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他冷笑一声,「就算你身为人臣,有许多身不由己,可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风声都不让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想一声不吭的给我个」惊喜「?然后你自己悄然退到后面去当个侧妃,还是当一个名垂青史、彪炳千
古的忠臣良相?「
令狐问君勉强挤看一丝苦笑道。「你知道这绝非我的本意,但是你更应该知道现在圣朝面对的局势……」
「无论是什么局势,我都不是任何人用来和亲的工具上」圣怀璧愤而起身,抬手将一本公文扫落到地上,他穿过她的身旁,如疾风烈焰般的席卷而过,没有停留。
她心中剧痛,忍不住转身拉他衣袖,「怀璧,你若知我,当知我心中的痛……」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吧?」他侧过脸,那优美的面容上,一双深遭的黑眸幽凉的闪看光,他的嘴角依旧上扬,依旧没有笑意,只是嘲讽,最深刻的嘲讽。「我为了你不惜出生入死,为了你连我自己日后要继承的大业都可以不顾,我为了
你可以拉下脸来,求你与我对月盟誓,我为了你……连自己是圣怀璧这件事几乎都忘个千净。
「我平生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人,更没有像喜欢你这样谦卑小心又谨慎地喜欢过一个人,你扪心自问,我圣怀璧哪里对不起你吗?结果换得你这样的回报,你还好意思和我说你心中多痛?你己经拿刀先扎死我的心了,我哪里知道你还
痛不痛?「
他如此严厉冷酷的指责,让令狐问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圣怀璧必然会为朕姻的事情伤心生气,但绝没想到他会愤怒至此。
这还是那个喜欢将她抱在怀中逗弄,腻在她身边和她说看绵绵情话,总是将她如珠如宝地捧在掌心,拉看她在异国他乡对月盟誓的男人吗?为何此刻他的表情如此疏离冷漠?仿佛他眼中的她根本是个陌生人。
她眼中仿佛见到在玉阳的那个月夜,他拉看她的手跪在床前,用魅惑的声音对她说看一一咱们对月盟誓,今生今世绝不负对方。天地为证,我圣怀壁只愿娶令狐问君一人为妻,今后无论生死荣辱,休戚与共,绝不变心。
仿佛回到海上孤舟,他紧紧地拥着她,在她的耳畔逼问--问君,你的今生许给谁了?
还有那句截语一般的预言--你若是敢变心,或是再随口将我让给别人,就要记得今日之痛……
她原本以为那一天的肉体之痛己经到了极点,原来她错得如此离谱……
她呆呆地看看他,张开了双唇,却似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圣怀璧盯看她,心里的怒火没有平息,他骂她骂得越狠,就越发觉得是在自己的心上狠狠地抽看鞭子。
这就是他深爱的那个女人啊,那个躺在他怀中时像月光一样安静美丽,平日又似青竹般柔韧坚强的女子,让他爱逾生命,不惜将自己的皮肉筋骨都像祭品一样一并奉上的女子--
而今,却是她伤他最深。
一甩袖子,甩脱她的手,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迈步就走。
令狐问君靠着长长的桌案,僵硬得似是泥塑木雕一般,忽然间,她的胃部一阵痛苦的翻搅,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咽喉涌上难闻的热液,滚烫厌迫使她大口大口的呕吐,全身虚弱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筋骨,抽千了血液一般,她抓紧桌角
不让自己昏倒,但是却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等待的结局吗?原来,失去挚爱的感觉不是痛,而是生不如死--
第十四章相思磨人
次日,令狐问君去上朝,因为时辰还没有到,大殿外有不少文武群臣正三三两两地站看闲聊,见到她时,人人都笑看和她问好,她一眼看到被众星拱月的圣怀璧,他的目光却只是在她身上淡淡扫过去,没有停驻,连一丝笑容都没有给她。
她一低头,率先走进殿去,因为一夜没有睡好,身子虚弱,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在高高的门槛上绊倒。
工部侍郎方宏正好在旁边,忙将她一把扶住,关心地问道。「丞相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病了?」
她笑看摇摇头,「只是昨夜没有睡好而己。」
其实何只是一夜没有睡好,她的胃难受了一夜,在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之后,她躺在床上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瞪着眼睛熬到天亮。
与圣怀璧的往事一点一点在眼前回旋移动,连屋顶仿佛都跟着旋转。她曾以为他会回来,但是她空等了。
他从未这样和她生气过,以前就算是吵架,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和好如初,而且总是他来赔罪哄她,于是她开始反省自己,一直以来,她总是劝圣怀璧做人不要太自信过头,但其实那个过分自信的人是她自己。她内心依仗看圣怀璧平日对
她的那份疼宠,自以为能处理好这次事件,却没想到触到了他的底线,让他伤心失望了,甚至连道歉解释的机会都吝于给她了……是她自掘坟墓才落得如此下场。
站在朝堂上,她一阵阵的恍惚,心神不宁的偶尔看一眼站在对面的圣怀璧,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真的成了陌生人。
忽然她听到圣皇叫她的名字,「问君,沿河县的贩灾钱粮是否都己下拨了?」
她回过神来,振作精神答道。「灾钱粮都己备齐,但是因为前不久的那场水患,使得当地匪徒出没严重,臣担心贩银和粮食会被劫走,所以想请兵部派一支人马帮忙护送。」
「那你和太子商议就好了,这件事尽快办成,绝不能再拖延。」
圣皇的命令,将她又推向圣怀璧面前,本想两人先冷静几日,但为了公事她还是要硬看头皮去和圣怀璧说话。
散了朝,她主动去找他,客气的说。「殿下一会儿要先回哪里?关于护送账灾粮款之事,还要请殿下帮忙……」
圣怀璧冷冷道。「这件事承相大人和肖尚书谈就行了。我诸事繁忙,这种小事便不过问了。」
他竟然公然给了她一个硬钉子碰。周围那么多人看看,人人都好奇又不解地看看他们两人这奇怪的态度和对话,令狐问君在心中苦笑,知道他余怒未消,只得说。「好,那我一会儿去找肖尚书,就不劳烦殿下了。」
令狐问君接看和肖怡然一起回了兵部,商议了半天,终于定出章程。
肖怡然好奇地问。「今天太子殿下怎么怪怪的?刚才看他和丞相说话都和以往不同了,板看一张脸,该不会是吏部出了什么差错,害殿下被陛下责斥了吧?」
她遮掩地说。「应该不会吧,您知道他还年轻,说到底就是个孩子脾气,一阵风一阵雨的,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从兵部离开时,她也没有见到圣怀璧,想来他也许是在故意躲看自己,她就直接回了丞相府二下午接到礼部送过来的信函,知道了金城倩将于十天后动身,于是她立刻去和礼部核实迎接金城倩的各项仪式等细节,最后才进了宫,和圣皇将
事情交代了一遍。
他问她,「怀璧知道这件事了吗?」
「他……己经知道了。」
圣皇看她一眼,「哦?那怀璧说什么了?他没有大闹吧?!
令狐问君咬咬唇,「若是他还没有到陛下面前吵闹,应该就是没事了。太子殿下是个有分寸的人,当然知道要以国家利益为重,更何况金城公主貌美贤淑,与殿下实为良配,我想殿下也不会太不满意,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他,他多少有
些生气……「
「他这个孩子脾气啊,都是被朕宠坏的。」圣皇听了不禁笑笑,将这事一句带过。「行了,那后面的事情就辛苦你们两人了。」
从皇宫回到丞相府时,天色己经很暗了,她浑身疲惫地坐在马车上,千头万绪都堆积在胸口,一件件去想,一件件去理,可是哪一件都离不开圣怀璧,因此当马车停下时她没有下车,敲了敲车厢上的门板,对车夫说。「再去一趟雀灵苑。」
这么晚了,再入宫己经不便,她知道圣怀璧不会在雀灵苑,他现在夜夜都留宿在玉甯宫,但雀灵苑毕竟是两人经常说悄悄话的地方,她现在憋了一肚子的心里话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待在雀灵苑感觉就好像离他近了一些似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哄她,他付出,她为他做的事情的确少之又少,她想了一夜,都觉得自己的确配不起圣怀璧的深情,也难怪他要发那么大的脾气。如果她给他写一封信解释一下,不知道他肯不肯听?
坐看车来到雀灵苑,雀灵苑的大门己经关了,敲开门后,守门人对于她的突然造访也万分惊诧,「丞相大人怎么这时候来了?太子殿下现在不在这里。」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办,你们不必管我,我去一趟他的书房就好。」她来到雀灵苑,就像圣怀璧去丞相府一样,可以随时进出,四处走动,没有人会阻拦或询问,都早己习以为常了。
令狐问君迁自走进他书房,这里似是久己没人来过,桌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从书架上找到一叠雪浪涛,这是最好的纸,然后又自己亲自弄了点水来磨墨。
笔、纸、墨,都己准备妥当,她提起笔--却落不下一个字。
要从何说起呢?她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若只是道歉其实原本无须这样大费周折,但是她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该怎样告诉他,说她不愿意看看他另娶他人,不愿意委屈自己做他的侧妃……她以为自己是个可以为了国家大义舍弃小我的人,可
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个小女人罢了,其实她也很自私。
她不是忍辱负重的人,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知道自己如果好好的去低头道歉,圣怀璧不会那么生气,不会真的和她翻脸,但她不想凭着这个理由就纵容这次的矛盾成为积郁在彼此心中的结。
也许,她该做的,是和他道别……
圣怀璧深夜接到一个紧急密报,让他不得不立刻从玉甯宫赶到雀灵苑。
「确定斯朗己经死了吗?」他刚从雀灵苑的大门走进,迎上来的属下还没有开口,他便率先发问。
这是他安插在黑羽国的另一名密探,此人答道。「是,属下没有在平日预定的接头时间看到斯朗,便察觉不对,后来去斯朗安置的那间画院打探,才得知他在几天前遭到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围攻,斯朗可能自知无法力敌,便当场自杀。因为
那是白天发生的事情,所以街坊四邻看到的人不少,可以确定他是死了。「
圣怀璧壁眉道。「是黑羽王派的人?」
「这一点还不清楚。那伙人的穿看让人猜不出他们的来历,但是据说这些人不但武功高强,行动进退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人。」
「那黑羽定海呢?」
「依然没有消息,自从被黑羽王关入大牢之后,此人就全然没了消息,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决步向内院走看,一名雀灵苑的奴仆迎上来悄声道。「启享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丞相大人来了。」
他一愣,「她不知道我不在这里?」
「知道,但压相大人说是有事要办,并不是要见殿下。」
圣怀璧皱皱眉,「人呢?走了没有?」
「丞相大人一直待在殿下的书房里,还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