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晌午,几个骑马的男人和一辆牛车、一辆马车匆匆离开长子县城,径直向北前进。牛车里坐着心意缭乱的蔡琰,马上骑着心情复杂的李勋。原来,就在蔡琰离开河东卫家不久,卫觊就修书一封,送到了上党郡,至于书信里的大意,就是羊衜指责李勋时说的话了。尽管蔡琰拿出那份得自山贼的书信,可羊衜和羊蔡氏认为卫家的长辈是不应该如此对待一个小辈的,于是便有了蔡琰在凉亭的一幕
一路上,好几天的时间里,李勋和蔡琰彼此都没有说话,而管亥等人也不敢过问,一行人只是默默地赶路。
“主公,前面就是祁县了~~”昌豨遥指远远可以望见的一座城池
城外的郊野上正聚集着许多人,他们围着一颗参天的大槐树载歌载舞,并且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老丈,这是干嘛呢?”赵云拦住一个老者,客气的问道
“公子是外乡人吧?这是我们祁县的大户们在主持社祭呢~~”老者笑呵呵地答道,“喏~这是我的祭品~”老者扬了扬手里的一小袋粟米,“希望老天爷赐给我们今年丰收~”
赵云勒马来到李勋身边,说道:“回禀主公,这是当地乡民在祭祀农神,咱们带的干粮就快吃完了,不如乘机向乡民们购买一些吧~”
廖化笑了,说道:“子龙有所不知,这社祭上的食物都是祭祀的供品,代仪式完成之后,有族中的三老、里长之类的长者分给宗亲乡里,既不会出售,更不会卖给外乡人~”
“那咱们进县城里去购买~~”李勋一扬手,众人绕过社祭的人群,朝县城方向前进。一进南门,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木制牌坊,上面用阴文刻着长寿里三个字。显然这里是一处贫民窟,墙壁是可怜的夯土墙,很有层次,每一层的夯土都用甘草和高粱叶子隔开,经过长年累月风吹雨打风化和冲刷后,甘草和高粱叶子边开始赤身**的再风中飘扬,象干尸风化后的碎片,嶙峋而恐怖。墙角下,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们或躺或蹲,一脸茫然的望着李勋等人。
只走出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李勋一行人又来到了一处名叫富乐里的地方。与方才见到的破败不同,这两个地方的贫富差距在建筑的墙壁上就可以看出来。这里的宅院都有厚实的青砖堆砌而成。每一块青砖上都打着一个或者两个篆字的钤记。有“祁”字,有“王”字,有“温”字,这可能是主人家的姓氏。
在县城里购买了一些干粮之后,李勋等人日夜兼程赶往广武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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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蔡琰的到来,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非常突兀,只有两个人例外,就是李勋的两个师嫂、颜良的两个姐姐:颜云和颜雨。本来她们姐妹二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幼习读诗书琴画,在常山也有不少姐妹妯娌。可来到雁门之后,所接触到的妇女都是粗枝大叶的乡下妇女,虽然她们二人并不歧视乡下佬,可总觉得找不到有共同语言的人。这下可好,小师弟带来了一个美貌才女,这下这姐妹俩也算有了个伴儿
觉得突兀的还有蔡琰自己,本来蔡琰虽然知道“荀礼”是太平道中人,可没想到这个俊朗的青年就是曾经令朝廷头疼的反贼头子、如今的平北中郎将李勋。李勋的“才情”和地位,令蔡琰忽然有了一种押对了筹码的感觉,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年轻将军比痨病鬼前夫强了百倍、千倍。加上颜云、颜雨两姐妹一直在蔡琰面前夸奖李勋的好处,甚至信誓旦旦地问二人打算何时完婚等,完全把蔡琰当做自己的弟妹看待。蔡琰心里已经暗暗把自己当做是李勋的女人了
不过李勋此刻却暂时没工夫消受这份艳福,当初屠灭马邑杂胡之事终于还是引来了不小的麻烦。这股马邑的杂胡原本直接归太仆府掌控,后来被南匈奴屠各部征服。此刻的南匈奴单于名叫羌渠,为于夫罗、呼厨泉的父亲,左部帅刘豹的祖父,南匈奴单于。原来朝廷虽然招安了李勋,但是并没有就此放任,于是由太仆杨延出谋划策,通过间谍,将李勋屠灭马邑杂胡一事,拐弯抹角地传到了羌渠那里。羌渠也不是傻瓜,很快就通过各种办法打听到了李勋乃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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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稷的单于王庭内,头戴金雕冠,身穿紧身皮袄、羊皮裤褶的羌渠岿然而坐。他四十多岁,国字方脸,身材高大魁梧,即便是坐着也比众人高出一头,一对苍鹰一般的锐利双眸不怒自威。南迁后半耕半牧的安逸生活冲刷掉了他祖先那种大漠孤烟的苍劲和老态。
“诸位头领,关于马邑一事,有何看法?”羌渠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的面庞,许多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白马铜~按说马邑之部原是你屠各部的从属部族,你是不是应该表个态?”羌渠锐利的目光在一个髯须大汉身上停了下来
白马铜人高马大,髯须浓眉,是典型的匈奴汉子,他站起身来,右手抚胸,答道:“以我的看法,单于应该先派人去汉庭诉讼,请汉朝的天子给我们一个公道~”这时的汉庭虽然**不堪,但理论上依旧是南匈奴的统治者。不过,白马铜的话却引来一阵低低地嗤笑声
谁都知道羌渠本为前任单于呼徽座下右贤王,光和二年,护匈奴中郎将张脩与单于不能和睦相处,擅自杀死单于呼徵,更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张脩也因为不经通报朝廷而获罪。也正是因为如此,羌渠担任匈奴单于以来,对汉朝的态度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温和与顺从的。羌渠以汉人的帮助而立为单于,如今白马铜的说辞,在羌渠听来,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暗示他应该去请示自己的主子,而不是在这里征求大家的意见。
要换在以前,脾气暴躁的羌渠早就掀翻案几、拔刀相向了。不过,当了这么些年的单于,羌渠多少有了些涵养功夫。“此事就是太仆杨延放的话,看来朝廷的意图很明显。他们虽然给了那个反贼头子一个合法的身份,心里却依旧不放心,必欲处之而后”
一旁一个青年站起身来,“父亲,我们一直为汉朝戍守边疆,汉朝也一直征我们的部众与鲜卑人、羌人、乌桓人交战。我听说现在汉朝正在凉州与羌人交战,这次无非是想借我们的手,来除掉他们一时无法根除的叛乱者而已~”
“呼厨泉弟弟说得对~~”又一个青年站了起来,“但是,即使明知如此,我们还是必须出兵。否则北疆的鲜卑人、乌桓人都会嗤笑我们的软弱。匈奴人的刀还没有变钝,天之骄子的热血还没有冷却~~”说话的是羌渠的长子于夫罗。说着,于夫罗看了一眼白马铜,“屠各部既然是大单于麾下的子民,那就像大单于的儿子一样。儿子被人欺负,做父亲的必须为儿子出头。”
白马铜显然很不能接受于夫罗的这个比喻,甚至说是厌恶到了极点。南匈奴诸部中,除了羌渠的栾提部,就数自己的屠各部最为强大。一直以来,两部人马为了大单于的位置明争暗斗,眼下虽然羌渠占了优势,却一直不忘想方设法的削弱屠各部,白马铜甚至觉得羌渠正在庆幸自己新征服的部落被灭族。
白马铜再次起身,说道:“马邑部众不过千人,对于我屠各部来说只是沙漠中的一颗沙粒。如果这样的小事都要大单于亲自过问,那就小题大做了。此事我屠各部自行处置,绝对不会令匈奴的威名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