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是犯了什么沖,得罪了什么人?不过是小小的擦伤,尹寒居然限制她的行动!想到她形同被软禁的日子,不由得一股怒气往脑门冲。
想当年,尹寒被砍了五、六刀都没这么悽惨!
张胜男苦恼的将头埋在膝盖中,连尹寒何时走进来都没发觉。
尹寒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一手绕过她的纤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张胜男缓缓的抬起头,眼眶含着泪水。"我不要你把我当女人看。"曾经,她非常乐意在他面前当个百分之百的女人,可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她发现她根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女人,再怎么改变也无法根除她根深蒂固的男人样。
这次的意外不就吓坏了一夥人?连警察在做笔录时,一个个吃惊的模样,让她苦心经营的女人形象在一瞬间瓦解。
第一次她觉得这么无助。
"不要我把你当女人看?难道要把你当男人?"胜男最近越来越奇怪,前一阵子不是对成为女人的事很热中?"脑袋里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困扰你?"尹寒一把扶起她。"吃饭吧!"饭桌上摆满尹寒的拿手菜,看得张胜男食欲全无。"想吓我吗?两个人吃这么多?"尹寒诡谲的笑了笑。"当然还有别人啰!"话声甫落,门铃立刻响起||叮咚!
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稚嫩嗓音响起:"妈咪!"浩浩冲过来抱住张胜男。
多日未见儿子,张胜男高兴的搂着儿子。
"好了,大家入座,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尹寒招呼沈芊慧与唐克凡入座。
"哇!色香味俱全,光看就教人垂涎三尺。"沈芊慧也是君子远庖厨的一员。
张胜男见他们一脸呆相,一时忘记被软禁之苦,大力的替尹寒炫耀一番。"他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每到一个地方用餐,总会记住菜式、材料,然后回来研究一番、加以改良;他将来老了可以改行开餐馆。"听张胜男这么吹捧,想必她已经亲自品尝过。
"唉!你真是命好!"沈芊慧吃着吃着就哀声叹气起来。
"唐克凡,听见没有,明天起开始拜师学艺。"尹寒偷偷暗示。
吃得正起劲的唐克凡听到拜师学艺,差点没噎死!
"算了吧!人啊,做什么事都需要天分;尹寒天生有张﹃过口不忘﹄的嘴巴,适合研究食谱,胜男天生有当男人的骨架和本事……"他的话还没说完,沈芊慧已经一记敲上他的头。"多吃菜、少说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尹寒千交代万叮咛,拜託他们来逗胜男开心,他却像吃错药似的乱开口。
唐克凡无辜地摸着被敲疼的头。"胜男,对不起!""没关系,你说的都是实话。"张胜男从椅子上站起来,嘴角强硬的牵动一丝"笑意",对在座的人说:"我吃饱了,想回房休息。"说完,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便快速的冲进房里。
一时之间,餐桌上静默无声,空气顿时凝结停滞。
"都是你啦!"沈芊慧语带责备。
唐克凡不敢吭声,只是心里觉得诧异。张胜男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人的看法?打从离开她母亲的羽翼,就再也没有人能左右她的想法,到底什么事让她觉得不安?
尹寒也是满腹疑问,胜男变得患得患失是他所不愿见到的情况。
"我送你们回去吧!"也许让她独自冷静一下,有助於她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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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寒回到张胜男住处的楼下,瞥见一辆急速奔驰的宾士离开。他直觉的认为是胜男出事了!
於是他一边打开行动电话想联络云龙,一边追着离去的车子。
"该死!接电话呀!"尹寒放下手机,油门踩到底,飞快的追上宾士车。
他加快速度与宾士平行,凝聚眼力想查看张胜男是否被绑架了,瞬间,宾士车内的人举着枪向他射击,他赶紧放慢速度,让对方失了准头。
突然,他听见车内传出叫声:"尹寒!"是张胜男!她果然被抓了。
尹寒懂了,一切不过是幌子!抓浩浩只是为了引他出现,舞龙堂自然会帮尹国忠找到他。高明!
他不再浪费时间,加速超车到宾士的前面,一段距离后,踩死煞车,打横的停在路中间。这么一来,宾士车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停车,再不然就直接撞上来。
依常理判断,驾驶如果有充分的时间可以考虑,为了自身的安全,一定会选择停车。
果然,宾士车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紧急煞车。
车上的王标押着张胜男下车,以手枪抵在张胜男的太阳穴。"小少爷,听说你最近都和她在一起,看不出来她原来是个女人。"尹寒的脸色铁青。"放开她!""要救她很容易,拿钥匙来换。"王标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我会那么笨,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吗?"尹寒一边说,一边向张胜男使眼色。
张胜男轻轻摇摇头,她要逃开王标的枪口很容易,问题是有四把枪指着尹寒。尹寒若是想救她,势必要先开枪打中王标,才有时间对付其余四人,如此一来他便成了四人的攻击目标,这么不划算的生意,说什么她也不做。
尹寒的头稍稍一偏,目的在告诉张胜男,无论她配不配合,他都势在必行。
张胜男无奈的点头,只好趁王标的注意力放在尹寒身上时,一个蹲身逃离王标的箝制,尹寒则毫不迟疑的开枪。
张胜男在地上几个翻滚,远离歹徒的射程,惊恐的看着场中的变化。
只见尹寒打倒王标后,猛然转身趴在地上,向四名歹徒开枪。
四名歹徒的枪像接力赛似的接连落地,但最后一名歹徒的子弹却击中了尹寒,鲜血从他的肩胛处溅出,他仍然制伏了四名歹徒。
张胜男没有心情佩服他完美无瑕的射击,飞快的赶到他身边检查伤口。
伤得很严重,子弹没有穿膛而出,有可能是卡在肩胛骨内。
张胜男拍着即将昏迷的尹寒,"尹寒,醒醒,我该把你送到哪里去?"依照经验,他绝不可能上医院。
尹寒撑着坐起来,抬眼看着不慌不忙的张胜男。"很好,你够格当我的……"话未说完,他已经呈半昏迷状态。
他原本可以藉机拖延,将她留在王标手中,但却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而选择一条明知会受伤的路。
"尹寒,说话呀!"她开始害怕他撑不下去。
尹寒没有再说话,软软的倒在她怀里。
没有人能帮她了!她费力的将尹寒拖上车,拿出他的皮夹,以行动电话随便拨了一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名老妇人,听到尹寒受伤的消息十分震惊,於是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送尹寒去那儿疗伤。
逼不得已,她脱下外套盖住尹寒的伤势,免得路上巡逻的警察临检时发现车上有枪伤的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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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张胜男超速、闯红灯、逆向行驶,只求赶快将尹寒送去治疗。
医生几乎是与她同时到达舞龙堂。
云龙将尹寒抱出车外,瞪着大眼对张胜男说:"你的技术不错,二十分钟的路程居然十二分钟就抵达!"张胜男没有回答,只在心里想道:等罚单出来,就知道我的技术好不好了。
手术在五分钟后开始。张胜男坚持全程参与。在看见尹寒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她的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细心的拭去尹寒眉间的每一滴汗。
终於,子弹顺利取出,张胜男紧紧的握住那颗血淋淋的子弹,她要记住,她也欠尹寒一条命。
飞龙冷眼旁观,他终於知道张胜男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她不似一般女孩子容易大惊小怪,临危不乱的个性很适合尹寒在堂里的工作。
知道尹寒无恙,飞龙转身走向太皇居,准备向母亲报告。
"你去休息吧!"云龙将她推出病房外。
"不!我要在这里陪他,他会很高兴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她坚持。
"寒龙是九命怪猫,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知道尹寒没有生命危险,云龙的死样子又浮现了。
她癡情的目光盯着尹寒。"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么了解他?难道你就是七年前对他始乱终弃的人?"云龙明知故问。
"我没有!"她原本只是想以失去清白之身惹怒母亲,没想到却怀孕了,当她回头想找尹寒,却发现已人去楼空。
"一开始你就爱着他吗?"尹寒在未得知她是女人时就疯狂的喜欢上她。
"不是,一开始我只想毁掉自己的清白,报复我那自以为清高的母亲,只是到后来……"张胜男也有自尊,肉麻的话一样说不出口。
"云龙,你先出去。"虚弱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躺在病床上的尹寒已经醒来多时,虽然早知道自己是她报复的棋子,但由她口中说出来,杀伤力远远超过他的想像。
糟糕!这个傢伙不知道醒了多久,会不会该听到的没听到,不该听见的全听光了?
不过他也无能为力,小俩口的事自己去解决吧!云龙匆匆转身离开。
"过来。"尹寒向她招手。
张胜男乖乖的走上前。
"七年前欠你一条命,今天已经还给你了,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他虚弱的说道。
他的冷淡让她心惊。"为什么这么说?""我要你离开我的视线。"尹寒以冰冷的口气说。
"为什么?"她看见尹寒的目光中明白的写着不舍。"你怕我受伤害?""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去道上打听看看,有哪个女人跟我睡过第二次?你算是特别的了!"尹寒无情的言语刺伤了她的心。她心中百味杂陈,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来。"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尹寒别过头面对墙壁。"这些日子谢谢你的﹃性﹄招待,不过我已经腻了,想换换口味。"望着她爱过的脸庞,她的心逐渐疼痛起来,她看见他眼底的淒然,听着他规避听她内心想法的声音。沉默如同一世纪那样漫长。
这是老天给她最惊心动魄的惩罚,用他的离去来鞭笞她曾经伤害他的心。
"我知道一定发生了某些事,你愿意告诉我吗?"她不是娇娇女,承受得起任何风暴。
"从现在起,你我毫无瓜葛,收起你自作多情的心。"他低估她了,原来她已察觉到自己有事瞒着她。
"蠢男人,你以为赶走我,我就安全了吗?不!他们只要再抓住我,就能试验出你的心,除非你真能狠下心不管我的死活!"她生气的大吼,像一只浴火的母老虎。
"既然要你走,当然不会再管你的死活。"尹寒冰冷绝情,像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尹寒,求你……"她转变态度,低声下气的恳求。
"走吧!就算你跪下来舔我的脚指头也没用。"快走!他的演技仅止於此,她再不走,他可能会崩溃。
一切只为了他们母子的安全,相信将来她会谅解。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不会!我不会相信。今天我踏出这个门,明天你就得到尹氏大楼来救我!"张胜男的眼中燃着怒火,看到他受伤的肩膀轻轻的颤了一下,她又说:"别怀疑我的话。"尹寒为她决裂的语气感到骇然,但还是肯定她不会丢下浩浩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不是被吓大的,你以为区区几句话,就能改变我的心意?那我上过的女人都可以绕台湾一圈了!"他极尽讽刺之能事。
"这话是你说的,千万不要后悔。"张胜男毫无留恋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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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似乎留有洗不去的香味,烦躁囤积在胸中,郁闷在血液里四处流窜,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尹寒在浴室里沖了两个钟头的冷水,不停的搓揉,试图洗去留在身上的特殊香味,不过显然徒劳无功。
张胜男走了,远远的离开他的身边,现在他可以安心的对付尹国忠,不用整天提心弔胆,担心她被绑、被杀。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担心?
是她的那句话吓到他吗?
离开他,她真的就安全吗?
他不知道,也没把握。
妈的!尹寒烦怒的一拳打破浴室里的镜子,带着满手的伤痕走出浴室。
"发生什么事了?"天龙听到碎裂声匆匆赶来。一看见他手上的伤,就知道他又在自残了。
每当寒龙碰到情绪低潮,不是找人打上一架,就是将自己弄伤。其实他的欲望很简单,要的只不过是温度而已,特别是别人传递的温度。失了温的他不但达不到燃点,还有可能骤降成冰点,猛烈的爆出一簇冰焰,冷蓝色的冰焰总是带着易碎的外表,烧伤别人,还燎上自己的身,有如自焚,所以他们都称寒龙的举动为自残。
"早叫你三思,你偏不听,现在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有用吗?"该死!他非得这么明白的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巴吗?
爱情似乎使他更沉默了!那迷人的无色无味的毒药,在他的骨子里灌满了纯氧,从末梢神经随着血液游走,碰上冷蓝色的冰焰便熊熊的燃烧,使得外在冰冷,内心灼热;又是另一种隐形的自残法。
"不说话会让你好过吗?"天龙必须以言语唤醒尹寒无止境的自我伤害。"再这么下去,我可能会去向张胜男说明一切。"这句话总算让尹寒有反应。"不!不要去。""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这么伤害自己,不必尹国忠动手,我第一个就去杀了张胜男泄愤!"天龙撂下狠话。
虽然脑袋依旧混乱,但他总算找到那团纠结毛线球的线头,唯一的信念就是要他们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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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淡淡的热泪烙下一行伤痕,张胜男强迫自己闭上双眼,隔离世界,让自己置身一片漆黑;让深深、浓浓的哀愁放肆的在体内四处游走,毫无抗体,也没有阻力。
她双手环住膝盖,任泪水断断续续的流下。忍受着寒流般的孤独,是那么的冷,那么的刺骨,那颗曾经为他沸腾的心已经冰冻,紧绷着每一根神经,让心被啃蚀得血肉模糊,血淋淋的腥味警告着她,或许该觉醒了。
爱一个人就必须接受他的全部。虽然尹寒做不到这一点,但她不能做不到。她不会将尹寒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易碎的娃娃,很遗憾尹寒没有认清楚这一点。
她在尹寒的住处等他回来。
这时,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惊醒沉思的张胜男。
"胜男?"尹寒非常讶异,在他那么绝情的赶走她之后,她居然还有勇气来找他?"你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她站起身,一步步接近他。
尹寒对她的改变有一丝丝惧意,但随即迎上她无畏的眼神,以他的大手抬高她的臀部,让她感受他的男性欲望。
"原来你真的无法抗拒我的魅力。"她跳上他的身躯,双腿环住他的腰。
"男人对送上门的艳遇没有免疫力。"他享受着张胜男的挑逗,嘴里却说出伤人的话。
她很满意尹寒对她的迷恋,证明了彼此是相对的付出。
张胜男停下爱抚他的动作。"到此为止。"所有的热情消失了,欲望被操纵的感觉让尹寒愤怒不已。"你……"她用手轻轻的抚着他刚毅的五官,眼中尽是深情的迷恋,让她爱不释手。
"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因为我想知道所有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虽然你不重视我的感觉,但我却无法忽略你。"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打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被你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深深吸引。你的眉宇间锁着一道浓得化不开的忧郁;紧抿的嘴唇、刚毅的脸庞,浑身上下毫无温度,有的只是一身的刀伤和满身的孤傲。原来,那不是你。"尹寒对她的话感到无措。
失去是一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所以他不敢拥有;即使她近在咫尺,对他而言仍是遥不可及。从来他都只是一棵野草,孤独的生存在墙角,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心疼。但是,张胜男却在遭受他奚落后,还跑来对他真情告白!
"虽然我了解你的苦处,却无法原谅你的作法。"张胜男把钥匙拿出来。"还给你,你已经把命还给我了,我也应该把它还给你。""不!"尹寒失声大叫。钥匙是唯一能系住他们两人的东西,他不能要回来。他看得出这些年胜男一直是靠它维系活下去的勇气,他绝不收回。
"这是你的东西,我不想拿。"要如何他才能了解她的心?
"你不想要就交给浩浩!"他无法再装迷糊。
张胜男冰冷的推开他。"你都知道了?"尹寒闭上眼睛轻轻的点点头。
他的反应无疑是火上加油。张胜男原本想好好的与他商量,看要如何对付尹国忠,没想到他老早就清楚所有的事,却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欺骗她!
"你会后悔今天对我所做的一切!"她心痛的大喊。然后,她带着钥匙离开这个伤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