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十五过后,朱星妍拜别伤心的双亲登上车辇,在方天佑的护送下朝扬州而去。

由于送嫁队伍行进缓慢,车队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达扬州驿馆。

一路上,除了每日起程时方天佑会来问她是否准备好,还有每日傍晚休息时来告知,他们的关系就跟陌生人差不多。

顶着和亲公主的头衔,她根本就没有和他接触的机会。

今晚,是她停留在扬州的最后一晚,明天她就要登上官船,由运河出海到广州上岸,再走陆路到南诏,送嫁的人员也将减掉三分之二。

怔怔望着盈盈弦月,朱星妍对自己的命运深感茫然不安。

在南诏……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待着她?她的丈夫──南诏国王又是个怎样的人?

“夜深了,公主为何还不回房休憩?”

身后关怀的探问令她转过身。“方大人又为何还未休息?”

望着他如玉的俊颜,她的心……又如初见面时的骚乱难安。她渴望接近他,却又被自幼所受的庭训压抑住心中那抹奔放的灵魂。

由长安来扬州的路上,她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为自己留下一些可供日后怀思的美好回忆,却碍于身边众多的婢女而作罢。

恨不相逢未嫁时──一切都太迟了,从接下圣旨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决定。

“保护公主的安全是属下的职责。”方天佑抱拳回道。没有确定驿馆的安全前,他不能躺下来休息。

职责所在……是呀!她只是他的职责,她不该再想的……

那为何她心中总有一丝丝不甘和遗憾?

“夜黑风寒,公主应该早早回房安憩。”清冷的语气里有深切的关怀,和说不出口的情意。

“我睡不着。”她幽幽叹道:“一想到茫茫然的未来,我就无法安枕。”心里的忧愁如山如海的压向她,她却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公主美若天仙,相信南诏王一定会善待公主的。”灿如寒星的瞳眸闪过一抹怜惜,理智又将它压下。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只是小小的禁军统领,怎匹配得上?

“是吗?”她可没有他那么乐观。“方大人,谈谈你自己吧。”她想多了解这个惹动她少女情思的男人,让她留有一些些遐想,在往后寂寥的日子里回想。

“属下身世平凡,没有什么好说。”

“怎会没有呢?”他是如此英伟俊朗,一定有很多姑娘爱慕他。“难道你都没有喜爱的人吗?”

“本来没有……后来有了看上眼的姑娘,可惜迟了……”短短几句话,道出他心里百转千折的幽昧情愫。

“为什么迟了?”她好奇的问。

“因为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燃着切切情意的瞳中有着无奈的痛苦挣扎。他不该爱上一个将要属于其它男人的女人。可是……他的心却难以管束呀!

她永远都是他心中遥不可及的天仙,可看却不可亲……到了南诏以后,他恐怕也见不到她了。

今夜,见她独坐驿馆的花园中,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勃发的情潮,想接触这令他一见钟情的纤细玉人。

朱星妍被他眼中深切的情意吸引住,两人视线纠缠在一起,脉脉含情、欲诉还休……

那仿佛有情又似无心、深邃的眼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柔激情,教人见了如堕入情火烈焰中,心甘情愿被焚烧殆尽,忘了自己是何身分!

为何他们不能早点相遇?朱星妍眼眸隐含着遗憾。

在她十九年的生命中,终于碰上一个勾动她心中情弦的男人,可是她却不能拥有他,也不能为他所拥有……

她好不甘心呀!

“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远走高飞吧!”朱星妍再难压制自己心中的渴望,开口要求。

她压根不想做什么王妃,她只希望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就算粗茶淡饭,她也甘之如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平凡的梦想,于她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我不能……”方天佑微转过头,闪避她眼中的哀求。

他食君奉禄,怎能做出对不起圣上的事情?!

“你是不能……我也不能……”她黯然垂下头。他们都有他们该承担的责任。

她怎能忘记年老体弱的双亲?而且他……斜飞的剑眉已经透露出他刚毅正直的个性,他不可能带着她远走高飞的。

她不该再想了,否则最后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对不起……”看她难过,他的心也不好过呀!

“你没错,是我……失礼了。”她丢了自己和靖邑王府的颜面。

“公主……”

“我该回房休息了。”挥开他欲搀扶的双手,她边走边道:“今晚的一切,让我们都忘了吧。”忘了,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勇敢的走向自己的命途……

我不会忘记的!方天佑目送佳人回房,心中暗暗立誓。

他会永远记得,他在扬州的月夜下,和他心中的仙女有过最近的接触……

○●○●○●○●

三艘同款式的官船出了运河口,一路向南航行。

朱星妍因生平第一次乘船而晕船多日,在熬过那吐得没日没夜的晕眩苦楚后,她才正式享受她的航海生涯。

对一个长居在陆地上的大家闰秀而言,船上的生活的确是新奇又好玩。

每日黄昏时分,朱星妍就要婢女陪着她到甲板上欣赏海上风光,围绕在船四周的海豚和鱼群总是令她惊喜连连。

尤其聪慧的海豚更是惹她怜爱,它们的陪伴让她的船上生涯不显得枯燥无味,也让她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方天佑身上。

忽地,船头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只见方天佑冲到朱星妍身边,拉着她的手腕奔进船舱。

“发生什么事了?”她焦急地问。见他一脸焦躁不安,她心知定然有事发生。

“发现海盗船的踪迹!”方天佑一脸凝重。

“海盗?!”那……大家会有生命危险吗?朱星妍担忧的想着。

走进舱房,方天佑拉开隐藏的隔间,将她推进去。

“公主,不管你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以自己走出来。”他愤重的警告。“只要平安脱险,属下会亲自带你出来的。”他不能让海盗发现公主的存在!

“嗯!”朱星妍听话的点头。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他。

方天佑正要关上隔间,却被朱星妍所阻。

“方大人,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她不要他出事!

“我会的。”方天佑承诺道。他还要保护公主到南诏,所以他一定要平安。

隔间被关上,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一片漆黑,朱星妍只能在心中祈祷菩萨保佑大家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随后不久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知道海盗攻上船了。她在黑暗中害怕的缩起身子,听到刀剑交击的碰撞声。

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

黑暗中,时间过得特别慢

过了许久,一直听不见任何声音,朱星妍心中不禁焦急起来。

是方大人赢了?还是海盗占领了官船?

她想走出躲藏的隔间,却因不知情形而没勇气推开夹层的木板。

她要相信方大人!相信他一定会来接她出去,她要对方大人有信心!

一丝光线透进隔间,她高兴的正要叫出声,却惊见一名未曾见过的男子。

“你是谁?!”她心里恐慌极了。

他不是方大人,也不是船上的官兵!难道……船已经被海盗占领了?那方大人是否……

朱星妍不敢再想下去,心理已经有最坏的打算。

这名左眼戴着黑色眼罩的粗鄙大汉,露出一脸淫邪的奸笑。

瞧他找到了什么稀世宝贝!

“瞧瞧我找到了什么!”他一把拉出美人儿。“若是让黑爷瞧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到时他就是黑爷跟前的大红人了!

被大汉拖着走向甲板,朱星妍挣不开对方,一口咬住抓住她的粗壮手腕。

“可恶!”大汉厚掌怒挥,打得朱星妍头晕目眩。“不知好歹的贱丫头!”他一把扛起朱星妍,大步走向船板。

天啊!谁来救救她……

乐*去

本来干净整斋的船板上,如今跪着一群衣衫脏污破烂的官兵,还有数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婢女。他们全被海盗用绳索捆绑起来,方天佑则被大刀抵着。

“黑爷!”大汉走到船头,“看我找到了什么?”他毫不怜香惜玉的把朱星妍丢到甲板上。

朱星妍被打了一掌已经是头昏脑胀,然后又被重重的丢到甲板上,这会儿可是真的晕过去了。

“公主……”方天佑见朱星妍被海盗找到,心当下凉了半截。

一个美丽的女人落到海盗的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他真是没用!不能保护公主……他如何对得起公主对他的信任?!

“原来这姑娘就是大唐的安南公主呀!”黑阎罗用他黑得发亮的皮靴轻踢昏迷不醒的朱星妍。他这次的目标还真是个稀世宝贝。“还真是个绝艳的大美人!”阴驽的琥珀色寒瞳燃起了两簇欲望的火花。

啧!这么美艳的人儿幸好被他劫来了,否则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沙罗那只猪猡!

他决定了,他要她做他的女人!若是被他压在身下姿意怜爱占有,她一定会是个风骚、热情的尤物……

“黑爷,这货色你可满意?”找到朱星妍的大汉鞠躬哈腰的讨好着。

黑阎罗利眸上下扫视朱星妍,发现她白嫩细腻的脸颊上有明显的红肿,心里突生一股怒火,让他想宰了伤害她的人。

“你打了她?”黑阎罗睨着那汉子的眼中有危险的凶光。

站在黑阎罗身边的杨虎同情的摇着头。唉!明知故犯,这汉子大难临头了。

“那贱丫头不听话──呀!”话未说完,汉子就炮着手臂倒在甲板上哀号。

“坏了我订下的规矩,就等于坏了我的名声,那就没资格做我的手下!”折断一只手只是轻罚而已。“杨虎,把他给我赶出去!”黑阎罗厉声下令。

他的小题大作令杨虎当场傻了眼。只不过是打了一个女人,有必要把人赶出去吗?

看来有人动心啰!杨虎唇角上扬,挂着隐隐诡笑。

呵!接下来的日子铁定不会无聊,他可以等着看好戏……

黑阎罗满心不悦。女人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男人的出气筒。他虽然是个横行霸道的海盗,却秉持着不欺侮女人的原则,男欢女爱一向都是两情相悦。

他温柔的抱起朱星妍,向杨虎吩咐,“把公主的嫁妆全搬上阎王号。”反正这些嫁妆本就该属于他,他不必便宜沙罗那个畜生。“顺便抓个婢女来服侍公主。”金枝玉叶是需要有人服侍的。“再把这三艘官船毁了。”免得追上来跟他抢人。

黑阎罗说完就举步欲离。

“放下公主!”

方天佑见黑阎罗要带公主离开,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运气震开押住他的海贼,纵身一跃就想从黑阎罗手上抢人。

黑阎罗一手抱着朱星妍,一手和方天佑交手,两人拳来脚往,旗鼓相当。

见久攻不下,黑阎罗心一横,把朱星妍往半空一抛,方天佑见状心急抢人,当下露了破绽,黑阎罗一掌打中他的胸膛,再轻松的接住昏迷的朱星妍,欲登上阎王号离去。

方天佑口吐鲜血,人如纸鸢倒飞而去,重重跌在甲板上。

“等一下──”忍着胸口的痛楚,他急忙叫住黑阎罗欲离的脚步。“你抓走的人是大唐的安南公主,也是南诏国未来的王妃,抓走她就等于是和大唐以及南诏为敌,你认为你对付得了两国的军队吗?”

黑阎罗转回身,轻蔑的睨着方天佑,不可一世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就算大唐和南诏的军队全找上我,我也不在乎。”他可是海上的霸主,没有人可以在海上打败他。“而且……从现在开始,她是我黑阎罗的女人,不再是大唐公主,也不可能成为南诏王的王妃!”

“你……”黑阎罗大不敬的言词让方天佑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你还是想想要如何活下去吧!”没水、没粮、船又毁了,想活下去……难呀!除非运气好有其它船只经过。

黑阎罗张狂的笑着,抱着朱星妍跳上阎王号,所有的海盗也搬着战利品回到他们的船上。

看着阎王号远远驶离,方天佑怒极大喊──

“黑阎罗!我一定会打败你,把公主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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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情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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