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生气了?”怯怯的看着一脸臭臭的楚语澄,黎韵容极小声的轻问。
他依然缄口,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兀自发着火。
而缩在一角的黎韵容自是感受到他平静之下的不悦,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在无形中流露出的气息更形骇人,所以她很识相的闭起喋喋不休的小嘴。
望向他被柴火照得明亮的侧颜,第一次,黎韵容有机会仔细地端详他——他有双爱蹙着的剑眉、冷得空洞的双眸、挺而直的鼻、薄而老是抿成一条线的双唇随意披在身后,只用一条白色带子绑着的长发——他可说长得俊俏,阳刚之气中夹杂些阴柔之美,再加上他那独特的气质,想不吸引人注目都难。
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歪着头的她继续打量默默添着枯柴枝的他。他真是俊俏,算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如果他笑了,那又是个怎样的情景?一定迷煞众人吧!
想着想着,她不禁在脑海中描绘着他笑时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地,连自己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痴痴呆呆的仿若失了心魂。
剑眉拧得更紧了,楚语澄纳闷得心头沉重——她在干什么?从方才就一直盯着他瞧,还不时闪过奇怪的表情,令人甚觉古怪。
纵是如此,他也无心探究,他已耗去太多的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先是杠上杀手门的杀手、跑出搅局的神秘浪人任独欢,以致任务迟迟未完成,再者被她缠着无法脱身、又莫名的惹到上官世家。一连串的偶发事件消磨掉他不少的精神,看来他得先探得伙伴们的消息,尽早和他们会合,好早点完成任务离开这里。
而首先得解决那个一直盯着他瞧的姑娘。
暗叹一声,他起身面无表情的往外走,打算去探探伙伴的消息,顺便替她带回一套新衣裳。
她那一身的狼狈早已泄了些许的春光,而他给的外衣包在她身上也不是最好的办法,终究,她得换上新衣裳。
“喂,你要去哪里?”见他要离开,黎韵容急得低叫:“你不能这般丢下我呀!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事那怎么办?”
止住脚步,楚语澄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话:“你有能力足以自保。”
黎韵容可急得跳脚了,紧护着胸前,不让一丝丝的春光泄露。
“那是指正常情况下啊!现在的我忙于保护自己的名节都来不及了,哪还有空余的心力自保?
我不管,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缓缓撇过头无言的望着她,半晌,他才道:“我会回来的,你放心。”
他虽然冷血,但也不至于无情到将衣衫不整的她丢下,他明白这非道德良心驱使,而是……
乍然收敛过度翻飞的心绪,敛了敛神色,他依旧是一脸的清冷。
黎韵容可没他说得好般笃定。
“你确定你会回来?”
“我说出口的话一定做到。”冷凝的脸庞有抹不容忽视的坚决,虽然他称不上是君子,但一言九鼎的道理他懂得。
“最好是这样,否则明日这儿就会多一具令人哀叹的尸体了。”黎韵容说得好不经意,不经意到有种危险的暗示在,引人心慌。
楚语澄霎时顿住身形。
“你也知道,世风日下净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坏人,而我又是个俏生生的姑娘,怕会引人垂涎的自惹祸端。你可得尽快回来,不然我出了事那怎么办?你一定也会良心不安的。”
黎韵容幽幽的说着,还挺哀怨的半垂螓首,一副可怜兮兮的蹲在墙角,活像只被人遗弃的狗儿。
而见鬼的,一道微疼竟如利刃划过他的心口,清楚的痛觉犹如一记长鞭恶狠狠的劈头落下,狼狈的不只是自觉失了冷静,还有那微淡的挂怀。
不该有的——
“我去去就来,你别乱跑。”
气闷的丢下话,粗哑的低吼声夹带恼羞成怒的情绪,几乎和自己赌气般,楚语澄僵硬着身子步出破庙。
缩在一角的黎韵容见状不禁掩嘴轻笑起来。
他在生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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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楚语澄冷臭的脸始终没有缓和过,尤其在经过半个时辰还未寻得伙伴的下落时,冷峻的神情更显漠然,心也开始着急了。
不光是任务的延滞,还有个随时会出意外的姑娘——一个可弃之不可顾却撇不下的包袱,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才在偏僻的角落落了地,熟悉的叫唤声立即传来。
“小语儿,这边。”是石笑情戏谑的声音。
“怎么只有你,无昔呢?”烦乱的心在找着人之后微微平静了,他蹙着眉问。
“他先前往平霸镇部署一切。”搭着楚语澄的肩,石笑情笑得懒洋洋的。
“哦?李轩还真会逃。”
“不只会逃,还很会选地点哦!”石笑情贼兮兮双眸眯了起来。“他躲在醉香楼里耶!啧,男人的天堂,看来李轩这老家伙还挺会享受的,逃亡不忘快活哪!”
“他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底。”楚语澄倒是实事求是。
石笑情无所谓的挑眉。
“等我们到了平霸镇,他就知道厉害了,先给他一段时日快活吧。”
“那我们何时动身前往?”楚语澄一心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好回残月楼。在这待得愈久,心就愈容易失控。
“那么心急干嘛?”石笑情玩味的拍拍他的脸颊,“听说你最近桃花盛开哦,惹得上官世家的大小姐上官虹儿追着你跑,誓必要将你绑回去。”
冷睇了他一眼,楚语澄没好气的翻翻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他想到一个缠上他的姑娘,不知她一个人待在破庙内会不会出事?
思绪辗转翻腾,心竟挂怀着她的安危,这让他不禁拧起双眉,无端烦闷起来。
以为他是烦上官世家派人到处搜寻他的事,石笑情笑出声:“小语儿,别烦别恼,上官世家爱闹就随他们去吧!若受不了,不妨给他们一点教训,干脆绑了上官虹儿,将她丢到荒郊里外算了,你说好不好?”
丢给他一记白眼,楚语澄低声警告:“别老是叫我小语儿。”他根本不把上官世家当成一回事,何来心烦之有?
有的也只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灿颜罢了!
烦哪!烦得心情低落。
“小语儿别生气,哥哥我请你吃糖,可好?”从怀里抽出二支糖葫芦,石笑情递给楚语澄一支,一支则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囫囵不清地道:“我先走了,到平霸镇的醉香楼来找我和无昔。”
说完,一身褴褛的石笑情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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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破庙门口,不曾转移视线的黎韵容,在乍见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时,还不太敢相信的眨眨双眸,等到那颀长的身影完全落在她眼底时,原本失望的心情才转为雀喜,俏颜也有了笑容。“你回来了。”他没骗她,他真的如他所言的回来了,没有冷情的弃她于不顾。
好感动哪!
轻俏的来到柴火堆,楚语澄默然的将手上的火红衣裙精准的抛到她脚前,便转过脸不吭一声的朝向熊熊火焰,径自添加柴火,全然无视她的感动。
“这是给我的?”
黎韵容迟疑的拎起火红衫裙,眸中的喜悦退了一些——
火红的衣裙耶!从小到大,她压根没穿过这么艳丽颜色的衫裙。红色在她眼里是有那么点俗不可耐,虽然红色象征着喜气,可要自己穿上总觉得不对劲,真要换上吗?会不会坏了她一身的美丽?
楚语澄冷淡的声音传来。“你别无选择。”
对呀,还真教他说中了,她的确别无选择,皱皱小巧的鼻子,朝他的背影扮了扮鬼脸,她才心有不甘的躲到柱子后将自己打理好。
唉,真希望自己穿上这套衣服也会很好看——她自恋的拉拉衣裙。
“怎样?好不好看?”既然没有铜镜可以照出她的装扮,只好让他来论断。
随意看了看,不可否认的,在一触及到那火红的身影时,一股惊艳的赞叹自眸底滑过,强压住心中骚动,他勉强点了头。
“真的?”俏颜亮了起来,难掩喜滋滋的笑靥在唇畔绽开,原来被人赞美的感觉是如此的甜美。
黎韵容笑得可人极了,随意的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慑人心魂的风采展现,莫不引人注目。
他知道她是美丽的,从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非常的明白。
她美,美得可人、美得清丽脱俗,美得不沾上一丝的俗艳,堪称当代绝色红颜,至少在他的心底他是如此认为。
原以为心早就一如干枯的潮水,杀手生涯的磨练早已埋葬他的感觉,正如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对于这世界,他没有半点的留恋及存在感,他活着的意义只在于完成组织所赋予的任务——不是杀人就是等着被杀罢了!
没想到在长达二十五年的生命里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震撼——只因她,拥有纯净心灵的俏姑娘。
她让他在污秽的生涯里看见了希望、光明,原来在层层的阴霾里终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只可惜他自身是无能为力所改变了,看她这般的无忧,此生算是无遗憾。
“喂,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她人已不避讳的在他身旁坐下,自然的仿若是相识已久的朋友。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楚语澄不自在的皱了眉头,悄悄的往一旁挪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此举无疑惹来黎韵容的扬眉。
“你在干什么?”她又往他身旁坐下,一屁股填满那空出来的距离。
楚语澄见状,连忙往旁移了些。“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话说得可明白了,可黎韵容却撑起下巴不解地问:“江湖中人也兴这套吗?不是说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必在意这繁褥的礼仪?”
这些日子,她看多了,江湖侠女可以大咧咧的跟在男人身旁,还不避嫌的与之同乘一骑——
怎么?同为江湖儿女的她和他就不行?
差这么多!
楚语澄却正色道:“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本来就该适当的保持,基本的尊重更是不可废。”
“哦。”黎韵容淡淡的应了声,暗地里益发的钦佩起他的为人来。
瞧他一副俊俏的样子,合该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怎知他不但为人君子,还是个食古不化的冰人——净绷着一张寒脸,心思却难测的骇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好人,虽然他的脸色始终不好看。
“你真是一个好人,一个有君子风范的好人。”不像有些人自称侠义之士却只会沽名钓誉,活在满嘴仁义道德的假象里还沾沾自喜。
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一个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舅爷曾说这种人算是稀有的了,现下的人们无不一一为自己盘算,而他却正直得令人崇拜。
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楚语澄有股失笑的冲动——她竟然说他是好人?有没有搞错?出身自残月楼的他可是武林中人人欲除了之的邪徒呢!
说出来怕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君子?这么高尚尊贵的词适合套用在他身上吗?
多讽刺呵!
“我不是什么好人。”惯有的冷笑噙在唇畔,楚语澄的双眸闪过一丝阴鸷。
黎韵容却笑得心无城府。
“至少你是我离家后第一个遇上的好人。”
“你离家?”他早该料到了。
漏了口风的黎韵容看他满脸的不赞同,不由得吐吐舌头讪笑。
“噢——也不算离家啦!是舅爷他自个儿先溜下山的,我只是随后跟着溜出来玩而已,玩够了我自会回去。”她还颇理直气壮的扬高上巴。
真是个不懂世间险恶的姑娘家,楚语澄不禁摇头叹气。纵使她武功了得,又怎敌得过人心的丑陋?人心是难辩的,其诡谲有如狡猾的狐狸,涉世未深她再继续这么玩下去,总有一天会玩出问题的。
“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难得的善心是为了能摆脱她,算是了断心中的那抹牵挂。
皱皱鼻头,黎韵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我还不想回去,等我玩够了自会回去。”
“姑娘,江湖险恶。”楚语澄语重心长地道。
谁知她却回以一记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才不笨。”
论武功,打不过十个总也打得过八个吧!论智慧,她自认机伶得很,多的是小人步数,要还有一身的美丽可以利用呀!天下的呆子多的是。
瞧她自信满满,楚语澄只差没翻白眼,她是不是天真的过头了?
“哎,别净说我,你也挺会惹麻烦的,到处都是在找你的人。”支着下巴,黎韵容好奇的问:“你是不是在江湖中很有名,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在找你麻烦?”
淡淡的撇着嘴角,楚语澄不吭一声的拨弄着柴火。
哈!有名?是恶名远播吧!江湖中人谁不知残月楼?谁不对残月楼心存忌惮?
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黎韵容掏出怀中的续命金丹,像献宝似的亮着。
“喏,看你麻烦这么多,虽然你的武功不错,但总会有失蹄的一天,所以我送你续命金丹以保万一。”
轻蹙着眉头,楚语澄闷闷地看着那瓶金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杵在那儿像根木头似的。
看出他的迟疑,黎韵容爽朗的将整瓶金丹往他怀晨塞去。“你就别磨蹭了,收下吧,那很好用哦,是我蓝鹃姐姐费心炼制的,我全把它偷了出来,她一定气得跳脚,大骂我三天三夜。
”
在她的威胁注视下,他也不好再推托,被动的收了下来,神情净是无奈。
只见她独自笑得开心。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见他没意愿回答,黎韵容抗议的低嚷:“你可别又不说话,好歹我们是朋友了耶!”
朋友?何时他与她的关系变得如此亲近?他怎么一点也不知情?闷闷的抿着唇,楚语澄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料却迎上她那充满期待的灼灼眼瞳。
“楚语澄。”他有种悲情的无奈。
“楚语澄!”喃喃低念着,随即她笑开了颜,“那以后我就叫你楚哥哥——对啊,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是黎韵容。瞧,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他不置可否的闷哼一声,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瞎起哄,也不问问别人的意见,径自作了决定,他是倒了霉才会教她给碰到,还有一种被她牵着走的错觉。
一想到方才她语里的“以后”,不自觉整个人发毛了起来,她不会打算一直跟着他吧?
果然——
“楚哥哥。”黎韵容开心地唤着。“我们明天要去哪里?”
一记闷雷自头顶轰然落下,楚语澄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姑娘,你该回去了。”
“哎,我说过我还不想回去的嘛!”她不耐烦的挥动双手。
“姑娘,你——”
黎韵容飞快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停——就此打住吧,我听得烦了,反正不管你再怎么说,我是不会回去的。”
沉默了会,楚语澄不解地问:“你为何要跟着我?”
天下何其大,人何其多,为何独挑上他?
瞧她天真烂漫,时而不解世事、时而机令慧黠,又有一身好功夫,一度让他怀疑她接近他的目的及企图;之前同行也不乏有过这样的例子,可因为她澄净无邪的双眸及清新的气质,没有一丝杀手的味道,让他摒险怀疑。
据他判断,她只是一般的寻常女子罢了。或许对他构不成威胁,但也严重的影响到他生活里的一切。
转了转眼珠子,一时间她也被他的问题给愣住了,说不上来是何种动机想跟着他,只知道她就是想嘛!倒没深入的去探究自己的心思。
“直觉吧!”她耸肩,多不负责任的回答。
这一刻,楚语澄真的有那么一点后悔,如果当初的自己能有所坚持,这下就用不着欲哭无泪的喊头疼。
“姑娘,你——”
欲出口的话再度打断,“哎呀,楚哥哥,别姑娘姑娘的一直叫,那么生疏哪!你就喊我容儿,听来才不会那么别扭。”
“你——”罢了,再这么跟她扯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尽早再想法子摆平她吧!
“楚哥哥,你不能丢下我哦!”
仿佛跟他作对似的,她幽怨的声音飘呀飘的,直荡入他的心湖。
“你若丢下我,怕是容儿再也见不着亲爱的舅爷和二位姐妹了。你也知道容儿生得标致,堪称倾城倾国,很容易引起不肖之徒的凯觎,虽然容儿有武功足以自保,但暗箭难防呀!
况且上官世家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一旦教他们给碰着了,肯定捉着我严刑拷打一番以逼出你的下落而我是绝不会透露出你的行踪;若我被打死了,我也无怨,可你忍心见容儿就这么死了吗?”
凄楚的眸光直锁着他,盈盈眼波里泛起些微的雾气,成功的揪着他的心,令他见鬼的泛起满腔的心疼。
缩紧下巴,楚语澄硬是冷着脸庞,不动声色的敛去内心的波动。
“我送你回家。”到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方法。
黎韵容听了差点抡起拳头往他脑袋瓜敲去,怎么他脑中将是些想摆脱她的念头,扯了老半天仍在原地打转,气死她了。
瞧她含怨又气愤的神情,楚语澄不禁放软了声调。
“跟着我,你会有生命之忧的,姑娘。”
他是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岂有不明白之理。
刀光剑影,杀机重重,活着只是过一天算一天,让她跟在身旁,只怕陷她于危险中。
他怎么能?
“楚哥哥,你放心,我有武功的,必要时还可以保护你!”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楚语澄无力的别过脸。
“你——真是纠缠不清。”被她闹久了,他竟也感到习惯,原本的坚持在她的吞食下终有让步的时候。
或许等她玩疯了,见识到何谓腥风血雨的江湖时,她就会离开了吧?
“对了,楚哥哥,我们明天要去哪里?”话锋一转,她睁着大眼问。
“平霸镇。”
“哦?”连听都没听过。“去那儿做什么?”
“办事情。”
“办什么事情?”
“办要紧事。”他不想多说,仅轻描淡写带过。
黎韵容自讨没趣的撇撇嘴角,楚哥哥是个小气鬼,什么都不告诉她,净往肚子里藏。
娇哼了声,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呵欠。
奔波了一天,她也着实累了,阵阵的困意席卷而来,使她眼皮愈来愈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硬拉着楚语澄的衣袖不放,硬是和眼魔抗争。
说什么她也不能睡着,万一楚哥哥狠下心来溜了那可怎么办?她不能因贪那么一点睡意而坏了大事。
“你想睡就睡吧!”不忍见她频点头,楚语澄淡淡地催着。
“我还不困。”她嘴硬,虽然思绪已呈现散乱状态,她还是勉强的睁大双眸以证实她的所言不虚。
“我不会离开,你安心的睡。”他非常了解她不要入睡的原因——怕他溜了。
回答他的是一颗靠在他肩膀的头颅;不知是睡魔制服了她,还是他的保证使她安心?
轻轻地把她安置在草堆上,为她调整了舒服的姿势,见她睡得酣然,他轻扯回自己的衣袖,坐于她的身旁,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浩瀚无穷的星空,一脸的静然。
就这样的望着……
???
天方肚白,洒落几丝的曙光于大地,黎韵容被这丝丝从破瓦中落进的初阳给弄醒。
微睁美眸,因初醒而有些意识混沌的她有那么一刻是呆愣着,等她完全清醒时,看不见破庙内的另一个身影,她激动得跳了起来。
“楚哥哥,你在哪里?”
绞着衣袖,她略微颤抖的叫着,唯恐他人已走掉。
回应的她是空荡荡的风声,这更令她确定内心的疑惑,她不禁垮着俏颜低嚷:“该死的,楚哥哥竟来阴的,趁我睡着之际连忙闪人,他就不怕我出意外吗?怎么这么狠心,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瞧他昨天夜里说得多信誓旦旦哪!结果还不是扔下我就跑得不见人影?好啊!楚哥哥,你最好向上天祈祷别再让我找到,否则我肯定缠着你没完。”
被扔下的闷气却未因这番嘀咕而有所宣泄,反而愈加郁卒,沉重的哽在胸口。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爽快的大吼出声:“楚语澄,你是个大骗子!”
吼完后,心情果然畅快许多,虽然还有些残留的沉甸,可她还是勉强的打起精神来,扁着红艳的唇踱出破庙——套句古人的话,山不转路转嘛,大不了再去找一个可以缠黏的伴。
哼,有什么了不起。她酸溜的鼓起腮帮子。
前脚才刚踏过门槛,一双美目就冷不防地撞见一道昂立的身影赫然就在不远处,心虚的傻笑着,黎韵容暗自直喊糟糕。
还真糟糕哪!这下糗大。楚哥哥人还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并没有无情无义的扔下她不管,而她却性急的骂了一大串——
他一定全听见了。
尴尬的堆起笑脸,黎韵容难掩心虚的悄步来到他的身旁,极小声的道:“楚哥哥,早啊,怎么不叫醒我?”
一瞥及她陪笑讨好的俏脸,心中纵使有万般的无奈亦全化成无声的叹息。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率先朝东方走去,正是往平霸镇的方向。
“楚哥哥,等等我。”见他迈开步伐,她赶紧跟了上前,小手还很不安分的扯着他的衣袖。
没心思去在意她的小动作,他满脑子都在思量着走哪条路才能最快到达平霸镇,且不至于引来上官世家的注意,最重要的是能完全摆脱杀手门的眼线。
他知道整个县城的人都在找他和她,除了杀手门,上官世家亦已发出悬赏令,谁要是抓到他们,一律重重有赏;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到时候所使出的手段定教人难以预防。
况且他楚语澄只懂武术,可不懂医术及毒术,身边又带了个麻烦,看来也只懂武术;这样自身的应付力显然不足,外加强敌环伺下又得执行任务,他真盼能早些脱离这些杂务,可以早日和伙伴们聚合。
他的心思如此辗转,甫接触外面世界的黎韵容当然不懂。见他眉头深锁,她也纳闷了起来。
“楚哥哥,你有心事?”
“没。”
“可是你的脸色很难看耶!像是很烦闷。”黎韵容蹙起了秀眉,忧心的看向他。
淡然的睨她一眼,他依然抿着唇懒得开口,径自赶着路程。
“你在生气?”气她骂他吗?不太像耶。
“没有,你别乱想。”
这次,他连看都懒得看她了。心中直估量着,若照他现在的速度赶路,不消三天就能抵达平霸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离动手的日子尚有七天,这七天可以让他做很多事,包括摆脱掉身旁的那名姑娘。
该为她找一个可以信赖的安庇之所,最好将她丢给所谓的名门正派,好护送她回家。这概况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但这只限于没有意外的话。
才这么想着,身子却突地冷了起来,望向前方的一片林子,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怎么了?楚哥哥。”见他顿住身形,黎韵容诧异的扬扬微翘的眼睫。
“我们绕路走。”
才觉得不对劲,警觉性极高的黎韵容早已嗅得林内的危诡气息,双眸所发散发出的光芒自是令楚语澄习惯性的拧起眉。
“有哭声哦!”
“你想干嘛?”楚语堂警告似的低语。他已经够烦了,不希望再生事。
而黎韵容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哪管得了会不会造成别人的麻烦?双眸发亮的她以手肘推了推他。
“楚哥哥,我们过去看看可好?”
“不好。”拒绝得冷硬,没有二话。
黎韵容哪肯乖乖依从,趁他一分神,突地来个纵跃,毫无征兆的被她扯着衣袖的楚语澄心惊了下,连忙顺着她的飞势和她双双飞往了那片竹林。
见计得逞的黎韵容不由得笑开了颜,如串串银铃般悦耳清亮的笑声在空气中传了开来,和楚语澄冷臭的苦瓜脸成了鲜明的对比——
头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