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震天响的哭声像是要将屋顶给掀翻,床榻上的婴孩手脚并用地挥舞,想引起一旁大人的注意。

「怎么了?要叫我也用不着这么大声吧?」内司志朗把视线从水见冬生身上调回来,抱起小野猴似的婴儿哄了哄。

「我说你啊,你爹为了战争受伤昏睡,你这小不点,能不能让你爹安静睡觉?」

由于北野和宇方之战已经平息下来,所以内司志朗便将寄养在青岚山的小少主带回城中,一边顾着这小野猴,一边照料因受重伤而昏睡了两天的水见冬生。

「小猴子也在啊?」有些虚弱的声调自躺在床上的水见冬生口中吐出。

「冬生!」内司志朗又惊又喜地回头坐到水见冬生身边,「你还好吧?」

这些天帮着水见冬生不停地换药、包扎,那伤痕令他感到心痛至极,偏偏水见冬生一睡两天,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更是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感到不安。

「除了小猴子的声音吵得我睡不好之外,其它还好。」水见冬生像是要让内司志朗放心似的,开玩笑地说道。

「也许他就想把你这个父亲吵醒吧!」内司志朗紧抱着小少主,免得他太调皮,手脚乱动去踢到水见冬生的伤口。

不过见到水见冬生的黑瞳终于张开望着他,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内司志朗终于松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我睡得太久,没能陪他玩,所以不高兴了吧。」水见冬生笑了笑,然后抬眼看看四周,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宇方和北野的战争又是如何结束的,但见自己躺在房间内,身边又有神情轻松的内司志朗与吵人的孩子相伴,想来……北野是守住了吧?

「御风流果然惊人,你确实是一代剑豪啊。」因为没见到北野反败为胜的那一幕,水见冬生还以为宇方大军是被内司志朗一人给击退的。

「惊人的是你。」内司志朗一听,就知道水见冬生误会了。「其实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比你多撑了点时候,真正救了你的人,是爱戴你这个主子而回城帮你的百姓,武士,以及静松援军。」

内司志朗露出笑容,倾身挨近了水见冬生,柔声道:「他们个个拿着农具,一边嚷着你的名字,可惜你都没听见哪……」

那是足以令人感动落泪的军民同心,只可惜水见冬生却错过了。

「静松援军?百姓?」水见冬生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好半晌,他才弄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百姓真是……」可爱到让人忍不住就想为他们多出点力、尽点心,给他们好日子过啊!

「那宇方呢?」

若说有静松援军相助,宇方想必是大败而归,不过这并不代表宇方未来不会再侵略北野,等他们休养生息,没多久之后又会对北野挥刀相向,所以水见冬生想弄清楚状况,好做下次对抗宇方的准备。

「你啊,才刚睡醒,连伤口都没复元,这些小事就别操心了,反正宇方那边已经用不着你去劳心劳力。」内司志朗回身将小野猴放回床位上,然后替水见冬生稍稍拉高被子盖稳,一边叮咛着他要休息。

毕竟,在水见冬生昏睡期间,外边的情况还真是改变不少,真要一件件说起来,恐怕得聊上一天一夜。

不过为了让水见冬生安心,他还是简单的告知战况。

「总之,静松援军代替北野,往宇方讨伐去了,而且还捷报连连,今早甚至传来就快抓到宇方城主的消息。」

所以,从今以后,北野就不用再防着宇方了,想必水见冬生心中的大石也能落定了吧……

「这样啊……」

水见冬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几天,醒来后就什么事都解决了,这点令他有些歉疚,因为他这个城主好像什么都没做到,不过北野能从此平安稳定下来是最重要的。

在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之后,现在挂在他心上的烦恼,就只剩下……

「你呢?」转头望向陪伴在身边的内司志朗,「还回山上去吗?」

「如果你想跟我回去的话。」内司志朗不答反问,应的甚是干脆。

现在的他,心里已无任何芥蒂,所以不但是自由之身,就连脑子里的思绪都自由得很,一切的牵挂,就只系在他认定为终生相伴的情人水见冬生身上了。

「在那只小猴子长大,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城主之前,我想我是走不掉的。」怎么说,水见冬生的肩上还是有份责任,「所以……你可以为我留下来吗?」

身为北野的领导者,他将一切都给了北野,包含他的婚姻与自由,可这并不代表他的心里没有自私。

将吹拂青岚山的轻风留在身边,就是他盼了四年的愿望!

「少了你的青岚山,说实在的,真有些空旷过头了。」内司志朗没有正面回答,却给了个肯定的答复,「偶尔热闹一点,身边有伴,其实也是很不错的。」

与水见冬生分开,内司志朗的心里可说是百般不愿,如今既已定下自己的心意,自然要跟随在情人身边。

人生苦短,浪费四年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那就留在城里吧。」水见冬生凝视着内司志朗浅笑道,「只是城里人多,就怕你到时会嫌热闹过了头。」

「只有要你在,我就不嫌热闹,只会觉得开心。」内司志朗摇头反驳着,「到时候怕是你会浑身不自在吧!因为我的视线会天天跟着你。」

听着内司志朗的话,水见冬生知道自己的感情已得到回应。

「谢谢你,志朗,唔……」动了动右手,想将手掌探向好不容易能以情人相称的内司志朗,但肩上的伤却让他停下动作,疼痛更令他发出呻吟。

「别乱动!」内司志朗连忙上前制止水见冬生,「你伤得不轻,没康复之前可不许再随意扯动伤口了。」真是的,小家伙就是不懂得保护自己!

「这点伤,不碍事的。」忍着背部和肩膀传来的疼痛,水见冬生再度朝内司志朗伸手,因为比起这些,他更想碰碰真实存在的内司志朗。

毕竟他可是耐着寂寞四年才得到情人的相伴相陪,和这四年间的孤寂与心痛相比,现在这点小伤哪算得了什么!

「想碰我,出个声就好,别自己动手。」内司志朗握住水见冬生的手,顺势就压着他躺回床上。「不然,我陪你躺着也好。」

没等水见冬生开口,内司志朗便迳自侧躺在水见冬生的床边,一手还握着情人的手掌磨蹭着。

「我有点冷……」看了看内司志朗近在咫尺的脸庞,水见冬生仍觉得不满意。要说他不知足也好,得寸进尺也罢,他希望能碰触到更多的内司志朗。「你再躺过来一点好吗?我想两个人睡,应该比一个人暖。」

「我没异议。」内司志朗当然愿意与水见冬生再靠近些,毕竟他们之间这段感情互相沉积了四年之久,自然想在心结打开后与对方更亲密一些。

他挪动身子往水见冬生挨近,小心翼翼地在不碰触到水见冬生伤口的位子上躺好,大掌跟着覆上水见冬生的胸前,隔着被子轻轻磨蹭着。

可水见冬生却没接受这份温柔体贴,当内司志朗往他靠近时,他扯起一抹笑容,接着便吻上内司志朗的唇瓣,就如当年他伤了脚,在神智不清的状况下,夺了恩师的吻那般,瞬间就偷了个吻!

「唔!」内司志朗作梦也想不到,水见冬生的手脚比当年更快了,只不过这回他不像当年,未能认清自己的心意,反而非常清楚自己爱恋水见冬生的事实,所以在短暂的发愣后,他立刻转守为攻,捧住水见冬生的脸颊,将舌尖窜入他的唇间,结结实实地给了水见冬生一个迟来四年的热烈亲吻。

唇瓣相贴、身躯相拥,两人尽情的释放自己的爱意与热情,虽是达成了心愿,但却完全忘了水见冬生还负伤在身。

「冬生?」内司志朗突然感觉有些诡异,怎么他的手掌会摸到一滩微湿、微热的东西?稍稍分神将视线下移,内司志朗才发现到水见冬生的伤口又裂开了!而且这回连血都渗了出来!

「冬生,你的伤!」内司志朗慌得没了心情,连忙让水见冬生躺好,起身便要去唤大夫来。

「别叫人来,别让他们担心,我躺好不动就是了。」说是这样说,可水见冬生却忍着疼痛,硬是撑起身子,拉住了内司志朗。

「就是因为你不想让他们担心,才得叫人来,何况你的伤得重新上药了。」内司志朗不怎么赞同地瞪着水见冬生拉住他衣袖的举动。「若是不让大家数落一番,你大概也不会好好休息。」

虽说刚才的热情,自己多少也有点连带责任,但是伤是伤、吻是吻,两个不能一概而论!

「我看不如这样,你若是再逞强,在你康复前我就与你保持距离。」为了水见冬生着想,内司志朗强压着想多碰触他的希望,丢下一句要胁。

「志朗……」情人的狠心让水见冬生忍不住皱起眉头,「好、好、好,我不逞强,但是你别叫人,你直接替我换药吧!」

怎么他想着两人独处,可内司志朗却硬是要找人来,他的伤又不是太严重,瞧他不是就这么活下来了吗?真不晓得内司志朗在瞎操心什么!

「我瞧你是不知道这伤对武士影响有多大,才会这么散漫……」内司志朗摇摇头,对于水见冬生不怎么在乎伤势的反应感到叹气。

取来药草和清水、纱布,内司志朗将小少主抱到一旁,免得他去玩药草,然后坐到床边,开始替水见冬生脱去衣物。

「我是城主,你才是武士,所以你别受伤就好,因为这些伤对武士的影响太大了。」虽是玩笑话,但水见冬生却说得认真。

老实说,他是打从心底庆幸受伤的人是自己,否则这伤要是落在内司志朗身上,他的心八成会比内司志朗身上的伤还痛吧!

「少来,你真以为碎风那么好控制?」内司志朗轻轻弹了下水见冬生的前额,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你的伤要是没完全康复,日后要想与我一同挥刀练习,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们是情人,同时也是伙伴,这相生相随的关系,远比普通的爱侣和夫妻还要更上一层楼,所以内司志朗可是万般舍不得水见冬生伤着半点的。

「刀法的根本在于心,只要心念够专、够坦然,不只是碎风,要想御风都成。」看着内司志朗为自己换药、包扎的体贴,水见冬生有些傲气的笑道:「看我不就成功的锁住了你这道只吹在青岚山上的风?」

「你是切断我的迷惘,哪是御风!」内司志朗将眉一挑,顺势把药裹上,半是玩笑地应道:「我看,你这心法再加上刀法,应该称为碎风流,再配合上我的御风流,别称就叫天下无敌!」

听着内司志朗开心谈笑,令水见冬生的心情既轻松又愉快,也终于不再乱动,好让内司志朗替他重新包扎。

水见冬生为了能留下内司志朗陪伴,这回可是乖乖躺在情人身边,既不动手动身子,也不再逞强想起身,只是拉着他天南地北地聊天。

幸福的话题总是令人忘却时光,两人不停聊着以往没机会提及的各种兴趣、经历,以及各自对刀法的见识,即使睡眼惺忪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仿佛多一点睡眠都舍不得,直到两人都疲累了,才在不知不觉间怀抱着幸福的笑容逐渐淡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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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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