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袁申律的专属休息室内，柳月芽第十三次道歉。

“对不起。”

“没关系。”袁申律也是第十三次这么说。“要不要聊聊？”

“呃，不敢麻烦你。”柳月芽才不想和他聊聊咧，不过顾及自己一贯的形象，她只好找理由搪塞。“我想我只是太紧张了。”

“紧张？”袁申律有点想笑，“紧张什么呢？你不是连镜头都克服了吗？现在又只有我们二个，莫非是我让你紧张？”

如果可以的话，柳月芽很想点头，只是她不能承认。所以，她只有摇了摇头，满脸歉意的看着他。

“我只是想着要赶快练好，这样才不会耽误了你的休息时间，却没想到心里一急，什么都做不好了。”这个理由应该还算不错吧。

“我应该没有催你，何必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呢？”袁申律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她的脸。“不用急，我要休息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申律大哥。”柳月芽努力的想从脑子里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好早早逃离这个地方。“你应该很累了吧，我自己练就好了。”

袁申律看了她一眼，笑了。

“既然这样，要不换成你陪我练吧。”袁申律将自己的剧本交给她。“来，换你当亚丝试试看。”

亚丝？柳月芽瞪大了眼，那不是雷恩娜扮演的公主吗？而且，还是袁申律这位男主角的未婚妻。

别再玩了吧。

“亚丝？我想我可能没办法。”为了避免尴尬的画面产生，柳月芽很自然的往后一退。“雷恩娜现在应该也在休息中，还是我去请她来？你们也是该好好的培养一下默契啦。”

“站住。”袁申律笑着喊住她，“你急什么，我只是想试试自己台词背得熟不熟而已，又没要你做什么事，那么怕做什么？”

台词？他不是号称不忘词高手吗？哪有可能背不熟！

有鬼，里头一定有鬼！

“可是，我很怕自己的不专业反而影响了你。”柳月芽真佩服自己，居然能以退为进的想出这个理由。

看着她一副想逃跑的模样，袁申律也不打算将她逼得太紧。

“你想太多了。好吧，既然你意愿不高，那我也不勉强。”

听他这么说，柳月芽真是松了一口气。

呜，她好后悔答应他们演戏哦！

※※※

“喂，千日吗？”找了个没人的时间，袁申律拨了通电话过去，决定证实一下心中的猜测。

（皇吗？你人在哪里？那个……）千日一听到找了半天的人的声音，只差没痛哭流涕了。

“千日，你又在脑袋不清了。”袁申律无奈的打断他，“怎么，皇那家伙又跑了？”

（申？）千日这才发觉原来打电话来的人并非自家主子，而是主子的双胞胎弟弟。（怎么会想到打过来？）向来都是自己向他求救居多啊。

（你要找皇吗？）话一出口，千日就觉得自己多此一问，毕竟申要找皇，比自己要容易上千倍，要不然他也不用老找他求救了。

“不是，找你。”袁申律淡笑。

（找我？）千日很自然的想到柳月芽，显然是事迹败露，申来兴师问罪了。（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袁申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了：“我说千日啊，那个柳月芽该不会是你设计过来的吧。”

果然！千日登时冒出冷汗，却不忘佯装。

（柳月芽？那是谁呀？）

“装傻是行不通的哦，千日。”袁申律啧了两声，“我想，大概又是我妈的诡计吧，而她嫌百年做事一板一眼，所以才找了你这个好下手的对吧。”

自己早该想到的，要怪就怪一开始柳月芽伪装得太完美，而自己又没多留意，以致一直没往那方向想。

要不是约克提醒，他恐怕会一直被蒙骗下去。

听他都说的斩钉截铁了，千日实在很难否认，只有对着电话干笑。

“你这样等于是承认了？”

千日陪笑道：（申呀，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不得已的。）

“当然，谁不是身不由已呢。”一得到答案，袁申律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可是确定的是，他一点也没有发怒的迹象。

反正自家母亲就是那个德行，做人儿子的早已见怪不怪了，且老妈这次倒也对自己颇为宽容……

真要算起来，可怜的应该是百年，因为他才是真正扛起小梁工作的人。

而且和柳月芽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并不会令他觉得不快，事实上，这一个多月来的日子还算不错。

所以，他并没有生气的理由。

（申？）久久没听见他的声音，千日无奈的试探，（你生气了？）

“不。”袁申律心平气和的否认。

他只是想搞清楚这一整件事。

（那……）千日等着，对这结果颇为意外，（现在呢？）

袁申律一副没事样的响应：“就这样啊，我不会说破，你也不用担心，我妈那儿更不用提。”

（就这样？）千日真怀疑他是在说反话，事实上已经气得心绞痛了。他和皇两个人明明是双胞胎，反应怎么会天差地远的？

想当初皇发痕7b自己与袁母联合起来设计他时，可是发了好一顿脾气，最后干脆丢下工作带着日色如夏“私奔”，算是报复他与袁母。

而这个后果，他到目前仍在承受，因为皇仍是想到就会来个失踪算是发泄，累得自己老在找人。

“是不是我该火冒三丈？”袁申律反问。

（没有、没有。）千日忙不迭的否认。

“那就这样决定了。”袁申律发出轻笑，“千日，下次不可以啰。”

轻柔过头的声音，让千日浑身的疙瘩全报到了。

啧，还说什么不生气，只不过换个方式表达，同样是威胁人不准再犯！

他也不想啊，还不全是他们母亲的杰作。

※※※

拍摄场地中，艾莉看着不远处的柳月芽，拳头握得指节都泛白了。

这到底算什么？

一个小小的助理怎么能够张狂到这等地步？给她机会亮相就算了，居然还受到史蒂芬他们的大力肯定，台词一加再加，几乎都要比她这个正牌演员还抢眼了。

这还有天理吗？她凭什么？凭什么？

对于不远处投来的不友善目光，柳月芽的心火也越来越旺。那个女人闲不住吗？居然一找到空档就死瞪着她，怎么，瞪她的次数破百的话有奖品可以拿吗？那是什么态度嘛！

“小豆芽儿？”现在不只演员与工作人员这么叫他，连史蒂芬也加入了。“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虽然赞赏她在剧中的表现，可不代表他能允许她在自己解说时闪神。

“小豆芽儿。”站在她旁边的雷恩娜连忙推推她。

“听见了。”柳月芽赶紧回答。基本上她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的戏分越来越多，然后工作时间相对地越来越长，也不免更加崇拜起袁申律。

自己不过拍了一星期左右的戏，就有受不了想逃开保命的冲动，而他居然这么过了好几年，真是让人佩服。

怎么搞的？当真没人才了吗？她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耶。

“听见了就来一次。”史蒂芬朝一旁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再要柳月芽照刚才说的内容演一次。

如今柳月芽也只有听话照做。才正想走到定位上，忽地有人从旁边用力一撞，她踉跄了几步，伸手猛抓住一旁的布景，才没跌倒。

不用看，她用脚指头猜也知道是撞上了谁，或说是谁来撞她。

“艾莉，你在搞什么鬼？”果然，还用不找她开口，史蒂芬不满的声音就先朝艾莉吼去。

“抱歉。”艾莉浮现着急的表情，走到了柳月芽旁边。“你没事吧？”

看着她虚伪过头的脸，柳月芽只觉得反胃，反射性的避开她伸出来的手，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继续往自己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试图厘清真实的自己、别人眼中的自己和戏中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照众人的印象，她刚才应该装出一副宽容的样子，温柔的告诉艾莉自己很好没事，反过来要她别担心才是，可是现在筋疲力尽的自己，实在没那个闲工夫扮滥好人。

算了，大概也没人会注意到。

“艾莉，这场没你，退到一边去！”见柳月芽似乎没事，史蒂芬也懒得和艾莉兴师问罪，直接要她到一旁。“雷恩娜，你也要就定位啊，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好。”正在喝水的雷恩娜连忙准备。

不远处，袁申律揽胸笑看这一切，发现一切都依照他预想中的进行着。

在剧中人物的影响下，柳月芽的个性越来越藏不住，那个唯唯诺诺的她越来越少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真性情，想必在这么交替扮演下，她的混乱是可预期的。

再加上制片、编剧、导演这三大巨头都相当喜欢这个新生的角色，所以柳月芽的戏分越加越多，在赶拍的压力下，她更是没有空间去好好的想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为何，看来再过不久，他的目的就可达到了。

引出她的真面目嘛，看来不用再等多久了。

※※※

清晨七点四十五分，连续赶拍了三十五小时后，柳月芽终于听见“收工”二字，感动得差点没掉泪的她，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往休息处冲，连袁申律在哪儿也顾不着了。

不行，她需要睡觉，随便哪里都行，只要能睡就好。

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袁申律之前的“不可思议”行为，全是被这严苛的环境给逼出来的。

好可怜哦！打了个呵欠，柳月芽没再继续同情袁申律，只因为她现在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

她匆匆的赶找路，无奈却被拦了下来。

眼红的抬起头，柳月芽没好气的想看看是谁拦了她的路。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又是那个艾莉大小姐。

她半句话也没说的打算绕道而行，存心想拦路的艾莉自然是没打算让开。

“又有何指教了？”柳月芽没好气的努力张大眼打起精神，而且心里盘算着，如果她坚持这么不识相，就别怪她对她不客气。

挡住一个很想睡的人是相当不明智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厚颜的靠着自己和申的关系一路往上爬！史蒂芬他们真是瞎了眼。”艾莉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被她比下去的事实。当初有一个雷恩娜在自己之上就令她很呕了，现在居然还杀出这个程咬金，教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说清楚，我是哪里不要脸了？关系？什么叫关系？”柳月芽语带不满，只希望她快快让开闪人，要不然自己恐怕会出手反击了。

她真的不想惊动大家，她千万别逼人。

“你还不承认！要不是你有关系、有后台，怎么可能身份这么三级跳？什么都不懂的助理居然能够占那么多场戏，不是有鬼那是什么，你还想狡辩？”艾莉的表情相当激动。“我看啊，大概是用身体换来的荣耀！”

“把话收回去！”柳月芽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锐利起来，“我告诉你，我连续工作三十几个小时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睡眠，你要发疯我不奉陪！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最不齿了，明明就是自己不对，偏偏都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自己一点也不检讨。你看看你，那个恶婆娘的脸色哪像什么大牌女明星？只会仗势欺人而已。怎么，别人不看重你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啦？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不好？”

“你……我没有检讨的必要，倒是你居然敢这么凶我！”艾莉气得差点昏倒，没想到向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助理会这么不留情的批评自己。

柳月芽决定和她耗上了，反正结怨已久，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不承认吗？那我之前为什么常跌倒？难不成是你脚太长，还是我脚没长好？还有其它什么泼水、冷饭的，你当我全部不记得了？”

越提起往事，柳月芽就越气！

“真是心胸狭窄的人耶，那些意外居然都算计到我头上。”艾莉不屑的看向她。“哦，怎么，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站在你那边的人多了，决定要来诬赖我了是吧？哼，没水准。”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人，柳月芽忽地发现，这么和她争吵的自己根本是笨蛋一名，竟然不赶快去睡觉，还留在这里陪这女人发疯！

摇摇头，柳月芽决定自己还是快走人吧。

“怎么，没话说就想逃啊！”艾莉抓住她的手臂，“别想走！”

“你很烦耶！”柳月芽再也忍不住的用力甩开她。“少在那儿发疯了好不好，我赶着去睡觉，没空陪你。”

“你给我站住！”艾莉大叫。

“我又不吃你、穿你、住你，干嘛听你的？”柳月芽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醒，还是赶快觅个安静处睡一觉重要。

“小豆芽！”艾莉放声大叫。

“吵死了你！”柳月芽瞪她一眼。“还有一件事提醒你，小豆芽这个名字不是你这种人能叫的，请你叫我的全名。”

满心不爽的柳月芽最后干脆送她两根中指，气她耗了自己不少时间。

一回头，她却愣在当场。

※※※

“小豆芽，满像回事的嘛，害我们白担心了。”约克看着她，忍不住的取笑。

柳月芽看向他旁边的袁申律，一样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脑中登时一片空白，不断的回想着自己刚才究竟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完蛋了，这下子全完了，他们如果不起疑的话那才有鬼。

“小豆芽你……”雷恩娜张口结舌的样子就和被捉包的柳月芽没两样，她怎么也想不到，刚才和艾莉斗得平分秋色的女孩，会是平日那个羞羞怯怯、说话向来温柔的小豆芽。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