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那家伙对你还真是厚爱。」相对于他御寒的棉布衣衫,她黑色的毛裘暖篷显得温暖而贵重。「药让他服下了吗?今夜子时,趁着药效尚未完全发作时,你先将他引到后花园。」

「药性发作时,会如何呢?」她鼓起勇气问。

「你舍不得他?」否则何以她眼底、眉梢有着恐惧?曲步瀛用力地捉住她的肩头不住摇晃着。「他毁了高昌、夺去了你的清白?你还舍不得他!你忘了你曾经承诺过我的话吗?你忘了我们留有过的美好时光吗?李家的财势已让你忘了这些吗?」

他激动地愈喊愈大声,手劲也就越发地忘了控制。

被曲步瀛摇得发散、帽落,肩胛更是彷若被扯断般的痛苦,柳子容难受地吸着空气,受不了地以拳推打着他。「我没有那么想。你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意见?放开我!」

被她一喊,定住了心神,曲步瀛颓然地放下双手,发红的双眼圆睁着,有狂怒后的悔意。

「我太烦躁了才如此,你懂得我心情的,对不对?」他期待地看着她,要求一句肯定。

「我不懂。」她漾起苦涩的笑。「我只知道你从来不留听过我的意思,在你心中,我只是一个服从你所有意思的人。」

「你是我的人啊。」他朝她靠近一步。

柳子容摇头,无心再去解释什么。「告诉我,药性发作时会如何?」除了刚服用的前几日,她经常体力不济、食不下咽外,近来的日子,她的状况一直没有恶「身体会愈来愈无力,有些类似受到风寒的模样,一般大夫诊不出症候,也只会当成体虚,加以调补罢了。」曲步瀛的眼光随着描述而逐渐发光。「不过,在十五日也就是半旬过后的那一天,中毒者的内脏会开始像腐蚀一样地痛苦,九孔流血终至死亡。这时就算给他任何的仙丹妙药也救不了!」

想到获取李伯瞵头颅后,在西突厥即将可得的功业,他狂笑起来。

柳子容向后退了数步,直到身子抵住了街巷的墙垣。明天的死亡竟是要捱上那样的一段煎熬,所幸没有将药放入李伯瞵的饮食之中。他好狠的心!「曲大哥。」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看向他。

「什么事?」

「我没有把药给李伯瞵吃。」

「你说什么!」

曲步瀛睁大眼,所有的得意全化为怒不可遏。「你没有把药给他吃!我交代的话不够清楚吗?这样一来,我又得捱上十五日,你的脑子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复仇是不能有妇人之仁的!你现在回去,立刻把药放入他的饭食之间,听到没有!」

「药已经没有了。」她的背抵着墙直到再也无路可退,曲步瀛逼近的眼中有着怨恨的杀意。

他伸出手左右开弓给了她二巴掌。「那么珍贵的药,你把它丢了!混帐!」

柳子容捂住自己麻辣发红的颊,不能置信地望着他——这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曲步瀛吗?不!他只是个被复仇泯灭了心智的男人。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竟然把药给丢了?还是他的体力过人,服侍得你舒畅到不想离开?贱人!」

柳子容睁大了眼,不明白那么猥亵的指控竟会出自于他的口中。他,早已不是她熟悉的曲大哥了!「我没有把药丢掉。明天惨死的人将会是我……我吃了那些半旬阴间散。」凄凄地望着他因震惊而停滞了所有表情的脸庞。「我原本想求你在药效发作前,了结我的生命!不过,从刚才你的举动看来,我想你不会愿意的。」

半晌沉寂后,曲步瀛才哑着声开口:「为什么!」

「我爱他,我动不了手。」不忍心看曲步瀛备受打击的神情,她闭上眼说道:「不杀他,你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要见到你们二人互相伤害。」

「你以为自己吃了毒药,我就会放过他吗?他夺走你的人、抢走了你的心,我与他的梁子只会愈结愈大!」他朝着她大喊。

「如果我死去,现在的你没有任何筹码击败他。」她张开眼,轻轻地道出真相,却又挨上了他一巴掌,打得她尝到了血味。「如果真的那么恨我,就看我痛苦挣扎至死吧。我背叛了你,你有资格恨我。做这一切,只是希望你从仇恨中醒过来,恨已经让你整个人变了性子。埋伏杀人、以毒药害人,不是以前那个有雄才大略的你会使用的手段。」

他倒退两步,步履蹒跚。什么都没了!就连她也爱上了别人。

「你是存心要看我潦倒吗?」

「我只是想见到你重新开始。」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有什么本钱重新开始?」他仰天长啸甩开她的手,声带凄凉。

「从高昌带出来的那些珠宝都还在高嫂那儿,你可以用它们另辟一个炉灶。」

「除非重建高昌。」他阴沉一笑。

柳子容无言以对,叹了口气,难过地说:「真没有别的路吗?」

「有。」他拔起腰间长剑抵住她的头,长笑道:「起码黄泉路上和你一起走的人是我,不是那个该死的李伯瞵!」

在长剑抵上颈间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任所有与李伯瞵的回忆全数涌入脑间,压迫得胸口疼痛。

「你动手吧。」她仰起头把颈子迎向窒人于死的冰凉。

「来世,你会是我的人!」发咒地抛下了话,他打横举高了长剑。

嗤地一声,曲步瀛手中的长剑被一块石子击落于地。

一道青衣身影自街巷旁的屋顶上飞身而下,掌风随即往曲步瀛身上一使,迫得他向后急退了数步。「放开她。」

伯瞵!柳子容闻言张开了眼,望向曲步瀛肩后怒不可遏的高大身影。

他跟踪她多久了?

「她是我的人。」曲步瀛吃力地回了一掌,碍于身后要保护的人,无法离开所立之地,因此对于李伯瞵接二连三的攻势只能闪身避让。

「子容是谁的人,大家心知肚明。」李伯瞵冷笑,拍拍两掌又扫向曲步瀛的胸口后,又飞快地撂出一手抚过了柳子容的颊。「你这个让人担心的家伙。」

「不许碰她!」伸出手想击回李伯瞵的手,却只扑到一阵风。

「就许你打她?」李伯瞵是自齿缝间吐出这些字来,使腿向前一扫,力道全向曲步瀛激飞而去。在曲步瀛脸色惨然的移动间,他搂回了浑身僵直的柳子容,手掌温柔地抚过她已然红肿的颊。

「子容,不许跟他走!」曲步瀛狂喊,披散着发,怒红着眼望向李伯瞵。「她只剩一日的寿命,你带走她也是无用!」

「安稳地死在我怀中,总胜过她悲惨地与你一并走上黄泉。」李伯瞵拭去她眼角的泪,拉紧了她的斗蓬防风雪进入。「何况……何况,她的毒不至于死,她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她吃了半旬阴间散。」

「而我让她吃了解药,只是她全然不知情罢了。」他低头亲吻她冰凉的额,在她耳边说道:「下回再做这种傻事,我就把你一辈子都锁在我的房间中,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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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香里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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