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以蓝丝绒短上装为主要款式的紧身晚礼服勾勒出颀长匀称的身材,镶兔毛的翻袖,金丝绘就的绣花图案使得整套礼服看起来格外华丽。而胸襟处的双排扣和手腕上方的袖扣则由昂贵的钻石雕琢而成,辉映着宫殿内照射出的璀璨灯火,在夜色里让人愈加移不开视线。男人低垂首,露出一段如女子般白皙的颈脖,及肩的长发披散着,被晚风吹得有些零乱。修长美丽的手指优雅地握着玻璃酒杯细长的杯脚,凝脂般的肌肤和鲜血——样浓稠的酒液形成魔魅的对照。
“原来您独自待在这里,害得我们找得好心急。”
以艳丽的孔雀羽扇半掩住嘴与下颌,左边精致描绘过的眉梢下别有风情地露出眼角旁令人产生欲念的美人痣。
黑绢绣金丝的舞裙因女子轻盈的脚步摇曳展开,盈盈一握的细腰及半露的酥胸,抑扬顿挫的娇媚嗓音,绝对是名使大多数男人化为绕指柔的美女。
倚栏杆而立,男人微抬眼,扬唇轻笑。什么都没说,仅仅是一抹含义未明的笑,却似把什么话都说了。
“殿下真冷淡啊,难道除了皇太后陛下,像我们这样的可怜人都不能引得您一丝怜悯吗?”女子半是哀怨半是撒娇,比普通女性更为高挑的身材衬得她婷婷玉立。
摇晃一下手中的酒杯,他一口饮尽,随后将杯子递向已经靠在自己胸口的美妇人。
“与其埋怨我冷淡,夫人您也已经有十天没有理睬我了吧?您是知道我这人的脾性,酒喝完了便喝完了,懒得再倒。”
听出对方是因为自己玩弄欲擒故纵手法而有所不悦,尼科洛候爵夫人眉头不由得一紧。珍贵的羽扇从手中滑落,露出尖细的下巴和诱人的樱唇。
“我……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为殿下再把酒倒上呢?”
“怎么说呢?”仿佛有点儿为难地侧过首,于是镌刻般的五官呈现一张立体感十足的娇好容貌,尤其绽放的那抹夹杂些许讥嘲意味的笑容更是叫见者痴迷。他轻轻地抽走方才递到她手中的杯子,并将贴在胸口的娇躯拉离。
“您应该知道,我讨厌总是喝一种酒,不介意的话下一杯酒我想自己挑选。”
柔软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一直受到各种异性仰慕的贵妇人止不住怨恨对方的无情。顾不得两人间身份的差距,她扬起手。十天前她是他最宠爱的情人,她不信他舍得抛弃自己。
“候爵夫人,请注意自己的举止。”毫不怜惜地用力抓住对方的皓腕,他不悦地眯起眼,“彼此尊重是游戏的基本规则。”
“我……爱您……然而您却不爱任何人……”颤抖的语音,高傲的面容扭曲成无望的悲伤,未被抓住的另一只纤纤一玉手盖住美丽的眼睛。
怜悯地松开手,以风流多情在贵族间著称的亲王琉西斐冷漠地看着似乎已经开始哭泣的美人。裸露在舞衣外的圆润双肩正微微地抖动,皎洁的月光下透出其主人不愿竭力压抑的伤悲。
“原以为……原以为……您会爱我的……”她泣不成声,“……然而您果然不会爱上谁。”
“是吗?我不会爱上谁吗?”琉西斐笑了,笑容虽可以用瑰丽形容但没有温度,“您错了。”
“错了?”过度的惊讶使得哭泣的女子一时忘了哭泣。
“啊。不是我不会爱上谁,是谁都不值得我爱。”
他俯首,迎上对方的视线,“若要我爱上她,那人……”
“怎么样?”无比渴切的神情。
“那人……”像是为自己无心说的话语感到稍许的困惑,他笑了笑,仅仅丢下句“我也不知道”,便漠然地转身离去。
走进灯火辉煌的宫殿内,两人合抱的白玉雕龙柱旁一名戴着银狐面具的男子朝他举杯,面具下露出的黑漆瞳眸似乎因水晶吊灯的关系折射出引人入胜的七彩淡光。琉西斐微笑着快速移近银狐面具的男子,态度亲昵地与其并肩而站。
“不是说身体不好,不想出席这场宴会吗?”
“是狄亚娜特意为你举办的生日舞会,就算不给皇太后陛下面子,但必须懂得博取琉西斐殿下的欢心。”
柔和的嗓音,融在欢快的宫廷弦乐中,悦耳又不失清晰。说话时,单单是显现在面具外的下巴,其柔美的线条也令人为之心动。
“真是非常不错的生日礼物,你的出场要比宴会本身更有意义。不过,你戴着这个面具是什么意思?”指甲修剪得齐短的手指碰触对方的白金面具,琉西斐笑着道,“听叔父说你害怕被无聊的人纠缠,所以以身体不好为借口拒绝出席任何一场宴会。”+“爸爸和你真是无话不说,似乎你才是他的亲生儿子。”琉瑟恩叹口气,慵懒地倚着柱子。
“仅限于彼此互相敷衍的虚伪话语而已,对于叔父大人,你的了解可不下于我。”提到当今代替波吉亚帝国皇帝陛下掌控整个天下的宰相大人时。他的眼神变得冷酷。
“何必说得这么冷淡呢,父亲大人可是为你准备了非常特别的生日礼物哦。特别到连我都想不到,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大惊失色,特别是我亲爱的妹妹皇太后陛下狄亚娜。”
“哦?”挺直背,他露出兴味的表情、“哼哼哼……”仿佛深觉有趣地一阵闷笑,琉瑟恩只字不言,吊足堂兄的胃口。
“琉西斐……我一直都在找你,你去了哪儿?”一位华服丽人满面笑容地靠近两位有着“亲王”头衔的美男子。金色的礼服将皮肤细腻五官精致的她衬托得容光焕发,大波浪裙摆则奢侈地缀满价值不菲的碎钻石,使其愈加显出丰胸细腰的娇好身材。
琉两斐和琉瑟恩一见来人便弯腰行礼,方才悠然的气氛荡然无存。
“皇太后陛下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今晚你只陪我跳了第一支舞,我可是为了你的生日宴会煞费苦心哦。”伸出戴着绿宝石戒指的右手,她邀请对方靠向自己,并打量用面具遮掩真颜的另一人,“这位是谁呢?今天可不是化装舞会哪。”
“是代替彼拉多·冯·伊斯特大人赠送特别礼物给琉西斐亲王殿下的使者,我亲爱的妹妹。”琉瑟恩稍稍掀开面具,露出白玉似的晶莹脸颊和高挺的鼻梁。
“原来是琉瑟恩啊。”见是自己貌倾天下的哥哥,狄亚娜瞬间消除了先前的不屑和敌意,“我还以为又是什么狐狸精乔装打扮迷惑琉西斐呢。”
“琉西斐总是让你们这些姐妹为他担心。”饱含讥嘲的责备,他充满笑意的眼神落在表情悠然的同伴脸上。
“让皇太后陛下担心,是我的罪恶。”并不急于逞口舌之快反击好友,他微一鞠躬。然漆黑深邃可将一切灵魂看透的瞳眸却一直放肆地盯着波吉亚帝国权力最大的女性,带着某种亵渎的诱惑。
高贵冷傲的美人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闹别扭似的故意转首看向另一人。
“琉瑟恩,父亲送琉西斐的是什么神秘礼物?”
“一个女人。”
“什么?”几乎惊跳起来,狄亚娜咬住玫瑰色的唇,“父亲疯了吗?竟然送一个女人给他!他身边独独不缺的就是女人。”
“有趣,叔父很少会送这样的礼物,是很罕见的美人吗?比你怎么样?”全不将身旁女子的醋意摆在心上,他微笑着道。
“老实说,我也没见过那名女子的样貌,父亲说除了你以外,别人都不允许摘下她的面具。”
“哼,那种被当做奴隶一样送来送去的女人会是什么好货?无非是些出门的交际花。绝对不可以把她和我们伊斯特家最引以为傲的琉瑟恩哥哥来相比,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比琉瑟恩更美。”流露出强烈的不悦,年轻的皇太后打开名贵的檀香扇,用力扇两下。
“有时候女人要吸引男人的目光不一定要靠美丽,父亲有三十七个情人,他对于女人的鉴赏能力非同一般。”
与堂弟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琉西斐忍住笑意严肃地道:“琉瑟恩,听你这么说对方估计多半不会是个美女,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只喜欢像太后陛下这样的绝世佳人。不过,如果直接拒绝的话,一定会伤叔父大人的心。不如这样,把那名女子带来殿内,当着太后陛下的面我揭下她的面具,也好让那种粗鄙的女子自惭形秽。”
“不错的主意,那么就请两位稍等。”琉瑟恩拍了拍堂兄的肩,踏着优雅的步伐迅速穿过侧门铺着长毛绒鲜艳地毯的走廊离去。
“琉瑟恩走了。”以扇子轻敲一下身旁男子的胸膛。狄亚娜微仰下巴风情万种地斜睨着对方。
“啊。”他淡淡地应一声.
“没有什么话单独同我说吗?”
“陛下想听什么笑话吗?”
“什么笑话都不想听。”怨恨地以扇柄敲打其胳膊,皇太后愤然道,“这两个月你一直都在躲着我,为什么?”
“因为微臣同陛下之间的身份差距,您是皇太后。”他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请您克制您的感情。为了伊斯特一族和叔父。我不想再听到有关您同我之间的绯闻,那样对陛下和伊斯特家更好。”
“谁这么大胆,敢淡沦我的是非?”
“不是您,是我,太多仰慕您的臣子嫉妒我的好运。”他笑了笑,随后放开唇边的玉手,“为了我们伊斯特家和叔父,请您牺牲您所有的感情吧。”
狄亚娜的美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控制住自己欲狠狠扇冷酷男人几个耳光的冲动,她握紧手中的扇子。
“是吗?我倒是没料到你会如此在乎伊斯特家族和我的名声。今天你既然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以后可别埋怨我的无情。”
他的笑容多了丝冰冷的讥讽,无所谓自己傲慢的神气会惹火任何人。
“啊,我明白,就像毒死露西亚一样毒死我的每一个情人。”
“你……”狄亚娜气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眼角的余光扫到带着一名女子回来的琉瑟恩,她举起的扇子早就抽向对方的俊脸了。与其相反,琉西斐反而极愉快地等着他的礼物。
是名中等身材的女子,说不上娇小,也不属于高挑。低胸的墨绿色礼服衬出优美的脖颈和胸口处的一片莹白。走姿很普通,稍快的步伐显然使女性娇媚的体态少了份柔和的味道,同时也可看出其平日的急躁个性。
通身没有佩戴一件首饰,就连那身礼服,与在场的任何一位贵妇和小姐的相比都显得寒酸。
“琉西斐,就是她。”
挽着琉瑟恩的手臂,同样戴着银狐面具的女子站停在他们面前。女子有一双极为勇敢的眼睛,毫无怯意地回视着两人打量她的目光.
“无礼。”一声娇喝,皇太后的扇子当下就抽打在假面女子柔嫩的肩膀上,留下一醒目的刮痕。
“这是皇太后陛下,快下跪。”琉瑟恩轻推女子一把,女子像是极为不甘心地扭动身子,俯身弯腰屈膝行了个礼。
“好了,琉西斐,这是父亲送你的礼物,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巧妙地把无辜的受害者交到有力的保护者手中,他随即握住妹妹再次举起的手。
“不介意我请您跳支舞吧?波吉亚帝国犹如太阳般存在的皇太后陛下。”
不愧是琉瑟恩。琉西斐握住女子的手,朝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感激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掀去掩盖“礼物”
真实容貌的面具……
“哐!”银制的狐脸面具从琉西斐亲王的手中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瞪大了双眼,平常令人琢磨不透的瞳眸终于流露出极大的震撼。
“啊……”皇太后陛下的惊骇惨叫将宫殿内所有贵族、侍卫、女侍都惊动了,迅速围扰而至的人群也跟着发出慌乱惊恐的叫声和抽气声。
“露西亚……”琉瑟恩低声呼唤某人的名字。
不懂自己何以会引起如此大的剧烈反应,露克瑞希困惑地扫视过一张张恐慌惊讶的脸。究竟是为什么……
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太过低贱?不…….就算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眼前的这群贵族也无需露出见到鬼似的表情。
“搞什么啊,即使革命军杀进这座宫殿,也不见得要这样吧?”非常轻的懊恼抱怨,但还是被离她最近的琉西斐听到了。无声地笑了,为女子颇具胆色的喃喃自语,他将至少今晚是属于自己的生日“礼物”拦腰抱起。
“各位,这就是叔父大人送我的珍贵礼物,的确很令人吃惊。抱歉,恕我要表达感激之意,先行告退。”
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围观的贵族们让出一条通道。
于是抱着所谓的“礼物”,琉西斐·冯·伊斯特亲王在众人惊骇莫名的注视中大踏步走出灯火通明的宫殿。
“琉西斐……我命令你回来……琉西斐……”
“请由我代替琉西斐安慰您吧,美丽的太后陛下,莫要让多余的情感损害您胜过美玉的容光。”拉住充满怒意的妹妹,琉瑟恩将其带人舞池。
潇洒地将银狐面具交给一旁的侍女,他神态自若地向呆站在乐队席最前方的乐队指挥打个奏乐的手势。圆舞曲华丽的段章跟着他轻盈优美的舞蹈步伐旋转开来,那使得四周光辉逊色的含笑星眸以及完美精致得找不到一丝瑕疵的五官立刻抚平了所有贵族们心中的不安。
“原来是琉瑟恩殿下……”
“是琉瑟恩殿下代宰相大人送给琉西斐亲王殿下的礼物,那就没关系了。不过那女子和露西亚殿下长得太像了……”
“管他呢,琉西斐亲王殿下已经提早离宴了,现在重要的只有眼前陪太后跳舞的琉瑟思殿下了。”
“就是!千万不能让琉瑟恩殿下也溜了,要不然这舞会就太无趣了。”
“女人啊……”绅士们摇头轻叹,但自己又克制不住将注意力投向舞池中央那个身材颀长优雅,容貌倾城的男子身上。
只是转瞬之间,惊现的慌乱便被琉瑟恩轻易压制平息。
“叔父您应该清楚,琉瑟恩对于贵族们而言是一剂迷惑他们心志的毒药啊。不管他们对伊斯特家族有多怨愤,只要对象是琉瑟恩便可以谅解。而若要安抚那些对您大大不满的贵族,只要由琉瑟恩出面就够了。”多年前,比任何人都更早观察出堂弟特有魅力的琉西斐曾对彼拉多说过此段谏言。
☆☆☆
豪华大马车飞速奔驰过皇宫的城门,因为黑漆的车身上绘有金色的伊斯特家的家徽,因此看守的侍卫们没一个敢阻拦。惊诧地注意到马车驶离宫殿时一路畅通无阻的顺利,坐在车厢内的露克瑞希默默地放下黑色的丝绒窗帘。
因为是八匹马拉着的大马车,所以车厢内的空间要比普通旅行马车来得远远宽敞及舒适。两排可容三人同时入座的软椅上放着可垫在腰背处的软垫,长椅中间则放置了可随意伸展收起的果物桌。桌面上摆放着银制的果盆和茶具,还有镶了玉石的烟灰缸。
借着车窗外摇晃的灯光,第一次坐上大贵族马车的女子勉强看到的只有车内部分物品的大概样貌。感受到对面男人正以犀利不留情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露克瑞希再次掀开窗帘。手心里都是冷汗……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男人紧张成这样……她自我厌恶地闭了一下眼。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居高临下的询问口气稍嫌无礼,但对于一个在贫民窟无以为生的女子而言并不代表任何意思。只是她的手仍不免一颤,窗帘立刻恢复原样。
“应该不是哑巴吧?刚才我曾听到你说什么革命军之类的言论。”仿佛戏弄般的不屑语调,他满意地看到她于暗色马车内瞪视而来的愤怒模样。
“是您听错了,殿下,我不曾提到过任何有关革命之类的字眼。革命是血腥的、无耻的、是暴民们自寻死路的方式,宰相大人都这么说了,身为愚民的我们又怎么可能胡说些什么呢?”假笑着说了言不由衷的话,她微垂着眼,躲避另一人锐利的目光。
“原来如此……是我听错了……”琉西斐轻轻一笑,越发觉得对方有趣,“在确定我现在不会听错的情况下,麻烦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可以吗?”
“露克瑞希。”他忍不住加深了笑意,调侃道:“不错的名字,那么你应该明白你今晚所扮演的角色了?”
是巨大的羞辱,然而她没有拒绝的权力。她以颤抖的指尖触碰烟灰缸内只吸了一半就丢弃的半支烟,凑近自己冰冷的唇……
“有必要吗?这对我而言是一种羞辱,让同乘的女士捡别人扔掉的烟抽。”迅速抓住她的手,他眼神虽然凌厉,语调却温柔得要命。
嘴角难看地扭曲一下,受同情的女子毫不感激地挥去对方的手。
“是吗?但那又怎么样呢?殿下,老实告诉您,我是贫民窟出生的女子,是您叔父花钱买下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并不是什么娇贵的千金小姐或者名门夫人。既然拿了宰相大人的金币,今晚我会让您……快乐的。”
想不到对方会毫不掩饰地说出如此赤裸的言语,稍微的惊讶之后琉西斐无情地凝视眼前这张与记忆中某位圣洁天使酷似的倔强容颜。
“你现在的所言所行是不可能令我快乐的,女人,聪明的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他从上装口袋里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名贵香烟递进她紧抿的唇瓣间,随后打火机的火焰在两人靠近的头颅间一闪而灭。
沉默的车厢内逐渐弥漫开淡淡的烟味,露克瑞希吃惊地盯着为自己点烟的贵族青年,心情难受极了。用力地吸了口烟,她便将烟捻熄,无能为力地在黑暗中露出一抹只有自己清楚的苦涩微笑。
还在挣扎什么呢?自己……和埃尔已经没有退路了!所有的反抗都是无谓而又可笑的,只有出卖肉体,接着是出卖灵魂,她充其量不过是这样的人。
“请原谅我的失礼,殿下。”她向那个比其高出无数地位的男人垂首,“我不会再让您觉得不快,无论如何请让我服侍您,完成宰相大人的命令。”
只是稍稍的挣扎就屈服了吗?琉西斐有些失望地收回先前紧盯着女子的目光,把玩着手里白金壳的打火机。“为什么你要怎么样,我都必须答应呢?叔父是怎么找到你这种女人的?真奇怪,明明是我最不喜欢的类型。”
讽刺的言语狠狠地刺伤了露克瑞希麻木的心,她咬唇拼命忍耐,要自己不能意气用事。
“宰相大人一定很失望,我这种卑贱的女人您一点儿也不看在眼里。”
竟然用彼拉多威胁他?不同一般的愚昧女人。琉西斐不悦的同时不得不对另一人重新评佑。“你以为我会因为叔父大人的命令,而碰你吗?”
“您多心了,宰相大人的钱我已经拿到,您碰不碰我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一开始的失误会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她心里清楚,因此此时只能被动地以退为进。
马车内响起低沉的男子笑声,琉西斐突然起身一把抓住露克瑞希的下巴,逼其与他对视。
“好吧,我就给你一次弥补的机会,今晚就让我看看你在床上所具有的不凡之处。”
“是的……殿下……”握紧的拳,指甲几乎戳进掌心的肉里。
如果对方是和她一样的贫民或者出生低下的商人,就算是更下流的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眼前这个站在波吉亚帝国尖顶处的男人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尝到耻辱的滋味。她究竟有多卑贱,他以他的高贵完全揭露出来。
凝视着彼此眼瞳中所见的自己,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不同滋味的苦笑。只是谁都未曾预料到,对方会在自身今后命运中所担任角色的重要性。放掉已经被其驯服的女人,他以另一人听不清晰的声量喃喃自语:“叔父大人,您送一个和露西亚酷似的情人给我究竟是为什么呢?还以为我仍怀念着天真善良的露西亚堂妹吗?我是个比您更为薄情的人,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
听到马匹的嘶吼,感到马车平稳地停下来,两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清醒。传来纷杂的脚步声,马车门被打开,宫殿般辉煌的建筑内照出如白昼般的光亮,刺得习惯车内黑暗的露克瑞希睁不开眼。
“恭迎殿下。”穿着绅士服的男侍彬彬有礼地俯身,伸手。
搭着男侍的手臂走下马车,琉西斐则向车内的女子伸出手。露克瑞希犹豫一下后握住那只绝不可能属于她的高贵之手,勇敢地随他走进城堡.
“埃尔……要活下去啊……我们都要活下去……一定要……”此时,她只能这么想。
☆☆☆
天色微明,灰灰的,阴阴的,带着末世的混沌,琉西斐冷酷美丽的双眸看到的只是一个如此的世界。讨厌阳光透亮下的贫苦景象,所以他宁可选择黑夜的华丽无限。灭了烛火的卧室内,床上隆起一团黑影。听到些微的呻吟声,他侧首盯着黑影,嘴角露出残忍意味的讥笑。
“原来你是处女。”
衣物的摩擦声伴随着苗条身影的僵硬而静止了,瞬间之后又再次响起。
“不错的感觉,不是吗?虽然称完全毫无技巧可言,但却带给我一个快乐的晚上。”他狠狠地讽刺着,内心深处想要激起某人的反抗。露克瑞希缓缓转首,黯淡的眼神逐渐绽出倔强的光彩,回瞪那个衣衫不整充满堕落气息的优雅男子。
“昨晚你的确令我快乐,要不要从今天起成为我的情人呢?”
是在侮辱她吗?露克瑞希勉强忍耐对方轻佻的态度,生硬地挤出一丝微笑。
“能成为殿下您的情人,我感到很荣幸。”
假的!即使光线不明,他也看得分明,她违背心意的扭曲笑容。犀利的视线逼得说谎的女子收起了先前的表情,两人又回到初始的等待和试探中。
“已经有恋人了吗?”他再次问她,漫不经心的语气一时叫人无从揣测其心意。
“没有。”非常干脆的回答。
“那么为什么要抗拒我?我讨厌你这种不甘不愿的倔强。昨晚也是,身体享受着,可是神情不见愉快,反而有种不甘心的懊恼。”
“不明白吗?”这回轮到她冷笑了,“因为对于我而言,您是个掠夺者,我只是弱小的服从者。换成是您。您会甘心吗?”
被她的反问问住,琉西斐认同地点点头,露出赞赏的微笑。他不会有什么可笑的“处女情结”,然而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从初见面时就流露出来的矛盾态度已将他迷惑。反抗和柔顺,对于他,她试图挣扎。正是这一份不依从的可怜,从一开始就抓住了他的心。
“露克瑞希,把你的全名告诉我。”
“露克瑞希·德·摩尔。”穿戴完毕,她起身。
“竟然是贵族的姓,真不错。好吧,我亲爱的摩尔小姐,我让管家备好马车,送你回去。”他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房门。
“不用了!”几乎是跳起来,她冲到他身前,“我能自己走回去,因为我并不是什么贵族摩尔小姐,只是享受您一夜之欢的情人。”
这次是以拒绝来表现她的尊严吗?贵为亲王殿下的男子戏谑地一笑,并不阻止另一人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倔傲与卑微、反抗与顺从、迎接与逃避……这个女人是矛盾的结合体。他想挖掘她,把她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他想把她培育成一个只属于他的女人,一个爱他又值得他爱的女人!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我想要的世界,正常的世界……混沌和清晰,一个象征了矛盾世界的女人……”
空无他人的房间内,琉西斐·冯·伊斯特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