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虽说邵王命令风长陵要爱上艳霜,甚至远超过爱惜自己的性命,而艳霜也允许风长陵爱上他,但是对于风长陵来说,这样的承诺虽然给了他尽情去爱的权利,却也在同时为他带来了众多的苦恼。
毕竟他是拿着真心真意在喜欢艳霜的,可偏偏艳霜依然对他无意,而且还时常与邵王出双入对、卿卿我我,所以看在他的眼里,着实不是滋味。
尤其他的职责还是随身护卫,所以日日夜夜都跟在艳霜身边,而邵王与艳霜在没事的时候自然不会理他,只当他与出入后宫的太监一样,完全视他为路旁的杂草,连看都不看一眼。
像这样的情形,与其说是他们在轻视风长陵这个地位低微的护卫,倒不如说他们根本是无视风长陵了。
也许面对这样的情况,是有那么点伤人,不过也因此,风长陵算是彻底看清邵王的荒淫无道。
不管宛国发生任何天灾,邵王根本就漠不关心,他心里放的、看重的,就只有艳霜一人,所以除了艳霜以外,谁的话也不听。
为了讨好艳霜,举凡各地贡上的绫罗绸缎,珍贵的山海奇珍,全都一箱一箱地往玉瑄宫送,宛国国库里的钱财不再是为百姓而用,却只为了令艳霜开心而存在。甚至,邵王为了能够独占艳霜一人,还下令挖掉玉瑄宫侍女与太监的眼睛,免得他们贪看艳霜的美貌,或觊觎他的爱妃,后来甚至割去他们的舌头,避免他们与艳霜交谈,进一步交上艳霜这个朋友,而分去艳霜爱他的心。
风长陵原以为邵王是独宠艳霜才如此,可没想到他在宠爱其它妃子时也一样,因此后宫里到处都是又瞎又哑的侍女和太监们,每天只以既习惯又规律的步调,像个动作固定不变的活人偶一样,乖乖服侍着邵王的嫔妃们。
当风长陵得知此事之后,忍不住庆幸自己是为了保护艳霜才进宫的人,否则此时岂不失去了光明与言语的自由?
虽说他得以保全自身,但是每回面对着邵王与艳霜在他面前翻云覆雨,而且又旁若无人的情景时,却总有一种宁愿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的感觉。
也许老太监们早习惯了,因此总是见怪不怪地继续自己的工作,但他却是个正常男人,而且还是个爱上艳霜的男人。
当他看着艳霜主动去勾引邵王,甚至坐在邵王身上与其交欢,一边发出诱人的呻吟声,风长陵就忍不住想别过脸去,以免自己为此情景感到腹内如火翻搅、痛苦难当,可偏偏艳霜在与邵王求欢时的模样,却也美得足以令人如痴如醉,每每让他舍不得漏看艳霜的每一个笑容与每一滴尽情欢爱的泪珠。
因此每次、每次,他只能在旁重复品尝着同样的苦楚,而艳霜想必也是知情的,所以当艳霜发现他看着他们俩在欢爱时,便会朝他露出带些轻视味道的冷笑,然后更是散尽全身上下的魅力,诱使邵王益发热情对待,仿佛在刻意刺激他,挑拨着他不知界限在何处的耐性。
「长陵,过来。」轻柔又带点佣懒的音调自珠帘之后传出。
在邵王尽兴离开之后,艳霜像是体力耗尽一般,躺在床上挥了挥手,招风长陵靠近。
「有事吗?」风长陵快步上前,半跪在艳霜的床边,轻声问道。
「没事我找你做什么?」与邵王欢爱之后的艳霜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撑开眼皮,给了风长陵一个白眼。
「那……要我做什么事?」风长陵低着头,没把视线往艳霜身上放,因为此时的艳霜身上到处是邵王留下的爱痕,多看一眼,都只会令他心如刀割。
「抱我。」艳霜说着,还将白皙如玉的手臂往风长陵伸去。
「是。」风长陵心想艳霜大概是想去沐浴,所以尽责地起身,探出双臂,将轻若羽毛的艳霜一把搂起,让他半依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为了不让艳霜受到半点风寒,风长陵还顺道勾起自己的披风往艳霜身上覆去。看风长陵带着自己往浴池的方向走去,艳霜不禁轻笑,「你挺聪明的。」没将他的命令误会成赏赐,在听见那一句「抱我」之后便将他压在身下。
「难怪你没上王上的当,死得不明不白。」想起挑护卫那一日的状况,他还记得风长陵不但没冲上高台,甚至还转过身去背对他。「老实说,我真的很怀疑你说喜欢我、爱我的说词,瞧你面对我时都是那样的无动于衷。」
「我说过,我想碰的是两情相悦时的你。」风长陵想起邵王虐杀侍卫的情景,那一幕至今依然令他难忘。「那天看见他们扑上前去时,我比较关心的倒不是赏赐的问题,而是你的安危,毕竟那群人个个身强体健,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出事。」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有些残暴不仁,可风长陵却有些小小的庆幸,因为邵王的杀戮,使得艳霜没有真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这么想的他是有些自私,但是他喜欢艳霜,更想疼爱和保护艳霜,所以实在没办法不这么想。
「所以你没上高台来,是因为不想伤害我?」
这个说法对艳霜来说可就新鲜了,不为自己的欲望,无视自己的本能,却是想珍惜他、呵护他?
「嗯。」风长陵反射性地点头,他停步在浴池边,弯身放下艳霜,又递上他平日惯用的手巾,才淡淡应道:「既然喜欢你,又怎么会想伤你?」
这对风长陵来说,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正因为爱,所以不愿伤害,那才是真正的喜欢。
「可我不喜欢你啊,这样你还喜欢我?」艳霜看着风长陵体贴的动作,却没伸手接下他的好意,只是径自转身下水。
「我并没有要求你一定得回报我的心意。」风长陵将手巾搁在池边,然后转身提来装满鲜花的桶子,替艳霜把花倒入池子里。
这工作原本是服侍艳霜的宫女在做,不过自从他来了之后,艳霜像是刻意捉弄他一般,总爱在他面前展露邵王求爱的痕迹,所以服侍艳霜沐浴的工作,也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他身上了。
「你允许我喜欢你,我已经很高兴了,不过你能不能喜欢上我,那就要靠我自己的努力。」
风长陵早已决定为艳霜付出一切,至于艳霜是否会给他同等的响应……老实说,他并不敢奢求。
毕竟艳霜美得宛若飞仙,倘若有一天艳霜突然凌空而起,不知去向,他或许也不会太过惊讶。
所以他投入感情,却不再去奢望艳霜的响应,只是看着喜欢的人与旁人欢爱,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感慨和痛楚。
「我才刚觉得你聪明,提起这事,你又变成傻子一个。」艳霜睨了风长陵一眼。
明明反应就很精明,才能在残暴的邵王身边活到现在,可扯到对自己的情爱,风长陵却变得固执又死脑筋,怎么转都转不过来。
他看着风长陵往水里倒花瓣,洒香油的动作,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念头。
「啊!」他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整个人便没入水中。
「艳霜!」风长陵见艳霜突然沉了下去没浮上来,立刻二话不说地跃入池里。虽然浴池不深,但艳霜却像是刻意躲着他一般,让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偏偏覆满水面的花瓣又让光线透不进来,令他在幽暗的水里寻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触上艳霜的身子。
反手一抓,他扯住艳霜的手臂,将人自水中拉了出来,在抱着艳霜上岸后,风长陵努力地想摇醒艳霜,可一探鼻息,却发现艳霜已经没了气息,让他慌张不已。
「艳霜,你醒醒!」风长陵轻拍着艳霜的脸颊,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艳霜都没再张开眼,让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眼见艳霜已经失去生气,风长陵索性低头张口覆上艳霜的唇,试着灌入空气,希望能教艳霜恢复呼吸,快点醒来。
「艳霜,别死啊!你还这么年轻,不管你将来想做什么,我都会尽力陪着你去做的,所以你千万别死啊!」风长陵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停地吸气,再灌入艳霜柔软的唇办之间,可惜艳霜却是怎么样也睁不开眼。
「不、不要,艳霜!」
风长陵毫不气馁地重复着抢救的举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艳霜,你别死!如果你能醒来,我情愿把命给你!」
细长的指尖动了两下,艳霜张口把水吐了出来,慢慢恢复了呼吸,他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一脸担忧的风长陵,像是早算准了这个护卫的行动一般,以微弱的声音笑道:「你果然下水救我了……」
「什么?」风长陵原本看见艳霜醒来的喜悦,在听见艳霜的回答后,让他不禁发愣了一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艳霜的语调,仿佛这一切只是安排好的。
「不过试试你罢了。」艳霜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拿了手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去,对风长陵的错愕视而不见。
「你!」风长陵瞧着艳霜一脸的淡漠,心里忍不住浮起一股火气,狠狠地抓住艳霜的手臂,低声怒道:「你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他气的不是艳霜试他、骗他,因为自他踏入宫里后,早就成天在接受邵王与艳霜不时的试探,看他是否变心,所以对此他早已不再去在意,但是今天的情况可不同,因为艳霜居然拿他自己的生命安危来作为试探的工具。
若艳霜是拿他风长陵的命来玩,他倒不在乎,反正他的命早已不再是自己的,但他不能原谅艳霜居然轻蔑自己的生命。
「你如果想试我,尽管可以伤害我,但是别玩你自己的命!」
风长陵忘了自己身为一个侍卫,原就不该对着艳霜这个主子大呼小叫,但此时他的脑海里只知道,他绝对不要再看见艳霜受任何苦,不管这个苦痛是来自他人还是艳霜自己,全都不行。
「艳霜,如果连你都不疼你自己,那要怎么叫别人来疼惜你?」
风长陵语重心长地握紧艳霜的手腕,脸上净是担忧之情,因为对他来说,见到艳霜受苦,比什么事都难受。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风长陵的忧心。
「我是主子你是仆,你没资格这么对我说话!」艳霜把手抽了回来,不以为然的笑道:「再说,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玩都行。」
其实他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风长陵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死了,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会相信低贱的护卫,但他似乎对身边的男人有了些许信任的感觉。
所以艳霜划花自己的脸、下水溺死自己,都是为了要风长陵证明对自己的用心,而风长陵也没令他失望,总会在鬼门关前把他救回来。
为此,他更想伤害自己来换取风长陵的誓死相救,至于原因……或许他就是喜欢这份被人真心呵护的感觉吧。
「既然溺不死,那我换个方法好了。」艳霜披上纱衣,走到廊柱旁边,取了灯油就往身上泼,接着举起点了火的灯笑道:「这次看你怎么救我?」说完便将灯扔在地上,火苗立刻顺着灯油延烧,一路窜上了他纤瘦的身子。
「艳霜!」风长陵没想到艳霜用的方法一次比一次更加激烈,看见火苗直往艳霜身上窜,他连忙扑上前去,拉了艳霜便往浴池里跳。
所幸刚才艳霜站的地方附近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他身上落下的油渍,所以当石造地板上的油被火烧干之后,除了在漂亮的釉彩地砖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黑痕外,并没爬上宫殿的廊柱,而是顺势止住,至于艳霜更是因为风长陵动作够快,所以仅是烧着了拖长在地板上的纱衣,人倒是安然无恙,而附上他身子的火苗,也在入水之后熄灭,除了浪费一件上好的纱裙之外,倒没伤着艳霜半点。
「你的动作还真快,不愧是御前比武的胜者,我一点伤也没有哪。」
艳霜挣脱风长陵的搂抱,将头探出水面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才在水里脱去烧了裙摆的衣物。
在惊讶自己完好无事的身子之余,艳霜甚至开心的笑了起来,可对于放火自焚的玩笑,却毫无反省之意。
风长陵也跟着浮上水面,瞧着艳霜笑得像个孩子般的脸孔,心里却不由得浮起一股酸意。
「你想玩、想试探我,都没什么关系,你尽可以叫我去做任何事,因为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但别再伤害你自己了,因为这么做,痛苦的人是你自己啊!」
他想见到的是快乐而幸福地笑着的艳霜,可不是痛楚加诸身上的艳霜。
「既然你这么说……」艳霜挨近风长陵,半眯起眼睛露出媚态,一副勾引风长陵的模样,「那我就如你的愿,从今天起不再伤害自己,不过……我可要拿你的命来玩啊!」
「真的?」风长陵没为艳霜的柔媚而动心,倒是先为他的承诺而露出了安心的神情,「好,只要你别伤害自己,什么都好!」
他咧开放松心情的笑容,紧绷的眉心也跟着松懈下来,「既然这样,那就先把身子弄干吧,不然会染上风寒的。」
风长陵往浴池边移动,想取来干净的毯子让艳霜把身子弄干,却没想到艳霜竟在这时拉住他。
「这水里暖的,哪会染风寒啊?」艳霜由背后搂住了风长陵,更将手臂缠上他的胸膛。「要不,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也不会受寒啊!」
「是吗?」风长陵半信半疑地回过身抱住艳霜,发现艳霜的身子确实是带些暖意的,这才安下心来。
搂着那副软绵绵的身躯,风长陵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一团轻柔的棉絮,却又能在那其中摸索到纤瘦的骨架,让他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艳霜没错。
「这样暖些了吗?要不要让人把这混了油的水换过,再洗一回?」他记得刚才艳霜把浴池里的水和身上弄得到处是灯油,想来应该颇不好受才是。
「何必多此一举?刚才我不是说了,你抱着我就不冷了。」艳霜将手臂揽上风长陵的颈子,秀丽的脸庞更往他眼前贴近,甚至让彼此的鼻尖相触,然后才吐出带着魅惑的嗓音:「抱我啊,长陵。」
为他违反邵王的禁令,只能爱、不能碰,为他豁出性命,只求一夜同欢。
艳霜就是想看看,风长陵是否为了他,舍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这不是抱着你了?如果不够暖,那就让人取新衣来吧。」风长陵听着艳霜极尽魅惑之能事的声调,虽然眼前面对的是他梦寐以求的美丽容貌,但他却完全提不起兴致来。
原因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知道,艳霜不过是在捉弄他,并非真心爱上他。
此时艳霜的声调和语气,以及那狐媚的表情,只不过是用来勾引男人为他疯狂的手段,就像他平时在引诱邵王那般,除了讨好以外,毫无真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爱你,你就不想抱我,因为你珍惜我、舍不得我。」艳霜晓得风长陵的顾虑与想法,听着这番顾左右而言他的推托之词,他只是轻笑着续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爱王上,是因为王上不是真心爱我,我从来没享受过在爱我的男人怀抱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艳霜轻轻地在风长陵的唇上烙了个吻,再探出舌尖轻舔他的唇办。「想要我爱你,那就抱我……」
「艳、艳霜……」风长陵没想到这一回,艳霜不再是拿他开玩笑,而是真的想引他动情,顿时反应不及。
若要问他想不想碰艳霜,他绝对会点头,但是他也明白,碰了艳霜之后,他的命就没了。
可是……
「没有人爱过你吗?」风长陵心疼地将艳霜搂进了怀里,听着那轻柔嗓音的诉说,风长陵终于低头吻了艳霜,火热的唇办烙上艳霜的前额,落在他的发丝和脸庞上,以带着微喘的声调低声探问着艳霜的心意。
「艳霜,如果没有人爱过你,那么请让我爱你,我会用一辈子爱你、疼你,就算丢了这条命也无妨。」
「那就证明给我看,让我知道有人爱我。」艳霜依偎在风长陵怀中,感受着陌生却火烫的体温,这份名为真心的热情。
得了允诺,风长陵立刻捧起艳霜的脸庞,让自己的双唇吻上他朝思暮想多时的柔嫩花瓣,积存多时的渴求在触上艳霜的瞬间,赫然炸裂为灼烫的热情,令风长陵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
「艳霜,我喜欢你、我想爱你……艳霜……」风长陵狠狠地覆上艳霜的唇,一次又一次的热吻,仿佛要追回逝去的时光,更像是要弥补艳霜之前未曾感受的温情,他紧紧拥住艳霜的纤腰,几乎要抱得他喘不过气来。
艳霜的反应虽不若风长陵那般激动,但风长陵的呼喊和亲吻,也确实让他体会到过去不曾感受到的感情,一种不仅仅是占有、掠夺那样的兽欲,而是想呵护他、拥有他的渴望。
「想爱我,那就好好爱啊。」艳霜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认真音调,他知道,或许眼前这个想法总是与众不同的男人,能让他对于早已失望的爱情和欢爱,重新产生不同的看法和经历。
「长陵,让我知道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