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说过那些东西绝不降价!」魏无仪狞恶地朝眼前人抛去一眼,神色之间尽是无庸再谈的意味。
「魏爷,那一区正在闹灾荒,而我们还有许多存粮,可以帮他们——」陆真不屈不挠地劝说著。
「我是请你来做慈善事业吗!」魏无仪一拍桌子,铁青的脸色足以吓死人。
「那至少拨些仓库的米粮赈灾。」早已把自己的去留置之度外的陆真说道。
「拨粮?救灾?我为什麽要救灾?那些人的死活与我何关?我年少落魄潦倒於街头时,也不见有人支援我一分一毫!」
魏无仪并不能名之为俊美的五官,在怒气之中反倒显现出他独特的张狂气势,一种正常人不愿招惹的暴戾气质已经与他整个人互为表里。
「当初若有人支援一文不名的魏爷,魏爷定然会感激莫名。为什麽不让您成为无数个可能的魏无仪呢?」陆真没有闪躲开魏无仪朝他砸来的一只算盘,只能按著自己肩膀强忍著剧痛。
算盘滑落到地上,算珠发出嗡嗡声响。
「养出那麽多魏无仪做什麽?与我竞争吗?当初就是因为没人帮我,我才有法子撑持成今日占有北方杂粮及无数土地的大地主。有本事,就凭自己过活!」魏无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你的管帐能力不差,你以为我没事忍耐你说这些鬼话做什麽,被我放逐到边陲管帐五年,你还不知道要收敛自己的多管闲事吗?别以为你是引荐欧阳无忌给我的人,就可以放肆妄为!」
「魏爷,我只求您再听我一言您厌恶当年那些踩在您头上的人,就千万别让自己变成跟他们同样的人。」
「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让人放把火烧了那些粮草——」魏无仪把帐本一用,怒吼出声。
岂料,门板却在此时被悄悄推了开来。
陆真屏著气,正悲叹著来人的倒楣命运时,范青青就走了进来。
轻飘飘走著路的她,身著织金青衣,下系同色纱裙,裙摆之缘所刺绣之花纹,正是魏府的饕餮标志。
魏无仪抬头,易颢怒气的浓眉开始纠结,瞪著她的眼神有著相当程度的不悦。
陆真向前走了一步,正打算为她挡住魏无仪的怒气,然则主人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以暴戾闻名的魏爷,朝她伸出了手。
「过来——」语调称不上轻柔,但已是他人从未听过的平静。
范青青拖著脚步,才半坐上榻边,人立刻软软地偎到魏无仪怀里。
「我最近都好想睡觉——」她将头埋入他胸口,小手掩去了一个呵欠。
陆真看著她旁若无人的姿态,初是有些赧颜,後来方在意到她根本没注意到魏无仪旁边还有其他人。
「想睡,就去睡。」魏无仪没有举起手来抚摸她的头,反而拿起榻几上的报告。
「现在睡了,晚上会睡不著。」他身上的气息和她喝的花露水有点像,她喜欢。
「那就去找点事情做。」他仍专注在报告之间。
「你和我说话,好不好?我以前读书读到想睡时,洛君大哥都是这样对我的。」她娇憨地要求著,将手腕上冰凉的镯子贴在颊边——好舒服!
「谁规定他做什麽,我就得跟著做?!」他不痛快地低吼出声。
「你的声音好大。」她闭著眼睛,小手胡乱地摸上他的脸庞,轻摇住他的嘴。
「范姑娘——」陆真被她的举动吓得睑色发白。
范青青听见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眨了两下眼,这才看到了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
「你是谁?」她捉著魏无仪的衣襟半坐起身,并不知道两人的姿态是暧昧的。
「在下是魏府的管事——陆真。」好年轻啊!他万万没想到能让魏爷如此容忍的人儿,竟是这样一个未知世事的娇嫩女娃。
「我没见过你。」范青青柔柔地一笑。
「在下刚从西北回来,正想为当地受难的百姓请命。」陆真的眼神中有著坚定。
「滚出去!」魏无仪僵冷了脸色,已算计到他的招术。
「那边的百姓怎麽了?」有人和她说话时,她的精神便会好些——她不喜欢整日昏沉沉的感觉。
「益州百姓陷於困苦,若魏爷肯拨出一丁点的粮食,百姓就可以过得好一点。」陆真无视於那道杀人目光,执意将话说完。
「你不帮那些人吗?」范青青坐起身,扯了下魏无仪的衣袖,并伸手去摸他又开始纠结的双眉。「如果要花很多钱,就把我的画变换成银子给他们。」
「什麽都用你的鬼画来抵!你以为你的画价值连城?!你以为那两、三幅画可以救得了什麽吗!」魏无仪扯下她的手,讥讽著她的天真。
「我只是很努力地想帮他们啊,我知道你不是不帮,你只是不想负担那麽多的苦难。你会帮我,当然也会帮其他人嘛。你最好心了。」她没注意到旁人的怪表情,只是开心地朝魏无仪笑著。
陆真在一旁扶著自己几乎吓掉的下巴——魏爷,好心?
「我可以把你帮我做的衣裳卖给别人,去帮忙那些灾民吗?」范青青兴奋地说。
「不许!」他勒紧她的腰身,瞪回她乞求的眼神——她的注意力应该只针对他。
「一两件就好嘛!我知道这些衣服一件就抵得上正常人家二两个月的伙食。」她习惯性地将柔软身子贴近他,软声要求著。
「那些衣服的价值是哪个丫头说的?」嘴碎!
「她们全都——」范青青顺口便想解释。
「范姑娘——」陆真及时地插了句话,知道魏爷已经开始在泄忿了。那些丫头恐怕会被赶出府。
「她们全都说你对我很好,所以才会让我穿这麽好的衣服。她将话说完了後,才回头看向陆真——
「你要跟我说什麽?」
「范姑娘真是个好心肠的姑娘。」陆真此时方松了口气。
「他好心,我比较没用,什麽东西都是他给我的。」她朝魏无仪甜甜一笑,没有介意魏无仪的手掌正轻抚她後背的亲密动作——他一向喜欢碰她。
「魏爷,关於赈粮一事——」陆真趁机追问道。
「你不是早料定她会站在你那边的吗?拨出相等於一月份食粮收入,给那些饿鬼。而拨粮一事定要让地方官府知情,我可不打算做默默行善的大好人!」魏无仪厉色地瞪著管事说道:「办完这件事,结完春季的帐,你就给我回去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辈子也别想回来!」
「我很乐意用这样的方法离开。」陆真向范青青微笑著:「谢谢范姑娘。」
「不用谢我啊,是他答应给你那些东西的啊。」她回以一笑,揉了下眼睛,小小脸蛋不自觉地又贴回他的胸口。
「范姑娘的影响力可远比你自个儿想像的还大。」陆真淡淡地说道。
范青青胡乱地点了下头,毫无防备地靠在魏无仪的肩膀上,完全地放松。
「她能这麽想是最好。」魏无仪莫测高深地说道。
管事弯身做了个揖,却在起身时看到魏无仪的笑容那笑容诡异得让人心生防备。他打了个冷颤,便想退出房间。
「让欧阳无忌把那三个人带到门外。」魏无仪命令道。
门未掩拢时,魏无仪的大掌便轻抚著她的发——她的柔顺是初饮西域奇花的放松症状。待她再习惯这种东西一些时日,她的一举一动便会随他而起舞。
「你方才提到丫头们说我待你如何?」她若再多点这种错觉,将来当他的态度丕变时,她的怨恨就会更惊人。
「唔——说你很宠我、你会听我的话——更奇怪,我又没叫你听我的话。」她舒服地呢喃了一声,竟然微打起盹来。
「喝点水。」他拿起她系在腰上的小水瓶,送到她唇边。
「嗯。」她顺从地喝了几口。「西域的花是睡觉花吗?为什麽我一直喝就一直想睡觉?」
「可能是你还不习惯这样的水吧。」他语带玄机地说道,望著她的笑容著实不怀好意,然则躺在他胸口合眼的她却没有发觉。
「为什麽对我这麽好?」她低喃著。
因为我别有用心!他在心中忖道,双唇却不由自主地侵占了她娇憨的姿态。
炽热的薄唇占领了她的唇,硬是逼迫她的少女清纯神态一转为娇娆的柔弱女子。
「要不要看看我今日替你带回了哪些人?」魏无仪松开手,邪笑地望著她睑上的意乱情迷。
「什麽?」她拢紧自己被掀开的外衣,仍是脸红心跳。
「叫他们进来!」魏无仪朝门外低喝道。
一对夫妻及一名婴孩顿时出现在门边。
「小芸儿!」范青青这回是真的清醒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小娃娃面前,开心地握住孩子的小手。「小芸儿!我好想你啊!大哥大嫂,你们好不好?好不好?」
「被这个混蛋找到,有什麽好的。」田福禄的双眼瞪得铜铃一般大。
田氏撞了他一下,没有忽略范青青凌乱的双鬓及微敞的新衣衫。
「他不是什麽混蛋,他对我很好。」范青青直觉护著魏无仪。
「他如果真是好人,当初就不应该逼走一帮子农民!」田福禄大声说道。
范青青咬著小指,很想努力帮魏无仪找一个理由,却想不出他会坏心肠的原因。
「为什麽?」她忍不住问道。
「因为那时候还没有遇到你。」魏无仪也不解释,就是看著她。反正,她的脑袋会替所有人找出最善良的藉口。
「不要听他的鬼话!遇到你之後,他也没有改变什麽!一肚子坏水就是一肚子坏水!」田福禄硬是站到了范青青和魏无仪之间——
「你这个没安好心的人,她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别想对她乱来!」
「我想做什麽你倒是说说——」魏无仪眉一挑,故作不经意地朝范青青伸出手,而她直觉地就走了过去。
田福禄气愤地拉住范青青的手。「别过去!」
「她是你可以碰的人吗?」魏无仪随手执起一柄玉尺,不留情地就往田福禄的身上抽打了过去。
「啊——」范青青惊叫出声,立刻握住田福禄的手。
「你再碰他一次看看。」魏无仪手上的尺逼得范青青放下了手。
「你怎麽可以乱打人!」范青青泪眼迷蒙地控诉著,脑筋全混沌成一片。
「现在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田福禄握住自己被抽出血痕的手,痛得不住倒抽著气。
「你是我的人,别人不许动!」魏无仪深沉的眼瞳锁住她的,从容不迫地走到她面前,以额轻抵住她的,知道服用了西域奇花的她意志力其实是薄弱的。
「懂了吗?你是我的人。你答应过我会永远相信我的,对不对?」他诱哄的气息在她鼻尖轻吐著。
他有浓茶的气味。范青青一个分神,意识随即被他炫亮的双眼所迷惑。
习惯了相信他,也就傻傻地点了头。
「乖女孩。」魏无仪的唇轻拂过她的唇瓣,丝毫未曾在意还有一对面红耳赤的夫妻站在一旁。看著她全然信任的表情,他大发慈悲地对她说道:
「他们来到京城,最好做些小生意。只要你开口,我都会为你办到。」
「帮他们开间小店好吗?」她的眼中燃出了光亮。她就知道魏无仪不是那麽坏心的人——她知道的。
「不好!」田福禄暴吼一声,吓得小芸儿哇哇大哭。
田氏撞了他一下。前日芸儿发烧又用了一笔钱,卖画的费用全帮经商不善的妹妹还了帐,他们现在没有什麽能依靠的。
「看看你妻子和你的孩子,再大声拒绝我啊。」魏无仪冷笑地朝他们瞥去一眼。「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妇道人家的识时务。」
「去你的识时务!」田福禄气结地拉过妻女,就往外走。
「在这里住几天,好吗?」范青青连忙奔到田氏身边,扯住她的手臂急忙说道。
「谁要跟这个恶人扯上关系——」田福禄气呼呼地快步跨出门槛。
「我好久没和芸儿一块玩耍了。」范青青渴望地看著小芸儿憨睡的小脸。
「来人,把他们安顿在客房。」没待田氏夫妻回答,魏无仪的命令已然出口。
田氏夫妻还来不及反对,几名下人已迎了上来。
「我偏不住在这个恶鬼家里!」田福禄推开一个,挡开两个。
「这位大哥,请别让我们为难,你知道我们爷的个性。」下人低声下气地拜托著,田福禄也只能气得一甩手,随他们而去。
范青青见状,笑著走回魏无仪怀里。
「你真好。」小脸泛著光采。「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麽?」
「你会知道我想要的报答方式。」魏无仪望著她眼中的依恋,冷冷一笑。
是时候了!
※※※※※※※※※
「这是什麽东西?」范青青好奇地趴在大木桶边,数著那些飘在水上的花朵。「看起来真漂亮!」
「这可是加了西域奇花的鲜花浴水呢,是魏爷特别让我们照著後宫的秘方给您准备的。您不要只是看啊,快下去试试水够不够暖啊。」婢女们扶住范青青的手,尽责地替她解开腰间的衣带。
「下去?」范青青这下可呆掉了,她连忙摇手,拒绝再接近那大桶水。「我每天都到花园里让花朵吐出的气息清洗身子我很乾净的。」
「这也是花啊,你何妨下去试一试呢?」婢女们早已习惯她说起话来有些不一样,因此为她宽衣的动作始终未停过。
范青青才呆愣了下,身上的衣服就被剥得差不多了。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胸部,立刻蹲到地上,用手臂环抱住自己——
她从没在光天化日下看过自己的身子。很丢脸哩!
「快进去吧,万一生病了,魏爷怪罪下来,我们如何担待。」两名婢女一人撑架著一边,就把她拥入了木桶中。
「好热!」范青青被烫出了一声惊呼,却只敢害羞地把自己全缩到水面下——光溜溜地好羞人啊。
「你们先出去。」浴盆间的热气让她头昏。
「你害羞什麽呢,魏爷如此宠爱你,是你的福气啊。待你一会儿穿上这件天蚕纱衣,魏爷会对你更好的。」婢女嘻笑著拿起一件薄裳。
「有穿跟没穿一样啊,那衣服跟树上蝉儿的翅膀一样薄。」范青青的话引起婢女们抿著唇直笑。
「这可是最上等的天蚕纱。等会您穿上这件衣服时,魏爷铁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候,你要什麽有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你们快出去吧。」她额上冒著汗珠说道——好热!
「这水这麽大桶,真要下去,那我不被淹进去才怪。」一见她们离去,她立刻站起身子,谁知门又再度被推开来,她闪躲不及地与魏无仪四目相接。
她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倏地埋进了热水里。
「好烫!好热!」范青青叫了一声,在水桶中直跳著脚,雪白的身躯在水波之间更显诱人。
「我没有穿衣服,你赶快出去!」她辣红著脸看著他肆无忌惮的视线,决定自己宁可被煮熟也不在他面前跨出木桶。
「你穿不穿衣服都无所谓,你会在今天成为我的人。」他接近了她,舌尖轻滑过她的耳垂。
她的双臂环在自己胸前,拨不出手摸耳朵,只得摇头——她不懂他的意思,只觉他的眼神和水温一样炽人。
「她们说——你会喜欢那种怪怪的衣服。」她吞吞吐吐地指著那件放在他身後的天蚕纱,只盼他回身走开。
他干麽转身转那麽快!她紧张地瞄了他一眼,更缩进到木桶里。她快晕了。
他拎起那片天蚕纱,早已透过水面看遍她的身段,深沉的眼因为欲望而更黝黑。
在她的惊呼中,他以薄透的天蚕纱衣裹住她的身子。衣料勾勒出她因为热水而泛粉的肌肤,再清纯的女子在这样的装扮下,都显妖艳。
当肌肤上的水气蒸发时,她的身子开始散发西域奇花的独特香气。
「别看!快放我下来!」范青青睁著眼,连忙遮住他的眼睛。
「别遮了,我早晚会吻遍你的每一寸肌肤。」魏无仪封住她的唇,以舌尖引诱出她的娇吟。
热水让她头昏,他的吻也是。
因此,头昏的她没注意他的唇已经吻向她的颈、肩,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一把火在烧。是故当他的唇吻下她的胸口时,她已经昏沉沉地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就此放纵自己在一阵阵难耐的酥麻快感之间——
於是,他们的关系从这一夜开始改变——
生涩的她拒绝不了他所挑惹起的情潮,从被动地接受到两情缠绵,终夜未休——
晨光从窗边射入时,范青青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她眨了下眼,腰间传来的热气让她不解地皱了下眉头。
长长睫毛眨动了两下,却没想到一睁开眼就看到魏无仪的脸庞。
她害羞地转开头,然後又悄悄地回眸凝视著他。娘没看过她赤裸的身子,洛君大哥也没那样对待过她——有些她一辈子也想不到的事,他昨晚全部做了。
她咬住了下唇,在想起洛君大哥时,内心自然浮起重重的内疚感——她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该称之为什麽,但她知道那必然是极亲密的事。
回去之後,该用什麽心情去面对洛君大哥?
不安让她不愿再待在魏无仪身边,她挪动了酸痛的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
找不著自己的衣服,只得套上他的外袍。纤手拎起过长的下摆,缓缓走到门外的庭院一靠近花圃,她随即整个人倒卧在花卉鲜草之上。
当花朵的香味渗入她的四肢百骸时,她满足地喟出了一口气,全身的不适也正在减轻之中。大自然的花朵就是她调理身体最好的药材,她不需要什麽奇怪的西域奇花。
然则,在习惯了西域奇花的香味之後,她若一日不喝则会有些奇怪的感受——精神会恍惚、心跳会变很快,但若一旦真饮入了口,她的身子又会变得没有力气。
「青青啊——」从小径一头走来的田氏低声唤道。
「田大嫂,你怎麽也这麽早起?」她轻声说道。
「你和魏爷——同住一间房?」田氏结巴地问道看著她身上的那袭男人长袍,实在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对。」范青青老老实实地点头,亲吻了下花瓣上的露水——她还是最喜欢清晨的露水,喝了不会没有力气。
田氏看到她颈上的粉红吻痕,倒也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你和魏爷有了——亲密关系?」田氏坦白问道。
范青青呐呐地点了头,不知所措地红了脸。那些肌肤相触的片段一经别人提醒,竟是如此令人难堪啊!
「你这样跟著他有名份吗?」田氏好心地问道。青青救过他们一家人,她身为一个已婚妇人,至少可以多提醒一些。
「什麽名份?」范青青果然傻傻地问道。
「娶你啊,魏爷说过要娶你吗?」田氏这回可著急了魏爷那双暴戾的眼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做了那件事就要娶我?」她还是摸不著头绪,但隐约之间已感到事情并不对劲。
「当然要娶你!你和他做的事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啊!」田氏忌惮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宅,还是决定把她带到角落说话。
「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范青青的脸色惨白,贝齿完全陷入唇办之间。
那些亲密的事,居然是成亲之後才能做的事!他为什麽没说?!
「你娘没有告诉你吗?」田氏同情地拍范青青的肩头。
「没有她正打算说时,我就离开家了。」她现在终於明白娘那天要告诉她什麽了。
可惜太迟了——范青青止不住轻颤,无助地看著田大嫂。
「你们做了很多次了吗?」田氏握住她的手,尽量给她安慰。
「不止一次。」她打了个冷颤,觉得寒意不断地侵上心头。
「你喝了避孕的药汁吗?你知道那样会有孩子吧?」田氏抱著希望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昨天才——」范青青的呜咽声溘出喉头,细柔的声音连简短的句子都说不完全——为什麽他没有告诉她?为什麽?
「你别担心,我现在马上去大夫那里拿些避孕药方,应该还有效——啊!你能喝药汤吗?」田氏皱著眉问道青青只喝花露水啊。
「如果是花朵熬成的就可以。」她低声地说。
「那就成了。你得快点喝下药汁,免得还没成亲却先有了孩子,那可麻烦了。还是魏爷打算很快迎你进门?」田氏小心地问道。
范青青没有回答,她压住自己抽痛的鬓边,失神落魄地看著身旁一株绿意盎然的新株,手指无意识地轻碰了下叶片,新嫩绿叶竟然在她手下顿时乾萎。
她惊惶地抽回手,抬眼看著田大嫂。
田氏叹了一口气,从她的模样早已得知了一切真相。
「青青——」魏无仪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
范青青红著眼眶,用力地捣住自己的耳朵。
「我听到你在外面说话的声音,进来——」他仍是一贯的命令语气。
「快进去!也许有好消息。」田氏快手扶起她。人在屋檐下,总不能违逆魏爷。
范青青被动地被推到门口,却仍是一动也不动。
「你搞什麽鬼!!」房门霍然被打开来,仅披著单衣的魏无仪不耐烦地看著她。
她惊骇地向後退了几步。
「一大早跑到外头做什麽?」他一伸手就要扯她入室。
「我——我自己会走——」她打了个哆嗦,闪躲著他的目光。
一见他带上门栓,她马上绞著衣带,飞奔到离他最远的榻边。
「怎麽了?」魏无仪眯起眼,注意到她的防备姿态。
「没事。」表情完全不像无事人的她,乾哑地低鸣了两字。
「怎麽了?你究竟发生什麽重要的事,要让我问上两次!」他不耐烦的神情明白地显示出他的想法她记挂在心的事,顶多是件鸡毛蒜皮之事。
这样的表情刺痛了她,她突地脱口问道:
「你为什麽没告诉我昨天的事是要夫妻才能做——」
「那重要吗?」原来是这件事!
看来有人多嘴了。魏无仪若无其事地走近她,仍然没将这事认真地放在心上。
「重要!当然重要!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洛君大哥的——」她激动地嚷道。
「你如果真的对他有意,昨晚就不会没有一点反抗。」在她的闪躲中,他仍然成功地抬起了她的下颚。「你们还未成亲,你究竟在吵什麽!」
范青青噤言,心里的痛楚猛地刺上心头,她用力挥开他的手,奋力就想往外冲。
「穿这样想跑哪?」魏无仪暴怒的一脚踹上门板,任她使尽力气地推拉不开。
长臂一伸,扯住她的手臂,拽她入怀。
「小心,别著了凉——」他双手绕过她的腰间,将她的背脊贴到他的胸口。
「你放手!」她又气又急,双手双脚都拿来反抗——他摆明了是想欺压人!
「能放早放了。」他的唇齿轻咬了下她的耳朵,诱哄地说道:
「我们这样没什麽错。你想想,我怎麽会做出让你难堪的事?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看著我,别闭上眼——除非你希望我抱著你到床上。」最後一句带些胁迫。
范青青乍然睁开眼,从他算计的眼中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握。
此刻,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体温,她的内心却开始产生怀疑——如果他连这麽大的事都可以瞒著她,那他有什麽不能欺骗?
「如果有了孩子,怎麽办?」她直接问出心中最害怕的一点——不成亲,怎麽能有孩子!
「难道你至今还想若无其事地嫁给石洛君!」魏无仪的神色一变,手劲加大地瞪著她倒抽了口气。
「你回答我的问题。」看著他没有表情的脸,她逐渐有了防备之心。
「你想听到我说什麽?!我不曾对任何女人如此用心,若不是用了真心,我不会抱你。你自己想想你终究是要离开的人,若我执意要与你结为夫妻,你会答应吗?」他咄咄逼人地追问著。
看来,她还是不够相信他,否则不会对他的举动有所怀疑。
「你至少可以告诉我——」被他的气势压倒,她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小。
「告诉你,然後等你反抗我?!」他嗤笑一声,手掌却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庞:
「我是个商人,我会找任何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我要你,我想真实地拥有你。你为什麽不替我多想想?我一直以为你的善良绝对可以原谅我的独占。」
魏无仪的唇轻抚过她的脸颊,停留在她的唇畔,耳语似地温柔低语,硬是让她无力挣脱。
范青青睁眼看著他,明明知道他在强词夺理,却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口虽服,心却是有些不服。
「对了,我已经找到鼎了,待我和主人谈妥了之後,我就请他们把鼎送来给你。」他打横抱起她到榻边,拿起花露水喂了她几口。「怎麽,还不相信我吗?别想太多了。你刚才又哭了,对不对?以後不许再听别人瞎说,有问题就直接来问我。难道我对你的感情,不如他们对你吗?」
她没有答话,又咽下一口含有西域奇花的香露,身心正逐渐地放松之中。
「相信我,你只该相信我。」他身上的气息哄得她的脸颊发热。
她傻傻地点了头。
「我累了。」她掩了个呵欠,心中纵使还有疑问,脑中却混沌得无法思考。
「我陪你休息。」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衣襟,让她清楚地知道何谓休息。
「不要——」沉重的罪恶感压在心口上,她伸手推拒著他。
「你会说要的——」他的唇边漾出一个诡魅的笑容,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再度以感官肢体的交缠,攫去了她的所有心思。
这日,她没有忘情在他的拥抱中——她只是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