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课！明天见，大家回家的路上小心。」热心的老师殷殷叮咛。

原本闹哄哄的课堂顿时成鸟兽散，很快地人都陆续走光了。

但陶恋青仍怔怔地坐在座位上出神，还皱紧眉头。

「小陶，妳怎么还不回家？」好朋友叶信慈关心地问。

「噢！下课了吗？」陶恋青这才回过神来。

「早就下课了。」叶信慈笑了笑。「妳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天都无精打采、神游太虚的，怎么回事？」

「信慈，我好烦喔。」

「什么事？」

「还不是欧阳怀青。」陶恋青嘟着唇，因为对方是她的死党好友，所以她也不隐瞒，干脆将自己的心事娓娓道来。「妳知道的，我向来很讨厌他，每次我们见面都要斗嘴；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见到他，我居然会一直想着他。」

「真的吗？」不可思议。

以前一提到欧阳怀青，陶恋青都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踹到天边去的样子，但是她现在却说想念？

「真的真的！」陶恋青用力点头。「而且最近欧阳怀青交了个女朋友叫朱芷柔，妳知道吗，那个朱芷柔真的好漂亮，而且他们门当户对，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真的很赏心悦目。可是我看到他们那样，却觉得好难受，我……我觉得胸口好闷，而且……哎呀！不知道该怎么说。」

陶恋青真的好苦恼，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会吧？」叶信慈觉得好夸张。

「妳也很难相信吧！」陶恋青抓来了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信慈，我发烧了吗？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叶信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很戏剧化地大大叹了口气。

「嗯！妳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铁口直断。

「我真的有发烧吗？可是……我没感觉啊！」只是食欲不振、胸口闷而已。

「哎呀！不是那个、不是那个。」叶信慈以一种很专业的口吻说。「我认为啊，妳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

「或许不该这么说，正确来说应该是－－」她故意卖关子似的顿了顿。「妳、陶恋青小姐爱上欧阳怀青先生了。」

咚！

陶恋青跌落椅子，差点连桌子一起翻倒。

「妳说什么？」她不信，不可能。「爱？」这是虾米啊？

「小陶，我就说嘛！欧阳少爷那么帅，妳每天看着他不被电到，那还真是奇迹咧！」叶信慈原本也是欧阳怀青的仰幕者之一，但是她很实际，自己只是修车店老板的女儿，和欧阳怀青那种贵公子的距离就像隔了一座喜马拉雅山，立刻选择放弃。

「爱？」陶恋青抓了抓头。「这就是爱吗？」

「不然呢？」叶信慈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谈恋爱就是这样，茶不思饭不想；如果可以见到他、或者听听他的声音，就算是跟他一起吃馒头配白开水，一样觉得津津有味。」

「信慈，妳好厉害喔。」这么会分析，而且她说的好象有几分道理，那么，她真的爱上欧阳怀青了？！

「当然，想当初我谈恋爱时就是妳这种症状。」只可惜男朋友转学，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然后就－－切啦！唉！

「妳还在难过？」

「我……」初恋耶，怎么可能不难过？「算了，别说我了，倒是妳，妳怎么办？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那妳……」

「我－－」陶恋青想了想，挺起跟身材一样有看头的胸膛。「我还是一样要去告诉欧阳怀青，绝不退缩。」

「这么大胆喔？」不用矜持一下吗？

「对啊！爱他，就告诉他，这是很自然的。」

「自然？」哪里自然啦？

「对啊！欧阳怀青一直都有女朋友，但我还是常常看到很多女孩子仍旧很主动地跟他说喜欢他、爱死他了、想死他了，还投怀送抱。」既然其它女孩都这样做，那陶恋青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喽。

呃！叶信慈无语，欧阳家的调教，果然与众不同。

「可是……他有很多女朋友，妳还爱他？」

「嗯！就是啊！真不公平。」陶恋青又嘟起了唇。「没关系，那以后欧阳怀青如果交一个女朋友，我就交一个男朋友；他交两个，我就交两个－－」

前提是，有人愿意成为她的众多男朋友之一；再前前提是，她不会因为他交其它女朋友而嫉妒、愤怒、郁闷；更前前前提是，欧阳怀青也喜欢她。

叶信慈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好意思打击她。

「那就祝妳表白成功喽！」

「没问题。」陶恋青信心十足，解决了烦心的事，这才开开心心地收拾好书包回家。

谁知道走到校门前，居然会看见她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欧阳怀青和朱芷柔在一起，而且他们两个还一同跑掉了，不！应该是朱芷柔跑掉，而欧阳怀青在追她。

这两个人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居然没事跑到她面前来上演卿卿我我？干么啊？想要打击她吗？

是的，她真的被打击到了，他们两人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地登对，自己硬要介入他们其中，实在是……很不协调的画面。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吧！告什么白啊？人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还到校门前来「示威」，她还有希望吗？

「唉！」所有凝聚的信心在瞬间被击溃。

郎才女貌，这也是遥不可及的距离，而且是天生的距离－－

「怎么还没出来？小胖陶在搞什么鬼？该不会是考试考得差，或者作业没写，被罚留校继续写作业吧？」

高中的大门口，放学后学子们呈放射状陆续地走出校园。

欧阳怀青在人群中仔细地寻找那矮胖的身影，甚至忘了身边的佳人。

朱芷柔觉得这一切好荒谬，好歹她也是被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公主，谁都以她为中心，以她为焦点，但现在她却坐在这里等着接个小女佣放学？

这真是太夸张了！

「怀青。」向来温柔的美女声音中隐隐透露不悦。

「什么事？」欧阳怀青的注意力仍放在车外的学子之间。

「我……」气死了。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直接发作。「我想回家。」

「回家？」欧阳怀青也没多想，直接点头。「好啊！等接到小胖陶，我再送妳回去。」

厚！不会吧！她要回家，回家耶！大小姐她很不爽耶，而这个没知觉的家伙居然同意送她回家，一点也不挽留？

呕死人，真是呕死人了！

「我现在就要回家。」朱芷柔声音略略扬高。

欧阳怀青终于察觉不对劲，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我－－」委屈啊！这个呆头鹅，他们约会好好的，干么要突然来接个小女佣下课？真是的。

朱芷柔没说话，直接打开车门走下车。

「芷柔，妳在做什么？」欧阳怀青一惊，也赶紧跟着下车拉住她。

「我要回去，你想等，自己慢慢等吧！」

朱芷柔可不承认自己是小心眼，更不承认自己在嫉妒，哼哼！那个小女佣说身材没身材，说背景没背景的，她朱大小姐才不屑去嫉妒她。

她是生气欧阳怀青太过烂好人，一个小女佣坐高级房车上下课已经很不得了了，居然还要劳动主子亲自开车接送，而且还要她朱大小姐作陪？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芷柔，再等一下，小胖陶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等接到她我再先送妳回去，好不好？」

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是不会随便让女孩子自己坐车回家的。

「不要！」朱芷柔一口否决。

欧阳怀青有些讶异，这个朱芷柔向来都是温温顺顺的，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不讲理？

「芷柔，妳究竟是怎么了？」什么事让她完全地失去往常的温和气质？欧阳怀青真的不懂。

「我……」这个男人还说有多聪明，居然不懂她的心。

朱芷柔看了他一眼，快步地往前跑－－

「芷柔，芷柔……」该死的，她在拿什么乔啊？欧阳怀青继续追。

哈哈！朱芷柔知道他在后面追，心里可得意了。

他还是在乎我的，只重视我一个，只喜欢我一个，只……

「哎哟－－」光顾着想，没去注意路况，跑着跑着，不小心撞上了来人。「你没长眼啊！居然来撞我？」

啧啧－什么人不好撞，居然去撞上个嘴咬槟榔、一身骯脏、浑身臭气，手上还拿着铲子，看来是一旁建地的建筑工人，真是恶心死了。

「小姐，妳搞清此耶，素妳来撞偶，又不素偶去撞妳，做人要凭良心。」中年工人操着一口台湾国语，朝地上吐了口槟榔汁，不下小心喷到了朱芷柔的裙子。

「啊－－」朱芷柔这个向来高贵干净又优雅的千金小姐，居然受到这种对待，忍不住放声大叫。

这时，欧阳怀青也正好赶到。

「怎么了？」

「怀青，他……」朱芷柔恶人先告状。「他撞我，还……还喷了我一身槟榔汁，你看，我的裙子毁了。」这么脏，就算洗干净了她也不穿。

「小姐，偶又不是有意的，再说撞伦的素妳，不素偶耶！」做人要凭良心。

「你还说……」明明就是故意的，槟榔汁喷了她一身。

「好了，芷柔，不要闹了，回去吧！」欧阳怀青真不懂，平常温柔的朱芷柔，怎么会突然变这么多。「小胖陶应该在等我们了。」

小胖陶小胖陶，又是她、还是她。朱芷柔更加生气。

「那你回去找她，我又没叫你来追我。」朱芷柔踩着高跟鞋往前走。

「小姐，那里面在酥工，不能过弃啦！」

「我偏要。」朱芷柔要个性，直接往工地走。

「芷柔……」欧阳怀青只好跟过去劝说。

「小姐，先生－－」建筑工人很无奈地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谈恋爱哪里不好去，居然选这么危险的地方。

那一幕，跟在后头的陶恋青也看到了。

本来她已经决定放弃的，却又很没志气地跟在他们后面，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好吧！她承认，如果他们真的吵架，那她就有希望。

只是他们吵着吵着，竟然吵进了建筑工地，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去那里干么？l帮忙盖房子吗？她间方才那位建筑工人。

「小妹妹，刚才那两个人素妳的朋友喔？哎哟！惊死伦喽，那个女的恰北北，跟吼霸母一样，工地危险，偶叫他们不要乱跑，还跑进弃，就算情伦吵架也不素这样吵得嘛！」没办法，虽然那个女的很恰，可是做人要凭良心，建筑工人还是好心地提出警告，只是人家不听，他也没辙。

「他们真的吵架了？」好消息。陶恋青也跟着走进工地去。

「哎哟！小妹妹，小妹妹……」

日已偏西，几乎所有工人都走了，而这几个人居然在这时走进工地？真的不怕危险喔？好心的建筑工人再度叹息。

「芷柔，好了，够了吧！跟我回去。」这已经是欧阳怀青的底限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我……我偏要在这里。」朱芷柔嘟着唇。

「好，那恕不奉陪。」欧阳怀青动怒，转身要离开。

朱芷柔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要走了？

「怀青，怀……哎哟！好痛。」朱芷柔想追他，但建筑工地四处很杂乱，不小心踩到木板，就这样硬生生地跌倒。

欧阳怀青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快来扶我。」朱芷柔伸出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快来扶我啊。」

顿了顿，欧阳怀青吐了口气，这才走过去。「活该！」

「哼！你还骂我，都是你，人家要看电影，你偏要来这里。」

「谁要来这里？是妳自己要进来的。」

朱芷柔生气地拍了一下旁边的鹰架支柱。哎哟，柱子还会扎手，打起来好痛，不过她的心更痛。

「这还不是因为你，哪有人那样做主子的？哪有主子接女佣下课的？你……你才莫名其妙。」

「芷柔，想不到妳居然这么幼稚。」欧阳怀青还以为她很成熟，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这样而生气。「接她下课又怎样？顺便嘛！」

顺便？没有其它意思？朱芷柔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莫非是自己太多心了？

哎呀！真丢脸，朱芷柔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居然会因此嫉妒。啧啧，幸好欧阳怀青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否则怕不笑掉大牙。

「对不起嘛！」朱芷柔低下头乖乖地忏悔。「呃！其实……其实是我下午……呃！下午没吃东西，肚子饿，所以心情有些差……」她拚命为自己的脱轨行为找借口。

「哈哈！」原来是这样。欧阳怀青这才扶起她，温柔地帮她撩开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那妳怎么不早说？」

「我……」朱芷柔撒娇地捶他一举。「人家怕你笑，你别笑我了。」

「哈哈哈哈哈－－」欧阳怀青笑得更大声，连附近的邻居都听见了，遑论跟在他们后头的陶恋青。

她看着他们两人卿卿我我地拥在一起，朱芷柔像个小女人似的倚偎在他怀里，两人笑容十分甜蜜，也十分－－刺眼。

陶恋青看不下去了，什么情人吵架？根本就是臭欧阳怀青故意前来示威的嘛！

可恶可恶，真可恶！她讨厌死他了。

就在转身之间，陶恋青突然看见他们两人身边的鹰架意外地开始晃动，这时她的脑海里根本来不及多想，脚像自己有意识般，直接朝欧阳怀青扑去－－

「欧阳怀青，小心！危险－－」陶恋青边跑边大叫。

欧阳怀青也注意到了，立刻护着朱芷柔往旁边跑。

千钧一发间，陶恋青注意到欧阳怀青只顾着护住佳人，而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想都没多想，她立刻冲上前推开他。

这时，鹰架突然崩塌，压住了来不及跑掉的陶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