听说最近还正在编写一本旷世巨著,普天之下都在传说,那是济世救人的良方。”我心里忽然想:对啊,为什么不找张仲景呢,如果找来张仲景,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周瑜的病。
他接着说:“可是长沙隔这里何止千里,况且这一路上要经过数座城池,只怕很难,你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我说:“我有一个朋友患了重病,如果能遇上他,或许有救。”他问:“你想去长沙?”我点头说:“的确想去,虽然我知道,可能很难,说不定,我根本就到不了。”我接着又说:“离开了荆州,你可以在吴国找到你的幸福,所有的银子,你都带着,可以让你找到一个幸福的家庭,真的,你能把我从苦海中**来,到我想要去的地方,我真的很感谢你。”
他看着我,忽然说:“我,我陪你去。”我问他:“为什么?这不是你要改变的命运,你要安静的生活,而不是跟着我一起受苦,你知道这一去千里,意味着有多少艰难险阻,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命如同草芥的时代,我不能让你去。”
他说:“那我就更不能让一个柔弱的女人去,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到达长沙吗?象现在这样,生了病,谁来照顾你呢!”我的心里有了些许的感动,迷迷糊糊的渐渐进入了梦乡,我觉得我像是沧海一粟般轻巧空盈,在大海中随风漂泊,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摆脱那似乎无边无际的束缚,我想要一对强有力的翅膀,如同老庄笔下的鲲鹏一样,在天空自由的翱翔。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现自己睡在温暖的树枝上,璀璨的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睛,狡猾而又轻灵,身上盖着他的衣服,一股烤肉的香味传来,我感觉全身轻松了很多,也登时饿了,一边吃,一边说:“你还是很厉害的,要不是有你,我都无法想象,怎样才能离开这里。我们现在去长沙,你知道怎么走吗?”
他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怎么也得走啊。”我心里其实根本没有底,这和逃亡不同,逃亡有很多未知的际遇,有未知的结果,而找神医救周瑜,那似乎是一个宿命规划中无法完成的任务,从一开始,有这个念头开始,我就已经动摇怀疑甚至否定,我觉得这一去只不过是为了寻找心灵的安慰,表示我的确做过了,为什么命运就是这样一成不变呢?如果命运能够有所改变,那将是什么样子?
我想那将是所有人都渴望的样子,那就是后悔药所带来的世界。
而我却一定要去,唯一让我觉得不妥的是他跟着我颠沛流离,说真的,我不断的猜测他的目的,却始终无法洞悉他遮得严严实实的内心,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想要安静生活的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悍的生存力量,我可以解释成为在乱世之中他必须这样才能生存,但是却不能解释他为何要将这辛苦的际遇为我付出,并且一开始我就告诉他,这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毕竟我在这个的的确确存在的时空里,只有一个留念,而这个留念,显然不是他。
然而无法洞悉的结果只有默然承受,我想有一天完成我的事情之后,我要尽我的能力,帮助他,其实我想最多也就是借助周瑜的力量,给他财富和他想要的东西罢了,而周瑜凭什么要帮我,说实话,我还真的不那么自信。我们只不过萍水相逢,他对我有所照顾而已,而我拒绝了他的告白,却要对他有所要求,我想除非他真的胸怀坦荡,否则怎么可能容忍呢?
看着夜幕渐渐降临,我为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而筹划着,明知道这一切断然不会有结果,但却有一种奇怪的强烈的感觉使我想要试试,每个人都有试图改变命运的企盼,甚至整个人类也都试图修补他们曾经拥有的缺憾,我自然也不例外,看着真实却又朦胧的夜空,我想我和千万年站在夜空下所有抱着希望的人一样,不相信命运,却又渴望改变的,正是命运。
他在我身后说:“天色晚了,今晚要不休息一下,不然夜晚风大,说不定又会着凉。”我点点头,盖着他的披风,就算夜半醒来的时候,火依然烧得很旺,让我感觉暖暖的很是舒服。
一路上虽然辛苦,但是他对我照顾备至,我也渐渐习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人总会慢慢的接受环境,想起来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概念,我觉得我在这个时空就这样过了一年,回起来,每一件事情都是那么清晰,历历在目。有一个理论说度到了一定的时刻时间就会变慢,我希望用光找到张仲景,希望时间慢到我能尽快赶回去。
他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我的事情,正如我也从来不问他的事情。不过我一直在不断的猜测他的思想,他的打算,他的种种慢慢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坚韧的品格,这和当时第一眼见到觉得懦弱无能的他比起来,是那么的让人觉得天壤之别,或许,失望越大,希望越大,当你对一个人,一件东西寄予的并不是所有的期望时,反而会得到不同的惊喜。
凉风起天末,渐渐已经是天气转凉的时刻,我们所带的银子虽然多,却也已经被一路上接踵而来的各种花销给用得所剩无几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古老和战争一样可怕,原始和灾难一样恐怖,浩瀚的自然面前,人太过渺小,人所能倚仗的工具,也太少太弱,这段在现代一两天就能到达的路,居然让我们花了数月的时间,长沙在当时算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城市,走在大街上我和他都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然而当我们前往太守府上的时候,才得知他已经去远行了,这或许正如我当时的想象一样,我无法改变命运,正如我无法决定命运一样。我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只是那一刻我似乎带着对于命运艰辛的洞悉,流了些许眼泪。
在客栈我寂寞的看着窗外,他忽然问:“那个人很重要吗?”我点头说:“他很需要治疗,但是当世之中,已经没人能够帮助他了。”他问:“那怎么办?我们再去找他?”我说:“其实这个地方,你也一样可以安身,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你不用再跟着我了。”他说:“我不放心,像你这样的女人,如果没有保护,实在让人觉得不放心。”
我只能苦苦的笑了一笑,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望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么真实,那么自然,我用手轻轻摸着我的另一只手,像是审视命运的轮廓一样仔细,这细腻而温婉的感觉,恰似一个九月霜天迷离的梦,令我沉睡。
我不知道张太守何时回来,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时日无多,我必须要回到周瑜身边,因为我想回到他身边,这是我在这个时空唯一的眷念,哪怕仅仅是看上一眼,那恍然飘忽的一瞬,尽管带着无比厚重的悲伤尘埃,点点散落的时候,也是惊心动魄般震撼着我心灵每一个地方的;或许,我已经深陷在里面,每个人对于每段生命总有自己的追求,五光十色也好,遥不可及甚至荒诞不经也好,那时总是认真的,正如上学的时候所重视的考试,正如打枪的时候那枚子弹前进的方向,也如同进入商场所要购买的一件商品。
他继续说:“其实我渐渐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觉得天地很广阔,充满了希望,变数,天地的浩瀚让人抓不住他们想要的东西,因为命运太过吝啬,它所给人的东西太少太少,以至于我们常常无法满足,只有醉心于不断追逐的人,或许才能不再空虚,担惊受怕。”我问:“你怕什么?”
他说:“怕很多将要失去的东西,亲人、家庭、财富、生命,在这个混乱的年代,惶恐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离不弃的跟着我。而我现在现,不管想要留住什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拼命争取,而不是不断祈祷,上天是不会看到我们这些卑微的灵魂,它只是一个混沌无知无边无际的海洋,海上的船,是前进还是沉没,要看掌船的人,是否有这个能力。”
我点头说:“改变想法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很感谢你一直对我的照顾,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也不可能被你照顾一辈子,就算你觉得需要争取,那也不用我的参与,真的,接下来的路,我们将要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没有别的原因,因为我们的目的,我们的来历,我们的方向,完全不一样。跟着彼此就是违背自己,我希望你明白我现在对你的感激,无以为报,也就只能俗气的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留给你,因为这对我已经丝毫不重要,而对于你,或许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