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喂……喂……你知不知道……」一交班的士卒慌慌张张地冲进里牢之中,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喘着气。

驻守的士卒上前搀扶住那名士兵,好奇地问道:「你干嘛这么慌慌张张地,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士兵好不容易喘上了一口气后,便急急地张扬道:「那个拥有『隼鹰之面』的『战场隼鹰』,明天正午就要被处以火刑了!」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听错了啊?他可是身负天命的人耶,怎么可能说被处刑就被处刑?」

「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之事啊!若你不信,现下你已交班了,你可以到广场上瞧瞧啊!……这当儿他正让大将军给绑在木桩上呢。」

「当真?」

「千真万确!」

「怎会如此呢?」

「我听说是他欲行刺大将军……结果当然是没行刺成啦,不过却也咬下了大将军一只耳朵。」

「但即使如此,皇上会允许大将军处死他吗?」

「在军营里,以下犯上之罪可是非同小可啊!……大将军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更何况凭借着大将军在朝廷的影响力,皇上也奈何不了他……」

「区区一个背负天命的『隼鹰之子』的命,大将军还不放在眼里吧!」

「莫怪乎他能处死他!」

外头的纷乱杂沓,在黑牢里的张臣与陈丰皆听得一清二处。

「喂,阿臣,你说该怎么着?……该怎么着啊……」陈丰焦急地喊问着张臣。

相对于陈丰的性急,张臣只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娘的,你倒是说个话呀!……统领明儿个正午就要被处以火刑了,难道你不心急吗?」

他怎会不心急呢?但为今之计,唯有沉着才是因应之道呀!

「你别这样嚷嚷。我想为今之计,只有提早行动了,你觉得如何?」

「可以是可以,不过,即使我们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救得了统领啊?」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提议我们提早行动。」张臣那似有打算的眼眸,紧盯着窗外西北的方向,严肃地说道:「现下是亥时,待丑时我们就行动。」

「就今晚?」陈丰惊问。

「对,就今晚!」张臣肯定的回道。

「为何要如此紧急?我们都还未……」

「我们没有时间了!」张臣语重心长地打断陈丰的疑问,他道:「我们必须利用最短暂的时间,将弟兄们安置在安全的所在,并且拟订好救人的计画。等一切就绪之后,我还必须前往匈奴营地一趟。」

「必须前往匈奴那儿?为何?」

「若我们想顺利救出统领,就只能依靠匈奴霸主的协助。只有他的帮助,我们才能有胜算。……不……应该说是胜券在握!」

「我明白了。」毕竟,他们也只能期待他了!

*******************

月坠星稀——策马疾驰的张臣,不顾危险地赶着迢迢暗路。

月儿不亮、星儿不烁,只有那嘎嘎诡叫的夜鹰伴随着一路狂奔的张臣。

终于,阗黑的尽头出现了橘黄色的晕亮,挥汗如雨的张臣禁不住地笑咧了嘴。

赶了大半天的路,终究还是顺利到达了。

稍稍地一宽心,却又教拘谨给唤回了戒慎。张臣整肃起面容,不敢有一丝舒松地继续前行。

直到营门口……

「来者何人?到此有什么事?」守门铁骑一脸严峻地审视着张臣,他手中的长枪更也同时地指向张臣。

「在下张臣,有要事求见匈奴霸主。麻烦你为在下通报一声。」

守门铁骑仍是一副犹疑的模样。

他们这样迟疑,只会让时间越拖越急。他哪有时间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心急如焚的张臣,再也顾不了自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一个纵身越过了守门的铁骑之后,便朝主营帐飞奔而去了。

铁骑们见状,不禁大喊:「来人啊!有人闯进军地之中,快将他捉住……」

不一会儿,匈奴战士们便将张臣给团团围住了。

张臣环视着他们,危凝之势中,他仍旧不急不徐地揖道:「在下来此并非想挑起战端,只是有要紧之事非得求见霸主。希望诸位能为在下通报,好吗?」匈奴战士依然不为所动,他们只是虎视眈眈地凝着张臣。

「看来诸位是不打算替在下通报了!……那么,我只有得罪了……」拳抬脚弓地,张臣做出了备战的姿态。

突地,一声喝止,适时地浇熄了一触即发的战火。

「住手!」

黑暗之中,走出了一名伟岸的男子,他缓缓地穿过人群,来到张臣的面前。,

——是他!那日为统领疗伤的男子。

当索伦发现是张臣时,他那开朗的俊脸顿时一敛。既然,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么……他,肯定是出事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不问张臣来此的目的,便迳自地说道:「随我来吧!」语落,他即踱入了夜色之中。

张臣闻言。他挑了挑眉,不发一语地尾随其后。不一会儿,两个高大的身影即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是张臣第一次见到羿央。当视线交会的那一刹那,他便为眼前这名气度超迈的男人所折服了。

羿央凝着张臣,面无表情地问着索伦道:「这个人是谁?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打扰我吗?……你为什么还带他进来?」

语气里,火药味十足哟!

索伦不理羿央的责难,仍一脸嘻笑地道:「耶……也不先听听人家来此是为了何事,火药味就那么重?人家这位兄弟可是特地来此告知你,有关你心上人的消息,若你不想听,那我这就请他出去……」

闻言,羿央不由一震。他那冷漠的表情,顷刻之间,变得怔忡、变得有些不敢置信、最后变得有所期待……

「他过得好吗?」羿央低声问道。

他渴念他回到他的身边,可,这不是一时半刻说想说念就能得的,所以,他只能希冀他过得好……但,答案却不如人意。

「非常不好!」张臣斩钉截铁地回道。他的回答,令羿央闪耀着希冀的黑眸,顿时黯淡。

「此话怎讲?」

张臣深深地凝着羿央,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来此是想求你救他的。」

「救他?为什么?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羿央再也按捺不住骚动不安的心情,急欲想明了事情真相的他,不由得狂吼道。

「事情的缘由,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想刺杀大将军,不过非但并未得逞,还被判了火刑,而且明儿个就要行刑了!」

「你说什么?」羿央难以置信地拽起张臣的衣襟,失控地扭曲着俊颜。

「我想,你应该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不必我再重述一遍。」张臣拉开羿央的手,沉着地说道。

「由于『隼鹰』的人员和战力有限,所以我来此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救出统领。」

他让他回去的目的是什么?他放飞他们的爱恋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为得就是不忍见他左右为难、自责一辈子!

如今,他诸多的隐忍,换得的是什么?

——他所珍爱的人儿的死!?早知换回的结果会是如此,那他当初又何须硬逼着自己放他走,而后又默默地将爱深埋在心底,苦忍着夜的漫长,与思念的煎熬?……何苦呢?

在夜深入静的时刻,即便与爱人悬隔天壤,他依然听得见那沉睡在彼此灵魂深处的情意,只是,他命自己佯装听不见罢了。

他要将他要回来!他要让他重回他的怀抱里!往后,即使他有微词,他也不会再让他离开他了!……生生世世……

他决心——将他夺回来!这次,无论他再说些什么,也由不得他了。

从此刻起,一切王控权已归他所有了!

羿央迈开豪气的大步,率先走出了营帐。看来,他是答应了,统领总算有救了!……但,统领会不会怪他多事?张臣也是欣喜、也是担忧地望着羿央的背影。

唉!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张臣忖道。

即使他不愿、他会怪罪,那也只能由他了!

思及此,张臣也即刻追赶在羿央的身后,匆匆地走出营帐。

尽管人说,等待是傻人才做的事,但羿央就是心甘情愿。

甘心为棠欢忍受苦恋的滋味,享受那份特有的凄情。

尽管期待只是一种未必能有结果的开始,但羿央仍不求回报地为他投注下自己的期待!

——难道,命也!

——或许,命也。

*******************

烈日当空,兀鹰盘旋飞绕着。

午时将至!

广场的中央,竖立着十字木桩的周围,已堆满了行刑时所需的焚烧木材。

被绑在十字木桩上、曝晒于炙阳之下的棠欢,依旧昂然不屈地傲立着。

即使,烈阳炙得他好难受,即使,伤口的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他依然倔傲地昂着他的下巴,直挺挺地注视着远方。

那澄澈的水眸,缥缈地凝望着彼方。——那只有他才知悉的彼方。

无人知晓那轻澈漂亮的瞳眸,到底是在凝望着什么?也无人知悉那凄迷万分的心里,到底在惦念着什么?

只有棠欢自己一个人清楚!

……央……央……棠欢苦涩地在心中,千千万万次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每唤一次他的名,便惹起他无尽涟漪的思恋。他多么盼望他能听见他的呼唤,来到他的身边。但,这不过是他的奢盼,不是吗?

他的思恋,怎可能关山迢递地传入他的心中呢?可,他还是奢求着!

奢求着他强烈的思盼,能入他的梦中!

他多么地渴望再见他一面,纵使,只是轻轻地一瞥,他也能心满意足了。

然,所有的奢想不过是空阶的跫音罢了!他,只能搜寻着心中的那抹伟岸身影,依依脉脉地恋念着。

棠欢亦明白奢望的相思,只是徒惹心伤罢了!可,他就是不能教自己不去想、不去盼啊!

止不住自己想念的心,棠欢怅望的眼,禁不住地涌起了泪光。

突地,雾泪蒙胧之间,棠欢瞧见黄天瑞远远地正朝他而来。

黄天瑞的身后,跟随着十数名手持火把的士卒。

棠欢紧咬着牙,不甘露出软弱似地,硬是逼回眼中的泪水。

黄天瑞志得意满地踏上了棠欢身前的平台。

「怎么?热寒交迫的滋味如何?」他睨着眼前脸色半边惨白、半边红肿的棠欢,满脸好诡地嗤问道。

棠欢轻啐了一声,白惨惨的唇轻蔑地斜勾起一抹嘲讽地冷笑。

「心凉闲悠悠!多谢你的关心。」他哂笑地睇视着黄天瑞裹着白布的庞侧,状似无意、却是有意地讥问道:「倒是你的耳朵,如何,没有外头的耳壳子,是不是听得比较清楚?」他冷酷的眼,透出得意的光芒。

棠欢的冷嘲热讽着实让黄天瑞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将他千刀万剐。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能称霸天下的「隼鹰之面」还未到手,他怎么也不可以让他如此轻易地就死去。

黄天瑞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下心中那翻滚的怒气,一脸假笑地凝着棠欢,说道:「就快正午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肯将『隼鹰之面』交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不然……」

「不然如何?」棠欢不客气地打断了黄天瑞威胁的话。

「得时,猫儿雄似虎;失势,褪毛的鸶凤不如雉。你少在这儿跟我狐假虎威了。老实告诉你,与其将『隼鹰之面』交给你为非作歹、扰民乱国,我宁可带着它一起同归于尽。」

棠欢的狠话刚撂完,同时地,左脸颊也狠狠地被黄天瑞掴了一巴掌。

「……好……好……你好样的……」黄天瑞气得浑身发抖,他粗鲁地捉起棠欢的下巴,恶毒地狞吼道:「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人啊,准备点火!」他野蛮的手劲捏得棠欢的下颚疼痛不已。

棠欢觉得自己的下颚,仿佛是快要被捏碎了。可,他仍倔强地挺直了背脊,不吭一声地冷冷凝视着黄天瑞。

随即,他伸出舌舔舐着被打裂的唇角,睥睨地朝黄天瑞的脸上啐了一口血水。

「哼,有骨气!」黄天瑞放开棠欢,抬手抹去颊边的血唾,面色狰狞地冶嗤道:「那你就好生体验自己慢慢被烤熟的滋味吧!……或者说,好好地享受恐惧与死亡的滋味吧!」

他迅一转身走下平台,即刻便下令道:「来人,放火!」

接获命令,手持火炬的士卒们一一走向堆放木材的所在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地将火给点燃了。

顷刻之间,霹哩啪啦的火苗逐渐开始窜升,一缕缕袅袅的黑烟,顿时缭绕在棠欢的四周围。

浓烟呛得棠欢不禁咳嗽连连,也熏得他泪水直流。

沉闷的炽热火气不断地熏灼着棠欢的身体,令他好不难受。可,叫他更难以承受的却是——无法再与羿央相见!

……央……棠欢在心中戚戚地低唤着爱人的名。他仰着头,望着天际的尉蓝,含悲的眼角滑下的是依恋的泪水。

请原谅我,我的爱!如果有来生,定不辜负你的情意,定不辜负呵!

透过黑雾,棠欢仿佛是企盼着能见到羿央似地凝望着远方,痴痴地、深深地,良久之后,他轻闭上了眼眸。

凄迷之中,耳际似乎传来了羿央激狂的呼喊。是幻觉吗?还是他思念的太深、太执着?但,那声声的呼唤却又是那么地真实。……莫非……棠欢倏地瞠开了烟雾朦胧的瞳眸。

远远地,黄土飞扬,沙雾腾涌直冲云霄。滚滚黄杀之中,那飞扬蹈励的豪气身影,清清楚楚地跃入棠欢的瞳底……

而那飒飒威风的身影,挟带着涛涌的豪气,愈发地接近广场中央了。

他思思盼盼的人啊,如今竟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棠欢激动的水眸,霎时盈满了泪雾。视。线模糊的他,拚命地紧咬住唇办,才能强忍住盈盈欲夺眶的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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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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