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耶诞夜，西方社会的新年，在台湾则是属于恋人的节日。

「巧荑，那就麻烦妳了！」顾筱筑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江巧荑。

「没问题，妳快去约会吧！不然男朋友要生气了！」

顾筱筑吐吐舌头，娇俏的脸蛋上露出艳丽的笑颜。「我才没有男朋友咧！只是有人约吃饭而已，谁说吃个饭就是男女朋友了？」

「好好好，不是男女朋友。」江巧荑笑着摆摆手。「总之，快去吧，别迟到了！」

今晚，就连老板都赶着回家和老婆孩子们聚会，她这个没有情人的单身女子自然一肩扛下善后的工作。

送走了顾筱筑，咖啡店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轻柔的萨克斯风耶诞演奏曲，让她在这样充满欢乐气息的节日里，也不会感到丝毫的孤单。

一边哼着耶诞歌，一边收拾着善后，她拔掉招牌的电源，将招牌推进店里，心里盘算着等一下关好店门之后就可以回去了，明天是假日，必须写好下礼拜要交的报告……

在她陷入思考当中时，门口铃声突然大响。

江巧荑的头都还没抬起来，嘴上已经自然的开口：「真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准备……」话语在她抬起头时，打住。

是项言歆！

江巧荑的心跳开始无法抑制地跳跃起来，她拚命地深呼吸，希望那颗小鹿乱撞的心别跳了出来。

店里大部分的灯已经熄灭了，项言歆坐在还开着灯的吧台旁，在美术灯的照耀下，他俊美得犹如一尊希腊雕像，令人着迷。

只是，这尊雕像身边似乎弥漫着一股哀伤。

「巧荑，可以给我一杯蓝山吗？」他轻轻地开了口，在欢乐的耶诞歌曲之中，更显得惆怅哀凄。

其实店已经打烊了，江巧荑是可以拒绝的，但是看着那张失去笑容的脸，她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好，你稍等一下！」

江巧荑一边煮咖啡，一边偷偷地观察着项言歆。他一直注视着前方，眼神好像没有焦距，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的表情。

这种偷偷看着他的感觉，让原本甜蜜的心田里，发酵出一种淡淡的酸楚，这种又酸又甜的味道，有个名字，叫做「暗恋」。

江巧荑用心地为他煮好了咖啡，放置在柜台上。

原本看着前方的项言歆在她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啊！？」江巧荑吓了一跳。

项言歆没有立刻放开她，只是改拉着她的衣袖，就像个孩子，无助地拉着母亲的衣袖，寻求依赖与安慰。

「我是不是个很糟糕的男人？」

江巧荑疑惑地看着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她，不知道男人竟然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她知道项言歆一定发生什么事了，立刻心软地坐在他身边的位置，露出和煦的笑容，看着他。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隐约嗅到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项言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低下头。「对不起，我并不想来打扰妳，只是喝了酒之后，突然很想喝一杯蓝山咖啡……」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只要在店里随时都可以为你煮杯蓝山。」

在寒冬中，看到如阳光般的笑容，让原本荡到冰冷谷底的心情突然有种获得抒解的感觉。

他直觉地想把自己所发生的事情，全数告诉眼前这个可以带给他平静、心安的女孩。

「妳可以听我说话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说。」江巧荑表面虽然冷静潇洒，心里其实已经乱成一团了。

她没想到心目中的王子，竟然在此时此刻，坐在她的面前和她谈心！

项言歆端起杯子，轻啜一口咖啡后，才缓缓开口。

「我念了这么久的法律，不明白为什么法律上竟没有规定，脚踏两条船的人该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因为感情是没有办法用法律来限制的。」江巧荑提出自己的见解。

「没错，喜欢的时候可以很喜欢，但当感觉淡了，也可以毫不留恋的离开。」他苦笑着。「我问妳，我看起来很花吗？」

江巧荑耸耸肩，淡淡地笑道：「帅哥本来就容易让女孩子觉得没安全感，这与花不花根本没关系！」

「什么叫做安全感？为什么女孩子都需要安全感？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会给人安全感？」项言歆觉得可笑。「难道有了女朋友之后，就必须放弃自我，一切只能以对方为主吗？」

「女人是很纤细敏感的动物，需要大量的在乎和呵护，如果觉得对方给的不够时，确实有可能选择放弃！」江巧荑说出一般女孩的心声。

「所以妳的意思是说，因为我不够在乎她、关心她，所以她才会弃我而去？」

「我不知道你们的相处模式，我也没办法当你们的谘商师，只是说出我个人的看法而已。」

他认真聆听的模样，让江巧荑羡慕起那个令他伤神的女孩，如果换作是她，一定不会舍得让项言歆难过的……

「妳知道吗？其实大家都误解我了！」

「怎么说呢？」

「其实我是个很专情的人，虽然周遭常常有女孩子主动送上门来，但我不曾脚踏两条船过，为什么大家要封我为花花公子，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你的外在实在太突出了，很多人嫉妒你吧！」

闻言，项言歆突然抬起头，直盯着江巧荑瞧。

江巧荑被他注视得一颗心狂跳不已，脸颊瞬间转红，幸好咖啡店里的灯光昏暗，掩饰了她的不安。

须臾，项言歆突然弯起了嘴角，笑了出来。「哈哈哈！说真的，跟妳聊过之后，我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不然我延迟关店的时间就变得没有意义了。」看到他的笑容，江巧荑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下来。

「今天真的很谢谢妳。」

「这一次换你欠我一个人情了吧？」江巧荑趁机邀功。

「那我该如何偿还这份人情呢？」耽误她的下班时间，项言歆确实感到有些愧疚。

「记得常来光顾吧！」只要他常来光顾，她就可以看到他。

「不过……」项言歆瞇起眼睛，威胁道：「今天被妳发现了我被甩的秘密，我应该要杀妳灭口才行！」

江巧荑被项言歆逗笑了。「这可不行，我们店里有装监视器，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拍下来，你跑不了的！」

「没关系，我是学法律的，我可以找到好律师帮我辩护！」

「那我不就吃亏了？」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斗着嘴，直到接近凌晨时分，项言歆才赫然发现时间很晚了。

「哇！这么晚了……不！应该说已经这么早了啊？」

项言歆感觉和江巧荑聊了一整晚之后，情伤在不知不觉间消减了许多，那个为了别人而抛弃他的女孩，此刻在他心中只留下淡淡的印象而已。

江巧荑看了一眼时钟，才知道他们就这样谈了一夜。「怎么样？你现在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了？」

项言歆对她一笑，那笑容扫去阴霾，灿烂的阳光又再度出现。

「好多了，谢谢妳的陪伴！」他站起身子，伸了下懒腰。「不过，今天的事可别告诉别人喔，否则……根据项氏法规第一条规定，泄漏秘密者，杀无赦！」

他的警告，让江巧荑也调皮了起来。

「我当然会公布给全世界听，让大家都知道，你项言歆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绝不是什么花花大少！」

项言歆也被她的言语逗得哈哈大笑，看着项言歆的笑容，江巧荑的唇畔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关于项言歆所说的一切，她当然不会说出去，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和项言歆之间，专属的小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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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江巧荑陆陆续续听到许多关于项言歆的传言。

他们就读同一所学校，只不过项言歆是法律研究所的高材生，在学校算是个颇具知名度的风云人物。

一方面是他对法律的研究相当精深，总是让学校教授对他赞不绝口，认为他未来在法律界肯定能够大放异彩。

另一方面，是他的情史传言不断，许多女孩子为了他倾心不已，创造出许多关于他的八卦传闻。

不过真实的他，只有她知道。

那一晚的项言歆，让她发现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而且很可爱。

一想到他，江巧荑的唇角就不自觉地扬起。

「巧荑，怎么笑得这么甜蜜？是不是谈恋爱了？」顾筱筑凑到她身边，一边洗着杯子，一边好奇地询问着。

江巧荑连忙摇头。「没有啦？」

顾筱筑还是一脸八卦。「是吗？但我怎么觉得，妳说的那个救命恩人，最近好像常来店里，你们是不是……」

提到了项言歆，江巧荑的心里微微一震，连忙掩饰。「妳想太多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啊！那意思是说，我有机会啰？」顾筱筑暧昧地点点头，笑着说。

江巧荑看着顾筱筑那对亮晶晶的眼睛，只是佯装不在意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还是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阵酸……

自从那天的一夜长谈之后，项言歆就经常出现在自己打工的地方，每次的蓝山咖啡都是由她亲手冲煮的。

几次下来之后，两人也渐渐地熟稔起来。

项言歆会将追女孩子的糗事告诉她，并且征求她的意见，而她也会对他提出中肯的建议，以女孩子的想法来告诉他一些关于两性之间的问题。

项言歆愈来愈信任她，彼此的互动关系也愈来愈好……但是，仅止于朋友而已。

「说曹操，曹操就到！」顾筱筑用手肘顶顶她。

江巧荑回神，果然看到项言歆坐在固定的座位上，朝着她帅气地招着手。江巧荑很自然地拿出咖啡豆，煮好之后就送到他桌前去。

「先生，你的蓝山咖啡。」

项言歆陶醉地闻着咖啡香。「嗯！还是妳煮的最好喝！」他轻啜一口后，拿出了一个纸袋交给她。「这个送给妳！」

江巧荑接过纸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事怎么这么好心？」

他要她坐下，一脸神秘兮兮地看着她。「最近，我发现一个女孩子很不错，我想要追求她，到时候可能要请妳帮忙！」

从不主动追求女生的他，竟打算出击了！

江巧荑不仅讶异，心头更是涌起一阵苦涩，她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压抑忐忑的心，平静地问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项言歆点点头。「而且跟妳很熟呢！」

闻言，江巧荑的心竟漏跳了一拍，很熟？他说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是谁啊？」她有点期待，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凭自己的条件，实在很难吸引他的目光。

项言歆耸耸肩，露出难得的腼腆笑容。「我还不能告诉妳，不过她真的是个好女孩，等我追上了再告诉妳！」

「对你来说，什么样女孩，才能称为好女孩呢？」江巧荑继续旁敲侧击。

「就像妳，就是个好女孩！」项言歆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话称赞起她来，一双眼睛还直盯着她瞧。

江巧荑的心跳因为他的话而剧烈起来，手上拿着他所送的礼物，开始隐隐地期待起来。

他说的好女孩真的会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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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寒流来袭，让原本就不高的气温，像坐溜滑梯般的急速下降。

不过，江巧荑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寒流的威力，脖子上那条鹅黄色的围巾，让她的心头暖烘烘的，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这是项言歆送她的礼物。

根据项氏法规第五条规定，天气冷时绝对不能感冒，记得天气冷时，就围上它吧！

附在里头的淡蓝色小卡片上，有着他一贯的「项氏玩笑」。

江巧荑拉拢脖子上的围巾，她不让自己多想，她知道项言歆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将她当成朋友，才会这么对她的！

项言歆对女性都是彬彬有礼，相当绅士，因此有很多女孩子老是喜欢围着他打转，也难怪他的前几任女朋友都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了。

摸着脖子上代表他心意的这条柔软围巾，想到他对她的关心，即使对他而言，她只是好朋友，不过她还是觉得非常窝心与高兴。

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围在脖子上的这条围巾里，能够包含着其它的含意……像是他的爱情？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这个愿望似乎有点贪心了。

只要，如果项言歆所说的人不是自己的话……，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痛又开始席卷而来。

她讨厌这种暗恋的感觉，心情总是为了一个可能只将自己当成好朋友的男人而起伏不定！

「唉呀，别再想了！」江巧荑深吸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拉紧脖子上的围巾，她缓缓地走向自己打工的咖啡店。

远远就看到顾筱筑站在咖啡店门口，感到她今天穿得特别俏丽可爱。

顾筱筑一看到江巧荑，立刻绽放出艳光四射的笑容，迎向她。

「巧荑，妳终于来了！」

「怎么啦？」江巧荑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又有求于人了。

顾筱筑俏皮地吐吐舌头，可爱的模样连江巧荑都觉得她很迷人。「可不可以请妳帮我跟店长请假，我不敢进去！」

江巧荑无奈地笑了笑。「好吧！这次又要去做什么呢？」话才刚说完，江巧荑便看到一道熟悉不已的影子，她有点傻愣住。

是项言歆！

江巧荑正要绽开笑脸迎向他时，身旁的顾筱筑却比她快一步，甜美的脸蛋上露出娇羞的笑靥，上前去攀住他的臂弯，一副甜蜜万分的模样。

「言歆，你来啦？」

他笑吟吟地拉着顾筱筑的手，眼里饱含着浓浓的深情。

江巧荑感觉心被揪疼了，她别过眼不敢继续看他们，怕自己的心会因为这一幕而粉碎。

原来他口中的那个好女孩，是顾筱筑！

「巧荑，真的很抱歉，因为教授昨天突然给了我两张舞台剧的票，所以要麻烦妳帮筱筑请个假了。」项言歆诚恳地看着她，请她帮忙。

江巧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唇角勾出弧度，不去看那个窝在项言歆怀中的顾筱筑。

「没问题，你们快去吧！我会向店长说的。」

「巧荑，谢谢妳！」顾筱筑开心地道谢，拉着项言歆。「快走吧！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项言歆朝着她挥挥手后，两人甜蜜地离开。

江巧荑看顾筱筑窝在他的胸前，汲取着属于他的温暖，而他则是温柔地环抱着她的肩膀，对她低语呢喃，两人看起来真的很相配。

其实从他口中，她早就明白自己并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她早该知道……

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她只能当他的「好朋友」，一个供他倾诉事情的「垃圾桶」而已。

只是当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时，心里的痛楚还是无法抑制地席来。

她慢慢地转过身，躲在一辆车的后头，不愿再看，也不敢再看，怕自己会一时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脖子上的围巾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一种被感情束缚住的感觉油然而生。

其实，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他了！

从第一次看到他那高大的身影开始，望进他那对深邃的眼眸开始，她就已经爱上他了。

在他闯进咖啡店和她彻夜长谈之后，她就在不知不觉间，刻意追寻他的身影，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被卷入爱情的漩涡中，无法逃脱了。

泪，缓缓地掉下，落在江巧荑的颊边。

她的双手紧紧地环绕着自己的肩膀，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