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喂,你到底还要用多久啊?」青禹在外头不耐烦地踹着门。

亏这宅子盖得其大无比,房间多得像迷宫,花了他俩不少时间才稍微清出几个厅室使用。

然而整个宅子上上下下竟然就只有这间浴室配备有西式的盥洗设备……

偏偏寇翎这家伙最近不知道在搞什么,每次浴室一占就占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久得让他失去耐心几乎想要直接踹门进去看他在里头种啥磨菇……

不过这琉璃材质的门上头还镶了一堆繁复的彩绘玻璃,这样的高级古董恐怕是经不起他一踹。

「我便秘,你别吵。」

「你便秘?你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便什么秘?快出来!」

「……慢工出细活,出个恭也要啰唆。」

「……」

光是应付着几句话,也几乎耗尽了寇翎所有的精神。

双手紧紧按在花岗岩洗脸台的边缘,力气之大仿佛要把指甲插入岩面那中,只是花岗岩实在太硬,这样用力地紧抓反而将指甲和指尖的缘缝磨破了皮。

不只头痛,全身上下都痛死了……这疼痛比先前那被阳光撕裂的疼痛还要痛,加上那刮着骨头般的冷冽,实在吃不消……

莫名奇妙发作的怪症状,一次来得比一次凶猛,而且越来越频繁,寇翎担心在这样下去,恐怕是瞒不住青禹了……

打开水龙头冲掉了洗脸台内暗紫色的液体,那颜色看了叫他怵目惊心。

不再是半透明的浅紫色了,越来越浓稠的暗紫色,带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道。

顺手掬了水将脸冲干净,尽量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还刻意地冲了下根本没使用上的马桶,好让门外的那家伙安心。

能撑多久,就算多久吧。

到手的幸福,他才不会这样轻易就放掉。

「总觉得你最近很没精神的样子。」

将脸从笔记型电脑银幕前抬起,望着慵懒地躺在一旁那张楠木红眠床上的寇翎。

眯着眼睛枕在丝缎被子上的他整天看起来都昏昏欲睡的样子。

「喔……」稍微将眼睛睁大了些,但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说道: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叫床声,精液射多少。」青禹没啥表情地帮他接了下去。

「……这么荤的话你也说得出来!」顺手抓起床上同样是丝质的抱枕就用力往青禹扔了过来。

「喂,我说真的……」青禹闪过枕头,表情认真煞有其事地问:

「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个,我可以委屈点禁欲一两个月给你休养。」

「拜托……」寇翎忍不住被青禹那认真的表情逗得笑了出来。

「……」看着那不知看过几千几万次妍丽的笑容,竟不自觉地有点傻了……

「青禹,你来一下。」伸出白皓皓的手臂对青禹招了招。

「干嘛?」

「来一下啦。」

「……」放下手边的事情,青禹站起身走到床边。

「帮我梳头发。」寇翎抓起扔在枕边的牛角梳子递到他面前。

「自己梳。」男人帮男人梳头,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害羞什么,梳都梳十一年了,也不差这一次。」

「……」

接过那把梳子往床边坐了,寇翎一脸满足地窝到他大腿上,让青禹揽过那头长发开始梳着。

这家伙最近真的很怪……越来越像个整天讨糖吃的小鬼,越来越喜欢撒娇粘人……

哪里出问题了吗?从前他可不是这样的,那个自尊心高得跟什么似的正经八百的少爷……

「真麻烦,一把剪了给它长不是快多了?」边梳边咕哝着,不过他倒是挺喜欢他这样蹭着他大腿那麻麻痒痒的舒服感觉。

「那怎么成……」寇翎轻轻地说着。

昨天洗茶具时不小心打破一个杯子,碎片在手指上划出的小口子……

一直到今天都还没完全愈合。

小心翼翼地藏着那手指上的伤口,就怕被青禹看见……

要是知道他已经失去那种「再生」的能力,青禹不知道会怎样难过……

「青禹,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除了我身边,你还能去哪?」

「我说『如果』嘛……」

「那就把你找回来。」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等。」

「等……」如果等不到呢?

他不敢再问下去,青禹对他的情感那样深刻,他害怕自己承受不起。

「那么多『如果』到底是怎样?」牛角梳梳在那柔软的头发上顺得像是在拨水般轻盈。

「不怎样……」稍微翻个身,寇翎开始顽皮地用手刀不停敲着青禹

膝盖凹陷的部位,饶富兴趣地看着他的腿反射地微弹着。

「鬼也有膝反射喔……唉呦!你干麻啊?」头皮一疼,一小把头发被青禹给扯了一下,寇翎抱着头从青禹腿上翻坐起来不满地瞪着他。

「鬼还有头皮反射勒。」青禹耸耸肩说道。

「……你有肚皮反射。」说着手指就往青禹全身上下唯一的罩门——肚子戳去,

果真青禹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整个身子往后缩。

「找死。」眼明手快扣住寇翎那不停戳过来的手往床铺一压,长腿弓起一缩将寇翎那双踢来踢去的腿给箍住。

「还玩?」

低头将脸靠在寇翎耳边,用唇舌舔吻着寇翎敏感的耳朵,弄得他又麻又痒浑身乱颤。

「是谁……说要禁欲一两个月……」强撑着涣散的意志,嘴上还不服输地唠叨着。

「谁叫你在那反射来反射去?」

沿着耳垂吻到颈侧,然后往下滑,轻轻噬咬着那诱人的锁骨。

「我射我的干你啥……啊……」

被青禹含在口中用舌尖绕着吸吮的乳首传来极大的快感,本来还想顶回去的言语被轻轻的呻吟给取代。青禹的手顺势地从寇翎宽松的裤头滑进去,先在他大腿上磨擦拧按着,然后冷不防往上握住了寇翎早就肿胀难耐的欲望。

「这叫什么?鸟反射?」青禹挑着眉毛轻笑道。

「……」

要不是现在被青禹的爱抚弄得全身没了劲,寇翎真想一脚往他的鸟踹去。

位于山中的这间大宅院像个神秘箱一样,庭院深深不知深几许,住上了好一段时间,青禹还没摸透它的十分之一。

总是搞不清楚打开了某扇门会通往什么样的房间,搞不清楚打开了哪个柜子里头放了些什么,这条长廊通往何住,那条阶梯又通往哪层。

但寇翎在这宅子里可以说是老马识途,总是能从宅子翻出些有趣的东西,或者带着青禹到特别的宅院或房间参观,毕竟他在这呆了将近一百个年头,八成连地底下什么地方埋了几坛老酒他都一清二楚。

这天,他又拉了青禹从后院的一个通道走,穿越过了好几进的院子,最后来到了荒废的宅后花园小池塘边的一扇门边。

门外就出了宅子的范围,通往一片茂密的竹林子,宁静的林子里除了脚下踩着竹叶发出沙沙的低沉声音之外,就只有夜风在竹林里穿梭的呼啸声了。

走了一小段路走出了林子,一个像是山谷的小低地处,座落着一用石头简单砌成的小池子。

「温泉?」小池子边有个竹管子不停将涌出的清澈泉水注入池子中,泉水上方轻烟袅袅。

「不错吧?我家老爷盖的,年轻的时候我常常来这泡。」

「别说话像个老头子一样。」

「本来就是老头子……」

「鬼泡什么温泉?你又能感觉冷热了?」

「气氛嘛。」说着寇翎靠过去开始剥着青禹的T恤。

「OKOK我自己脱……」

照他少爷那种毛毛躁躁的脱法,T恤迟早要给他扯变形。

鬼感受不到温泉的热度,但如寇翎所说的,在这寂静的林子深处,浸身在飘散着白色烟雾的透明泉水中,闭着眼睛,嗅着微风带来那和着泥土味的淡淡竹香,也是一种疏解身心的享受。

「看那个。」寇翎指着远处的宅子,能见的只剩下一座高高的楼塔。

「嗯?」

「月楼,赏月的楼。登到那上头,可以看到最美的月亮。」

「你上去过?」

「一次……」而从那次不好的经验后,他再也没踏上那栋楼去。

「你跟它有关系吗?」

寇翎的「花名」还是「艺名」"啥的也叫月楼吧……只是这个名字,感觉太过寒冷,所以青禹从来就不用。

「其实是没有的。不过在我死之前,我一直都还抱着一点点妄想,妄想着其实我父亲的心中有我的存在才盖了这栋楼……」

当然,饮下毒茶的那刻就将这一切望想给打碎了。

看出了寇翎眼中的一丝丝惆怅,青禹拉过靠坐在池子旁的寇翎让他坐在自己盘起的腿上,说:「反正我时间多得是,哪天也来盖个『笨蛋楼』,表示我心中有你的存在。」

「你盖个茅厕吧你省得一天到晚来打扰我出恭!」

「啊,说道茅厕,你到底在浴室里搞什么?」

「除了如厕还能干麻?作蛋糕?」寇翎搂着青禹的颈子将脸靠在他肩上,不让他看到自己心虚的表情。

「那你下次别锁门,鬼鬼祟祟的。」

其实并不是计较什么,只是自从寇翎受了重伤以来,哪怕是一个钟头,就算是几分钟找不到人青禹都会不自觉地焦虑起来。

就怕在他一个不小心闪神的那,又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喂,祝青禹,我喜欢你不代表你可以干涉我的隐私吧?」

「喔?」青禹扬了扬眉毛,推开坐在他腿上的寇翎,从水里站起身跨出池子。

「喂,你去哪?」趴在池边看着青禹穿上衣服,寇翎扁着嘴问。

「我喜欢你不代表你可以管我要去哪吧。」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下啦,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见青禹生气寇翎就焦急,他连忙要从池子爬出来,可才跨了一脚,脑门又传来剧烈的头疼,接着是胸口疼、肚子疼、全身上下都疼……

视线一花,整个人「噗通」一声往身后的池子摔进去,脑袋好死不死就往石制的池底撞去,这重重的一撞倒是把自己给撞昏过去,省得那难忍的疼痛。

「喂!」

不过是想要吓他一吓,怎才转身下一秒就听一声巨响,转过头就不见人影……

连忙走到池边,就看寇翎已经在池水中昏死过去,沉在里头动也不动……

*

「唔……」

痛痛痛,脑袋好痛……

「醒了?」

「咦?」

「你怎么这样笨,笨到连泡个汤都能把自己撞昏在池子里!」青禹脸色难看地骂着。

「……」生气了……可是看着青禹为自己受伤生气,看着他那样在乎自己,寇翎开心愉快在心中却不敢表露在脸上。

不过后脑传来的疼痛,也实在让他做不出什么开心的表情。

「……还痛吗?」

「嗯……」痛,而且晕得很,好不容易撑开的眼皮,看到青禹后安了心,又疲惫地忍不住想要阖上了……

「……」看着又昏昏睡去的寇翎,一抹不安爬上了心头。

照理说这样睡了一天,后脑撞伤的伤口应该完全好了才对。

可是白色的绷带上却还渗着一丝丝紫色的液体,那个伤口好像还没愈合起来……

就这样带着忧虑的心情坐在床边一天一夜,心情仿佛回到了那十一年每天望着沉睡的他那般沉重。

好怕好怕他就这样睡去,又醒不来了……

幸好,睡了一天一夜后,寇翎那双灵动的眼睛又睁开来瞅着他瞧。

「下个满月我们上月楼去赏月吧。」

「嗯。」

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样,寇翎轻松地对他说着话。

但青禹却渐渐地察觉了,在寇翎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正发生着。

将脱在湖畔的外挂穿起慢慢地扣着颈子边的布扣,方才撑了小舟到湖心去摘了些水莽花,加些蒜头炒一炒就是一道好吃的下酒菜了,等会再去后院挖坛酒,当作今晚上月楼去赏月的配品。

身上穿着的这些封在箱子里十几年的素白色衣物虽然有点发黄,但那上等的布料和精致的剪裁,穿在身上远远比百货公司里买的那些名贵衣物来得舒服合身。只是青禹老是笑他「老祖宗」……

端起了放在一旁满满一茶盘的紫色水莽花,就在要转身离去时,那要命的疼痛又发作了起来,手一松,方才所采的那堆花全散落在湖畔草地上。

顾不得摔了满地的花,寇翎抱着疼痛的身子缩在地上发抖着。

冷得像是要结成一大块冰块了,却又痛得仿佛身体被卸成了一块块的剥离散开……

「啊~」

痛到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死命地在地上乱滚乱踢着,想把那可怕的剧痛给甩掉踢掉却作不到,快发狂的脑袋甚至闪过了个念头:想要解脱。

想要将自己沉入眼前的月亮湖泊中,然后再也不必忍受这样没完没了的折磨,不必这样忍受着像是拿刀子一片一片切割下来的疼痛,想要解脱……

用力想扯开方才才扣上的布扣,疼痛却让指头抖得厉害,扯了半天才将那扣子拉断,挣扎着将身上的外挂脱掉摔开。正想扯掉长衫时,狂乱的脑中突然浮现了青禹的样子。

「青禹……」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丢下他心爱的青禹离开?

他会在那等我,就算等不到还是会一直等下去啊!

我怎么能这样离开?

可是好疼,好疼……

不是说去摘个花十分钟后就回来?都过了三十分钟了,搞什么鬼啊……

青禹看了看窗外的满月,皱了皱眉。他相信寇翎,所以在心中排除了那样的可能。

他说不会离开他,就不会离开,青禹完完全全地信任着寇翎。

但也因为这样更让他感到不安,排除了那种可能后,他猜测不出能有什么事情耽搁着寇翎了?但那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与其在这不安和猜测,还不如起身去找他。

青禹走出了前厅推开那扇朱色大门,往月亮湖畔去。

月光照在躺在湖畔那白色的身影上,隐隐透出柔和却凄绝的美丽。

挣扎到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却还是那样的疼痛,使不上力气的身体只能微微地颤抖着。

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里头坏掉了,彻彻底底的烂掉了,然后腐烂的内脏们化成了一股一股暗紫色的腥臭液体,不停地从他的嘴里涌出来。

痛成这样,却悲惨地昏不过去。

痛成这样,脑袋却还清楚地想着青禹……

「寇翎……」

「青……」睁开眼睛,望着蹲在他身边的男人。

看着青禹那样悲伤心痛的表情,这一次,寇翎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我痛,他也痛。

他痛,我更痛。

怎么会开心?

「对不起……对不起……」

闭上眼睛,他不断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寇翎意志清楚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的时间,他不是疼痛到昏睡过去,就是像是疯子般不停吼叫不停挣扎,叫得声嘶力竭嗓子哑到叫不出来,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地狂吐着。

青禹不知道他吐出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暗紫色的,血色的,黑色的,肉色的……但青禹却知道,寇翎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崩坏着。

十一年前那一次阳光造成的恶梦原来没有结束……以为寇翎康复了的身子却在结束沉睡之后开始毁坏掉,老天简直是故意开他这样恶劣的一个玩笑。

将他的寇翎还给他,以为从此再也不会失去了……

原来只是为了让他面对更大的痛苦,是为了让他眼睁睁看着寇翎在他眼前痛得死去活来然后被分解掉……

「对不起……」

清醒时后的他,会用虚弱无力的声音,不停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什么?」青禹生气地吼着。

他不想听他说对不起,说这种道歉的话,仿佛随时都要与他诀别了那样叫他感到恐惧。

「对不起……」

说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承诺过青禹的……可是现在他好害怕,怕他没有办法实践这样的承诺,怕他消失了之后青禹还痴痴等着他……

留下那样深爱的人在这个寂寞的宅子里,在这样寂寞的世界上,孤单地等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他。

怎么舍得……?

于是好几次他觉得他几乎是撑不下去整个身子都要崩解掉了,但却因为拼命地想要留下来想要继续陪着青禹的那意念,于是一次发作又熬过了一次。

但还能熬多久?他快要连说「对不起」的力气都被蚀得一干二净了,还能熬多久?

「寇翎?」青禹轻轻地在寇翎耳边唤着。

每一次看着寇翎昏睡过去,他都有种强烈的不确定感,不确定能不能再唤醒他,不确定哪一句话将会成为诀别,于是每一句话都变得好珍贵……

但每一次在经过那样让他几乎看不下去的折磨之后,寇翎还是醒来了,一次又一次。

对青禹来说,那是一种极度害怕的感觉。

怕他就这样离开了,怕永远失去他。

更害怕他睁开眼睛,怕看到他又得承受下一次的折磨。

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疼到脑袋错乱了?唤着寇翎的同时,青禹竟然好希望他所深爱的寇翎别再睁开回应他了……

到此为止,别再撑下去了。

寇翎缓缓地睁开眼睛,那样恍惚无神的眼神,和逐渐失去了光泽的眸子,让青禹不禁怀疑,他还看得见吗?

「我们去赏月。」

「……」涣散的眼神稍微集中的焦距,看着青禹,寇翎病厌厌的脸上竟牵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还是看得见……尽管很辛苦,那能够这样看着自己恋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他怎么舍得放掉?

青禹拿了件大衣帮寇翎披上,他不确定这玩意能不能帮他保暖,但寇翎总是在喊冷,已经快消耗殆尽的身体还得承受寒冷而发抖着,那模样他也不想再看到了。

他吐着血的模样、疼痛到六亲不认的惨状、明明就是痛苦却还强颜欢笑的模样……

那些那些青禹都不想再看到了。

抱起寇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轻了好多好多,好像快没重量了那样。

喜欢青禹的怀抱。

这样依偎着青禹的感觉真好,从以前到现在,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全部地承接着他,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让他全部地投靠着。

只有青禹……

好想告诉青禹,告诉青禹自己不仅仅是喜欢着他,甚至……

他的这一生,已经完全完全被他所拯救了。

因为青禹,他那糟透了的命运有了值得回忆的后半段,因为青禹,他的心中终于有了充实的感觉。

可是说话好累好累,说话太浪费力气了,说了话就想昏睡。

他可不想睡那么多,那样,和青禹相处的时间就缩短了。

方才青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一样,是因为今天的月亮很美吗?

少了那样浓得化不开的哀愁,他的青禹看起来特别的温柔。

忍不住又微笑了起来,寇翎伸了双臂用所剩不多的力气紧紧地搂住青禹的颈子,享受这难得的舒服感觉。

感觉青禹用他那双大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抚摸着他的头发,感觉他靠近他的脸颊,刺刺的万年胡渣扎得他有些痒,然后用他薄薄柔软的唇轻轻地吻着他的唇,吻着他的颈子。

感觉在青禹怀中的身体不再那样冷,也不会颤抖了。

像是浸在温暖的水中,让他忆起了远久远久以前泡在温泉水里的感觉。

疼痛的身子渐渐地松弛舒展,暖呼呼的感觉充斥在四肢百骸里,好像重生了那样……

咦?重生?水?

寇翎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周遭的确都是水,水中漾着淡紫色的柔和光泽,天上的满月映在湖水里摇曳着……

月亮湖?

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抱着他的青禹,青禹也正盯着他看。

「我会等你。」

等……等我?

在脑子里想了半天却想不通青禹的意思,直到他察觉了自己浸在湖水中的身上什么也没穿……

「我不要!」几乎是用嘶吼地大叫着,寇翎拼命地想挣脱青禹的怀抱,可是他那丁点力气哪挣得开?

情急之下,除了哭叫着他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别哭,别哭。」

用唇吻着寇翎不停掉下来的眼泪,青禹的安慰声听起来那样温柔,听在寇翎耳里却残酷到了极点。

「祝青禹!你放开我!你凭什么……」

「够了,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青禹用手掌轻轻捂着寇翎不停叫骂的嘴。

「剩下的我来做就可以了。」说着,他抱着寇翎继续往更深的湖水走去。

「我不想走……」寇翎呜咽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想要离开你……

「那就想办法回来嗯?我等你。」

「不要……」你这个白痴啊?

来世的我怎么记得回来的路?怎么记得你?

湖水深到某个深度之后湖底像个大斜坡一样往下凹陷,抱着寇翎的青禹一脚往那深处踏入,两个人一同沉入了深紫色的月亮湖中。

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原来月亮湖,是个没有底的湖泊。

怀里的寇翎紧紧地抱着他,他也紧紧地拥着那感觉越来越稀薄的身躯。

直到当他交抱着的双臂中空无一物只剩下湖水,他才缓缓地放下了手。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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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湖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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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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