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汐再次醒来已是喝下午茶的时间了。
睁开酸涩的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美伦美奂的雕花吊顶,然后——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畔响起。
“你?”林汐有片刻的迟疑,然后她记起了一切,恍然中杀手追杀的脚步仍在身后。林汐咽下半句恐惧的低喊,试着提醒自己,她正安然躺在有阳光的屋子里。
黑昊扶她起身,小心翼翼一如她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不多时,管家华莱亲自端来了下午茶。
“吃吧。”黑昊记得她已很久没有进食了。
她已饥肠辘辘了,可他过分专注的凝视却使她无法下咽。
“不合胃口?”黑昊挑高了眉,雪菲尔德伯爵府一向以食物精美出名,而华莱也周到地选择了不油腻的细点,没理由……
“黑,你这个臭屁,快滚出来开门!”
“混蛋,我要打进来了!”
一个猖狂的叫嚣自窗缝传入了黑昊的耳里,在他所熟识的人中,只有白夜才会这么夸张。
白夜来得比他意料的快,这么说……
他还以为火炎会刁难白夜呢,看样子杀杀这小子过于嚣张的气焰是不成功了。黑昊惋惜地想,殊料他眼底那抹暖意让林汐精神振奋。
“爵爷,”华莱打开窗户朝外看了一眼,一向呆板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笑容,“白先生似乎急需洗澡。”
“噢?”黑昊意外于呆板有余的英国管家也会有幽默感,不过最有趣的是白夜!
较之紫魅的狂暴、黑昊的不动声色、青翼的可人、火炎的随意,白夜对自身仪容在意得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他无法忍受身上有一点点不和谐,即使风吹乱了头发也要计较半天,所以在他的别墅里有三个仆人是专门打理他衣饰的。
黑昊眼里的白夜一直是衣冠楚楚的,他无法想象白夜急需洗澡的样子是怎样的。
“华莱,替白先生开门。”黑昊控制不住唇边泛起的笑意,他等不及看白夜的狼狈样。
行动间,他正如贵族一样优雅,可林汐注意到隐藏在优雅下的力量。她忍不住回忆那张不带一丝表情的杀手之脸,也许——
她的胸中涌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床的对面是一面落地的大镜子,在镜中,林汐看见了自己的惊惧与疯狂。
虽然才打开门就有一股怪味扑鼻而来,可视礼节为生命的华莱仍不失礼数地鞠躬问好。只是来自白夜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迫得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十足的礼数,举起戴白手套的手捏住了鼻子。
“华莱,你立刻会有工作的。”白夜皮笑肉不笑地道,两根什么羽毛随着他的移动飘落在洁净的桦木地板上。
“火没有送你吗?”黑昊习惯冷硬的脸上掠过一抹微笑:火炎的诊所开在人际罕至的地方,平日几乎没什么车子经过。
“你说什么外国话,”白夜冷笑,“凭我的形象还用得着他送?我搭了美女的顺风车来的。”因为动作过大,他身上又有两片羽毛晃悠悠飘了下来。
黑昊注意到那是鸡毛。
有洁癖的华莱立刻蹲下去拾,却发现他面前立着一双沾满了鸡屎的皮鞋,当下忍不住心里的哀号。
“金发碧眼?”黑昊强忍笑意,知道白夜一向对那些热情的美国女郎过敏。
白夜恶狠狠地瞪一眼华莱手里捏着的鸡毛,忍不住为自己叫屈:
可怜哪,他这让罪犯闻风丧胆、纵横法庭鲜有对手的知名大律师居然让一个胖女人逼得与一百多只鸡共挤在一个车厢里,传出去简直让他的一世英名扫地。
“黑,借用你的浴室。”白夜一开步,地毯上立刻留下两滩难看又难闻的污迹。
华莱心痛地看着这张土耳其手工地毯,挣扎着是否该就此报销这张地毯。
“白先生,您可以借用左边第三间房。”一听白夜的话,华莱立刻拦在前头:
笑话,尽职的管家怎能让他毁掉爵爷房间的洁净呢?
“黑,”白夜嘲笑,“你的管家比你还像伯爵。”
华莱不动声色地行一绅士礼,把“恭维”照单全收。
而黑昊则是大笑:“白,你和你的金发碧眼在鸡窝里打滚了吗?”
被拆穿了真相的白夜大声骂了句脏话,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而华莱则跟在他身后,一路忙着收拾在白夜身后飘逸的鸡毛,以免一不小心就污了一尘不染的伯爵府。
洗过澡后白夜又是一副一尘不染的样子了,不同的是他标牌的一身白换作了一身黑。
“资料就这些吗?”架上金丝边的眼睛,白夜浏览着电脑里的信息,俨然一副大律师的架势。
“有一些还在警局,死者名叫唐娜。”黑昊道。
“噢?”白夜扬一扬眉,并未接茬。
“得了,白,你以为我找不到别的律师吗?如果不是念在你与纽约警局有良好关系……”白夜这家伙一向就太过于自满,不找个机会损损他,岂不让他越发肆无忌惮了?
这是他熟悉的那个杀手黑天使吗?白夜有趣地端详他,黑似乎开朗了一些,甚至——
黑这个家伙居然也会有幽默感?!
白夜狐疑地皱拢了眉,黑的改变是因为他终于战胜了他冷酷的父亲,还是——
因为那个女人?
作为纽约警局的倚重人物,白夜与警界上层人物,诸如杰生上将、道格少将一向私交甚笃。既然纽约警局一有疑难杂症就要麻烦到他,自然警局的资料库也就对他毫不设防了。
白夜很快登上了警局的网络,在识别装置上输入他特殊的密码,黑昊的电脑立刻切入了档案系统,调出有关谋杀案的资料。
死者名叫唐娜·哈利,金发蓝眼,身高五尺八寸,体重125磅,现年28岁,职业不详。两年前与一个名叫林汐的美籍华人合租一套公寓。本月15日唐娜被谋杀于自己的公寓里,系一枪毙命……
“调查中警察发现房间里只有两人的指纹,故不排除同室行凶的可能,因林汐至今仍未到案,警局已下达了红色通缉令。”白夜快速浏览了一下材料,“这桩案子对她很不利,尤其她曾经有过精神病史。”
注意到墙上那幅“黑夜杀手”,白夜微扬起嘴角,“如果她的画一直是这种风格,那么她的麻烦就大了,警局很可能会请精神科大夫分析她的画,最后裁定她错乱杀人。”
“我可以找到凶手。”黑昊道。
“调查还没开始就为她打上无罪的烙印了吗?”白夜英俊的脸上挂满了看似慵懒的笑。
“我要借用你的人脉,让警局暂时冰冻这件事。”黑昊不为所动。
“理由?”白夜推推金丝边眼镜,感觉这件事有趣到了极点。
“我欠她一个承诺。”
“相信才有鬼!”白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该杀的……”
黑昊的诅咒让白夜夸张地笑弯了腰,而正好推门进来的林汐则被吓得瑟缩了。
“什么事?”黑昊坏脾气地问。
“我……”林汐的声音几不可闻。
“别紧张,我保证黑不会吃了你。”见她的一双手拧得死紧,基于怜香惜玉的本能,白夜忍不住安慰。
“你的承诺还有效吗?”林汐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该死,我记得自己说的话!”她的不确定激起了黑昊的怒气,“我会洗脱你杀人的嫌疑。”
“可……”林汐的手捏得死紧,嗫嚅了一会儿终于说,“我……我要嫁给你!”
“你根本不知自己在说什么。”逼视她半天,黑昊终于说。
“我说我要嫁给你。”林汐的声音虽然低若无声,可并不损其中蕴含着的坚决。
明知道大张着嘴的样子相当可笑,可白夜还是忍不住让他的下巴掉下来了。
“给我理由。”黑昊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想法。
“有人要杀我。”林汐的声音仍然颤抖。
这是什么烂理由?!就在白夜再次忍不住要“扑哧”时,黑昊抛了个杀人似的冷眼,成功地阻止了他泛上嘴角的笑意。
“我会负责你的生命安全。”
怎样的女人才能生出这个怪物儿子来?居然把媳妇活生生地往外面推!白夜差点没破口大骂。
“我需要丈夫来继承我的产业,我不能把它留给要杀我的人。”林汐的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决。
黑昊则深深看着她,眼神深邃得让人读不出他的想法。
“我想你会需要一个律师。”注意到林汐惊讶的目光,白夜笑了,“你的律师知道你需要一份婚前契约,它会充分保障你的权利。”
“可……”林汐还没想好该不该这样做,已被白夜拉到其他房间去了。
一个小时后,白夜再次出现在书房,而林汐则一脸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黑,你将是林汐法定的丈夫,林家一半产业的继承人。”白夜宣布,“根据协议,你必须帮她找寻到真相,才能得到全部继承权。”
“这是你要的?”黑昊问。
林汐点头。
“根据协议,林家无法染指雪菲尔德家的产业。至于你们的婚姻,得等凶手得诛或者一方死亡才能解除……”白夜为这份完美的协议得意不已。
当黑昊在指定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后,白夜宣布:
“现在,就法律而言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虽然一切正是她要的,可林汐的脑中仍相当混乱,然后她忍不住——
晕倒了。
黑昊抢上一步,接住自己晕倒的妻子。他的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可他的眼里却显出复杂的神色。
三天以后,一场简单的婚礼在沃特教堂举行。
通过媒体报道,纽约知道,新任雪菲尔德伯爵娶了林家的女继承人林汐为妻。
早在鸦片战争时,林家的祖先就搭乘贸易船来到美洲大陆。与绝大多数人相比,这个曾举过孝廉的林家男人是幸运的,他以他的聪明与机遇在异乡开创了属于林家的另一片天地。
100多年后,林家已成为世界经济体系中享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一个华裔家族,耸立在华盛顿繁华商业大街的那幢35层多功能大厦就是林家财富的象征。
当然作为一个商海兴波的大家族,要说林家没遇见过危机那假的。但也许是中国人特有的坚韧吧,每次林家都能安然度过,而且大有遇挫愈强之势。尤其在13年前那场几乎席卷了全世界的经济危机中,林家人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
现在30岁的林玮是林家的主事人。在他担任林家主事人的六年中,林氏的业绩已翻了一番不止。而英俊又多金的林玮也已成为全美最有价值的钻石级单身汉,几乎所有的母亲都把他视为最理想的女婿,更不知曾有多少美女对他投怀送抱。
不过时至今日林玮还是单身一人,在传说里林玮谁都不爱,他——只爱金钱!
12月的一天,华盛顿的天空是铅灰色的,阴霾一如林玮此刻的脸。
“小玮,你听见我说的了吗?”虽说林玮是林允武的亲生儿子,可林允武却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儿子。
“听到了。”透过防弹玻璃,林玮自34层俯瞰华盛顿,在他那张属于林家男人的俊美面孔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他脚下是纸醉金迷的世界,是他的世界。
“那……你的意思怎样?”在林允武眼里,林玮是个能干的儿子,可也是他无法控制的隐形炸弹。
“钱吗?”林玮笑起来,他的笑容里是浓浓的讽刺。
也许是林玮用笑声误导了林允武,他竟没能听出儿子笑容里的讽刺。
“这就好,这就好,我这就和小瑜去说。”林允武松了口气,不自禁擦一下额际的汗。
林瑜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可这个儿子总给他惹一大堆麻烦,像这次就被人家讹诈了100万。
“月初了吗?”月初是林玮给家族成员发放生活费的日子。
“小玮……”林允武这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小瑜毕竟是你的亲兄弟,你可不能看着他……”
“让林瑜的魅力替他摆平一切吧。”林玮冷冷地道。
“小玮……”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是怪胎一个,尤其在出任林氏总裁之后,更是一反过去老爷子当家时的阔绰出手。眼见林玮为了钱连兄弟之情也不顾了,林允武没奈何就只有叹气了。“那……我走了。”
“你看报了吗?”林玮忽然出声。
“看报?”林允武愣一下,不明白林玮的意思。
“还来得及。”林玮的笑容古怪。
林允武迷惑不解地铺开林玮推过来的报纸,然后他惊讶了:“林汐结婚了?”
和那个臭名昭著的雪菲尔德伯爵?
“你没看见一半家财飞了吗?”林玮古怪地道。
“小玮!可是……”林允武张口结舌。
“让李婶把房间准备好,她就要回家了。”林玮吩咐。
“小玮,你想做什么?”林允武有一瞬的呆怔。
“你以为呢,父亲?”林玮忍不住大笑。
“你疯了!”林玮望着这个传说里爱钱甚于一切的儿子:这次,他又会做出什么?
“出去!”看着林允武仓皇而去的背影,林玮的笑声更疯狂了。
不错,他是疯了。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会……
他就已濒于疯狂了!
林玮有力的手指捏皱了桌上的报纸:那里有很大一个版面报道着雪菲尔德伯爵与林家女继承人结婚的报道,在附着的照片里,她的眼神安详。
这么说,她终于找到能让她心安的男人了?
拿起才刚收到的一份绝密报告,林玮来到一架特殊的电梯前,将中指按在一块触摸式屏幕上,立刻墙壁裂开了,现出里面随时等候着的电梯。
谁都知道林氏大厦的35楼是总裁的卧室,只有持有特殊磁卡的人才允许进入,可谁都不知道林氏大厦有36层,而林玮中指的指纹是启动电梯的惟一钥匙。
没有人能踏入这片完全属于他的天地,即使是清洁工也不允许。
电梯打开,迎面是一幅与真人同样大小的照片,然后无数小灯一盏接一盏照亮了他的世界。
林玮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靠着柔软的沙发背,慢慢撕开了绝密报告的封套,立刻一份影印文件映入了他的眼帘。
婚约?!
林玮快速地浏览完文件,然后他想他明白了。
“你竟这样恨林家吗?”
居然宁愿一无所有,也不愿让财产落在林家人手里。
在这里,他曾要建筑师专门建造了一角玻璃屋顶,透过这面玻璃墙体,可以仰望天上的繁星。许多夜晚他就在这里仰望华盛顿的夜空,而现在——
这是他的王国,六年来他一直独自掌控着这里的一切,可现在他与林汐共同拥有了它。
林玮的唇紧紧抿着,传说里的他除了钱,谁都不爱。
黑昊的书房以黑、银二色为主色系,简约硬朗的设计,因此显得阳刚味十足。
“这下我可损失惨重,连大律师诚不二欺的名头也赔进去了。”白夜坐在古董椅上,一脸苦相。
就在这天上午,他根据拟定的计划,将黑昊与林汐的婚约卖给了林家的线人。
“100万应该颇能安慰你的失意。”黑昊对白夜的伎俩一向能明察秋毫。
“嘿嘿嘿,”白夜没想到黑昊居然不动声色地把一切掌握在手中,当下只能尴尬地笑笑,“我也没想到小小的一页纸居然能卖这么多钱,早知道就让二嫂多写几页了。”
“二嫂?”黑昊的浓眉蹙起了。
他早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临时交易罢了,可乍听白夜的嘴里吐出“二嫂”两字,那种感觉还是相当奇怪,
“二嫂还在画室里吗?”白夜好奇的。自他们结婚以后,他几乎没看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知纽约的记者是怎么妙笔生花的,居然写出了雪菲尔德夫妇婚后生活幸福的报道。
“嗯。”
从签署结婚证书的那天,黑昊就让人腾空采光最好的房间作为她的画室。而他那个曾狂热迷恋过毕加索的管家华莱则为林汐采购来各种合适的画具。只是黑昊努力忽略她因熬夜而显得憔悴的容颜,以及那越来越多的画纸碎片。
“太好了,我还担心火找不到人呢。”白夜不动声色地道。
“火来了?”黑昊大为惊异。
火这家伙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从他以前的记录来看,他每次出现至少有一个人会成为他医坛上的祭品。
“是呀,不过他近来转了性子,不再对缝合支离破碎的躯体感兴趣了。”白夜赶紧散布恐怖论,“他新近迷上了对人体精神、潜意识的研究,听说他正有意寻找实验对象呢。”
火这个小子害过他不止一次,一身臭鸡屎的惨状至今仍使他这个超级大洁癖噩梦连连。不借机整整他,又怎显他大律师的本色?白夜邪恶地想。
“你怎不拦住他?”黑昊对白夜怒目而视。
共事这么多年,火的破坏力有多大,黑昊怎会不清楚?
“火好像还说,他有办法找回二嫂的记忆。”白夜决定再加上把柴,至于这把火会不会烧伤火,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不过——
看着黑昊匆匆跑去救美的身影,白夜嘻嘻一笑,也跟着去看好戏了。
这已是第n次失败了!
自目睹唐娜被杀后,她甚至连一幅简单的素描都画不好!
林汐瞪着画架上那张线条扭曲变形的静物水粉。她眼睛看到的不是这样,她想表现的也不是这样,可她的手偏偏有了自己的意志!
她曾获过全美少年水粉画一等奖,可这幅水粉画却未因她的天分而有所不同。
全美少年水粉画比赛,那应该是她13岁时的事了。记得那次她同时获得了两个奖项,一个是水粉画,还有一个是油画,报上有评论说她是全美最有希望的天才少年。可……
在今天以前,她却对这场比赛以及获奖情况毫无印象!甚至有关她学画的一切也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为什么会独自呆在纽约?而且似乎遗失了她生命中的一些时日。
林汐怔在画室中间,无助的恐惧感自她的心里升起。
“你想到了什么吗?”一个声音响起。
林汐惊慌地回过身去,这才发现一个陌生的英俊男子立在画室门前,她下意识地惊退。
“火炎,”火炎慢慢走进画室,“你昏迷时,我替你看过病。”
“噢……”林汐的不安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当然也非火炎一个微笑就能即刻消去。
“这是你画的吗?”火炎拾起地上的一个纸团展开。她本想画一座宅子的,可不知什么原因,画里的线条全是扭曲的。火炎从画里看到了她的惊恐与不安,“告诉我,你画的是什么?”
“我……”这所宅子是忽然出现在她脑中的,此刻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嘉年华舞会那欢快的音乐,只是——
当林汐试图凝视那幅画时,她看见一丝红色在画纸上慢慢晕开。
“血……”她喃喃着。
谋杀!
林汐捧住自己忽然间涨痛不已的脑袋,手里的水粉颜料尽都沾在了她的脸颊上,而内心的惊恐则使她想尖叫出来。
(“我是不得已的!”)
“谁?谁在说话?”她迷茫地自问。
(“他妨碍了我们……”)
“是谁?”
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心神混乱中,林汐撞翻了画架,不顾心爱的画具散落了一地,她凄厉地大叫出声。
虽然火炎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大夫,可他一直以为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当一个精神科大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一场……一场嘉年华舞会……!”林汐喃喃的。
记忆的黑潮忽然撕开了一个小角,她似乎正置身于一场盛大的嘉年华舞会。拉起了想象中的宽大裙摆,林汐和着想象中的音乐翩翩起舞。
火炎目瞪口呆地怔在一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黑昊推门进来。看清了屋里的情景之后,他不假思索地走向正独自翩翩起舞的林汐。
“你做了什么?”随后进来的白夜好奇地问,“居然能把人给治成这样,你可真是赛过蒙古大夫了。”
难得见火炎出丑,不乘机报“与鸡同车”之仇,又怎甘心?!
“闭嘴!”火炎火大地揍他一拳,谁让他是动手不动口的大名医呢?这在大名医门下卖弄嘴皮子的律师活该欠揍!
恍然间,林汐又置身于16岁那场豪华的嘉年华舞会里:
舞池上悬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大厅里鬟鬓香影,乐队奏着华尔兹的舞曲,俊男美女们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她提着蓬蓬裙宽大的裙摆,站在人群中,她的兄弟姐妹们都找到了自己的舞伴,而她的舞伴又在哪里呢?
华尔兹的旋律轻松而流畅,她的目光迷茫:
谁来与她共舞?
这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林汐面前,这个黑衣的男人有着深邃得有如两眼深潭的黑眸。
她受鼓惑地抬头,怯怯地伸出手臂放在黑衣男人邀舞的掌间。
在华尔兹悠扬的舞曲里,林汐和这个黑衣男人步入舞池。
不知过了多久,舞曲忽然从耳边消失了,林汐清醒过来,才发现她仍在伯爵府那间阳光灿烂的画室里,而与她共舞的正是她的丈夫黑昊。
怎会这样?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她疯了?
可谁曾说过这样的话?为什么她记不得了?
林汐痛苦地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没事,”黑昊轻拥她入怀,“已经没事了。”
“我一定是疯了!”在他宽阔的怀抱里,林汐终于忍不住哽咽。
“别怕,只是过去的记忆在作祟罢了。”黑昊环住她,给她安慰。
“你保证?”林汐的眼里仍有泪水滢滢。
虽说他已是她的合法丈夫了,可实际上他仍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可——林汐发现自己居然信任他。
“我保证。”黑昊从不以为自己是英雄,他只是一个杀手而已,可这一刻他以为自己能为她赤手屠龙!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她了。
“我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黑昊喃喃的,以自己的方式向她献上了杀手黑天使的真爱。
12月的阳光暖暖地射入窗棂,投射到两人相拥的身影上。
而那厢,白夜与火炎真的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