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还是蜜雪儿的声音,幸好蜜雪儿声音还满高亢的,否则她就算偷听也听不到什么。
接着季寻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太低沉,就算她把整个耳朵都贴在门上,依然听不清楚。
沐兰气恼地想要偷偷开一条缝,但是门外已经来一阵声音,由声音中可以判断他们即将出门。
是蜜雪儿要回去了!还是季寻也要送她回去!
没多久,在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室内恢复一片寂静。沐兰呆了好久,终于拉开一条斗缝,偷偷地看出去──
没人!
说不上是放心还是失望,她拉开门,发现季寻真的跟着蜜雪儿出门去了。
说不出来的失落让她坐在客厅等着,十二点,一点过去了,季寻却没有回来。
她换上了睡袍,穿上了厚袜子,甚至包上手套,身子依然冷着。
她不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如果他摆明了想拒她于千里之外,她还能如何?问题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发觉他似乎也很矛盾。他想摆脱她,却也没严苛不准入侵他的家;说他愿意接受她,偏偏他从没给过她好脸色,有时候她甚至发现他看着她的眼神非常的复杂。
想必也十分迷惘吧!
拉出领子里的链子,她把戒指解下来,套在自己的手指上,握在自己的胸口。一股暖暖的感觉缓缓地升上来。
她无法放弃啊!
「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刚刚蜜雪儿不也说他故意让她误会吗?
可是他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他真的要在蜜雪儿家过夜?
她的心乱了。走到他的房门口,她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布置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那张大床依然铺着他喜爱的黑色床单,桌面依然有些凌乱。她走到他的桌子前,拿起他的刮胡水,打开盖子,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连牌子也没换。」她轻轻地说,心里涌上无言地温柔。
手指头轻轻抚过他的物品,想象着他高大健硕的身子伫立在穿衣镜前的样子,想象着他刮胡子的样子,想象着他的手指轻敌过桌面的样子……
她来不及收集足够他的身影,就被迫与他分离了啊!
难道这一次她也无法逃离这样的命运吗?不!她不能想象失去他的痛苦,虽然这三年已经够煎熬,但是真正失去的话,她会熬不过去的!
轻轻地在他床上坐下,脸颊贴上床单,吸取着属于他的味道。
当他的气息隐约在鼻端浮动,她湿润的眼底汇聚而成的水流也缓缓滑下……
距离今年的圣诞节只剩下十几天,她还有多少时间等待!一年又一年,最美丽、最热闹缤纷的季节里,她品尝着甜蜜的回忆与痛苦的煎熬,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今年呢?
她找到他了,但他却忘记她了。
「季寻……你不知道我为何无法放手吗?」每次他冰冷的眼神总似在问她为何如此厚颜。「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恐怕今生难以再听到他说「我爱你」了吧?
「谁准你忘了我的!一辈子都不准忘!」他说话的样子好霸气啊!说完还一把吻住她。
「可是万一你先忘了呢?」她吐出的白烟扩散在彼此之间。
「我不会忘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把你收藏妥当地放在记忆深处。就算我忘了,你也不能忘,要提醒我、唤醒我……」他的手握住她的,低头凝视着她。
「好的。」她回视着他。「这是承诺,我会的。」
回忆的片段在脑海里还如此清晰,但他却怎么也不记得了,甚至不愿去记得了!
她蜷曲起身子,在泪眼迷蒙中昏昏地睡去……
她所不知道的是,那个在不久后返家的人伫立在床边凝视着她的睡颜,轻轻地帮她盖妥棉被,如此看了她几乎一整夜……
夜深了,纽约的雪积得厚了。
【第八章】
沐兰在一种温暖的感觉中醒来。
彷佛是初生的婴孩包裹在温暖的棉被中,她蜷曲着,用一种令自己当安心的姿势窝着。好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一睁开眼睛,窗廉外的阳光徐徐地映照进来,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她欠了欠身子,发觉身边有种坚硬的阻挠。
她的鼻子钻出棉被,随着仰头的姿势,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赤裸的胸膛旁,那心跳声远离她的耳朵很近呢!
「寻……」她的声音只嘤咛了一声,随即消失在自己闭上的柔软唇瓣间。
她很久没如此靠近他了。
他比三年前黝黑了一点,壮了一点,成熟了一点,而他隆高如山般的鼻梁,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样,固执而难以变通。
说实在,重逢以来,她看到了更多过去不曾见到的他。她的心起了一种暖暖的爱意,每当她被他的拒绝所伤,这种爱意是治疗她痛楚唯一的方子。
「你想看到什么时候?」
粗嗄的声音在她耳边乍然响起,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他的脸发呆,浑然不觉盯着的人已经醒来。
「啊!」她尴尬地将头埋进棉里。对了!她怎么会在这边!这是……他的床?
「都有勇气爬上男人的床,现在害羞个什么劲儿。」他不以为然的声音伴随着起身的动作,床垫在另一边下陷了一下。
她想到了!
昨天她溜到这在想着两人的事情,想着想着哭了,哭着哭着倦了。难道她就这样睡了?
「你几点回来的?」她嗫嚅地问。
他嘴角微微勾动,看得出来有种讽刺嘲笑的味道。「重要吗?」
当然重要!
她把话吞了回去。
但是又怎么样呢?无论他如何回答她,重要的是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果过去的他能够爱上她,现在的他应该也可以吧?那么就算他永远记不起来,那么他也可以再次爱上她吧?是这样的吧?她惶惶地想着。
「你打算在纽约待多久?」他套上浴袍,就这样进了浴室。其实他看了她一夜,心里对自己如此快就她吸引住目光与注意力的事实,感到相当无措。
他若是真的爱上过她,爱到想与她共度一生,那么跟前的自己在短短几天内沦陷也是有可能的,但这种解释并无法安慰他。
尤其在他心乱如麻又不时头痛的现在。
沐兰偷看了他两眼。
他的样子好象很习惯她出现在自己房间似的,让她的心跳又乱了两拍。
「啊!那个……」她忽然脑子有几秒钟空白。「反正还很久,我在休假。」她非常理直气壮地应。
「那么你好好休假吧!」他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接着就是哗啦啦的水声,显然他已经开始早晨的沐浴了。
「什么意思?」她满头的雾水。
拨开纠缠在脚上的棉被,她溜下床,赤裸的脚踩在长毛地毯上,有种脆弱的感觉。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这才回房去盥洗。
梳洗过后,她换了一件套头毛衣跟羊毛长裙出来,一头又直又长的发梳得又光华又亮丽。这三年来因为他的偏好,她没有把头发剪短。她在想,假设哪天她放弃了他,就把这一头发丝剪掉,彻底做个了断。
「你的头发很长。」正在喝咖啡的他,抬头看见她下意识抚摸头发的样子,随口就说了。
「以前就满长了,三年都没剪,当然更长了。」秀雅的发丝直直垂到腰部,让她更婀娜。
「为什么不剪?」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身子,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在心里泛滥,但他抓不稳那感觉。
「因为你。」她说,黑白分明的眼眸凝视着他。「或者该以前的你。你总你很喜欢,所以我不剪。」
没想到她的回答让他眼底的柔光一暗,目光顿时显得凌厉了起来。「那么如果我现在说不喜欢了,你就会剪掉它吗?」该死!问题是他该死的喜欢,而他讨厌那种在乎感觉。
「你……不喜欢?」她楞住了,讷讷地问。「不可能的,以前你喜欢的,现在没道理不喜欢。」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话给搞昏了。
她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
「怎么不可能?三年了啊,谁都有可能改变的。」他说,眼底闪动着的冷光折射出各种诡异的光芒,让人抓不住他真正的心思。
他在考验她,在戏弄她!
忽然觉得生气。「可是我现在不想剪,所以我就不剪。」人家自动为他留头发是一回事,他霸道的要求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