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是否冤枉,你心中明白。」皇甫博的声音听来竟是苍老,全无生气,「朕把吏部交给你管,是想让你历练,不要再做老好人,没想到你继续放任属下,导致他们变本加厉,沆瀣一气。朕给了你时间,但你不肯整治,朕只好亲自动手。」
「父皇这么说,明摆着偏袒二弟,二弟手下人也有贪污之举,为何父皇不惩治二弟,还将他重兵外放?他当年持刀逼宫,后又抗令不回,明摆着有造反之心,父皇依然不究不举,放任自流,父皇这样偏心,儿臣不服。」
「你不服?那朕倒要给你说个明白。你二弟整治手下人向来严明,虽然他手下也有人贪财敛物,但蒙儿若是知道,一定会先行处置,并暗中禀报朕知道,代为求情。他对自己人,有情有义,仁至义尽,而你呢?发现吏部被朕严查之后,就落井下石,唯恐别人攀扯到你,这样断情绝义,日后若是登基,有多少臣子会在你手中屈死?」
停了一下,皇甫博重重喘了口气,又沉声道:「当年逼宫之事,无非是蒙儿因为担心吏部的旧部落在你手中,会让你那一干被查办过的亲信借机报复,所以持刀见我,说与其让他手下人受尽侮辱,他宁可一死,没想到这事七传八传,竟然传走了样。你以为朕心中不明白,到底是谁放的谣言吗?善儿,你让朕失望的事情,何止一件啊……」
当啷一声,像是有东西砸在地上摔碎了,过了好半晌,屋内没有任何动静。
皇甫蒙等了好久,然后伸出手往头顶的石板上轻轻叩了三下,接着便听到上面的父皇忽然开口,「殿里太冷了,去给朕搬个暖炉来,要三鼎的。」
「可是……太子殿下说您身边不能没有人,要奴婢……」
「朕还没死呢!」他忽然暴喝一声,「他皇甫善已经不是太子了!想要逼宫造反?朕要看他有没有本事敢弑君父!」
宫女被吓走了,皇甫博确认周围没有人,便悄悄按下床头的机关,一块青石板缓缓打开,皇甫蒙从内一跃而出。
「就站在布后说话。」他低声交代。
「父皇要儿臣立刻带兵救驾吗?」皇甫蒙小声问道。
「不用……善儿以为把朕困在这里,他就能为所欲为了,可怜他向来不懂,他手中的那几个兵,能做什么大事吗?只不过其它人没有我的旨意,暂时不会乱动而已。」皇甫博被软禁宫中,依然威严不减。
「父皇身体不好?」他听出他的声音比以前虚弱许多。
「一年前,太医诊断说朕身有顽疾,朕没有告诉你们,当时太医说朕可能活不过三个月,但是你看,朕坚持了整整一年。」
皇甫蒙愣住,倏然跪倒,「父皇,儿臣不孝,一直没有体谅父皇的身体,为父皇惹了不少麻烦。」
皇甫博深沉地笑,「朕也不是个好父亲,平日里对你少有和蔼之词,脸口中其实是最器重你的,你应该明白。」
「儿臣明白。」
「朕一直不松口改立你为太子,是不想让你日后登基时落下任何话柄,毕竟太子身后也有一批人辅佐,你固然有魄力,但要服众,还需要一步一步来,朕必须先帮你把后路铺好,如今朕已将吏部那些挑着头闹事的官给罢了,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人可以替太子出坏主意。
「你现在可以去兵部,东儿一直在那里等你的消息,我知道你肯定会忍不住回京的,只让他耐心等待,你回去带上兵,直接封了八个城门,围了东宫,岳海山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父皇,儿臣先接您出宫吧。」
「朕不会走,朕要坐镇这里,朕要是走了,岂不是等于弃宫逃跑?朕有什么可逃的?难道你以为你大哥那点胆子真的敢杀朕吗?」
皇甫蒙咬咬牙,「是,儿臣遵命。」
「还有……静阳那个丫头,是不是跟了你?」
他苦笑着,「父皇猜到了?」
「你若非心中有她,不可能为了她一再违抗金牌之令,你连挡三道金牌,朕就明白了,也不知道那笨笨的丫头哪里好,你千挑万选竟然会看上她。」皇甫博不屑地说。
「父皇该知道「情有独钟」这四个字。」
「哼。」
「父皇,儿臣先去办事了。」
「去吧——」
皇甫博微微合上眼,再次按下机关,听着身后的青石板缓缓关上,此时几名宫女正好抬着一个硕大沉重的暖炉,艰难地走进殿内。
【第十章】
皇甫东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将领急迫地问:「殿下,送给王爷的信还是没有回音吗?眼看城内的形势一日紧过一日,要不然我们先和太子翻脸吧,不管怎样,您是陛下的儿子,连着七天不能入宫拜谒,肯定有问题,他岳海山凭什么接管宫内禁防?」
「你以为我不想动手?」他冷冷道,「我鞘中的剑一日比一日还要往外跷,但是没有二哥的吩咐,谁敢轻举妄动?这犯上作乱的叛国罪名你敢背吗?」
「我敢!」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陡然响起,让大堂内所有人浑身一震,惊喜地望着从门外昂藏走进的皇甫蒙。
「二哥!」皇甫东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我们都在等你的消息,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我走时把兵部交给你打理,可没想到竟然让你管成这个样子,连吏部的人都敢爬到我们头上去了?」他挑着眉,不屑地质问。
皇甫东脸一红,低下头辩白,「不是我怕他们,是父皇一直按着我,不让我和他们为难。」
「行了,你也不必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也忍得很不耐烦,今天就做个了断。」
皇甫蒙大刺刺地往堂上主椅一坐,随口指派,「路寰,你带上三千人,去拿回东南两方的四个城门,若是有人阻挡,就说这是蒙王的指令,阻挡者,一律格杀勿论。
「肖恒,你带上三千人,去西北两方的四个城门,一样这么照办。不要有任何废话,我不想耽误时间。秦正,你带上两千人,去封了礼部,礼部内的任何人都不许随意进出。老四,你带上一千人去皇宫,把岳海山那批狐假虎威的混帐给我轰出皇城,别糟蹋了那块地方,然后守好父皇,不许任何人惊扰他老人家。」
大室内群情激动,个个欢呼着领命,下去点兵派军了。
皇甫东走时,问道:「二哥,你要留在这里等消息吗?」
「不,我还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眼下他大概也在等着见我。」
「谁?」
皇甫蒙幽幽一笑,「太子。」
周静阳和刘秋泓如今都在太子的身边。
被人用迷香熏昏之后带到皇甫善面前,当一盆凉水泼到周静阳身上时,她打了个寒颤,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对面的太子正脸色难看地紧紧盯着她,再往旁边一看,刘秋泓也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和她一样狼狈。
「你们两个,到底谁是皇甫蒙的女人?」他一字一顿地问。
「是我!」刘秋泓脱口而出,「殿下为何要河这蠢问题?我是蒙王的未婚妻,蒙王的心中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