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微热的六月天里,花番红百般无聊的在街上闲晃,手里拿著单眼相机,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拍著。

这种几近于闲散度日的生活,从她正式由高中休学开始,也已经过了一年多了,而家中众姐妹在屡劝她不听的状况下,也只有采放任制,只要她不为非作歹,行为不过度偏差也就算了。

由于未及下课时间又非例假日,街上往来的人并不多,花番红看著远方建筑物后面的晴朗天空,又拍了一张。

不错!今天的云很漂亮。

可是在下一刻,一声怒吼却在她耳边响起--

「你拍什么?」

花番红看向声音处,眼前是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

她回道:「我拍什么,你管得著吗?」

这位戴著深色墨镜男人,怎么竟是个疯子?自己只是四处拍照,又哪儿碍著他的眼了?

男人冷冷的说:「这就要看你是拍什么了。」

「就算我拍裸照也不关你的事吧?」花番红淘气一笑,转身就想要绕过他。

那男人一个侧身挡住她,还伸出魔爪,目标似乎是她手上的相机。

「喂!你快让开,要不然我就要叫抢劫了。」

花番红誓死保护自己的东西,左闪右躲的就是不让他得逞。这台相机可不便宜,而且还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向大姊要来的,万一被抢走或是弄坏了,自己以后要靠什庆来排遣寂寞?

「怎么?想恶人先告状吗?」男人的表情相当不屑,「被捉到就要承认,把底片交出来!」

「你神经病啊!」花番红忍不住破口大骂,「自己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想赖天真美丽的我是恶人?我为什么要把底片交给你啊?」

这男人叫黎紫阳,摆明了懒得与她多废话,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及长年被不肖媒体所训练出来的镜头敏感度。

「拿过来。」他又伸手抢相机。

「不给!」

花番红死命抢相机不放,不明白光天化白之下怎么有人胆敢当街行抢她这个弱女子。

「我警告你别把事情闹大!」黎紫阳越争心火越旺。

「我才警告你趁早收手别干坏事呢!你根本是做贼的喊捉贼嘛!」花番红气得双颊涨红,弯身护住相机。

黎紫阳眉头纠结,气到极点也顾不得她是个女人,动作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客气了!

「救命啊!抢劫啊!」花番红忍不住尖叫起来。

「闭嘴!」黎紫阳最恨引人注目。

他一个使劲儿,相机终于被扯离了花番红的手,但却没落入黎紫阳手中。

「哇--」花番红大叫出声,伸出手去捞,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相机彼甩到她身后四步远的地方,而且好巧不巧的?到身后建筑物的梁柱,应声落地,

「我的相机!」花番红连忙冲到「陈尸点」。

没想到那个没天良的男人居然还不放过她和相机,紧跟著再次堵住她的去路。

「你这个王八蛋!」花番红捡起相机,恶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倒了什么楣,居然会遇见这种坏人。

而且,竟也没人来帮她,天理何在?

「救命啊……」她又忍不住的呼救,却让男人给捂住了嘴。

「底片交出来!」他沉声恐吓。「啊--」

这个女人居然敢咬他!

接下来,花番红想也没想的伸出玉腿踹向他。

长这么大还没遇过这种事!没想到连走在大马路上也会遇见坏人。

然而黎紫阳一个侧身闪过,手依然伸过去要抢相机。

「非礼呀!」花番红紧紧的抱著相机放声大叫。

就不相信这个世上都没好人了,看到少女落难,居然没人伸出援手。

的确是没人伸出援手,但围观的人渐渐变多了。

他们实在不明白眼前的人在做什么,因为一对男女、一来一往的,像极了失和的情侣在闹意见,让人想帮忙又怕帮倒忙。

「你给我闭嘴!」

感受到周遭开始聚集的人群,眼前的女人又是这么的泼辣,黎紫阳心生不爽的拉起花番红就往自己与人约好的地方走去。

「你要拉我去哪儿?」

花番红挣扎著,但无奈对方人高力气大,仍是没办法的让他给拖著走。

「你眼里有没有法律啊?居然敢当街抢人,你就不怕警察吗?亏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是可怕的大坏蛋,现在的社会真的是变了,太可怕了,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一手紧抓住相机,另一手彼他拖著,花番红只有并命的想用脚踢他,可惜无法如愿。

「你给我闭嘴。」黎紫阳第二次开口警告。「要报警大家一起来啊!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紫阳,这是怎么回事?」王景山远远的就看到黎紫阳居然和一个女孩子拉拉扯扯的,连忙跑了过来,将他带上了车。「这里可是大街上,你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吧!万一让记者看到怎么办?」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花番红瞪著这两个大男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被掳上了车。

爸爸、大姊,谁来救她啊?

「这是怎么回事?」王景山看著黎紫阳,「这位小姐是谁?」

「她在一旁偷拍被我捉到,死都不肯把底片交出来。」黎紫阳的面色不善,经历过刚才的街头抢夺事件,他现在的情绪相当差。「你去想办法!」

懒得再争下去,他将问题丢给王景山。

王景山听了经过,看到黎紫阳一副失去耐心的样子,明白这件事要尽速解决。

「小姐,麻烦你把底片交出来。」

「你们发什么神经啊!」花番红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这个死男人砸坏了我的相机还硬拖我上车,我没报警就算是客气了,你们居然还敢要底片?」

花番红真不明白,自己随手乱拍的作品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居然有人做出这么激列的举动,就为了抢底片!

「还有,什么叫偷拍?我光明正大的站在那儿拍街景也不行吗?还是那条街是你的,我站在那儿都算犯法?」花番红的火气可不比黎紫阳小,自己心爱的相机惨遭不幸,她难道没资格生气吗?

「拍街景?」黎紫阳冷哼。「蹩脚的谎话!」

花番红正想回嘴,王景山赶忙开口了。

「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受谁之托,但是如果你真的拍了紫阳的话,底片我们是一定要要回来的。」看她年纪轻轻,应该又是哪家没品小报的新人吧!只能怪她运气不好,被人利用了。

「拍他?」花番红嗤笑。「他是哪一号大人物啊?别太自大了,我没事拍他做什么?」

「有没有你心里有数!」

他刚刚一走出大楼就听见快门声,一回头就看到她拿著相机对著自己,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没有呢?」花番红火气很大。

「没有我就任你宰割!」黎紫阳想也不想的放出大话。

「好!」花番红答得爽快,然后交出了死命护在怀里的相机。「我们现在就送去快洗,看看是谁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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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三个人坐在王景山的办公室里,手上都拿著刚出炉的「证据」。

「怎么,还要说我是在偷拍你吗?」闲闲的放下照片、喝起冰茶,花番红现在说话可大声了。

黎紫阳看过了所有的照片,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张,也就是自己有所警觉的那一张问题照片。

没错,是有拍到他--的一角头发。

而其他的二十几张照片,大多是随意的照著晴空、建筑物、风景,显示出这个女孩子会拿著相机在那儿出现,不过是个巧合。

怎么会呢?自己真的错怪她了。

「小姐,真的很抱歉。」王景山也看完了所有的照片,确定她的确没有偷拍的行为。「我们会负起赔偿的责任。」

「咦?刚才是谁放话说要任我宰割的?」花番红现在可嚣张了。

「这个……」王景山思考著要说些什么来解围。

黎紫阳一脸平静的打断他。「你有什么要求?」

既然是自己说出去的话,他就不容许自己有任何想耍赖的念头或举动。

花番红被他这么一问,一下子倒也想不出什么来。

其实刚刚一进这家经纪公司,得知和自己杠上的男人是什么身分时,她就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神经质的认为自己偷拍他了。

原来这个戴墨镜的男人就是现在唱片界很红的制作人兼歌手黎紫阳,人红嘛!难怪会疑神疑鬼的。

「小姐,不如这样吧!我……」王景山的话再次被打断。

「让她自己说。」黎紫阳板著脸冷冷的说,等于拒绝王景山的保护动作。

自己错怪了她是事实,没什么好辩解的。

咦!这男人倒也还说话算话,原本以为他那副骄傲的样子,会拉不下脸承认咧!花番红点点头,称许的看著一脸冰霜的男人。

哼!可惜就爱摆脸色给人看。

「你究竟有何要求?」等得不耐烦,黎紫阳又问了她一句。

「这个嘛……」花番红偏头思考,要要求什么好呢?

有了!她展开笑颜。

「要不这样吧!反正我最近的生活也闷得慌,你就让我跟上一阵子,等到我腻了,事情也就算了。」

呵呵,这个提议不错吧!

「这个……」王景山直觉的要反对,当然也是马上被打断。

「好。」黎紫阳答得干脆。

是自己造的孽,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生活即将被干扰一事,他会尽量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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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家啊?」

花番红如影随形的跟著黎紫阳跑,眼底尽是新奇。

看著眼前新颖的欧式装潢,花番红联想到自家的「俗丽」,不禁摇了摇头,老爸的品味真是差人家一大截。

改天记得要和大姊说说,家里的装潢该改了。

「嗯!」黎紫阳自己做自己的事,没怎么理会她。

花番红也不以为意,反正在家里大姊的态度就和他差不了多少。

「那我就随意看看啰!」

打了声招呼,花番红开始了她的探险,左看看、右探探,屋内一些不知名的摆设够她研究上好一阵子了。

黎紫阳坐在沙发上看著书,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他放下了书,脸上已无先前的冰冷。

「你叫什么名字?」

在沉默了一个小时后,忽然听到还算陌生的男音,背著他打量玻璃柜中各式收藏的花番红只差没跳起来。

「你问我吗?」

这男人如此冷傲,即使因为面子问题答应带她回来,却一副不屑理她的模样;原以为自己赖著他的这段时间,他都不会理自己呢!

「这里就我们两个,还有别人吗?」黎紫阳没好气的看向她。

怎么这男人翻脸像翻书啊!花番红很快的发现他一定有著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才会情绪起伏这么大。

才不过多问一句而已,马上就变脸了。

「没有--」花番红故意拉长尾音,外加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吓一跳嘛!」她耸耸肩。「我叫花番红,你好。」

「花番红?」黎紫阳扬起眉,颇有取笑意味。「我只听过红番。」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啧,又变天了,居然露出那种不怀好意的样子,他果然是个十足的坏人。

「我只是说出我的感言,要抗议的话就去找帮你取名字的人。」黎紫阳收起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花番红瞪他一眼,却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是要找我爸啰!可是我个人觉得我的名字还算好的了,至少很好记,而且也不像大姊叫菖蒲,一听就让人想到端午节,何不干脆叫粽子算了。」这是她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怀疑的事,花番红只要想到就觉得好笑。

「还有还有,我妹妹的名字也很可爱,她叫忍冬耶!忍冬、忍冬,好像冬天多难受似的。」

「看来你很能自得其乐。」看她笑得那么开心,黎紫阳有些错愕。

菖蒲、忍冬?他个人倒认为是比「番红」好一点。

「还好啦!人生就是要以快乐为主嘛!」追寻快乐向来是她的座右铭。

「你几岁了?」

「十九……啊,就快满二十了。」提到二十这个特殊的年纪,番红就不得不想到老爸那无聊的规定。

想来今年也会有那么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宴吧!就不知道在已经拐到「盟主女婿」的现在,父亲是否仍会坚持要推她「下海」?

想想还是会吧!毕竟他又不嫌家里大哥多,而且二十岁生日宴也都办习惯了,突然要他停,恐怕他会抗议吧!

「二十?」黎紫阳又看她一眼。「现在的小孩子都不用上课的吗?」

「这位叔叔,我已经毕业很久了。」

她可没说谎,被退学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毕业。

居然叫他叔叔?黎紫阳白她一眼。

「高中?」黎紫阳又拿过一本书。「没考虑继续升学吗?」

怎么连这位仁兄都有这种观念?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人生以追求快乐为目的。」她还是这么一句话。

「然后呢?」黎紫阳不明白她的意思。

「又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这条路!我大姊和三姊书都念得不错,茴香和樱也很厉害,家里已经有她们这几个状元了,我何必去凑热闹?」

她一见书本就头痛,缺课情形也颇严重,还不如做她想做的事,既适合自己,又不用在课堂上浪费生命。

这样不是很好吗?

黎紫阳再度抬头看她,想著她会不会是那种一家子优秀份子中格格不入的「异类」,达不成父母的期望又逃不出姊姊们的阴影,遭家人排挤才会干脆放逐自我的在街头闲晃?

这种案例在社会新闻中不算少数。

会是吗?

「你在看什么?」花番红觉得他的眼里有说不上来的诡异。

「你是因为家庭没有温暖才会跑出来的吗?」怪不得她会提那个什么跟著自己的要求,不会是没处可去了吧?

唉!平白无故招惹到这种麻烦。

家庭没有温暖?花番红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叫温暖耶!」花番红实在很难回答这么抽象的问题,不过她可以举一点实例。「我家算是满奇怪的,曾经有几个老师还把我归入问题家庭之列呢!我爸娶过三个老婆,有七个女儿,我是老爸的六女儿,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就是我刚才说过的忍冬。」

的确是问题家庭,黎紫阳又将手上的书放下了。

「继续。」

「哦!」花番红应道,「我爸其实满疼我们的,只是习惯有点不怎么好。」老是拿女儿当作诱拐大哥的利器。「我的姊姊们……这很难讲,各有各的特色,像二姊就很可怕,我几乎是能躲就躲,免得遭殃。」

二姊花蓟的脾气可不是盖的,家中几乎没人治得了她,包括大姊也顶多是可以念念她而已。

「可怕?」黎紫阳不解。

「是啊!二姊一发飙起来可是无人能挡,幸好先前终于出现个男人肯英勇牺牲要娶她了,只是她还不想嫁出去,所以现在还是在家里当不定时炸弹吓人。」花番红继续解释。

「是吗?」黎紫阳应了声,决定结束谈话,再回到书中世界。

只不过,事情才没那么顺利。

「喂,现在换我来问你了啊!」花番红很快的「礼尚往来」,不怕生的往沙发上一坐,准备开始盘问。

「没什么好问的。」

黎紫阳的脸上又是一片漠然。连一点机会也不给她,马上站起来往屋后走。

「什么嘛!」初来乍到的花番红也只能对著他的背影骂。

真是不懂得礼貌的男人!

哼!动不动就变脸的人最讨厌了!

不过,好像满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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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监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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