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诉衷情
父亲离开之后,伏玦高兴得睡不着,隔天一大早,他已经想好办法……
他梳洗后离开房间,到厅堂里,看着外公、外婆、舅舅和一些来拜访的亲戚都在饭桌前坐下了,他也坐下来,等仆人上菜添饭,他开始(演戏)故意不吃不喝,大伙儿紧张,频频问他的时候,他放声哭喊:“我不要吃东西……我只想见阿爹……哇啊啊啊!”一想到爹不要他,消失不见,他当真哭得好伤心。
震天价响的哭声吓到所有人,看得韩秀君没了食欲,忙坐到孙儿身边,搂住、安抚他:“玦儿别哭啊,你哭成这样,外婆好心疼!”
“呜……我要阿爹……呜……”伏玦倒在外婆怀中,继续哭。
“你爹老早离开长安了!”丁进贤脸色难看,瞪着玦儿。
“姐夫还没离开,现下暂时住在万安寺里。”话一出口,丁子淳就被父亲狠狠的白了一眼。
没想到伏罗还留下来,是为了玦儿吧?韩秀君原本没接受魔教中人,因为女儿与孙,她对他起同情,她对丈夫说:“女婿没走……就让他过来看一看孩子?”
“你不要再提他,我没那样的女婿!”丁进贤火气大。
“玦儿可怜啊,没了娘亲,你还不让他见爹?”
伏玦察言观色,知到最后,外公总是要听外婆的话。
“哇啊……外婆……我要阿爹……”他哭得更带劲。
桌前的其他人很尴尬,还能继续吃早饭吗?
“爹,娘说得很对,纵然姐夫有千万个不是,他仍旧是玦儿的父亲,不能让他们父子分开啊。”趁这好机会,丁子淳努力为伏罗说情。
又是孩童哭闹,又是妻子唉声叹气的,连儿子都念念有词,搞得丁进贤很烦,僵持许久,他在亲戚前还要面子啊,他终于让步,“唉,罢了!”他闷闷不乐,朝儿子丢出一句:“你去把那家伙找过来。”
因为玦儿,伏罗又能踏入丁府大门。
为了“安抚”儿子的情绪,当晚,他们父子俩同住一间房。
隔天,丁进贤臭着一张脸,想赶走伏罗,玦儿竟又哭闹起来,说什么都不让爹离开,要爹同他在一起……这怎么成?他不要害死女儿的家伙住进家里,可妻子与儿子竟敢都站到魔教人那一边,帮他说话,他还有尊严吗?
伏玦不担心阿爹会再被赶出去,因为外婆会帮他。果然,外公不敌外婆,加上舅舅呢,最终,阿爹还是勉强留下来了,而且地帮他备好房间,就在他的附近。只不过,外公为此而气呼呼的出门了,到晚上依旧留在朋友家里,不回来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韩秀君、丁子淳和所有的仆人都渐渐习惯了伏罗的存在,朝夕相处过,才发现他虽是魔教出身,腰上挂刀,还红发绿眼的,却并不可怕,同一般人没两样啊。
只有丁进贤,依旧不接纳伏罗,常是他在的时候,魔教人不准在,魔教人在的时候,他就到别处。
伏罗进丁家,只为了能更接近丁子淳,至于旁的,他无所谓。
一天午后,县太爷批完公文,给了丁子淳半天休假,让他能回家休息。他想过去找他,却让儿子绊住。
伏玦难得亲近父亲,他抱住他,笑嘻嘻的说:“阿爹,我要外婆他们让你住进来,这都过几天了,你还没对我说呢?”
伏罗知道儿子想邀功。“小鬼头!”他摸孩子的头,不吝于给他称赞:“你戏演得真不错,阿爹谢过你啦。”
伏玦喜出望外,挨着父亲,心想来长安都发生好事呢。
“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儿……?”
却在听到呼唤的声音,他又落得不高兴。“三天了,那食古不化的呆子老师又来叫我回房内去读书!”两片唇嘟得老高,向身边高大的人求救:“阿爹你去对他说,我读到闷死了,不要再看到书,啥狗屁诗句!”
先前是谁在兴高采烈的说他要读书写字,练诗词?伏罗不禁笑出声:“喂,我要托你的福,才能住进丁家,你认为我能帮你说话吗?你外公为你请来老师,就要你多读书识字,是为了你的将来好,你就别玩了,跟着老师去读书吧。”
“我不要。”伏玦想着要在书桌前面正襟危坐,头就疼了。他提议:“阿爹,我在长安住过吃过,也玩过了,不如去叫舅舅跟我们一起回黑鹰教,我很想教主,三少哥,还有阿梅,小志,李平……”虽然他跟玩伴打过架,可好多天不见面,还是会想念。
孩子就是孩子。伏罗伸臂勾住儿子的肩膀,说道:“现在还不是回去黑鹰教的时候。”如果行的话,他老早就任意妄为,不会有耐性还待在长安。就因为这里是玎妹的家乡,他想多了解,不愿与她家人的关系弄僵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吓到丁子淳……
“阿爹,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鸟岭?我想家了。”伏玦叹气。
伏罗拉回心神,对孩童说:“你啊,就先学好老师教给你的东西,再去想别的事。”
伏玦要抗议,却被父亲一个出其不意的挪步横扫双腿,“哇啊……”他吓一跳,身体本能的后空翻,躲过对方,却被近逼,他忙向后仰,勉强接下几招,最后仍旧不敌父亲,被他抓住,整个人被举高到半空中!“好高……放我下来啦……”他惊呼,头下脚上的被抓着,却没半点害怕,嘻嘻哈哈的很开心,因为他知道阿爹在同他玩闹。
“你不跟老师去念书,我就这么吊着你,不让你下来。”
“不要……放我下来……哈哈……你别搔我痒……哈……”
“去不去念书?”
“去……我去啦……”
伏玦答话后,终于被放回地上,这一活动筋骨,他出汗,也高兴,忙着问爹:“刚才你使的是什么招式?我要学!”
“等你读完今天的书了,晚上爹就教你这一招跃虎式。”伏罗说完,也推着儿子去见老师,看他心甘情愿了跟着老师离开。
送走儿子,伏罗再去找人。
庭园的树木大多掉了叶,地上的泛黄叶子让秋风吹过,增添萧瑟。
丁子淳让寒风吹得冷,走到书房门口,想关门,却瞧见姐夫。
“我能进来吗?”对方答应,伏罗跨进房内,随手关门。
当室内只有他与他的时候,莫名的,丁子淳开始紧张,不知道要讲什么!
伏罗打量一整面的墙都放了书册,搁在角落的大瓷花瓶内也是几幅卷过、用线绑好的书画轴,长案上是书卷和写了工整漂亮的字迹的纸张,他看丁子淳忙将案上的东西收拾整齐,他能感觉出他不自在。他看他忙完,有些喘,又拿出几个药罐子,他皱眉,告诉他:“我每天都看你药不离身的,你爹为你准备这些珍贵的药材虽然能滋补,可吃太多了会对你的身体不好。”
丁子淳愣住。姐夫没错,他也明白啊,可用药已经成了习惯,他没吃药,会不舒服。“我……”他还没回答,男人已经过来,按着他坐到椅上。
“除了吃药,也有其他办法可以让身体健康。”
“嗄?”
“嘘!”伏罗要丁子淳莫出声,专心去感觉他的手放到他背上。他再提醒他:“现在我用内力为你运气,让你舒服些,等一会你要照我的话去做。”丁子淳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于是他走到他身后,掌心抵着背,开始运内力。
“吐气,”在对方照着他说的去做时,他用内力推拿他滞碍的穴道,力量在其中行走一会,感到对方逐渐放松,不紧绷了,“吸气。”他在他呼吸时,收回内力,看他反应,没难过,他照刚才的步骤再做一遍,如此反覆三次,他收手,调整自己的呼息,再问他:“你感觉如何?”
深深的呼吸了,再动一动手脚,丁子淳感到神奇。
“我好多啦,胸口不闷了!而且刚刚我觉得好像有一种很温暖的气,绕过胸口、背部,很舒服。姐夫你用的是什么?比我去看大夫、吃药还有效!”他欢喜,觉得伏罗真厉害。
“我只是运功助你通畅身上的几个穴道。”伏罗微笑:“你是读书人,肯定很少运动吧?才导致气血不顺畅,加上吃太多补药,适得其反。干脆以后我每天帮你运气,你跟着我多出去走动,学一些能强身的基本功夫,你的身体一定很快就变好了。”
“真的吗?我这样差的身体……真能变好?”丁子淳张大两眼望着伏罗,梦想他体力快快好起来了,就可以丢掉全部的药罐子。
“当然是真的,你交给我就对了。”
“姐夫好棒好厉害喔,那就有劳你了!我先谢过……”
让一双漆黑星眸崇拜仰望,伏罗满爽快的,他要起身向他行礼道谢,他忙阻止,让他坐着休息。他忽然想到,“对了,你这被女人碰过就起红疹的体质,是从小的时候就有?”
“不是。”丁子淳摇头,尴尬回答:“我小时候不会这样的,是给街上的一些妇人吓到……”
其实当年他还小,记不太清楚,都是娘后来告诉他的。她说,他孩童的时候很可爱,喜欢跟着她逛街。有一回,路上人多,他乱走,竟然和娘分散了,他哭着找她,几个大婶看见了,全围着他,叫他不要哭,他瞧着她们好高,庞然大物啊,又叽叽喳喳个没完,包围他、摸他的脸,他在她们底下,看不到天日,黑着啊,她们说会帮他找亲娘,越是叫他不要哭,他越是被她们骇得嚎啕大哭,起鸡皮疙瘩!
一直等到娘找到他,把他抱回家,从此他却患了恐女症,别说其他女人,连娘亲稍微碰到他,他一样会起红疹……
“不是吧?你这过敏体质真是这样来的?哈哈哈!”伏罗听完,也忍不住笑出来。
“我这药罐子、又是这种体质已经够惨了,姐夫别再笑话我。”丁子淳含怨,瞅着男人憋住笑,他不免叹气:“如果我像姐夫这样的高大英挺,武功厉害,不知有多好!”
伏罗才来家里没几天,他就感到所有的丫环都争相对他好,连亲戚都向他问东问西,即使之前在万安寺,他也见过来拜佛的姑娘对他抛媚眼……他似乎特别有女人缘。与他这种弱不禁风的书生简直没得比啊。
伏罗看着清秀的脸又叹一口气,不由得出声:“你已经很好了,何必羡慕我?”他转了话题:“你有再去看过柳衣姑娘吗?”
突然冒出的芳名教丁子淳悸动,(却也无奈啊,此名删除)他摇了摇头。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能再听到那晚你吹奏的箫声。”伏罗瞥了案上的竹箫一眼,又看向腼腆的表情。
“子淳,你可以为我吹奏一曲吗?”
头一次听到姐夫唤他名字,丁子淳有奇异的感觉。既然他要听箫声,他当然为他吹奏……
音律徐缓,似仙乐飘飘,伏罗听了,仿佛置身绿林山涧当中,忘却尘世一切烦忧,身心说不出的平静舒畅。他靠坐在长案边,两眼凝视坐着的人专注吹奏,长长的睫毛,挺鼻,纤长十指按压竹箫上的洞孔,水润唇瓣配合之,吹出优美音乐。
了子淳本是专心的吹奏,却让一双碧绿眸子看得脸红,乱了心跳,一旦分神,再也吹不下去,箫离开嘴,他低声对姐夫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好意思了……”男人笑一笑,总算移开视线,没了音乐,书房里又变成寂静无声,他尴尬,忙张嘴:“姐夫,我很好奇,姐姐是怎么与你认识的?”
“她没对你讲过?”
“没讲过,你告诉我?”男人的表情黯然,丁子淳要骂自己笨,怕提到姐姐,又勾起人家伤心。
比起之前在兰州,伏罗的情绪好很多了,他愿意告诉丁子淳:“我跟你姐姐是在吃饺子的时候认识的。”他对他笑说:“就在这长安的一间客栈,我们俩就坐隔壁桌,都点了一盘饺子来吃。”
“饺子?”丁子淳不可思议。
“对,饺子。”伏罗微笑。
当时,他刚为黑鹰教完成一桩大生意,正要回兰州,可肚子好饿,想在客栈吃饱了再上路,而丁玎就坐在他的隔壁。他顾着自己吃喝,没理旁人,只是忍不住瞥见她一位小姑娘,桌上却摆了四个空盘子,还要增加,食量未免太大吧?他看了她一眼,不科她也转头看他,还突然对他说,他的刀子很好看,是出自有名的师傅铸造的?他还是没理她,她竟然再问,他用刀子杀过人吗?
丁子淳晓得姐姐一向对江湖儿女充满了兴趣和好奇,可她这样的,太大胆了!“你怎么回答?”他也想知道伏罗的答案。
“那个时候,我没理你姐姐,就继续吃我的饺子。”伏罗说出,继续话当年……
他没吃完呢,就有几个仇家等不及了,全找上门,吓得客栈里头所有的人都跑掉。是他们逼他动刀的,他大开杀戒,没想到丁玎不走,就躲在算帐的值台后面,若不是她甘冒危险,大叫着要他小心暗器,他真会遭到暗算而受重伤!他们恼她,也要杀掉她。他火大了,在他们下手之前,把他们通通宰了。
即便是听说,丁子淳想那血腥的场面,也禁不住打一个哆嗦!
“当时,我救了玎妹,她也同你一样的表情。”伏罗直视他,继续说:“她明明是害怕,可以马上离开客栈的,却没走,还拿出她那一盘藏起来的饺子,对我说,要一起吃完吗?”回想当年她说的话,他还是觉得很好笑,她真是一位有意思的姑娘。
因为她帮了他,他也救过她,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竟然奇妙地凑在一块,吃了一顿饭,还舍不得离开彼此,就这么继续聊下去,聊出了感情……丁子淳听着,让伏罗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他能想像当时俩人相处的甜蜜。
与丁玎由相识到结为夫妻,有了玦儿,伏罗每一天都生活在甜蜜中,时时刻刻都感到幸福过了头啊!一直到慕容阿娇摧毁了他所有的幸福与快乐——他止不住语气发颤:“子淳,我很爱你姐姐,有时我会想,她死了,我怎么还活着呢?”
行尸走肉,应该可以这么形容自己吧?“我很想能天天都梦见她,却做不到,她一直没来我的梦中……为什么呢?所以我又想,如果我杀死自己,会不会就能立刻看见玎妹,同她相聚?”他幽幽道出,让湿气模糊的眼瞳看见丁玎,刹那间,他呼吸急促,不能控制,两手不知在何时已经扼住脖子,十指再用力,就能结束锥心痛楚。
丁子淳见伏罗恍惚,竟然当真要掐死他自己?“你别这样,好可怕!”他吓得起身,把对方的两只手扳开!
吼声剌破幻觉,令伏罗惊醒,再看着眼前的人,是丁子淳,不是丁玎!此刻对他而言,没有分别,他反手紧握颤动的十指,问他:“你会不会怕我?”
丁子淳已经让男人的行为吓得面色发白,无法反应。
伏罗苦笑,不想伊人挣脱他,他将他抓紧,顺势拥他人怀。“子淳,我很痛苦……”他对他倾诉:“可只要看见你,我会好过些,我想在你身边!”即使怀中人挣扎,他也不放开。
他是想在他身边,还是想在姐姐的身边?男人言语让人迷惑……丁子淳的一颗心快蹦出胸口,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情况。“姐夫别这样,放开我……”他抗议。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两个男的抱在一起?这样太奇怪了!
伏罗只想着自己,不管其他了。
“别动!”双臂搂紧纤弱身子,他嗅着他的发香,在烫红的耳边低喃:“子淳你就这样的不要动……让我抱着。”
彼此的心跳打鼓似的,在丁子淳两耳朵边“扑通、扑通、扑通”大响,搅乱他心神,令他不敢动,就怕拒绝姐夫,他要再像刚才那样的自残。突地,温热呼息吹入耳里、吻上脸庞,“啊!”惊呼出声,他怕痒了退缩,男人的唇再贴过来,亲吻他的耳朵、颈侧,沿着喉头向上吻住下巴……
亲昵的搂抱,不断的吻,吓坏他了,却也浑身燥热,长到这么大,头一回经历这种事,他不明白啊!“姐夫?”他张口结舌,不懂他为什么抱他?亲他?一双翠绿的眸子紧盯着他,充满炽热、也有哀伤,究竟为谁?他疑惑,只知他快要被那危险的目光吞噬,令他恐惧!他想逃脱他之前,他已经攫住他,烫热的唇舌敲开他的嘴,态意席卷!他被突如其来的狂吻吓得不知所措,无法反抗……
男人索取伊人口中芬芳,更进一步的,两手抚摸纤柔身躯。
让大手爱抚过的背脊起了一阵颤栗,丁子淳急喘,被动的回应亲吻,听到彼此的唇舌黏贴缠绵,发出“啾、啾”声音,又感到另一只手从腰滑到臀部,揉捏他、压他的下身贴着他,他立时察觉两个人的身体好热,“不要——”羞耻心令他用力推开他,却不能阻止男人继续吻他,教他忍不住呻吟,腿软了,只能倚靠在他身上。
“淳哥哥,我听到箫声了,你在书房吗?”
俩人正处于暧昧之中,却被乐音吸引过来的武湘湘惊扰!
丁子淳慌慌张张的推开伏罗,没脸见人——
武湘湘快步穿过庭园、走廊,“喀!”一声,没敲门,她迳自推开书房的两扇门,走进去。
她要来找丁子淳,却没见到他,反而看到的是红发男人!“你怎么会在这里?”丁家长辈告诉过她,所以她知道他是伏罗,邪魔歪道主人……瞧他那一头张狂的红色长发,目光锐利的盯着她,彷佛盛怒的狮子。她不自觉退却。
好事被破坏,伏罗生气,可瞧见丁子淳狼狈的躲在门后,怕武湘湘一回头,就会发现他,他那样子,像是叫他保密,别让她瞧见他。他忍俊不住,能笑脸对她说:“我是来找子淳的,所以在这里,可惜没看见他。这么巧,武姑娘也想找他?”
“对呀,我也没找到淳哥哥。”武湘湘不疑有他,当房里头只有伏罗。发现他常带在身上的竹箫还在案上,“怪了,我明明听到箫声?”她喃喃自语,会是听错了吗?
此时,丁子淳趁女孩没注意的时候,蹑手蹑脚的离开书房,他满脸通红,根本不敢去看伏罗,就匆匆的跑走。
伏罗的视线从没离开丁子淳,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好有趣啊。
在武湘湘站的地方去看伏罗,会以为他对着她傻笑。她惊讶他与方才的表情不同,想过,忽然恍然大悟,他定是因为她的缘故。她走到他面前,直接问他:“我是不是很美啊,你要看着我?”他满脸诧异,她更确定所想像的,继续说:“伏公子,我对你说啦,你可别爱上我。我啊,不害臊,也不怕人家知道,我就只喜欢淳哥哥一人,所以你不要爱我,即使爱了,也是没结果,因为我爹娘不会让一个江湖人士,还是声名不好的魔教人来娶我。”
什么跟什么啊?伏罗听得一头雾水,懒得去理她的妄想。
武湘湘滔滔不绝,还没讲完呢,奇怪伏罗怎的不吭声?转头看他,他已经不见,不知何时离开了书房。
十一月雪寒。
丁进贤下轿子,踏过积了薄雪的地面,让管家迎入门。
“你回来啦。”韩秀君为丈夫解下披风,将准备好的人参汤端来桌上。
他坐下,喝着妻子炖煮的热汤,立时暖和身子,舒服了,不禁喟叹:“熬了一整夜为皇上写诏令,好累!”接着说,这一次进宫,刚巧碰见湘湘的父亲。将军问他,淳儿何时来武家提亲?他也想早一点为儿子定下这门好婚事,要他婚后就辞掉县衙的工作,为了湘湘,去考进士……
她含笑应答,两手也为肩膀酸的男人抓一抓,儿子的婚事,她没意见,全给他决定。
夫妻俩闲聊,他想到一件事情,不免忧心仲仲:“最近几个月,咱们长安闹出许多条人命,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啊,他们被杀,血还被吸干了,死状极惨,衙门捕头到现在依旧找不到凶手。”
“我也听说了,这太恐怖……谁会干出这么残忍的事?”她语调颤抖。
他要她别怕,说已经未雨绸缪,他去拜托武将军,他也爽快答应,运用了关系,派一些功夫不错的卫士过来,帮他们看守门防。
“早上少爷出门工作,保镳有跟着他吗?”
听到老爷问话,管家立刻回答:“有。”
“有就好……”丁进贤安心了,再提醒管家:“以后少爷在外面,都让保镳寸步不离的跟着。”
“小人知道了。”
“那家伙呢?”
韩秀君晓得丈夫在问伏罗,他从来不屑念出他的名字。“出去了。”她对他笑说:“你放心,他识相,绝不敢挑你在家的时候出现。”
“哼,他知道就好。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赶他走,别让邪魔歪道留在丁家,接近我们唯一的儿子。”妻子不置可否,他已经这么决定了。先把厌恶的人晾在一边,“玦儿呢?”询问的语气明显缓和。
“在书房念书。”她回答。丈夫再怎么讨厌女婿,也不会一直排斥女儿所生的孩子,况且玦儿聪明机灵,又乖巧,人见人爱啊。
丁进贤与妻子前去孙儿待的地方,见他听老师的指导,读书声朗朗,他大感安慰,捻须微笑。片刻,孙儿望见他们,还会起身行礼,说感谢老师与他们教诲,让他学习到很多。
比起先前,他是能慢慢的接受伏玦了,孩子离开魔教,来丁家受教育,应对进退果然大有进步,现在是一位懂礼貌的好孩子了。他不多打扰孩童读书,与妻子离开……
等外公和外婆走啦,伏玦立刻丢开书本。
老师忙将掉到地上的书捡起来,催促:“小少爷继续念啊。”突地遭到绿眼睛瞪视,老好先生竟不敢大声。
“每天都念书,烦死啦,我不念了,我要休息。”伏玦嚷嚷,伸个懒腰,索性屁股离开椅子,走到门口,想到什么了,他又回头警告老先生:“你敢去对外公、外婆,或者其他人告状,我剥你一层皮。”
孩童撂狠话,令老先生惊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啊,他想对老爷与夫人讲,却不敢,怕遭到报复,会丢饭碗。总之伏玦有在念书就好,时间长短不那么重要……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同时看见孩子身手矫健,一个跳跃,就能到大岩石上头,打拳踢腿,练起武功!
傍晚时,天色已暗。
因为寒冷,街上行人稀少。
“少爷,你做完衙门的事务,就该回家了。”
听见催促声,手提灯笼的丁子淳有话说:“我还要去万安寺看一看孩子的功课,你们累了,就先回去。”
保镳让丁进贤交代过,当然不能离开丁子淳,他们只能继续跟他走。
天气冷,每个人都拉紧披风前进。两个保镳随着提灯的人行经街坊转角,忽然见一抹黑影闪过,接着他们感觉被点了穴道,眼前一黑,倒下,不醒人事。
黑影轻松撂倒两个人,飞身就要从丁子淳的背后偷袭,却被突然杀出的刀子吓一跳!他忙后退,眼见前方的书生浑然未觉,越走越远,他有气,两手抓链条当武器、缠住刀子,与不速之客在暗巷里激斗——
隐约听到声音,丁子淳停下脚步,回头看,保镳不见了?他奇怪,朝暗巷举高灯笼,却——见伏罗走出来。“姐夫?你怎么来了?”他更奇怪了。
打斗分出胜负之后,伏罗赶来丁子淳身边,说道:“你不用找啦,我让跟着你的人先回家了。”他满脸疑惑,他没多说,只要他待在原地、等他一下,他答应,他才折回巷子里……
伏罗瞥一眼被人点了穴、正昏睡中的两个保镖躺在地上,他的目标不是他们,是敢对丁子淳下手的人。
直视让他用链条绑住的黑衣人,他冷笑:“你是人称“鬼见愁”的雷立?”
“黑鹰教的伏左使好眼力啊,竟然识得我这小角色?”雷立惊讶,刀就架在脖子上,逼他不敢大声。
“你不在六盘山上,来长安干啥?”伏罗厉声质问:“你打从兰州开始,就监视着丁子淳?为什么跟踪他?”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没错,一直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们,所以今天,他刻意与子淳分开,想引出那人,果然那人现身了,他不针对自己,竟是冲着子淳而来?雷立仍旧紧闭嘴巴。“说!”他的刀刀就挨近他皮肤。
雷立感到颈子刺痛有血,不怀疑伏罗心狠手辣,会马上杀掉他!逼得他只好招供:“我跟踪丁子淳,是因为他是上等的药材!”
奇怪的话让伏罗愣住。“什么意思?”他不懂。
“丁子淳长年服用珍贵药丸,更有来自皇宫稀世的药材,丹凤和夔龙,他全身血肉已经充满药效,年纪又正值二十八,是最好的时候……”雷立怒瞪红发人。
“什么最好的时候?”
“最好吃啊!”雷立低吼:“听说只要杀了丁子淳,吃他血肉,平常的练武之人可以增加功力,若练到走火入魔、重伤身体的,吃了他,等于是服下许多种上好的滋补药材,就能迅速治疗伤势,恢复强健和功力。”
“你听谁说的这些屁话?”伏罗瞠目结舌。
听谁说?雷立真不知道,只是最近听说这风声,就赶来找了,虽然让他抢先找到活药材,他旁边却老跟着黑鹰教的人,相当棘手。他只好耐心的等,好不容易等到丁子淳落单,解决没用的保镳,他却还是给黑鹰教阻止!
“我听谁说?这不重要。总之,不只我,道上还有很多人要抢丁子淳这难得的药材……”
无稽之谈让伏罗听不下去,他打断他的话,丢出一句:“你们这些杂碎要对丁子淳动手,得先过我这一关。”
“呃——”雷立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刀子割断喉头,当场丧命!
时间到,穴道也自动解开的两个保镳,他们亲眼目睹伏罗质问妖人,然后杀掉他。
伏罗收刀,将武器挂回腰上。他转头看清醒的俩人都一脸惊骇,他只警告他们:“有人要害子淳的这一件事情,不要对他说,也不要对丁家的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知道……”他们点头,也心虚武功差,被人暗算都不晓得,要姑爷出手相助。他要他们别再跟着子淳,之后,他会送他去万安寺,他们技不如人,当然答应。
在此同时,丁子淳留在原地,透过灯火,瞅着细碎雪花儿飞舞,想伏罗去做什么了。他才想想,他就回来啦,他忙走向他,为他照亮道路。
“姐夫,你刚才去哪里?”
“去办一点小事。”
“什么小事啊?”
“你还是别知道比较好。”伏罗微笑,不让单纯的人儿发现邪恶之事,他催促他快快出发。
丁子淳见男人神秘,不免奇怪,他却不好意思再问,两眼不经意瞥到对方的腰带,他脱口而出:“你的腰带又没绑好。”男人接下灯笼,要他帮他,他就帮他重新扎好腰带,收回手时,却看到掌上沾了点鲜红,像是……血?
伏罗心头一凛,他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被杂碎的血喷到?“我刚才流鼻血,不小心滴到上头。”他说谎,他有疑,他断了他怀疑的念头,伸袖替他抹掉血迹。“我陪你去万安寺。”他搭他的肩,继续走。
彼此碰触,丁子淳紧张,挡开男人,急道:“不用啦,我自己去。”他抢来灯笼,走到前头。
发生刚才那种事情,伏罗怎么能让丁子淳单独行走?他仍旧跟随在他身后,竖起两耳倾听,观察四面八方,没有危险,他稍稍放松,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不是说好了每天我会帮你运气,你要跟着我多走动,练身体,怎么都不见你过来找我?”
伊人闷着头走路,不回话。即使他没来找他,他晓得每一天清早,子淳的脚步声总会经过他的房间,他会从窗户缝看他是否安睡。总是在这个时候,他感到特别温暖,他明白他平时不说,却在私底下偷偷的关心他,怕他再想不开吗?
他微笑,大步跟上前方的人,问他:“你该不会是在躲我?”灯火映出绋红脸蛋,他不语,他还要问:“为什么?”
男人过于靠近,令丁子淳脸红紧绷,在追问底下,不得不埋怨出声:“那天在书房,姐夫你对我做出……做出那个……还要问我为什么躲你?”他羞于启齿啊。
“原来你躲着我,不来找我,是为了这啊……子淳,我抱你、亲你,你会觉得很不舒服,难以忍受吗?”伊人羞窘万分,伏罗瞧得有趣,他赶上他的脚步。
奇怪的问话令丁子淳不知怎么反应。却忍不住的想,姐夫抱他又亲他,这样明明是违背道德礼俗、很不正常!为什么他没觉得不舒服?这念头令他胆战心惊,难道他因为过敏体质,不能亲近女子,才害他变得怪异?
“当时,我抱着你,你身子就变得好热,其实你有感觉吧?”
男人在耳边轻声笑说,突然亲吻他脸颊,骇他一大跳,急忙推开他!
“子淳你的脸好红啊,你对我是不是真有感觉呢?”
“没有!姐夫你不要胡说八道!”
丁子淳嚷嚷,跑起来,伏罗边笑边追,觉得逗弄害羞的人儿有趣极啦。
就在俩人走得快之下,没多久,他们到达万安寺。
寺内西边的客堂中,供过晚膳的孩童已经席地而坐,等到了子淳准时出现,他们都高兴了喊:“丁先生好!”
“你们好乖,有没有练习写我昨天教的字?”大家都说有,丁子淳见了孩童纯真,不由得微笑,才不会再去注意伏罗。幸好他没再来闹他,就静静地待在角落观看别的事物,他可以像平常,利用短暂时间内,开始授课。
伏罗默不作声,不代表他没在看丁子淳的情形。
他表情凝重,发现子淳教的人大有问题,有些根本就不是孩童,是江湖上极凶恶之徒,甚至于有些面孔是他认识的!
他们诧异会在此地撞见他,也有顾忌,没人敢对丁子淳轻举妄动。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童稚的读经声音,伴随着隐约自前殿传来的经文颂赞声,丁子淳处在祥和的环境里,不曾发现其中暗藏剑拔弩张。
难道这些人也同雷立一样,当子淳是药材?伏罗思忖之际,瞥见一矮个儿侏儒面露凶光,在丁子淳经过孩童的时候要动作。他一个箭步冲过去!
丁子淳看到孩子们惊慌,他回头望,撞见姐夫靠近他。
“啊!”他也吓到,低呼:“你怎么突然站到我背后?吓我一跳……”
侏儒忌惮伏罗的手放在刀上,只能按兵不动。
伏罗冷然盯住所有不怀好意的人,一面将子淳拉到旁边,悄声询问:“这里不是只收留贫困儿童吗,怎么有这些大人?”
“他们是孩子的父母亲,农田秋收之后,没工作了,最近也会过来陪孩子一起听课学写字,很难得啊。”丁子淳笑着解释。
“父母亲?你确定吗?”
“确定啊,你为何这么问?”
“你不觉得他们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书生完全不了解他正遭遇什么,只有伏罗警戒,未知恶人要何时动手?
“咳,咳咳……”一十岁小女娃突然喘咳,精壮粗汉的爹,和村妇模样的娘都关心她,为她拍背,给她喝温水。
“常众爱,你还好吧?”丁子淳到她坐的地方。
她说还好,随手拿起刚写好的毛笔字,说道:“先生,我写得好看吗?”她举高了给丁子淳看。
伏罗冷眼旁观,一付病人样的常众爱,她旁边的双亲,是杀人无数的恶徒常熊,徐二娘。
丁子淳是少有的活药材这一件事,江湖中有些人听闻,他们都想得到,才会聚来万安寺。
为了抢人,他们打过,杀过,却没一个得到好处,反而死伤日益增加。到最后,留下来的人达成协议,决定不再争斗,要一同分享药材。于是有人订下丁子淳的头,有人订了他的手,有的是脚……
谈妥了,他们花钱收买贫童,带着孩子混入寺庙中,藉以靠近丁子淳。待时机成熟,他们眼看活药材在最好的时候,不能让伏罗破坏了,于是他们讲好夜探丁府,把书生抓出来,就此杀来分食!
夜深人静。
他们顶着寒风,施展轻功奔向丁府,却在离之不远的道路上,彼人阻挡去路。
伏罗预料恶人会趁夜里动手,他已经出来迎敌。
雪停了,月亮露脸,光晕洒落大地。
“你们接近丁家,有何目的?”伏罗藉着月光瞪视众人,也拔刀。
高大男人的红色长发随风飞扬,气势锐不可当,恶徒你看我,我看你,想继续前进,却没人先行动。良久,终于有人发声:“我们要的是丁子淳。”
“对呀,我们上丁家,只要找那个弱书生,望伏左使不要阻止。”其他人附和。
“你们要丁子淳做啥?”伏罗目光扫射敌人,对方不答,他直接猜测:“难不成你们同死在我刀下的雷立一样,都要吃了丁子淳的血肉,妄想增加你们身上可笑的功力?”
谁不想藉皇宫大内的丹凤和夔龙仙药,倍增自身的武功?他们很认真,绝不可笑!
“是又怎的?”他们怒瞪西域人。
“伏罗,我们敬你是黑鹰教的人,不想与你结仇怨。”
“识相的就走开,不要妨碍我们办事。”
恶人叫嚣,伏罗难以听下去,冷哼一声:“你们才识相的就离丁家远一点!”
一言不和,恶徒全亮出兵器,蜂拥而上——
“锵!”武器对打的响声,在寂静街道上听来格外清楚。
毕竟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出全力抗敌,那些冲在最前头的,与伏罗对战不到数十回合,就被横扫过的刀刀狠削,“哇啊啊……”皮开肉绽的剧痛令他们惨叫!
“好可怕的刀法!”投机者惊呼,赶紧退出刀攻圈子,有人逃慢了,一样被锐利重伤。
伏罗狠狠的砍掉几个人,用以杀鸡儆猴,吓阻生效了,他朝他们接近,他们后退,他伸展血红利刀,冷笑:“你们还想死,就尽管过来。”
恶徒平日嚣张,作威作福,可今晚碰上比他们更凶恶之人,全缩成龟孙子。
伏罗警告他们:“我说最后一遍,不准你们利用孩童,再入万安寺,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不遵守我讲过的话,敢对丁子淳下手,我这刀子必定取你们狗命,要你们跟雷立一样的下场,你们也把这话去告诉道上的其他人,要他们断了想吃掉丁子淳的念头。”
众人吹胡子瞪眼睛,不甘愿,却碍于伏罗武功,不得不败退……
等所有的恶徒都逃了,伏罗才将刀入鞘,瞥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一眼,他无感觉,转身就走。
悄然回到下府内,他到子淳的地方,轻轻推开房门,进入。
躺在床上的人熟睡,片刻,翻一个身,继续睡,面对来者,浑然不觉。
伏罗凝视安睡的容颜,仿佛世上所有的脏恶坏事到他这里,都要消失结束。他忍不住伸手轻抚睡脸,微笑说出:“子淳,安心的睡吧,有我在,没人敢来伤害你。”`
“昨晚又有十一个人横尸街头!”
“怎么会这样?”
“咱们长安城越来越乱了……”
伏罗经过走廊,听见丁府内的仆人交头接耳,说那些尸体就离这不远。
韩秀君和她丈夫很紧张,除了要武泽宝的人手保护府第,还要保镳不能离开丁子淳。
在府里,伏罗管不着,可出了门,保镳听他的,将子淳交给他照顾。若丁进贤知道他接近他的宝儿子,要气炸了!
最近,丁子淳奇怪姐夫时常跟着他,更奇怪来万安寺读书的人变少。再隔几天,人数竟然剩不到一半!他问剩下的人,其他孩子和他们的爹娘到哪了?却没人知道。
渐渐的,他找到疑点,是从常众爱的表情发现到,似乎伏罗在此,带给他们很大的压力。于是他先把他带到角落,慎重的悄声告诉他:“姐夫你回家吧,别再跟着我!”他问为何?他视线偷偷地看向客堂上的孩子和大人,再说:“他们好像很怕你。所以你还是不要留在这。”
伏罗不以为然:“他们为什么要怕我?除非那些人是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才会怕我……常熊、徐二娘,你们说是不是?”他故意大声,对方绷着脸,没回话。
他查过,那小女孩常众爱,确实是他们俩的亲生孩子,他奇怪他们没同那天晚上的恶徒一起行动,还敢留在万安寺,又想干啥?要不是子淳看常众爱有病,坚持他们一家人留下来,他会赶走他们。反正这一回就算是他大发慈悲,让他们继续待着,看他们要变啥把戏?
“哎呀,总之你就别再来寺里,不然我的学生都走光了!”丁子淳见男人嘲笑似的,有些不悦:“你笑什么?”
“我笑你什么都不知道。”伏罗撇嘴,帮助人,还不能讲,闷啊,他朝他丢出话:“我跟着你,你才会平安没事。”
“我好好的,会有什么事?”丁子淳不懂姐夫,他的许多事情,他都弄不懂。
直到离开万安寺,伏罗还是跟随丁子淳。
就如同平常,傍晚,他们经过柳衣的小屋。屋里有灯火,屋外的篱笆依旧,种植的几株树木枝条秃着,停在其上的鸟儿休息够了就飞走。
子淳无语,只默默的离开,伏罗不禁要讲话:“今天你又要过门而不入?”对方停步,不敢回头,他笑他:“你这么畏缩与人亲近,怎么追求柳姑娘?”
“我——”丁子淳深吸一口气,窜入喉咙的冷冰令他不舒服了咳嗽,“我没敢奢望……咳咳……追求佳人!”喘着说完,他拿出药罐,又想,现在他已经接受姐夫帮助,藉着运行血气和活动筋骨,身体要慢慢的转好,他怎能再依赖药呢?贝齿咬唇,他把药放回身上。
伏罗见丁子淳局促难安,为了一个女人!他冒出无名火。“既然你不敢去,我就进屋去,同柳衣讲话。”话落,他立刻朝光源走去。
见状,丁子淳吓到!“不要啦,姐夫别去……”忙转身阻止人,对方不听,已经快步到人家的门口。
这一切,柳衣从微开的窗户都瞧见了。有人敲门,她起身,将门打开。
“柳姑娘,打扰了。”
“你是……?”她打量站在门口的红发男人,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与丁子淳的关系,她知道了,两眼不由得瞟向门外,那书生羞窘,老早躲得远远的,她叹道:“只有你来,丁公子他不进来吗?”
此次前来,伏罗才能仔细观察女人的长相。她看来二十多岁,没有装饰品的墨黑长发高高盘起,梳整成一云髻,蛾眉、淡褐色的眼瞳,红唇小巧,皮肤白皙,身穿鹅黄衣裳,是一美人。见她如此,又瞥到竖立在墙边的琵琶,想她与箫声合鸣,他愈加恼怒,脱口而出:“你想子淳来看你?你最好别这么想。”
初次碰面,竟然听见奇怪话语,柳衣惊讶,要问他:“伏公子何出此言?”
伏罗让情绪蒙蔽,不择手段了说道:“我看你是女孩家,好意来提醒你。你别看子淳会读书吟诗,懂乐器,是文人雅士,其实他是一个登徒子,闷骚啊,他对你一直有非分之想,没安好心,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对,应该是离他越远越好,否则你小心被他骗去感情,还要被他拉上床,惨遭失身!”
听闻其言,柳衣红了脸,张口结舌。
伏罗得意先下手为强,虽然这么做,有一点对不起子淳……一会,他却见她没吓着,反而掩嘴娇笑。“你为什么笑?”他皱眉。
在此同时,丁子淳只能眺望到伏罗的背影,柳衣正面对他。他着急了喃喃自语:“柳姑娘为什么笑呢?姐夫对她说了什么?”
柳衣真觉得伏罗的话以及反应都很好笑。
“伏公子过来见我,就要说这些?”她问他,他瞪着她,她又忍不住笑出来:“我认识丁公子并非一日,是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有他帮我,我才能安居在这屋里。我认识的丁公子,他单纯、善良,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骄气,还很有爱心呢,他常到万安寺探看贫童,免费教他们读书识字,所以我相信,他绝对不是像伏公子你说的那样,是对我有非分之想的登徒子。”
“柳姑娘这么夸子淳,是很喜欢他?”不妙。
“我常常看见他经过,也好几次与他有音乐上的交流,虽然我们只在万安寺的时候见过面,也谈不上什么话,可我从悟明住持和其他人那边,听说了很多他的事情……”她沉思,片刻,对红发男人大方的坦承:“是的,我很喜欢他。”
非常的不妙!“你不可以喜欢他!”伏罗沉不住气,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为何不能?”她反问他,他答不出话,怕是看错她的个性啦?她笑说:“你这么紧张丁公子,难道你也喜欢上他?”
丁子淳两手不断搓揉随身带的竹箫,走过来又走过去的,一直不能平静。他不能见到姐夫的表情,也不知他对柳姑娘说什么?有没有对她失礼?他怕他对她说了他很丢脸的事情,怎么办呢?他踟蹰好久,终于鼓起勇气,正要跨步走去屋子,突然望见她朝他走来。
他傻了眼,又倒退,着慌嚷嚷:“柳姑娘过来了?这、这下子怎么办?”
因为伏罗,柳衣决定主动来找丁子淳。却看他紧张兮兮,藏到榕树背后。
“丁公子?”她唤他,也走到树干后面。
他撞见她,不好意思再躲,“柳姑娘!”发颤出声,竟太过慌张,手上的箫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他也忙蹲下,不巧她站起来,与他下巴撞个正着!她惊呼抱歉,他忍住痛说没事,她将箫递给他,“多谢……”他道谢,两手接下竹箫,竟碰到姑娘的手,“对不起!”他忙抱歉,也为之震撼,他触碰到她,竟然没浑身发痒,起疹子?
丁子淳让女人迷住,也没产生过敏,伏罗都看见了,两手交插在胸前,他禁不住火冒三丈!
“外面风大,丁公子既然经过我这里,为什么不来屋里坐一会,喝杯茶?”柳衣巧笑,可没注意背后的红发男人怒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