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情平静过后,人也就慢慢变得昏昏欲睡,楚枫之没有拒绝周公的造访,放任意识深沉,只是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奇怪感觉却让他从黑暗深渊中逐渐醒了过来。
「……你还在这儿?」艰难地撑开眼皮,就看到张称不上熟悉的脸盘近在眼前晃,楚枫之迷惑地眨了眨眼。
「作工啊,哪像你大少爷好命。」抬头瞥了眼那双泛困的朦胧睡眼,杨旸依旧手下没停地忙着,心底则是不住默祷着等会儿别又是魔音穿脑的高八度尖叫,他可没预期这家伙会在这种时候醒来。
刚醒的脑子迷迷糊糊地运转不灵,楚枫之一时还转不过来男人到底在说什么,直到身体被翻转成侧改了个方向,人才如梦初醒睁大了眼。
「你在干嘛?」
温热的湿暖感觉在背上游移着,很舒服却也很诡异,尤其当这感觉从背蔓延到腰,然后还大有往下发展的趋势时。
「杨旸!」
「干嘛?」
「我才要问你干嘛!你干嘛摸、摸、那儿。」大嗓门嚷嚷倏地结结巴巴没了气势,看不见的另头楚枫之早已急红了一张脸。
「摸哪儿?喔,屁股呀。」泰然自若的语声毫不见半分尴尬,甚至还说的再直白不过:「你洗澡难道这边都不洗的?」
把毛巾丢回热水盆里重新拧了把,杨旸不禁感谢起上帝听见了他的祷告,比起Jane连衣角都没踫着就被骂的狗头淋血,他应该算真lucky了,就不知这份好运能维持多久。
「洗……澡?」还没完全消化这两个字账面上的意思,楚枫之就让下个触感给搅得脸色阵青阵白。
「杨旸!」
「又怎么啦?」摇摇头,杨旸不由地哀叹自己的两耳终究还是难逃魔音洗礼的命运。
「你、你在干嘛?」
「不是跟你说了在帮你洗澡嘛,你老年痴呆啊。」
「……」老年痴呆?打翻了水彩盘般的精采脸色已分不出是羞还是气,楚枫之狠狠吸了口长气储备肺活量。
要不是那只手在那不该碰的地方到处乱摸,他哪会一问再问,当他白痴呀?!
「你、在、擦、哪?」一字一顿,危险的语气摆明了某座楚姓火山已在爆发边缘。
「股沟啊。」仔细地扳开两片臀丘揩抹着,杨旸将湿巾折迭换了面,然后倾身向前将并拢的长腿抬起一只至肩上扛着,「现在是鼠膝。」
语声还没落全,杨旸已是将湿巾探向两腿间的柔嫩禁地,蓦然肩上却是一沉,力道虽然不大却已足够让他啧啧称奇。
好家伙,看不出躺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有这点力气。
「该死的!别碰我!」死命压着腿,吼出六个大字后楚枫之已是脸红脖子粗气喘如牛,无奈再使劲那条腿也只像腊塑摆好看用的,根本蜻蜓撼石难移分毫。
「好好,我不碰,你先别这么激动。」
有了不久前刻骨铭心的前车之鉴,杨旸这回可不敢不理人硬着来,只得先缩回手将肩上的腿弯抬下放回原处,回头再想法子看怎么完成这份既劳力又劳心的浩大工程。
「澡不洗就算了,伤口至少让我换个药吧。」
伤?又什么伤?好不容易安心喘了口气,入耳的偏是句好比天书的外星文,楚枫之马上又绷紧了神经备战,好半晌才恍惚想起之前后腰那儿好像是有点疼。
问题是若照男人所说的算,离那场车祸少说也半年了吧,有什么伤这么惨大半年都还好不了?
腰吗……该不会不能走了吧?
「哪里?车祸伤到的?很严重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楚枫之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地快跳出了口。
千万别跟他说这辈子都得跟那两轮的椅子黏在一起。
「Here.」轻轻揭起虚掩的纱布,杨旸落指在创口周围的红肿处比了比,刺痛感立即让人触电般一颤。
「不是车祸受的伤,是褥疮。」
「褥、疮?」又是两个天外砸来的大字,楚枫之皱眉瞇了瞇眼。
「Yas,久卧不动,难免。」
难、免?欺他不懂得花钱消灾这道理吗?一千万就算只是台币也没这么白花吧。
「……为什么会久卧不动?不是有请看护吗?」
「呃,前一个看护……有点……欸,怎么说呢?」
歪了歪头,杨旸努力思索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叫人抓狂,就说商人最讨厌了,没事尽往这小地方斤斤计较干嘛。
「有点什么?」肉长在他身上,钱也是从他口袋里掏出去的,楚枫之抱定了打破沙锅也要问到底。
「这个……那小护士只是有点粗心大意啦,所以才换了Jane呀。」
刚把人搬回家静养时院里头的工作正忙,他也就完全放手给看护没多过问,等到工作的事告了段落有空把人好好从头到脚看一遍时,才发现聘雇的看护心不够细外加有些偷懒,当然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细皮嫩肉的也是问题之一。
总之不过一个多月,他大少爷的后背就已经灾情惨重,只差还没感染引起败血,吓得他捏了把冷汗直呼上帝。
「如果不是Jane照顾的好,你这背腰屁股的还不知道要多烂几个地方,结果谁晓得你大少爷第一眼就把人给我撵跑了,你知不知道这年头像Jane这样有经验又有耐心跟爱心的看护实在很难找?不是你少爷有钱就能解决的。」
先发制人,杨旸略过所有的前因后果直接把话题跳到不久前,否则照这小子的少爷脾气,若让他知道了如此原由,耳根子保证绝对不得清静。
「……」咬着唇噤声不语,楚枫之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他也知道之前歇斯底里不讲理的行为活像个不知民间疾苫、惯于颐指气使的任性大少爷,但要他怎么解释说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他不爱女人,尽管商场上因为身分没少上过酒家逢场做戏,为了掩饰性向也没少跟女人上过床,但他还是无法忍受那软绵绵躯体的主动碰触,凡是跟过他的女人都晓得他这禁忌,偏偏那个叫做Jane的洋妞……而他却动也不能动逃都逃不了,怎能怪他反应如此激烈。
「知道错了?明天Jane来跟她道个歉,她人很好不会在意的。」
「我不要……」
「不要什么?」尾音有些危险地高扬,杨旸拿着镊子夹绵球擦拭伤口的手也跟着多使了几分力。
还以为这大少爷默不作声是表示终于懂得检讨自己的所做所为,没想到到头来竟还是死不认错?好不容易抛开成见累积起的丁点好感瞬间蒸发无踪,对这位有钱大少爷的评价也再次down到了谷区。
「姓杨的,我是不能动不是没知觉!给我轻点儿!」龇牙咧嘴忍着疼,楚枫之实在觉得自己很冤,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判了刑,而这位断章取义的法官大人还身兼侩子手直接执刑,连上诉的机会都没留。
「我说不要又不是不道歉你气什么气!这么心疼她,那女人是你妈啊?!」一分分被凌迟的是自己的皮肉,楚枫之可顾不得面子不面子地再赌气不开口,但也没好口气就是了,结果就是阵阵抽疼变成了攒心剧疼,痛的他直咬牙打颤。
「……妈的!」
「大少爷,再敢问候我妈一句,信不信我就把你从窗子扔出去?」
「……」胸膛剧烈起伏着,楚枫之气极地狠瞪着人,片刻后猛地偏头埋进绵枕里。
见鬼地他哪里对他妈不敬了?!
不过是句口头禅而已,男人间不都这个样子?他就不信这个假洋鬼子从不说fuck或damn之类的,有什么好小题大作一副他十恶不赦该下地狱的样子?
为什么这男人总要把他想的这么坏?他妈的到底哪里欠了他姓杨的!
他生来就是有钱人家少爷又不是他的错,关他啥屁事?!再说这家伙不也是拿他家钱办事的,凭什么装道学假清高!
「又怎么?这回又委屈你了?」眼见人转了头大半晌没声响,杨旸才觉得不对,赶紧抓了块纱布掩在伤口上把人翻正,果然就见那张脸又是爬满水泪憋的青紫发胀。
「又哭?你到底是不是男的啊!」
气急败坏地抓过一旁的氧气罩直往那张斑驳脸盘上套,看着人从无声饮泣到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噎着,杨旸只有无奈地拿手撑下巴静坐观赏,就怕再说句不中听的又惹得这泪娃娃水涟涟。
氧气瓶就只这么一小罐,他可没准备多的,哭不停就只有闭眼去见阎王了,而他敢说床上的当事人绝对没这自觉。
怎么会搞成这样……懊恼地捧颊猛叹,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少说也有三、四个月逃不了,他真不敢想未来云云。
如果照中国人的玩法拿他跟这家伙的八字去合,命盘不用排他都可以知道答案是绝对大凶。
从这家伙醒来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经两次快闹出人命了,而自己向来代表东方人「君子」两字的泱泱气度也给毁的差不多,完全破功。
他跟他,根本就像两条斗鱼,关在一个水缸里只有斗到一方翻白肚至死方休,现在是因为其中一条病厌厌的没什么战斗力,等气足了能跑能跳……呃,如果能撑到那时候还两方俱存没人阵亡,他真怀疑这间屋子还在不在。
要命哪……怎么会去惹了这么个麻烦?就知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这年头钱还真不是普通地难赚,不知道现在把支票跟这家伙打包寄回去物归原主还来不来得及?
又是一声喟然长叹,杨旸挫败地垂了脑袋。
想是这么想,可是他需要这笔钱哪,想想这些绿花花的钞票能做多少事……他应该做得到对这大少爷多点好脸色吧。
「喂,哭够了没?」推了推那依旧微颤不已的肩膀,诡异的罪恶感再次萦绕心头,杨旸皱了皱眉。
他怎么突然觉得好像小时候跟邻座女生吵架,把人欺负到哭的浙沥哗啦才别扭地低声下气哄人开心求和休兵。
不会吧?当年的男女大战套在此时此景未免也太……不伦不类。
「喂,我们把话说清楚。」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杨旸再次伸手推了推人,「听到没有?光哭有什么用,哭瞎了眼那点水也淹不死我。」
话才出口就见那暂歇的喘息又渐形转剧,杨旸忍不住在肚里骂自己嘴贱,明知人激不得开口还夹枪带棍,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找麻烦罪受?
「啧,我不是那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说--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讲,光哭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又不是女……」察觉到自己没两句口气就又冲了起来,杨旸只得赶紧闭上嘴。
看样子,要跟这家伙和平共处……还真的很难哪……
「喂,嗯,枫之……」
和平的第一步,至少先叫名字感觉比较亲近点吧,杨旸如是想着。
只是……枫之?没记错的话这发音怎么跟「疯子」这么像?他中文久不用了该没退步吧?
怀疑归怀疑,杨旸却不敢挑这时候再捅马蜂窝,只能力求自己的咬字正确,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这位人少爷以为他是故意取笑他。
「你刚刚是说你不要什么?」重拾引爆这一场混乱的话题,杨旸字字斟酌问的很小心:「告诉我,我们好好讨论看看。」
「……枫之?」小心翼翼地拿下覆面的氧气罩,却见那双噙着泪渍的眼依旧没睁开的意思,整个人安静到让杨旸不禁开始怀疑他睡着了。
许久,细如蚊蚋般的声音才断续地从那两片微启的双唇间逸出。
「……好冷……累……」
贴近人嘴边把话听清楚后,杨旸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地忘了给人盖被,之前为了擦澡脱的衣服也没帮他穿回去,就这么光溜溜地大半天也难怪要喊冷,而以这家伙目前的烂体力,连哭两场还没昏死也称得上奇迹了。
看了看桌边不再冒热气的水盆再望了望床上裸裎的躯体,杨旸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决定放人一马入梦。
澡随时可以再洗,顶多麻烦些,好梦却是难寻。
对这家伙而言,现在最需要的该是睡场好觉养足精神体力。
再说他也不想跟条气息奄奄的病鱼同关一缸,要斗,就该势均力敌才不会老让莫名的罪恶感搅失了兴致。
***
意识从睡梦中慢慢苏醒,楚枫之懒洋洋地一动也不想动,浑身软绵绵地好舒服,好像好久没醒的这么愉悦了。
低低咿唔了声,楚枫之往脸下柔滑的丝枕蹭了蹭,提醒着自己等会儿要在PDA记下这是哪家饭店的床,又软又暖,以后好常来光顾,或是干脆就买下这一个单位算了。
「醒了?」
兀自做着美梦,谁知道一声不合时宜的低沉男声却大煞风景地打破了一室宁和,楚枫之不悦地皱了皱眉,边睁眼边打算一脚将这个扰了他清静的床伴给踢下床去。
「……」不张眼还好,眼一张就连那最后的美梦也灰飞湮灭连点残渣都不剩,楚枫之懊恼地竖长了嘴,刚醒的好心情眨眼已不复存。
「看来是真的醒了。」
扰人的男声依旧自言自语着,楚枫之索性又闭了眼打算重新寻梦,没几秒却突然又睁大了眼,见鬼似瞪着近在寸许前那张脸。
为什么这男人也在床上?还离他离的这么近?!
看着人从像只猫咪般蹭着他的胸膛撒娇,到突然拉长了脸再到突然撞鬼似地瞪大了眼,一惊一乍间生动的表情直逗的杨旸想仰天大笑,而他也真的笑了。
爽朗的笑声直震的耳朵紧贴声源上的楚枫之头昏脑胀,奈何抬头也离不了几公分,无力挪移下只有打破沉默动嘴抗议这震耳欲聋的酷刑。
「姓杨的,吵死了!」
「呵呵……Sorry,忘了。」竭力忍住笑声,杨旸依旧笑扬着唇角,胸前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实在有趣到让人很想捏上一捏。
「你怎么在这儿?」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楚枫之也就不再继续赌气不说话,再说他这人有项旁人都不敢信的优点--没有隔夜仇,再气再怒睡一觉起来也都消了七七八八。
以前就常被陆某人调侃说脑子空空神经大条。
也许真是这样也不一定,否则亲密爱人也就算了,怎么连眼前这称不上认识的讨厌家伙都能原谅得这般轻易……
「喂,别躺久了就鸠占鹊巢,这是我的床好呗。」眼微瞇,杨旸显然也发现了人口气虽差却是没了昨天的火气,这点发现让他不由地大感兴趣地挑高了眉梢。
「喔。」漫不经心地低应了声,楚枫之没再争辩什么,床是人家的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倒是想问问这姓杨的在哪儿买的床,真的很不错睡说。
就这样?眉挑的更高,杨旸突然觉得对于眼前这位大少爷感觉似乎变得很陌生,这些可以称得上单纯的言行一点也不像他所知道的有钱人。
他原以为这家伙会横眉竖眼地叫他滚下去,他如果不肯,再就会端出什么花他家的钱床也是属于楚氏云云之类的经典混帐话,哪晓得居然只是不痛不痒地「喔」一声就没了下文。
这尾斗鱼,该不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后就软成没脾气的蠢金鱼吧?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人吊错瓶吃错了药,下一句窜入耳的就让杨旸想拿温度计直接塞到身上这家伙的嘴里去量量。
「喂,你的床是在哪儿买的?」
什么意思?想叫他再买一张挤进这间房里吗?NOWAY!
「……Downtown的一家shoppingmall,干嘛问这个?」
「等我回去的时候,记得带我去买,这张床很舒服。」
「咳咳。」轻咳两声,杨旸脸上尽是要笑不笑的古怪神情。
这小子如果不是天生的后知后觉就绝对是脑袋里的逻辑回路有问题,聊了这么久,难道到现在他都还没发现自己是怎么躺的吗?
「我说……咳,枫之。你大少爷好像是半个人横在我身上吧?这跟我的床舒不舒服应该没什么直接关系,要把我也搬回台湾去吗?」
这男人在说什么?狐疑地微仰首,楚枫之下意识挪了挪手,这一动就发现手下的触感果然有点奇怪。
奋力撑肘稍稍仰起上身,这才赫然发现他趴枕着又暖又滑的东西居然是某人光溜溜的胸脯?
「!」惊到说不出话,虚软的双臂却是无力再撑住自己,倏地又重垂跌回了那片肉色被褥上。
「唔,咳咳咳……谋杀啊?!」惨叫了声,杨旸这回真是被撞到岔过气上,边抚胸咳着边把怀里的祸首推往一旁摆去。
「我也很痛呀,瘦不拉几地都是骨头!」吃力地将手移到额角上揉着,楚枫之也是一脸吃痛的表情,拿头撞肋巴骨滋味也不好受哪。
看人孩子气地噘着嘴嘟囔抱怨,缓过气的杨旸不觉莞尔地露出了笑意。
这家伙,有时候还纯蠢的挺可爱的。
「我看看。」拉开虚掩的手仔细瞧了瞧,杨旸接手轻揉着有些红印子的地方:「要不要我吹口气痛痛飞飞?」
「去你……」笑闹的表情骤然僵在脸上,楚枫之显然想起了睡前出口带脏的代价,和谐的气氛霎时变得有些沉凝。
「好了,没事,下次要摔前通知一声,我会记得拿肚皮去接你。」故意开着玩笑带过断一半的话语,私底下杨旸却是暗自一凛。
这小子怕他……
这原是他想要的结果,确立这间屋子里谁才是老大,叫这任性的阔少爷懂得什么是规矩,然而当成果呈现在眼前时,感觉却是见鬼地差劲。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张脸对他露出惊惧的表情。
「饿不饿?要先吃饭还是继续我们未完成的丰功伟业?」翻身下床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暖暖日阳下杨旸笑的一脸和煦。
既然不想人对他畏如蛇蝎,说不得态度就得有所改变,就算是两条斗鱼同处一缸,也不见得非时时刻刻斗的你死我活吧,尤其当其中一条看来有点傻,应该不难拐。
「……什么?」
这头大拨算盘,那头被算计的则还是一脸茫然地脑筋转不过来,孰胜孰负,答案显然已昭然若揭。
「欸,你不会忘了你的澡只洗了一半吧?」
「……」不自在地僵了僵,楚枫之实在很想选择前面的那一项答,可是比起咕噜直哀的五脏庙还有件更重要得优先处理的。
「我、我想先上厕所。」
红着脸提出要求,楚枫之原以为会惹来几句揶揄,没想到这诸事刁难的男人这回倒很干跪地一点头,只不过下个动作却是莫名其妙地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薄被。
「为什么我没穿衣服?!」掀了被子,楚枫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横在人前,羞赧的潮红一路从脖子爬上了脸,烧得整张脸都热哄哄的。
抬不了手遮掩,楚枫之只有学鸵鸟紧紧闭起自己的眼。
「穿了还不是要脱?就跟你说澡没还洗完嘛。」好笑地看着那张脸十秒内由白转红,杨旸不禁考虑着该不该拿把扇子替那张脸煽风降降温。
只是若照委托人所言,这小子的风流史可以写满一卡车白纸,怎么才少件衣服蔽体就臊得如此不知所措?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doctor吗?再说也不是第一次被我看了。」一把将人抱起走向转角的浴厕,杨旸轻轻地将人放在马桶上靠着水箱坐下。
「别跟我说坐着不会上,还是要我抱你站着帮你扶着小弟弟上?」
话一出口,就见才褪了点红彩的俊脸马上又涨成了猪肝色。
「哈哈,我发现你很可爱耶,怎么这么容易脸红?你这样怎么谈生意?一说谎岂不就穿帮了?」
「谁像你,哪有人好意思说的这么直接?」没好气地白了人一眼,楚枫之不甘示弱地加以反击。
哪是他容易脸红?根本是某人的脸皮厚到可以跟墙比。
「不好意思?Please!I'madoctor.Asurgeonok?」抱臂斜倚着门框,杨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别说你外头长的这几样东西,就连你肚子里装的哪样我没看过?血管神经组织肌肉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讲?别说中英文了,我还可以用拉丁文告诉你那玩意的学名。」
「是,你杨大医生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是美女脱了衣服在眼前晃,我看你也已经千锤百炼没反应。」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好胜心驱使下,楚枫之早忘了该对这男人保持戒慎距离。
「的确是没你们公子哥儿这么不经挑逗。」耸耸肩,对于被质疑的男性能力杨旸毫不费力地就把球再丢了回去,还附送一记狡黠的眼色。
「知道什么是职业病吗?看到一个人我通常直接就把他分解了,除非认识久了,我才有办法忽略那些骨呀肉的只看他外在皮相。」
什么意思?眨眨眼,楚枫之狐疑的目光尽在自己手脚间打转……
难不成我现在在这家伙眼里也只是一副骷髅骨架?
看着那双眼犹疑不定地瞟来瞟去,杨旸就知道这大脑回沟少了几层(注)的家伙已经被他唬住了,微扬的唇弧不由地越咧越大。
「喂,你还憋得住啊?我站的腿都酸了,真尿不出来千万别客气呀,我很乐意借手给你帮忙的。」
话一说完,就见那双微瞇的眼眸越瞪越大,腮帮子也跟着越涨越鼓,最后终化作一声暴走的冲天大吼。
「出去!」
笑嘻嘻地转身还人一片自在,杨旸再次确定了。
比起让这小子怕他,他更喜欢那张脸有着各种多采多姿的颜色,尤其是酡红的嫣彩,还挺适合这位细皮嫩肉的大少爷。
注:有研究认为大脑回沟纹路的深浅与多寡与该生物的智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