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夜,宫离寒拖著疲惫的身躯开著车离开公司,几分钟後却惊觉自己有份重要的资料放在公司里,便又将车转回公司附近,随便找了个停车位,就走回公司去拿资料。
但是等他回来开车的时候,却不小心让他目睹了一些人正包围了一个人,似平是正想要抢夺他身上的财物。
怎麽办?他要过去救他吗?宫离寒问著自己。
其实若在平常的话,他是不会有那麽多的考虑的。
不过很不巧的是,几天前他也在这附近救了一个女人,却没有料到那个女人现在缠著他不放,因而造成他许多不便。
「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宫离寒终於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他们的谈话声,也因为他的接近而传进他的耳里,而他所以为的那个「他」,竟是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
☆☆☆
「喂!快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一个较为高大的男人说道。
可那名被包围的女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她那一双晶亮的眼盯著所有人。
「我不是说了我没有钱吗?」她不甚耐烦地又说一次。
奇怪的是,她明明说了好几次,但是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喂!老大,这女人长得挺漂亮的。」其中一个男人一直盯著她,终於让她恶心的撇撇嘴。
高大的男人一听,这才仔细地打量著今晚的猎物。
这猎物果然是个小美人。肌肤赛雪、双眼又圆又亮,嘴儿又有如玫瑰红润。虽然身材平板了一点,倒不失是个好货色。
「嗯,还算不错!」高大的男人笑了笑,突然淫淫地看著她道:「这样好了,我们不要你身上的钱,你只要陪我们上旅馆就好了。」
她眨了眼,扬扬一边的眉突然问:「只要上旅馆就好了吗?」
她这一问,所有的人都笑了。
「喂!你说她会不会不晓得上旅馆的意思呀?」一个人拍拍另一个人问道。
「可能哦!不过这样也好,她才会乖乖跟我们走呀!」
此时,宫离寒走了过去。「你们谁也不能带她走。」
而那个被包围的女人一瞧见宫离寒,竟睁大了眼,兴奋又开心的挥起手来。「啊!我在这里!在这里!亚……不,宫离寒!」
「怎麽,是认识的人吗?」高大的男人问道。「那就先动手再说了。兄弟们,上!不必客气!」
蓦地,一群人突然转移目标,攻向了宫离寒,因此宫离寒还没有机会询问那女人为什麽会认识他,就不得不应战。
幸好宫离寒练过一些拳脚功夫,所以对付这些街头混混绰绰有馀。
当下,只见他身手俐落地出著拳,将混混们攻过来的拳头化开,再藉力使力地反击回去。
不一会儿光景,他们便被打得鼻青脸肿,受了不少伤,一哄而散。而那个高大的男人更是装模作样地撂下了狠话。「哼!有种我们下次再战。」
宫离寒只是拍拍些微弄脏的衣裤,没理他们,倒是方才被恐吓的女子突然跳了出来喊道:「是呀!你们现在没种就逃了!哈哈哈!」
高大的男人目光一闪,然後负著肩伤离开。
而宫离寒则是把这不要命的女人给拉了回来。「你疯了吗?」
「疯?」她瞪著宫离寒。「你才疯了呢!」居然敢说她疯了?好呀……看来,他的嘴巴还是跟以前一样坏。
但是在街灯之下,宫离寒这才真正的看清这「女人」的长相,不由得愣怔了下,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得她都有一点不自在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一直看著我?我脸上有什麽吗?」她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摸脸的手。
没有呀!手上没有什麽脏东西。
怎知宫离寒竟问了一句,「『你』是女人吗?」然後把手放在她的胸部上。她额头上的青筋立刻爆了出来。
「啪!」地一声,她立刻给了宫离寒一巴掌!
「你这个大笨蛋!连我是谁都忘了也就算了,不要问我这种笨问题!」身材不高又纤细,胸部却平板一片的菲贝儿终於发火了。
可怜的她刚被罗比诺给踹下天堂也就算了,她为了找到宫离寒在这附近徘徊,又碰到方才那群莫名其妙的人。
现在宫离寒居然又问她是男、是女……真是给他有够不爽!难道他忘了天使根本就没有性别吗?
思及此,菲贝儿又後知後觉地想起--
糟糕,她都忘了宫离寒早就不是天使了!这也就是说,他当然不知道过去的事……
然而宫离寒没有发怒,只是摸摸被打的脸颊,自认无趣地转过身去,闷不吭声地准备走人。
反正人也救了,脸也被打了,还待在这里做什麽?那当然是回家,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可是菲贝儿却不是这麽想的。
当宫离寒转身的同时,菲贝儿彷佛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亚赫拉的影子。当时就是因为她不肯低头而失去他,而她不要再尝一次那种彷佛被抛弃的痛苦感觉了!因此当下她的双手就攀上了宫离寒的手臂。
「你在做什麽?」宫离寒面无表情地问道。
菲贝儿咧大了嘴,讨好地笑著。「嘿嘿嘿,对不起啦!刚刚是我不对,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快快忘了这件事吧?」
菲贝儿还没忘记,以前的亚赫拉最爱记仇,说不定现在他还是这样,因此只有先道歉了。
宫离寒凝视著她,不晓得为何,他竟觉得她很眼熟,不过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
而她的声音……他也觉得似曾相识,相当耳熟。
「我没生气,你可以放手了吧?」宫离寒盯著她缠上来的手,虽然不讨厌,却很不习惯手上「提」著重重的「东西」
「嘿嘿。」菲贝儿还是露著白牙笑,问道:「你要去哪?」
「回家。」宫离寒没好气地道,却没由来地对这只挂在手上的「小猴子」有了好感。
「啊!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这回换菲贝儿拖著他走了。
等等!她方才说什么来著?
「一起」回家?!
宫离寒反手将她的领子扯住。「对,回家,我回家,你也赶快回家吧!」否则要是再来十几个混混,他就不管她了。
但是菲贝儿的回答居然是--
「对呀,我们一起回家,回你家!」她的嘴又咧得大大的,澄亮的眸子里闪著哀求。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
谁教她现在被踹下天堂,无家可归,不趁现在巴住宫离寒怎麽行?总不能让她露宿街头吧?
宫离寒危险地将眼眯了起来,那眼里的审视和炯然的目光令菲贝儿全身不自在。
「我家?」宫离寒又问了一次。
而菲贝儿也硬著头皮,又说了一次。
「对,你家。」
☆☆☆
一觉醒来,宫离寒还没有睁开眼睛就立刻觉得被鬼压床,身上沉甸甸的,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但是当宫离寒睁开眼,讶异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怪了!她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上来睡觉的呀?
接著宫离寒掀起被子,便啼笑皆非地翻了下白眼。
因为这只「小猴子」居然把他当「床铺」,四肢都紧紧地巴在他的身上,脸还磨蹭著他的脸蛋。
然而最可笑的是,他竟有几秒钟的时间觉得……这是件极自然的事?真是他妈的不合理。
难怪他一晚睡得不舒服,连翻身也翻不得,原来是有她在做怪呀!
「起来!」宫离寒忍不住拉扯她道。
被压了一个晚上,他的身体变得十分僵硬,可她却只是啧了几声、磨磨牙,又继续跟周公约会去。
受不了了,宫离寒这回使了劲儿,弓起身,将自己的一条腿曲起来,往「小猴子」的腹部一踢,「小猴子」立刻吱吱吱地跳了起来。
「靠!罗比诺,你又踹我!」菲贝儿抱著肚子,不悦地指控,等她看清宫离寒的那张臭脸时,才回了神。「啊……早……早安呀!」
痛!他下「腿」真重……
「一点也不早。」宫离寒灰阴著脸道,下床踱进浴室去。
菲贝儿则是又钻进被子,嗅著混合宫离寒味道的被子,痴痴地笑著,又「不小心」睡著了。
几分钟後,等宫离寒回到卧室,发现菲贝儿蜷曲在他的床上,大刺剌地睡著,他觉得他的脾气快要被逼到顶点。
於是他揪著眉,恶狠狠地瞪著菲贝儿那沉静又可爱的睡容,彷佛是想在她身上瞪出个洞似的。
当然他也还记得,昨天晚上他是怎么威胁兼利诱菲贝儿说出家里的住址,让他好即刻摆脱这个大麻烦。
然而不管他怎麽套话、怎么问,菲贝儿都不肯说出自己的住处,因此他只好将她带回家,暂时让她在家里过夜了。
反正他现在一个人住在台湾,没有跟著父母搬到美国,所以家里多一个人也没有多大问题,也更没有孤男寡女的顾虑。
倒是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步调被打乱,也不喜欢菲贝儿身上那种太过於熟悉的感觉,因此他打算等菲贝儿醒来,就把她送到警察局去,兔得她真的赖上他,然後把他当成长期饭票。
下定决心後,宫离寒当做没看见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菲贝儿,将休闲服换上,出门晨跑。
☆☆☆
一个多小时後,菲贝儿揉揉眼,终於睡饱了,也心满意足地起床了。
「呼!太棒了!好久没有睡得这麽好了。」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自从亚赫拉离开以後,她就再也没有睡得这麽安稳过了……
因为亚赫拉总是和她抢床位,所以有时候她会故意压在亚赫拉的身上睡,而亚赫拉也会突然抱著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哎,真是怀念。如今想起来,竟让她有些心跳耶!怪怪的……
「亚……不对,应该叫他宫离寒才对,为什么我老是忘记呢?」菲贝儿敲敲自己的头,依依不舍地离开床铺。
「宫离寒?你在哪?」
菲贝儿看到浴室的门开著,进去晃了一圈,又转出来。
「宫离寒?你躲起来做什麽?」
绕至宫离寒昨天晚上待最久的书房,菲贝儿的眉头微耸,再踱至昨天晚上宫离寒变出一堆吃的束西的地方。
「咦?也不在……跑哪去了?」
胸膛中,有一股熟识的恐慌慢慢地升高……菲贝儿想尽办法试图去忽略它,但是成效并不好。
「不要这样……宫离寒,你在生气吗?快点出来啦!」菲贝儿的眼睛开始觉得刺痛,让她不停地揉著、揉著,揉红了它。
心好像又再度开了口,流出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液体来……
为什麽?
为什么她总是被他孤单的留下来呢?
以前就是这样,为什么现在又是?
难道她又做错了什麽吗?
吸了吸鼻子,菲贝儿这次就算再怎麽强忍,再怎么揉著眼睛,眼眶里的水还是流个不停,胸口也疼得不知所措……
「宫离寒……不要这样子,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我真的好孤单,我不要被留下来……不要……」
这几十年来,她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在天堂混日子,再也没有任何一位天使进入她的内心,也没有任何一位天使了解她。
她一直到失去亚赫拉的几年之後,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失去,什麽又叫做折翼,而洁丝佳他们又为什么甘为人类……
菲贝儿无力地坐在玄关,全身蓦地发起冷来,让她颤抖个不停。
「奇怪……天气很好,为什麽……为什么我会觉得冷呢?」
这种既陌生又好像经历过的感觉再度折磨著她,纵使她老是想不起来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却还是著了魔似,全身抖著不停。
「好痛……心要裂开了……好痛……」捂著胸口,菲贝儿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影像闪过,但是又回想不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相当真实,那就是宫离寒不见了,他不在这里,也不在她的身边了……
好难过,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陡地,门口有了动静。
菲贝儿头埋在膝上,全身一震,眼泪几乎忘了流。
是他吗?是他回来了吗?
菲贝儿发现自己满心期待,只怕门一打开,希望会全然化成乌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攫获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但是奇迹发生了,宫离寒手上提著几个袋子从门口走进来,好像没发现她就坐在他的面前,将袋子放在地上,迳自脱起鞋来。
「我……是在作梦吗?」
眨著濡湿的睫毛,菲贝儿全身还是打颤个不停。
宫离寒换上室内脱鞋,在听到她的声音後,忽地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宫离寒!」
菲贝儿没有二话,扑了过去,险些将身材高大的宫离寒给扑倒在地,害得宫离寒连忙伸手护住两人的头。
「喂!喂!你在发什麽神经?快点起来!」
难道他长得就是一脸「床铺」相吗?否则菲贝儿为什麽一见了他,就老是往他身上跳?
宫离寒拉扯著她,怛是她死命趴在他身上,怎么也不肯起来,直到她哭湿了他的衣衫,也哭软了他的心。
「呜呜……我在等你……你一直不回来……我等……我不要一个人……呜……不要一个人。」
菲贝儿话说得颠三倒四,宫离寒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知道,菲贝儿应该是怕寂寞吧?
於是他的手忍不住伸了出去,笨拙地拍了拍菲贝儿的背。「不要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这安慰人的声音,还真是要命的不自在哩。
不过也邪门得很,他该死的就是拿菲贝儿没辙,所以才会让她昨晚一路赖回他家里来,又让她赖在这裹住了一晚。
该不会……是他前辈子欠她的吧?否则怎麽会这麽邪门呢?
唉,也罢,不管如何,这都是他自己「捡」回来的麻烦,也都要负责到底。
菲贝儿泪眼汪汪地看著宫离寒,使他有一时半刻稍傻了眼。
毕竟,现下的菲贝儿会让他联想到「楚楚可怜」这句话,的确是令他觉得自己发疯了。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女人对他有这麽大的影响力吧?
「你去哪里了?为什麽现在才回来?」菲贝儿像个逮到深夜不归丈夫的妻子询问起来。「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怕你又丢下我不管,我……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呜呜……」
宫离寒看著她,手僵在半空,不晓得是该抱著她好呢?还是立刻推开她?
她的目光里闪著全然的信任,的确是使宫离寒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就连前些日子被女人倒追,都没那麽强烈。
「不要再哭了,我不是说我回来了吗?」悄悄叹了口气,宫离寒扶著她一同起身,指著门边的袋子。「我去帮你弄了些衣服回来,你现在先去给我洗个澡,洗去一身的霉气。」
「霉气?」
菲贝儿本想再伸手揉眼睛,却被宫离寒的手拦截下来,递了张面纸给她,免得她的眼睛会红得像兔子。
但是递完面纸,宫离寒又怪里怪气地觉得自己太顺手,啧了声解释道:「就是把坏运气洗掉。你昨天晚上没洗澡吧?」
一想到菲贝儿没洗澡就爬到他身上去,他也只好趁跑步的时候,顺便打了通电话给朋友,要他送两、三套衣服过来。
他还记得,当他说要女人的衣服时,朋友的口气就突然变得很暧昧。
哇!只不过是个小鬼头,他要是动得了心才怪!
菲贝儿点点头,然後看看自己的衣著回答,「好像吧……」
毕立见她在天堂可从来没有洗过澡。不过人类常说什麽来著……喔,对了,没吃过猪肉,也该看过猪走路。
她可是偷偷学了不少人类的生活习性,洗个澡应该难不倒她的。
菲贝儿才接过宫离寒丢过来的衣服,接著被他粗鲁地推进浴室里。「去去去!还有,下次没有洗澡不准你睡我的床。」
「啊!那个……」她话都还没有问完咧,宫离寒就当著她的面把门关上。「哼!洗澡就洗澡,有什麽了不起。」
菲贝儿嘴里是这麽说,不过宫离寒没有离开的事实倒是令她精神大振,开始研究起浴室里的设备来。
「嗯,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红色是热水,蓝色是冷水?」菲贝儿好奇地转动水龙头,但是水却从头顶的莲蓬头窜了出来,淋得她一身湿。「哇!这是怎麽一回事?水怎么会从这里跑出来?」
她一脸莫名其妙,不过宫离寒在外头听到她的叫声,皱了眉,敲了敲门问道:「你溺水了吗?」
他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泳圈,因此要是菲贝儿在浴缸溺了水,他也只能冲进去伸手拉她一把了。
「我没事。你少乌鸦嘴!」
嗯,很好,还记得反击,那就是没事了。
靠在门板上的宫离寒安心离开,将塑胶袋里装的早餐取出来,放在餐桌上,开始吃了起来。
浴室里,菲贝儿连忙将水关上,喘口气後,开始脱衣服。但是等她把上衣脱掉以後,又大叫了一声。「啊……我的天呀!」
喝著牛奶的宫离寒只差没把牛奶给喷出来,他吊起白眼,无奈地拉开嗓门。「你又怎麽了?」
「我……我……呜……」
「我的天,怎麽又哭了?」压抑住立刻狂奔过去的冲动,宫离寒像是故意证明什麽似的,慢条斯理地踱过去。
菲贝儿的脸上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坐在浴室门口,跟方才一样,活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你怎么了?」蹲在菲贝儿的面前,宫离寒用不知道打哪来的耐心问。
「我……我的胸部……」
「你的胸部怎麽了?」
菲贝儿突然拉开衣服大叫。「我的胸部变大了!」
宫离寒措手不及,瞪大眼,然後捂著鼻子撇开睑。「我早就知道了,你快把……快把衣服穿上。」
要命了!他居然对一个幼儿体型的女人有感觉……完蛋了……
「你早就知道了?」菲贝儿一脸呆滞地问。
怎麽会呢?她昨天的胸部有这麽大吗?
宫离寒边擦鼻血边说:「因为你早上趴在我身上睡觉,我当然知道了。」他是个男人,不知道才怪。
而菲贝儿的目光依旧愕然,直到她发现宫离寒的目光一直瞟向她的胸部,才又尖叫一声,冲回浴室里头。
「我的天呀!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无力地靠著门,跌坐下来,问著自己。
不过,却没有人告诉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