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方胜男迈开大步,三下两下奔到里间的门前,等不及伸手推门,整个身体已迫不及待地扑了进去。
进入眼帘的先是透着晨光的窗帘,方胜男连忙转身,才见另一头的墙边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躺着一个双眼微闭的女人,此时开门的响动使她努力地抬起了眼皮。
果然是田芬!
“田芬!”方胜男哭号着扑向床头,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好朋友,如同在梦里一般。
“胜男!”田芬泪如泉涌,淌过两腮,也染湿了朋友的面颊。
多少天难熬的时光,多少天生与死的折磨,多少天精神与**的劳顿,多少天担惊受怕又如醉如痴的期盼还有多少天梦牵魂绕的牵挂,顷刻间一一汇成了百感交集。两人抱在了一起,哭在了一起,眼泪流在了一起,悲喜交加的心情紧紧地重合在了一起!
生死重逢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滚烫的热泪倾泻着彼此的思念、彼此的关爱。
一旁的女警陪着这对患难知己默默抽泣,江队长这位五尺男儿也忍不住擦擦潮湿的眼睛。
一阵抱头痛哭之后,方胜男发觉田芬气弱声细,双臂软乏,整个身体都显得筋弛力懈。一抬头,才注意到床边立着一个静滴架,上面挂着一个输液瓶。里面的液体已经滴完,输液管和针头缠绕在挂钩上。
江队长向方胜男简要地说起了这次行动的经过。
梁副局长和赵探长奔赴东州之后,当地的派出所协助他们很快找到了烈日伴月的住所。他们从当天晚间开始蹲守到次日上午十点,见到那套住宅一直无人出入。十点刚过,他们接到了来自江队长的信息,方胜男已经上网,等待着目标的出现,让他们时刻准备行动。半小时之后传来了目标已经进入聊天室的消息,并且无任何变化,要求他们立即抓捕。他们随即诈开房门,一涌而入,不容对方来得及有何反应,手铐已经卡在了一对手腕上。
屋里没有其他人,电脑也正开着,烈日伴月对绵羊的最后一句话显示在最下一行,新的应答绵羊还没有发过来。此人为烈日伴月无疑。然而不可思议的是,烈日伴月竟然是个姑娘。此前,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把如此刚烈的名字与一位女性连在一起。
带出房间,塞进汽车,他们发觉她的身体十分疲软,几乎连走路都很费劲,一直推着她才完成了这个过程,似乎用力稍稍大一点她即刻就会瘫倒在地。途中审讯的时候,她的声音非常小,说话也很吃力,一句话中间必须停顿一下或几下才能说完,最后气虚声弱得每吐一个字都很艰难,甚至叹口气都显得力不从心。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先是咬住嘴唇不吭气,后来才说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于是,梁副局长让赵探长将车停在了一家餐馆。饿了多天的人是不能够突然吃干稠食物的,得由稀到稠逐步恢复正常饮食,所以给她要了两碗稀饭。等她喝下去,又接着赶路。中途经过一所公安医院,梁副局长和赵探长又扶着她,走进了急诊室。经检查,确认除饥饿之外并无其它问题之后,他俩才算是松了口气。大夫开出了营养处方,其中有葡萄糖、多种维生素还有复合氨基酸。随后,一边静滴一边继续赶路。赵探长让她躺到后坐,然后跟梁副局长俩轮流开车,轮流高举着药瓶。快进市区时,滴完了第一瓶,进了这个诊所,大夫给她换上了第二瓶。
其实一开始,她就说她是田芬,可梁副局长和赵探长都没有见过她,所以一路上也就将信将疑。带回来之后,江队长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在前一段公开调查期间,江队长觉得她像检举人,找她谈过一次话。为保密起见,江队长没让她躺在局里的医务室或其他医院,而是住进了这家由老公安开立的诊所。这位老法医是梁子和江凯国的良师益友,对刑侦事业无比地忠诚,曾经是局里有名的“不怕死”,多次冒着被恶臭和细菌感染的危险,做出了精确而又准确的法医判定,为许许多多的无头案做出了明确的指向。
方胜男抽泣着,淌着止不住的眼泪听完了整个经过,前襟被泪水浸得透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两张脸再一次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她想问问可怜的田芬是怎样逃脱了海边的那场谋害,又是怎样挺过来了这一段含辛茹苦的日日夜夜,除此之外,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向田芬倾诉。
江队长上前劝开了她,因为此时的田芬需要好好休息,应尽量使她的情绪趋于平稳而不能有过多的激动。江队长说,两天之后田芬便可正常进食,到时一定会让她俩住在一起好好再聊。
方胜男听话地站起来,离开床边,向门口走去,田芬却叫住了她:“绵羊,你过来,有件小事。”田芬亲昵地称她的外号。
方胜男转回身,走近田芬。田芬伸手拉住她衣服的前襟,小声说:“扣子开了,我帮你扣上。”
方胜男低头一看,是最下边的扣子跟扣眼分了家,可能是刚才扑在床边绷开的。
田芬说着抻长了两只胳膊,一手捏扣子一手拽扣眼,方胜男也尽量往前凑,不让田芬太费力气。
昨晚,经江队长介绍,田芬得知了方胜男几个月来所经历的各种事情,很后悔当初把那个旅行包放在了方胜男那里,惹出了那么多的磨难。田芬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好朋友,就想为她多做点事。
方胜男低头看着她,看着自己的衣襟被拽得老高,看着疲惫的手指正努力地将右边的扣子塞进左边的扣眼。
这时,田芬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惊奇地看着方胜男,挣扎着坐了起来,像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