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月哥哥!月哥哥!」小然拍着寇翎的房门叫着。

「月哥哥」是她小姑娘自己最后决定要用的称呼,事出于她爸爸总是很忙没空,所以她的「好宝宝单」只好都由大哥哥签名。大哥哥每次都大费周章用那只以头发和筷子自制的笔沾黑色水彩,慎重地在她的「好宝宝单」家长签名处签上了两个漂亮无比的字,然后用肥皂刻成的小印章盖个印。

小然是认得那个月字的,幼儿园老师有教过,另外一个字是什么就别理它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签得这么怪?」

某一次看到寇翎的杰作及其怪异的毛笔,青禹满脸黑线。

「哪里怪?」

「不能签得普通一点,随便一点吗?」

「不行,我落了一辈子的款,没听说这可以随便的。身为一个文人连名字都签不好那跟废物没两样,不如弃笔。」

「迂儒。」

「蛮夷。」

争论总是没有结果的,寇翎在某些地方的坚持如磐石般不可动摇,最后青禹请阿南弄了一套高级的文房四宝来给寇翎用,算是对他的坚持让步。

场景回到寇翎的房门口,小然在那敲门敲得急,刚洗好澡正在擦头发的寇翎只好用大毛巾把一头还在滴水的长头发包好去开门。

「什么事?」

「把拔说这个要送给你。」

「喔……谢谢。」接过那一大包沉甸甸的牛皮纸袋,寇翎有不好的预感。

祝青禹那个人,不会好心到平白没事就送他东西的。

果真一拆开,里头包了几本书:

《家事诀窍一把抓》

《让家事成为享受的120则秘诀》

《怎样成为家事全能》

《主妇作菜好帮手》

《妙主妇理家庭有撇步》

《老公,我把家事做得更好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本食谱。

「欺人太甚……」

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把他训练成妙主妇还是什么?还有,什么「老公」?谁是「老公」!

罢!先忍着,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隔没多久小然又来敲门,手中拿着一张纸。

「把拔说这是他帮你做的『死给九』。」

「死给九?」

那又是什么东西?接过纸一看,寇翎本来白胜雪的脸变得像厉鬼一样青了。

洗衣、晾衣、折衣、扫地、吸地、拖地、采买、煮饭、泡咖啡、洗车、浇花、整理客厅、整理厨房、整理浴室、整理小然房间、整理书房、照顾小孩……

这些事情排满了每一天的时间,吃饭时间少许,洗澡时间少许,就连睡觉时间也都少得可怜……

而「自由时间」一个星期七天内也才排了两个小时。

两小时?!两小时连作一幅画都不够,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啊?!

若照着这张「死给九」做下去,不要说三年,三天他寇翎就会被榨成鬼干了!

二话不说,他拎着那张纸快步往青禹的书房走去。

「祝青禹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把那张纸扔到青禹面前。

「有问题吗?」

「有,问题很巨大!」

「嗯?」

「你不觉得那『自由时间』很有问题吗?」

「……」青禹看了看寇翎气呼呼的脸,又看了看那张表,好半天才慢条斯理地说:「是没错,我修改一下好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笔在「自由」和「时间」中间补写了「支配」两个字。

「自由支配时间?」

「反正我现在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没安排上,不过我想将来一定会有额外需要,到时候你在听我随机支配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自由时间也不是我的就是了?」

「当然不是,你想太多了。」说完,青禹又埋首回他的小说草稿中。

「……」

嘴巴坏,个性坏,连心肠都很坏!

自己是怎么了还会只因为对方仅仅一次的和平对待,还生出想要留下陪他的愚蠢念头?

说来说去他祝大爷只是一时兴起加上看自己可怜,那天才会反常对他稍微好一点吧……

*

厨房内,平底锅上躺着三个刚打下去的荷包蛋,一旁的瓷盘子里已经盛了煎烤好的培根、火腿、切片的小黄瓜跟洋葱。

站在流理台前的男人,身上围着一条围裙,乌黑的长发在后脑随便转了几圈用一枝免洗卫生筷子挽了个髻以免妨碍他工作,手中握着锐利的水果刀切着西红柿,低垂的密长睫毛覆盖着的那双眼睛恍惚而无对焦,脸上全是没睡饱的爱困神情。

实在是没办法再佩服自己更多了!本来以为这种人间地狱般的生活绝熬不过三天,没想到这一熬,竟然也撑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来,大大小小的意外从没间断过,但至少到了今天,电器用品的操作上已经没啥大问题;屋内虽然没达到一尘不染的地步,但和刚来祝家那有如垃圾场的混乱相较之下,已经好得太多了。屋外的花园在他的照料之下也逐渐摆脱了杂草丛生的衰败样。到附近的黄昏市场买菜时已经会和那些欧巴桑太太们哈拉,并从中学习到杀价的技巧。

另外,为了要帮小然温习功课,他还得学习注音符号和ABCD;最重要的是,初来乍到时那个连水饺都不会煮的人,现在竟也能弄些简易的家常菜什么的……

难道说自己真的有当「主妇」的资质?

如果阿枝见到她服侍了一辈子尊贵的少爷现在正在帮别人做早餐汉堡蛋,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啊!蛋……」慌忙地抬头望向平底锅,好几次他都因为忘了关火然后把蛋煎焦,不过随着熟练度的越来越增加,这种意外事件发生的机率就越来越少了……

确定了火已经关了,寇翎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一恍神,手中的刀子不小心就往手指切下去。

「嘶……」几乎要截断手指的大伤口痛得寇翎咬着牙倒抽了一口气,他忍着疼痛用另外一手从围裙前面的口袋掏出一卷缠电线用的银色绝缘胶带,抖着手用胶带把那伤口包起来。

在伤口复原之前,他还得要做其它家事,所以这种黏性超强又防水的胶带可以避免伤口越碰越痛,越扯越大。

结果他那有如白葱般修长的十只手指头上缠满了银色胶带,不知道详情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新流行的装饰风格。

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别人哪里会懂?

别人哪里懂得本来一天能睡十个小时以上,而现在却为了要配合某工作狂的作息,睡眠时间突然缩短到一天不到5小时,那种一边做家事一边猛打哈欠的痛苦?

别人也不可能会懂他得用多少的耐心才能忍下心中的屈辱和挫败感,不懂他要花多少心力才能暂时放下那高尚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自尊去对祝青禹低头,听他的使唤?

别人都不会知道,不过祝青禹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他很少会表现出体恤或关心的态度,顶多在他心情好加上工作告了一段落时,会放他半天的假带他一起出门外食。顶多当他三更半夜工作到一半出来倒水,偶尔会对着正在拖地或洗碗的他说句「辛苦了」。

想要离开绝对是非常困难的,因为青禹整天在家,且睡眠的时间比他还要少。

然而既然无法离开,想要好好跟他相处也根本没机会,那家伙只想跟他的草稿纸相处,交谈的机会不多,机会来了两人一开口却总是在对呛。

「唉……」寇翎叹了口气,顺便打了个哈欠,然后把汉堡完成,连着冰箱里的鲜奶一同拎到外面的饭厅。

餐桌旁,那个笨拙的父亲正手忙脚乱地帮他小女儿绑头发。

「痛啦~~把拔!」小然一张小脸歪歪扭扭地嘎嘎叫着。

「不用力的话又松掉了……」

女儿的头发又软又细,好不容易梳拢了,要扎的时候头发又松开。

「可是痛啊~~」

「那别绑了,像平常那样夹个发夹吧。」

「不要!我今天要上小学了,要绑漂亮。」

「啧……剪短就好了,省得麻烦。」

「胡说八道,女孩子就是要长发才端丽。」寇翎放下手中的早餐,夺过梳子,把小然拉到跟前,没花几秒钟,就俐落地帮小然扎了马尾,又熟练地打了辫子,绑上kitty猫。

「挺行的嘛……」在一旁观摩的青禹由衷地佩服。

「是你笨手笨脚。」寇翎淡淡地说道。

「……」

被这个向来最笨手笨脚的家伙嫌笨手笨脚,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不过他承认在这一方面他无论如何是怎么也比不上留了一头长头发、梳头就像是吃饭一样稀松平常的的寇翎就是了。

「把拔笨手笨脚的。」小然最近非常喜欢学着寇翎说话。

「没错。」

整理完了头发,寇翎顺便帮小然把领子翻好,洋装的裙摆拉好,歪掉的名牌别正,然后把她抱到腿上帮她穿上小碎花袜子。

那模样简直就和个好妈妈没两样,俊美的青年和可爱的小萝莉,这一老(死)一少在一起的感觉还真像是一个家子的人。

青禹无言地喝了一口寇翎刚帮他煮好的咖啡,心中有无限感触。

就算他在怎么疼爱女儿还是不够的吧……

小孩子的成长毕竟还是需要一个母亲(?),况且他又很忙根本没什么时间照料女儿。

可是看到女儿本来对他的依赖和亲昵渐渐转移了对象,却又是有些惆怅。

「等下你顾家,我带小然去上学。」

「啥?!」

被刚喝进去的一口鲜奶呛到,寇翎捂着嘴低头咳了半天,才抬起头惊愕地看着青禹。

「学校就在附近,我等会带她去上学。」

小学入学可是女儿成长历程上重要的里程碑,为父的怎么能不去?

况且,新学校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路程虽然只有短短十分钟,他怎么放心这么小一个小女孩自己走去?

「你疯了吗?」寇翎指着墙壁上的咕咕钟,七点半,太阳杯杯都已经现身好一段时间了!

「我会注意。」

「注意什么?别闹了你别小看阳光,这种光度足以把你给射穿孔!」

「你很鸡婆耶!少管我们的家务事好不好。」

青禹当然知道要冒着多大的风险,只是他下了决定的事情,向来就是最讨厌有人跟他啰啰唆唆地争论跟反驳,特别是在她女儿面前让他没台阶下。

「你……」寇翎被青禹一句话堵得气结,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什么叫做「我们的家务事」啊?!去你祖奶的你祝家大大小小吃喝拉撒的家务事,哪一样不是本少爷在弄的?就连你祝青禹的信用卡跟水电费都是本少爷拿去缴的!有本事说那种烂渣话就别叫人做这干那的啊!

「随便你。」他转过头赌气地默默吃着自己的汉堡。

这么恶劣的男人,就算是被穿孔了灰飞烟灭了也是活该,反正我已经善尽劝戒之责了,听不听可是你家的「家务事」!

五件抗紫外线的外套、五件抗紫外线长裤、反光大雪衣、口罩、墨镜、手套、全罩式安全帽……外加一把大伞。

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准备,但那造型实在有点像是科幻电影里要登陆火星的航天员。

「还是别……」

「马上回来。」青禹指着楼上,意思是他要开门了要寇翎赶紧去回避。

「可……」

会回来吧……?照理说,要是不回来,受利最大的人可以算是他了吧!从此以后将不用再对谁低声下气,也不会有阻止他去投胎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开始反省起刚才那个「青禹活该」的想法?

为什么有想要紧紧抓着他不让他出门的念头呢?

但青禹没有给他多做思考的时间,他的手已经握在大门的门把上,寇翎不是没有吃过阳光的痛,他不及多想立刻冲上二楼。

「把拔啊……」小然扯了扯青禹牵着她的手,仰着小脸不安地望着她父亲。

从踏出门到现在,她老爸除了牵着她不停地往前走,半句话也没跟她说,带着安全帽跟墨镜的把拔又看不清楚脸,感觉不像是把拔……

「嗯。」很简短地回了一句,但对青禹来说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字,也让他感到吃力。

寇翎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太小看阳光了。

虽然那堆衣物的确让他没有在一瞬间就直接被阳光伤到,但这样充满阳光的空间对鬼而言就像是置身于毒气室里,浑身里里外外都像要裂开来一样疼痛,脑袋也像是有人拿跟筷子从耳朵插进去搅,如果不是靠着定要把女儿安全送到学校的意志力支撑着,那极度的痛苦让他好想随便找个角落躺在地上打滚。

好不容易把小然带到了学校,无可避免的那一身行头引来了师生家长们的议论纷纷,要不是小然地倚偎在青禹身旁的亲昵模样,警卫室的杯杯还差点以为他是拐小女孩的怪叔叔而打电话报警。

大部分的家长为了要给老师好的第一印象,建立往后良善的沟通管道,穿着打扮都很正式,言谈举止也多客气有礼貌,但青禹根本没那个气力去讲究那些,他只怕自己不小心被太阳晒到溶化在这些人面前,明天成为了新闻的头条,于是匆匆地把女儿交给级任老师,立刻打道回府。

学校和住家距离也不过短短十分钟路程,走起来却像是三天没喝水在沙漠里匍伏前进找着绿洲一样地辛苦,眼前的景象忽有忽没的让他三番两次撞到电线杆、撞到路人,要不然就是踩到路边正在晒太阳的不幸小狗。

终于挣扎回自家前院时,还来不及按电铃腿一失力就趴摔在门口的草皮上,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

目光最后接触的景象是种在门口那几株在金色阳光下鲜活耀眼的向日葵,于是脑袋最后闪过的想法是:

见不得光的鬼种这种太阳下才好看的花,是要种给谁看啊?寇翎那个笨蛋……

*

「睡醒啦?」

「……阿洛?」

「不是。」

「……」

自己是睡傻了吧,才会把阿南看成阿洛。但刚刚一睁开眼睛看到那张模糊不清却又熟悉的脸时,时间好象倒回了那个每天早上被阿洛叫醒来的从前从前,那一那以为自己死了,阿洛也死了,两个人才能够再见。

啊,他的确是死过一次了,被毒死的。不过眼前的人既然是阿南,那表示他还继续留在人间。

他是个生活在人间的鬼。

所以说,他从阳光下捡回了一条「鬼命」?只是全身上上下下还是又酸又痛,像是大病初愈连睁着眼说几句话都让他觉得好累。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醒来了。」阿南会这么想是有他的理由的。

「小……」

「小然已经会自己上下学了,你不要太小看她,她是个很强的小鬼,这一个礼拜来都是她自己上下学的。」

「一个……」

「一个礼拜,你躺很久了。」

「那……」

「管家吗?他在睡觉。之前都是他在照顾你的,可我看他的样子好象几百年没睡觉那样快暴毙的样子还得煮饭跟看照你,就叫他去睡一下我来代班。」

阿南完全不需要青禹多言,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把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一一报告清楚。

「之前三个月欠的稿子你已经补回来了,所以这一次你就放心多休息,身体好了再开工没关系。」

「嗯。」

「慢睡,我在楼下客厅,有事叫我。」

报告完毕后,他顺手从书柜拿了一本读物,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一个礼拜啊……」

没有想到不过是晒了不到半个钟头就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是阿南救了他的吗?还是……?

阿南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了什么……

好累……简直比连着三天三夜不停做爱还累。昏沉的头脑不太能思考问题,敌不过强大的困意,他又掉入了黑暗无梦的睡眠里。

坐在一丝阳光也照不进来的客厅沙发椅上,阿南点了跟烟抽着,一面翻阅着刚刚随便从书柜里拿出来的那本书,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放在书上,脸上是沉思的表情。

生病?

寇翎说青禹生点小病,但到底生了什么病让他睡了一个礼拜才醒来,什么病非得要留在家中静养,还强烈坚持不让他带青禹去医院……

虽然假装没有注意到,但刚刚在青禹醒来之前,其实他已经察觉了。

青禹竟然没有在呼吸,也没心跳。明明就像个死掉的人一样,常理判断应该是不会醒过来的……

可是他却醒过来了。

阿南一点也不怀疑等他休息够了他还是会继续工作,继续吃饭睡觉过日子,除了住在阳光透不进来的屋子内,一切就如平常人没两样。

阿南摇摇头,把手中还剩下半枝的烟在烟灰缸中按熄。

算了,只要祝大牌他不拖搞、不开天窗、不再离奇失踪三个月,不管他变成什么都无所谓吧……

「不管变成什么……」把手中的书阖上,阿南这才发现自己拿了这本是「聊斋」。

*

「小然,小然……」

找遍了整个家,终于在青禹的房间找到了这小妮子,她正坐在青禹床旁边的地板上,玩着「芭比SM钢弹」的游戏。

「睡觉时间到了。」哄孩子上床,念故事书让她安睡,也是寇翎的份内工作之一。

「把拔怎么了?一直睡……」

「他生病了,所以要多休息才会好。」寇翎放低声音以免吵醒床上那家伙。

「会死掉吗?」认真的表情让小女孩看起来突然成熟了许多。

惧怕父亲再一次离开她,所以才会把芭比跟钢弹拿来爸爸的床边玩。怕就怕一个没注意,父亲又不见了……

「他本来就是鬼了,死不了。」寇翎温柔地微笑说道。蹲下身帮小然收拾地上的玩具。

「鬼为什么会生病?」

「因为他是笨鬼。」寇翎撇嘴说道。

笨鬼!要不是一直守在门边等他的本少爷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和碰撞声,然后冒着被阳光割伤的风险开门一把把他给拖进房子来,他早就被阳光给消灭,连笨鬼都甭当!

「我想要跟把拔睡。」

「呃……」这样妥当吗?青禹那是什么体温,只怕睡在一起会冷坏小鬼吧?

到时候小孩生病了,遭殃的还是他;就算小孩不生病,青禹醒来了难保不臭骂他一顿。

「一起睡把拔才不会不见。」

「不见……」

是因为之前被父母拋下那三个月在她小小的心灵已经造成伤害了吗?

寇翎不是没有注意到,每次只要青禹有事出门,留在家中的小然就会变得有些焦躁而坐立不安。

而这也是他造的孽啊……

「好不好?」

「……好吧。」

臭骂就臭骂吧,反正也不是没被骂过。小萝莉那渴望恳求的晶莹眼神实在叫他无法拒绝,他从柜子里拿了几件毛毯,把小然包得密密的,再把她抱到她老爸身旁,盖好羽毛被。

「这样会不会冷?」

「不会。」

「那好,你跟青禹睡,我今天就不念故事了,要不然会吵到他,这样可以吗?」

「月哥哥一起来睡。」

「我?」打从离开他娘亲的肚子以后,他还没跟其它人一起睡过……

「不用啦我习惯自己睡,而且现在也还没到我的睡觉时间。」

现在是他整理庭院的时间……

「一家人要睡在一起啊。」

「一家人……」

真的是一家人吗?寇翎苦笑了起来。

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彼此亲爱的家人,求之不可的愿望,一直到他死。

真的能够在这个家庭里稍稍的被实现吗?

坳不过小然的请求,他关上房间的大灯开了床头睡眠小灯,轻手轻脚地睡进了那床被子里。

「搞什么……」醒来的青禹,发现了向来就没有出现过除了他以外任何生物的那张床上,多了一团包得像蚕蛹的小女孩和另外一只鬼……

小然睡得很香甜,漂亮的小脸蛋上挂着幸福的口水。

更边边的寇翎也同样睡得死死的,一动也不动和一具尸体没有两样。

看了手表,现在才晚上十点,算是他们做鬼的精神正好的时间,这个时候就能睡成这样,看来阿南说寇翎累得像要暴毙的话不是瞎掰的。

寇翎露在棉被外面那条手臂缠满了银色的胶带,从肩膀一直到手指头;粉嫩的脸庞和颈子上也有一些未消退的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伤的伤口。

是寇翎救了他这一次。

青禹伸出手指轻轻地抚过寇翎脸上那些半愈合的伤痕,有一种难以厘清的后悔感觉。

是后悔那天早上骂他那句「鸡婆」,还是后悔把他掳来让他吃那么多不必要的苦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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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湖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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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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