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章】
深夜,在漆黑的房间里,少女靠坐在床头,睁开的眼中毫无光彩。
过了许久,穿上毛拖鞋,她抱着厚重的棉被,无声无息打开房门,走过冰冷的磁砖地,走出大门,走到泛着香气的草坪。
在深夜里,少女走到屋外草坪上的小房子旁,伸手轻抚着粗糙的木质,对父亲建造小屋的记忆还很有印象,可父亲却已离开她了!
一股尖锐的痛楚瞬间从胸口涌出,她压抑不住痛苦的喘息出声。
就在此时,冰凉的手突然自小房子旁伸出,抓住少女的脚踝!
符千军一时受到惊吓,跌坐在草地上,并在瞬间对上一双在黑夜里发亮的细长眼眸,眸中有着似狼的凶残眸光。
她,记得这双眼睛!
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这双眼的主人;她的鼻中跟着嗅闻到一股如铁锈般的血腥味,这让她的胸口感到一阵紧缩,温热的小手反握住已松开她脚踝的冰冷大掌。
感觉到他的手掌过于异常的寒冷程度,再加上他毫无防备的任由她靠近,这让她下意识伸手探向他额头的温度──果然热烫得吓人!
她想搀扶起他,却发现他已不同于当年的骨瘦如柴,只好尝试唤醒他,「小哥哥,千军想带你回大屋里,可是力气不够,小哥哥帮千军一个忙,跟千军一起站起来好吗?」
充满耐心的温柔叫唤似乎被他听见了,他细长的眼眸开始微微眨动,终于在她的搀扶下困难的爬了起来,跟着她走离小房子,走过被水气润湿的草地,走进了大屋,走到她房内的床边,然后瘫倒在充满香氛的床上,「小哥哥,请你往旁边移动一下好吗?」
被他高大且热烫的身体给压着,血的腥味又扑鼻而来,她有点微喘,伸手想推开他却推不动,只好不停的细语,「小哥哥,你压到千军了,请你再帮个忙,往旁边移动一下好吗?」
他高大的身躯被她的双臂撑起,她可以感觉到有热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当他终于翻身躺到一旁时,她才发现他的左肩被绷带缠绕着,并且整个泛红,渗出了血水,原来这就是血腥味的来源。
在冷冬的深夜里,她轻柔的帮他清理了伤口,又自作主张的喂他吃了消炎、退烧药,然后再一次次的以冷水擦拭着他热烫的身体,试着让他降温并感觉舒适;当她终于有空抬头看时间时,已是早上六点十分了。
眼见他不再喃喃呓语,沉沉的陷入睡眠后,她到厨房煮了一大锅白米粥温在电饭锅里。
之后她在床头旁留了一张字条,在七点十分左右离开家门。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的牵挂着他的再次来到以及那个疑似被枪击的伤口,却在下班后特意绕道到超市多买了一些食材回家后,又一次失去了他的踪影。
好累──这种期待后的失望感,是真的打击了她。
不只是七岁时的过去,甚至是现在的十九岁,他一直都会离开她而去,可她却不知为何竟会对他这么的牵挂,又这么深刻的思念着他……
一如她对爸爸的深刻思念!
爸爸是在她十六岁那年因胃癌末期而过世的,从发现到开刀,从恶化到离世,就只有短短半年的时间。
她原想休学陪伴爸爸,可爸爸却反过来要求她一如平常的生活。
虽然这种做法很残忍,可她却不忍拂逆爸爸的决定,因为她知道爸爸的要求全都是为了她──是为了让她在未来失去他的情况下,仍然可以一如往常的过日子。
所以她很努力的走着既定的路──读完高中,考上理想的大学;如今她已十九岁,是某间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大一,从迎新舞会到同学间的联谊,不间断的活动很多、很热闹,可她却是除了上课外,从未参加过任何团体活动,也很少主动与同科系的同学接触,生活过得很低调。
虽然她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可是现在的她并不想也不需要有太多的人际交流,因为她只想平淡的度过大学生涯,偏偏有着温柔外表的她很难实现愿望,各种联谊的邀约从没停过。
就像此刻,她又在拒绝另一场的邀约──
她的同学伍珊珊,绰号五十三,身高很巧也只有一百五十三,她记得伍珊珊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千军,你就不要再拒绝了嘛!好不好嘛……」
这已是伍珊珊第五次在星期五的第二堂课结束后跑来邀她参加联谊活动,但她仍然浅笑拒绝,「伍珊珊,我不想去。」
「我保证会很安全、很好玩的,你就跟我一起去嘛!去嘛、去嘛……」伍珊珊甚至主动揽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伍珊珊,我是真的不想去。」不管是夜游或是去疯夜店,都不是她习惯的生活。
「只是去认识一些新朋友,不会有危险的。」伍珊珊真的很有耐心,她磨了符千军许多天,无奈符千军一再重申不想去。
「伍珊珊,下课后我还要去打工,打工结束后我只想回家休息。」符千军试着说明自己规律的生活,里面完全没有游乐的时间。
「千军,算我拜托你了,」伍珊珊只好低声下气的说出实情,「从迎新舞会那天开始,我就喜欢上哲人学长了,我只是想找机会多认识哲人学长一点;像今天的活动,有好几个学长指明要我非约到你不可,如果到时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过去的话,一定会被大家嘘的……所以,我不敢自己一个人过去啦!」
符千军看着仰慕学长的同学好一会儿,终于妥协了一半,「我想,我只能在打工后先跟你一起过去吃个消夜,然后我就先行离开,不会参加接下来的任何行程,这样可以吗?」
伍珊珊有着一点点的雀跃,以及一点点的苦恼,「可是,我还是会害怕耶!」
「那我就没办法了。」符千军守住最后的底限。
「好吧!你一定要先陪我去跟他们吃消夜喔!这样才能证明我不是厚脸皮自己跑去的,至于之后的行程,我看情况再自己想办法好了。」知道再没有得寸进尺的可能性,「那我们十一点约在老爹那里会合了,拜拜,千军。」
目送灿烂得有如阳光般的伍珊珊跑走的背影,她带着一点无奈的浅笑着,暗恋啊……
符千军课后的打工是一份家教兼保母性质的工作,负责督导和陪伴一个小三学生完成回家作业,并做好课后复习与课前预习的准备。
这份工作一周要工作五日,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并不算困难或辛苦。
这个读小三的男孩因为生在单亲家庭,一开始相当排斥她,甚至是刁难她,但一旦得到了男孩的习惯与信任,他就不自觉的依赖上她。
因此,符千军每一次的离去,都会变得很困难──男孩不想跟她说再见,所以想尽办法要留下她;而她则是谨守分际,不断推辞,就算男孩眼里那深深的期盼令她很不舍,她也不愿踰越分毫,只因为她不是男孩的母亲,也不会是男孩的母亲,所以她不能让男孩真的依赖上她。
于是她只能温柔的抚摸着男孩的头发,轻声拒绝着男孩的每一个邀约,「昶,老师不能留下来,再见,我们下星期一见。」再抬头对着站在男孩背后的男人礼貌性的说道:「昶的爸爸再见,祝周末愉快。」
之后她在玄关穿好鞋,打开雕花铁门,离开男孩失望的视线。
当然在她的心底,她是真的有一点难受,可她不能多想、也不该多想,她尽量试着放松心情。
突然,有个男人的声音止住了她欲离去的脚步,她回过头,浅笑轻唤,「杨先生,还有事吗?」
杨浩微扬眼眸,正欲看穿她的深沉视线无礼的盯视着她──这个才刚来两个多月便把他那难缠的儿子给收服的小女人,她长得一副似水温柔的无害模样,微鬈的发散落在颊边更烘托出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感;对男人来说,像她这类型的女人令人很难抗拒。
而他也不想抗拒──他从来都会享受着不同类型的女人所带给他的刺激与欢愉。
「千──军,」他的叫唤声中有着刻意的黏腻,目的是在营造出亲近的氛围,「昶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顺应着昶的要求,多留一会儿呢?」
符千军晶亮的眼眸直视这个被社会淬炼过的成熟男人,微笑的婉拒着,「抱歉让昶失望了,但我不能留下。」
杨浩走近她,以带着笑的嗓音问道:「是不能,还是不想?」
符千军诚实回应道:「是不能,也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