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哥干么对那个丫头网开一面?像她这样大不敬又不懂规矩的丫头,就不应该带到府里来。」
「你既然知道她是个丫头,又何必和她计较?」皇甫蒙漫不经心道。
「可是这丫头有什么好,你府里比她强的丫鬟多得是,何必让她近身伺候?」
皇甫东还是愤愤地唠叨着。
他斜眼睨着他,「我府里的事,几时要你插手?」
看出他不悦,皇甫东急忙转变话题,「今日朝堂上,太子说要吏部派些人陪你驻守七台,显然是别有用意,二哥你为何不当场驳回?」
「他要派人,是不信我,我若是驳回,反倒显得我心中有鬼,父皇还没有做定夺,我着急什么。」皇甫蒙坐下,看茶壶中的茶水像是新沏的,不禁一笑,「倒是你,我让你私下调查那名刺客,你查出来了没有?」
「那个刺客身上只有一个贴身的镖囊可以做为线索,底下的人去问过京城里的镖局,都说不是他们用的东西,看来这人不是在京中雇佣的。」
「从京里雇人太明显,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甫蒙对这个回报并不满意。「下个月就要启程去七台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查清楚,太子那边最近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动静,你不用全都告诉我,自己看着办就好了。至于那三千两银子,我先帮你垫上,但不代表我可以白出,等肖艳艳把银子还给你之后,你必须还到我府里来。」
「哦。」皇甫东有些郁闷地应了一声。
他抬头看着门外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小小身影,扬声道:「大中午的还没有饭吃?」
「哦!」周静阳像是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地跑去准备。
皇甫东白了一眼,「一个笨丫头,留她有什么好?」
皇甫蒙向后一靠,双手枕在后脑,似笑非笑,「你不觉得她挺有趣的吗?」
周静阳不知道皇甫蒙怎么想,只觉得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一开口就要赶她出府。她才来一天,着就这样被赶出去,实在太没面子了。
等皇甫蒙用完膳,她端着碗盘走回厨房时,正巧遇上止语,止语一见她,便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好像做错事了。」周静阳低着头。「也许我晚上就会被撵出府。」
「做错什么事了?你说说看,王爷不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止语安抚她。
「我……我把他的刀洗了。」她嗫嚅着说出口。
止语瞪大眼睛,「你……洗了、洗了王爷的刀?你是说……挂在王爷卧室墙上的那把刀?」
周静阳点点头。
止语摸着自己的额头,「我的天啊!你真的死定了!那把刀是王爷十岁时,陛下特别命国内铸造兵器的第一大师胡千,花了整整两年的工夫为王爷铸造出来的,此后王爷就一直带着那把刀,绝不许别人碰一下,那年四皇子和王爷跑到御花园边戏水,四皇子趁王爷不注意,故意拿走了他的刀,结果王爷大发雷霆,吓得四皇子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碰。」
想到刚才皇甫东震惊不已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叹息,「那是不是该有自知之明,自动离开王府呢?」
「我也不知道……实在帮不了你。」止语悄悄向旁边退开几步,像是生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似的。
周静阳从厨房回到她的小房后,便收拾了带来的两件衣物,小小的包袱本来也没多沉,但是现在收拾起来却觉得万分艰难。
不知怎的,不过在这里待了一天,一想到要离开,她就是满腹的伤心,眼泪忍不住成串地滚落下来,擦也擦不完。
「人呢?」忽然一个身影站在她门前,挡住了阳光,「窝在这里忙什么?」皇甫蒙不耐烦的声音传进来。「在王府做事,别让主子看你不到。会磨墨吗?」
「会。」她吸了吸鼻子。
「伤风了?」听出她的声音不太对劲,他也没有留意,随口问了句,便径自走回自己的院落。
周静阳赶快跟了上去,只见他已经在案桌后坐下,铺开一张纸,似是要写什么东西。
摆好砚台和清水,她一边磨着墨,一边吸着鼻子,皇甫蒙本来已经提起笔,无意中抬头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两眼通红,肿得像桃子。
「怎么了?」他不解地放下笔,「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他这么一问,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王爷,我可不可以晚两天再走?」
「走?去哪里?不是说好七天回家一次吗?还是你家里有事,要你赶回去?」
皇甫蒙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我不想让我娘知道我在这里做错事被撵出去……」她也压根儿没有听进他的话。
「撵你?谁要撵你?」他皱起眉,「张总管说的吗?」
「不是张总管,」她拼命摇头,「我知道我做错事,在这里待不住,可是我怕我娘知道了会伤心……」
皇甫蒙瞪着她看了半晌,见她还在哭,抽吸着都红透了的小鼻头,简直就像只柔弱待宰的小兔子一样,不知怎的,他忽然大笑起来。
周静阳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的笑神经。
他笑着拍手,「你果真还是个孩子,看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心眼儿这么小?我有说过要撵你出府吗?」一把拉过她,顺手在她脸上抹了抹,把她脸上的泪水全抹到自己的掌心里。「行啦,别哭哭啼啼的,赶快帮我磨墨,父皇让我交一份驻防布局的密策,要赶在日落之前交回宫里去呢,我可没空安慰你这个丫头。」
一听不会被撵走,她马上笑逐颜开,拼命用力点头。「我这就帮王爷磨墨。」
然后一手飞快地磨着整块,一手胡乱擦着泪痕。
「女孩子像你哭成这样,眼泪鼻涕一起流,可不怎么好看。」皇甫蒙边蘸笔一边调笑道。
结果她不仅鼻子红了,这下连脸都红了,放下磨了一半的墨,急忙跑出去弄了块湿毛巾,回屋就要帮他擦手。
「好了,不用讲究这些。」他倒不在意自己的手掌刚才是不是摸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专心地开始书写。
周静阳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候着,她对他写些什么并不关注,她只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他。
大家都说蒙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周围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敬他,可是她怎么却觉得他平易近人、古道热肠,而且待人体贴,关怀备至,简直好得没话说。
她益发觉得,自己能跟着皇甫蒙,而不是留在鱼龙混杂的春满楼中,实在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见他写得专注,她悄悄去茶水间取了热水要帮他沏茶,怎知提着水壶才走回一半,忽然从屋脊上跳下一人,用剑尖抵住她的背,冷声道:「别动!」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袭,已经学会怎么应对,于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皇甫蒙,心中盘算着,倘若后面这人要对他不利,她就算拼了命,也得把这人挡下。
「你就是刚被皇甫蒙调入府的那个春满楼的丫头?」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知道她的来历。「嗯。」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来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