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年后
“小桃花！快！给我食物！”楚慵儿没形象的跑进店里，然后像个快要饿死的难民似的要食物。
站在吧台里的何别叶默默递上老婆千叮咛、万嘱咐要给小慵喝的热鸡汤。
他突然觉得……小慵跟自家老婆不愧是同学兼室友多年，怎么连下了班来这里要食物的样子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怎么又是鸡汤？”嘟着嘴，她似乎不是很想看到这种东西。“小桃花，拜托，我被你老婆灌鸡汤灌到怕了，拜托你，来点什么都好，就是不要鸡汤啦！”
冷冷的盯了楚慵儿一眼，何别叶完全没有当年以食物骗老婆时的耐性，“拿鸡汤的空碗来换食物，不然妳自己去买超商的微波便当。”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双眸盛满了对他的控诉。“你好狠的心哪！”
对于她的指控，何别叶完全采视若无睹的态度对待，“不喝鸡汤，就没有食物可以吃。”像是要刻意刺激她，他又加了一句，“对了，今天的晚餐是烤肉饭哟。”
烤肉饭……楚慵儿几乎尖叫，她最爱烤肉饭了。
“然后再配上北平烤鸭和奶油白菜。”看到眼前这个女人唾液激增的模样，何别叶想笑又不敢笑的“追加菜色”。
“我喝、我喝！”楚慵儿乖巧顺从的喝下那一碗几乎快到每天必喝的“油腻腻热水”。
看到她可以说是瘦了一圈的身子，其实身为朋友的何别叶也不是全然没有心疼。
他听阿竹说，小慵跟元本来可以在一起的，因为她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所以元才决定放手，而小慵曾经打电话向元解释，却没有挽回他。
他想问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对方却一脸没什么事情发生的爽朗模样，教他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后又过没多久，元竟然就飞回美国去了，然后跟他们之间就只剩偶尔的电话和e-mail联络。
而小慵呢……则是突然有了工作，而且拚了命的工作，才过一年就把自己给狠狠的瘦了一圈，让他可爱的太座下令为她进补。
时间也许才过了一年，但是何别叶却突然觉得变迁得好快……快得令他有点措手不及。
“呼！”楚慵儿用力皱着眉头，“我喝完了！”
“恭喜。”即使心里对这个老婆的好友有点心疼，在何别叶的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我去准备吃的。”
也许是鸡汤暖了胃，楚慵儿这个时候才惊觉一件事，“阿叶！你那个笨老婆呢？”
默默转身回来，何别叶睨着她。“我没有笨老婆，我只有一个可爱的老婆。”他眯起眼。“怎么会这样呢？我突然好不想踏进厨房……”
“啊！”摸了摸里头只有汤汤水水的肚子，楚慵儿可怜兮兮的大喊：“好嘛！是我错了嘛！你就不能可怜可怜一个今天到现在只有喝一罐鲜奶和五杯咖啡、昨天又工作到凌晨两点才睡的女人吗？”
“谁教妳三餐老是不正常！”突地一个女声冲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个小小的人影拎着大包小包的出现。
“哟？同学，妳跑去哪了？”楚慵儿有气无力的支着头瞥向她。
一旁疼老婆俱乐部部长何别叶赶紧迎向老婆，把她手上的重物全给拿了下来。“妳怎么老是这么逞强？拿不动又硬要拿那么多？”
“我懒得跑第二趟了嘛！来来来……老公，去煮饭！”她巧笑倩兮的对着同学，“小慵，今天的菜是特地为妳准备的哟。”
她瞪大双眼，“不是……烤肉饭、奶油白菜……和烤鸭吗？”
“当然不是！”舒陌竹连想都不想就反驳，“烤肉饭？那种没营养的东西！我今天买了羊肉炉，还买了一些肉丝，可以用麻油炒来吃。”
楚慵儿泪水盈眶的望着何别叶，“小桃花……你可别真的弄那些东西给我吃碍…”
“妳还是认命点好了。”他安慰着那个可怜的女人，然后乖乖的窝进厨房准备晚餐。
“我的天！”楚慵儿用力拍着额头，“同学，我看妳再这么养下去，我肯定会肥到嫁不出去。”
“我巴不得妳再胖一点，妳看看妳……瘦成这个是什么样子啊！丑死了。”
“哟？妳这个没脑袋的女人竟然说我丑？”楚慵儿颇是藐视的看着同学，“哼！大肚婆，妳要不要喝鲜奶？帮妳倒一杯？”
“当然要！”舒陌竹笑呵呵的摸摸肚子，“我才不是大肚婆咧，才怀孕四个多月。”
“拜托！四个多月就这么大了，以后肯定比大熊还要像大熊！”反射性的接完话，楚慵儿意识到自己讲出了什么名字，倏地一震。
“讲到大熊……”何别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我有没有跟妳们提过？元要回来了。”
楚慵儿沉默着，心底却是被狠狠的再震一次。
“是吗？大熊要回来啦？什么时候？老公，我们要不要去接机啊？”
“我记得……好像说后天的飞机吧？”
“真的吗？那我要拿张大大的海报，上面写着‘欢迎大熊回来’。”
他们两夫妻讨论得热烈万分，一点也没发现楚慵儿异常的沉默。
他要回来了，是吗？要回到这个她狠心伤害他的地方了？他总算肯回来了？那……那这是不是代表他愿意听她说了？说她后来才发觉自己迟迟没跟他说的……我爱你。
◇◇◇
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太忙碌、压力太大，抑或是那天听见大熊快回来了的刺激过大，楚慵儿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莫名的跳动过快，就好像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些什么就要发生。
这样的矛盾不停在心头来来去去，而不知所措的感觉更令她无所适从。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小桃花那里“搭伙”了，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家里的电话更是直接连线都给拔起来了。
就怕阿竹找到她，又怕“他”根本就不想见自己，不想令他尴尬，更怕的是……她不知该怎么跟他相处，面对他拒绝的言词和表情。
于是她干脆躲在公司里加班到深夜，然后回家倒头就睡，什么事也没力气去想，那就不会多想，不会多想就不会多难过，也不会发现自己心头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想得入迷，丝毫没有发现身前有人，直到一只有力的手轻叩她桌面才拉回楚慵儿的视线。
“啊？”她惊异的瞪大眼，小嘴不自觉张得大大的。
没有防备，没有过多礼节的掩盖，辽天问看到反应这么真实可爱的她，心跳还是会乱了节奏，不过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啧，自从去年他对她展开热烈攻势被拒后，就一直深深的憾恨至今。
“今天又要加班了？”他低下眸子，状似情深款款的凝视着她。“别加班了吧，妳比我这个上司还要努力。”
“嗯，是比你这个上司还要努力没错，所以你终于肯替我加薪了吗？”楚慵儿挑起眉毛睨他。
辽天问僵直身体干笑，“楚小姐，妳是在开我玩笑的吧？我又不是人事部部长，也不是总裁，这个小小的资料室再怎么看也只有区区我们这两只米虫，我这个小小的课长实在是没有能力帮妳加薪啊！”
他讲得合情合理，又一脸诚恳，很难让人不相信他。但是这并不包括一年来跟辽天问朝夕共处，同在一个小空间里一翻两瞪眼的楚慵儿。
“喔？我从没看过哪个‘小小的课长’开B开头的房车呢。”她谦和有礼的对他微笑，话语里却夹枪带棍的。
这是自从她失去武展元后的改变之二。之一是她不再贩卖爱情了，之二则是不再老是戴着面具。
“那个……”辽天问颤抖着双唇，眼里净是无辜与感动的晶光。“原来妳这么注意我啊，难道之前的拒绝只是要吸引我更注意妳的障眼法？”
“我倒觉得自己不会被一只把自己弄得很花稍然后每天到处去勾引女人的种鸡给吸引耶，更不用说是用什么莫名其妙的障眼法去引他注意。”楚慵儿微笑，还很恶质的对他眨着得意的眼睛。“还有，我对穿花衬衫的男人没有兴趣。”
“真没眼光，我这可是高级货耶！”辽天问拉着衬衫下襬不停的展示。
“高级货？看不出来。”
楚慵儿一脸没有兴趣的开始整理起今天打算处理的资料，她刚进这家公司的时候，这间资料室里只有辽天问一个“课长”，小小的空间被他搞得像被机关枪扫射一遍似的，乱得要命！于是她这个小员工只好默默的整理、归类这些在辽天问口中“只是一堆用过舍不得丢的废纸”。
“怎么会呢？妳摸摸看这个质料有多好！摸起来很舒服的呢！”辽天问像是超级推销员似的拚命夸赞他的衣服。
“辽课长，我不想摸耶。”她嫌恶的看了他的花衬衫一眼，“我只想工作。”
“啧！怎么叫我辽课长呢？妳叫我天问就好了嘛。”辽天问热络的想要拍拍她的肩膀。
“碰我你今晚钓不到女人。”楚慵儿的诅咒果真让对方的魔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好好好，我不碰妳，好不好？”辽天问还真的是怕了这个反应极快、有趣却丝毫沾惹不得的女人。他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妳别加班加到太晚，反正公司这么大，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这两只米虫。”
“好。”愉快的看着大色魔像是要离开的势态，楚慵儿的热情似乎在一瞬间点燃。“祝你钓女人愉快。”
“啧，小慵儿，妳的热情令我想多陪陪妳呢……”
他话还没说完，楚慵儿的热脸马上就冷凝了下来。“还要提醒你敬请全程使用保险套，以免染上梅毒、菜花、爱滋玻”
“妳真是狠心，我看我还是认命一点去找百合好了，玫瑰太多刺不适合我。”辽天问把外套往肩上一甩，潇洒的吹着口哨离开了。
目送那个世纪超级无敌宇宙大色魔离开以后，楚慵儿赶紧把门锁起来，免得那个色魔又跑回来让她刺。
看看空荡荡的资料室，她突然有种想大哭，然后把辽天问拉回来的冲动。
她总算能体会为什么一人独处更让人感受到一种深刻的寂寞，像是空气里有一种疯狂叫嚣的默然一拥而上的环抱住自己。
说不定……承受寂寞是习惯寂寞的唯一方法。
◇◇◇
结果她还是被抓到了。
楚慵儿无奈的看着眼前得意得要命的同学，以及默默吃饭不理会她们两个疯女人的何别叶。
红烧鱼、奶油白菜、干贝芥菜、炒鸡丁和水烫鲜虾，加上一盅花旗参炖鸡。除了炖鸡以外都是她爱吃的菜色，不过楚慵儿一点也没有吃进肚子里的欲望，因为对面的女人拚命瞪她。
“妳跑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人？”舒陌竹狠厉的眯起双眼，“妳不要以为躲起来就可以不用吃补品，为了惩罚妳，今天晚上妳要喝完鸡汤才可以吃饭后点心。”
“没有啦，我最近加班加到快要疯了。”楚慵儿认命的开始进攻小桃花亲手煮的饭菜，老天，她还真的很想念他的手艺，天知道公司附近方圆一百里的便当说有多难吃就有多难吃，难吃不打紧，冷冰冰的那才叫糟，害她后来干脆埋头苦啃便利商店的便当了。
“不是叫妳不要一直加班吗？”舒陌竹像只老母鸡唸东唸西的。“真是的，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上班有什么好玩的，让妳可以一天十几个小时待在那边不嫌腻。”
“喔？以前都是谁加班加到没吃饭，然后打电话回来跟我喊饿？”楚慵儿一点也不顾虑同学的面子问题，很顺口的吐她槽。
“妳加班加到没吃饭？”何别叶总算有反应的冷冷看着自己的老婆。
“我！”舒陌竹瞪大眼睛干笑，“呃……我也只有一次这样而已嘛……”
“喔？一次？”楚慵儿挑挑眉，态度十分保留的保持沉默。
“小慵这样说……妳是不是常常加班加到没吃饭？”
何别叶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怒气，但是和他相处久了，舒陌竹再怎么笨也知道他不高兴了。
“她乱讲的，哎呀！老公，你不要听她乱讲啦，你也知道小慵平常就很喜欢欺负我，你也被她耍过啊，对不对？”
“唉，同学，妳不要欲盖弥彰了，这是没有用的啦。”楚慵儿做作的向对面的两人眨眼微笑。
“老公，你千万不要被这个妖女给迷惑了，绝对没有像她说的那种事情发生。”舒陌竹真想把红烧鱼头砸向坐在对面的妖女。她看着何别叶，希望自己脸上的诚恳能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哟？现在会说我是妖女了，当初可还亲热的叫我‘小慵女王’呢！”楚慵儿哀声叹气的扒了口饭，“小桃花，下次弄只烤鸭吧，想吃一鸭两吃。”
“妳想吃吗？”何别叶询问一旁的老婆大人。
“想！”多么肯定又迅速的回答啊，只可惜开口的根本就不是正主儿，而是楚慵儿。
“小慵女王，那……妳说说，当初我有没有加班加到没吃饭啊？”舒陌竹一逮到机会就想扳回一城。
楚慵儿大笑，“哈！妳以为我会因为要讨好妳就说谎吗？告诉妳，如意算盘打错了！不只加班加到没吃饭，还常常睡觉睡到没吃饭咧！”
这下子舒陌竹的脸黑了，怯怯的看了一眼身旁脸色铁青的男人，她赶紧想其他话题，“呃……耶……那个……啊！小慵，对了！”
夹一口红烧鱼进口，楚慵儿漫不经心的嚼着。“小慵对什么？”
“大熊回国了。”舒陌竹看着她，“妳不是一直想跟他说什么吗？快去啊！他回来了，妳就有机会可以跟他解释了啊！”
“喔，不必了啦，都过去了……”楚慵儿脸色极不自然的左顾右盼，然后勉强的扯出一抹笑。
“真的不用了吗？去嘛！”
何别叶静静的舀汤，静静的观察楚慵儿的反应。
“不用了啦……”
“小慵，妳去嘛！不然怎么挽回他？”
舒陌竹一直对后来没了下文的事情感到好奇，究竟他们谈了什么让小慵难过成那样？大熊为什么突然飞回美国去？小慵又是因为什么事情突然变了，完全断绝和以前那些追求者的联络、把家里的摆设换了、找到“正常的新工作”，甚至连她嗜饮的GinTonic也没看她在喝了。
而这其中的缘由只有两个当事者知道，小慵不肯跟她说，而大熊又一飞飞那么远，她就算要聊也聊不到几句，偏偏她又很好奇。
“同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好不好？妳非要一直旧事重提吗？”楚慵儿苦笑，拚命的夹菜放到好友的碗里，“菜多吃一点，话少说一点，小心孩子出生以后跟妳一样啰唆。”
“妳说我啰唆！”舒陌竹吹胡子瞪眼的指着自己的下巴。
“当然啰唆。”楚慵儿翻翻眼，“总之妳记着，我跟大熊除了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了，就这样。”
“妳还当他是朋友？”何别叶突然出声。
楚慵儿吓了一跳，“呃……当……当然。”
“妳觉得你们之间朋友以外的感情都已经过去了吗？”
何别叶条理分明的话，不小心敲中了楚慵儿心里那块藏得最深、同时也是最疼的地方。
“嗯。”她强迫自己微笑，强迫自己不准掉下眼泪。“我们之间……真的没有缘分。”
“是吗？”何别叶轻喃。
“小桃花，你干嘛口气这么怀疑？”楚慵儿故作轻松的试探，“难不成……是大熊跟你说了什么吗？”
定定的看着她，何别叶笑了笑。“没有。”
“真的没有吗？那你为什么这样笑？”楚慵儿脸上的轻松自然坍掉了一小块。“肯定有，你跟我讲嘛，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
“真的没有。”他又笑了。
“老公，我也想知道耶！”一向好奇心旺盛的舒陌竹也跟着凑一脚，“真的没有吗？”
“没有。”他还是露出那种笑容。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笑，带有某种程度的暗示和神秘，仿佛是在告诉听的人：再问啊，再问我就真的说出来。
而楚慵儿就是被这样神秘的微笑给勾上了，她的轻松自然又坍了一块。“一定是有什么，不然你不会这样子。”
这次何别叶却不笑了，他低头沉吟着，“不，我还是觉得告诉妳不太好。”
这下就摆明了真的有事吗？
楚慵儿的自然全不见了，她急躁的放下碗筷，“小桃花，到底是什么事啦，你快点跟我讲嘛！你这样子我会食难下咽。”
“我只是认为妳不适合知道而已。”
他不这样讲还好，一讲两个女人都狂热了起来。
“小桃花，你就说嘛！拜托！”为了知道他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楚慵儿笑得谄媚。
“老公，人家也想知道嘛！”
“可是……不太好吧？我怕小慵会受不了……”
“不会啦！你讲嘛、你讲嘛！”楚慵儿急忙保证。
不过另一个好奇宝宝可就没那么肯定了。“这样碍…那老公，你不要讲好了。”
舒陌竹可不想再看到同学失落成那个样子了，宁可忍一忍，等到私下再逼问老公就行了，也不要这么讲了出来伤到小慵。
“不，我不会怎样的，你说。”楚慵儿很笃定的看着他们两个，“我要知道。”
“嗯……”何别叶吞吞吐吐的。“只是元的家人要帮他办一个庆生兼接风的Party。”
“喔？那很好啊！”楚慵儿微笑。“你不用因为这样就感到为难啊，我说了，我跟他没有变成别的关系的缘分，但还是把他看做朋友啊，所以用不着在我面前避讳跟他相关的话题。”
“不，我还没说完。”何别叶定定的看着楚慵儿，“这次的Party，他家人邀请了很多人，包括媒体记者，而目的除了接风和庆生，也要向外界宣布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楚慵儿很自然的接着问。
“他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