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关于信任
可以不问,不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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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首次表演,过了两个多礼拜。
“海啸”的进展挺顺利,已经有音乐节目主动找公司谈上档的事宜,
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我清楚得很,进了这扇门,才知道压力多大,以前就见一个一个偶像冒出来,年纪越来越小,说话越来越蠢,我还当演艺圈只剩有脸没脑子的。
现今才知道,能在大众视线里出现的,各各有过人之处。
别的不用说,吃苦就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吃不好睡得少还是其次,练歌练舞过程中的软伤硬伤也能克服,重要的是那份压力,黄毛小子们是新冒头的,没人买帐,心里没底气,悬着,还非得在一个期限内交出答卷,交不出,等死,交出来了,还怕过不了关,也是死路一条。
我算神经粗的了,还是在这样的精神折磨中,心事重重起来。
但,抬头,看见其他人的脸,微笑的,年轻的,沉思的,想起关上房门有人陪伴,就松了口气。
当然,不松气也没办法,不怕丢脸的说,我在组合里算最米虫的那一个,也努力,也拼命,但基础和天资有限,成长至此,就是极限了。
可臧关陌不同,自打首场表演成功后,这位同志就得了病。
症状是,忧国忧民。
成天琢磨着得多找几首好歌,把总体的吸引力提升上去,按他的话说,——等观众的新鲜劲一过,咱这组合还能不能花红百日,就得靠实力说话了。
梦想总美好,可现实却是公司暂时不会为我们启用重量级的班底。
sexy的战略是先把录制好的那两支翻唱曲拿到电台主打,反响好的话,就跟公司争取拍音乐录影带,混个眼熟。
为这分歧,他和臧关陌连着争了两个下午,从排练室争到餐厅,再从餐厅争到街口,谁也没能说服谁。
那之后,我彻底见识到了臧关陌的倔脾气,你们不支持,可以,我自己谱曲,自己排舞。
这段日子,这家伙除了排练吃饭,洗澡睡觉,所有的时间都耗在谱新曲上了,脸颊骨像被刀削似的冷下来,我压根不心疼,打电话让我妈炖鸡汤的时候还在想,傻冒,谁会记得感激你。
周末。
我坐在地板上,打游戏,光着脚丫,模样很堕落。
臧关陌是位好同志,窝在沙发里,认真谱曲。
“sh——sh——shit!”网游里全是流氓,一女的,漂漂亮亮,把我骗进拐角胡同,打横里冲出四个壮汉,一通恶战,损失惨重。
我特沮丧,抬头看一眼臧关陌,洋鬼子半闭着眼睛,嘴里小声的哼着曲,压根不理我。
“哥,这会儿空气好,出去遛遛吧,顺便找地方吃晚饭。”
“不去,忙着呢。”
“切,你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谁也没指望你立时做首新曲子出来。”
“这跟别人无关,是我自己的事。”他挺臭屁的一抬下巴。
我哼了一声,百无聊赖,大叫元宝的名字,小家伙正在玩塑料泡沫,一听我叫它,屁颠颠的扑腾过来。
“还是你贴心,”我大乐,夸奖,把塑料泡沫一扔老远,然后指着,“咬回来。”
以前,隔壁那户人家就是这么训练狗的,没见过那么笨的狗,什么坏拖鞋烂土豆它能找着,主人家一乐,拿起一块钱硬币抛远,它倒瞎了,磨蹭半天也找不回来。
不过,说实话,那是难找,体积太小,后来我趁没人了,去找,也没能得逞。
元宝一瞅我扔了它的玩具,愤怒的一瞪眼,蹦过去,任我怎么叫都不回来。
没劲,我蔫了一会儿,转身骚扰臧关陌,“哎,我说,这位同志,革命工作虽然需要斗志高昂,但你总得休息会儿,调节调节。”
“正有感觉呢,呆会儿说。”丫的死人,头都不抬。
我一看,他手里那张白纸原先什么样这会儿还什么样,“切。”嘲笑。
藏关陌有些恼火的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过会儿,挺霸道地一踢我的脚尖,“去,给我倒杯水。”
“自个儿去,你又不是残废。”
“没看到我忙着呢?”
“没看到,”我不屑地瞥他,“我就看到一个音乐家,手里有纸,空空如也,音乐家周围,流淌四个字。”
“哪四个字?”他眯起眼睛。
“自以为是。”
他一咂嘴,被人看扁的怨气迅速燃烧,挑衅地说,“给我倒杯水。”
破人,我也没好气,“你当我佣人?”
“那你当我干什么?”他顺着我的话就嚷嚷,“玩啊?我这么辛苦谱曲干吗?一遍两遍反复试,你以为很轻松啊,你以为不费脑子啊,你他妈光会玩,说风凉话。你怎么不想想我为谁,还不是为了大伙儿的梦想。”
“拉倒吧,别把我算进去,那群逐梦少年里没有我的份。”我站起身来,直视他,“我的梦想是什么,你清楚得很,就是喜欢装傻。”
他喉结一动,刚想说什么,就听我手机响,我看一眼,穿上鞋开门,他在后头叫,“去哪?”
“管得找么你。”
臧关陌虎着脸,想开口问又碍着面子下不来台,我心说活该,没道理回回我低头。
见我真的打开房门,小子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焦焦,还没给我倒水呢,不准出门。”
我没好气地指着厕所,“那儿,水多着呢,你泡里头都成。”
电话是连冬打来的。
那小子自打演艺梦破灭之后,颓废了些许日子,收拾起心情,谋划人生。
起初他一脸深沉地问我,焦旸,你看我重读一年,能考上什么大学。
我认真的一算,这么说吧,你的成绩一直比我高上那么三五分,你觉得我重读能考上什么大学,你就在那基础上加上三五分的标准。
连冬一思考,很绝望的叹着气说,焦旸你这么一比喻,我就清醒了。
清醒了的连冬立志不能虚度年华,很不要脸地偷了他爹三条中华,在某个下午敲开了他舅舅的家门。
——舅,你可是我的亲舅舅!我要求也不高,就想在你们公司的销售部作个小白领,啥?不说,当然不说,我跟谁都不说人事部的头儿是我亲舅。嘿嘿。
来到约好的地方,这小子刚从公司出来,老远就西装革履的冲我招手。
“不错嘿,人摸狗样的。”我一捶他肩膀。
他笑起来,挺不习惯的整整衣袖,“焦旸你是没看见办公室里那些同事,张张脸都像机器人。”
“找我干吗?电话里也不说明白。”
连冬怪叫,“嘿,我说你够绝情的啊,没事想你,见你行不行?我来市区上班都一个多礼拜了,也没见你给我接风。”
我苦笑,哪有空啊。
连冬要找个大排挡吃饭,我挺慎重的说不成,那种地方人杂,会被歌迷认出来,麻烦。
连冬很同情的看了我一眼,焦旸,你的神经病越来越重了。
在路口找了个吃小龙虾的店,环境不算好,人潮海海,我们到的时候,号已经排到八十几,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有空位坐下。
点了两瓶啤酒,我和连冬,哥俩痛快地干了一杯,在酷暑天,喝冰啤酒,我看着他,十几年的岁月如醇酒酝酿,兀自芳香。
连冬一喝就上脸,嗓门也高了,“焦旸,我特、特羡慕……你。”
“别胡说。”
“没……没胡说,”他大着舌头嚷嚷,“我的梦想,风筝线被你给牵了。爱情,你也不缺。都有,你都有。我……我他妈……”
我傻笑,直到连冬的手一下子捶上肩膀,忍不住吸口气,连冬一呆,凑过来仔细看,筋骨处都是拉伤和淤青,叹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傻冒……想想也是,虽然你误打误撞挺幸运没错,可更长的路上,很辛苦吧?”
我抿紧嘴不回答,苦这种滋味,不是对人说的,只靠自己体会。
聊起近况,连冬的工作还算顺利,怎么说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他舅暗地帮了不少忙,还给安排了公司宿舍。
连冬嘀咕着说过阵子,接到两笔业务,有点活络钱,还得好好送份礼,过河拆桥的事干不得,有今天没将来的。剩下的钱,就好好存着,过年的时候给爸妈封了厚点的红包。
一脸认真盘算的样子,稚气悄然消退,我冲他举杯子,心里是满满的欣慰。
看着身边人成长的轨迹,也是自己在告别青涩年代。
两男的,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女生,我心虚,怕他问起周黎,赶紧先声夺人,给他好好开导起来,我说上回在家看你痛苦样,就知道那小情儿够折腾的,这么久以来,不见面光聊天就能把兄弟你整的不死不活。我真觉得怪,一男一女,两厢情愿的事儿,要好早该在一块儿了,拖到今天,估计那小妞有鬼,趁早分了得了,谁都不能借着爱的名义伤害对方。
连冬听了半天,也呆了半天,最后很没种的苦笑着摇手,“不谈,今天不谈。焦旸,我不想说。”
“行,不说。”我爽快地招手,示意再外带一份,然后把帐单放在连冬面前。
他眼睛直了,“不是你请客?”
“不是。”我很正经。
“那是谁请?”小子居然来这套。
“冬哥,你真英俊。咋就这么俊啊……”
“靠……”他一口啤酒喷得潇潇洒洒,“我请也行,借你的钱可就一笔勾销了啊。”
“你要敢那么做,咱俩。”
“咋?”
“绝交。”
臧关陌连着发了两条短信,微乎其微的表示一下友好,我都没理。
最后他急了,直接电话打过来,“干吗不回短信?”
“没看见。”
“……在哪儿啊,我来接你吧。”
“你有这么好心?”
“你这话可伤我,咱俩谁跟谁啊,”他还得意了,“我这会儿就在楼下发动摩托。”
“你就吹吧,”我好气又好笑,按下门铃,“我已经在屋门口了。”
他开门,讪笑着,看见我咬手指头,就问,“没吃饭啊?”
“你打算请我吃饭?”
他痛心疾首,“你总是误会我。”
没良心的大尾巴狼,我唾弃他,“谁敢指望你啊,”走进屋,把食物放在桌子上,他一看,感动地憋了瘪嘴,过来想揉我脑袋。
我怕肉麻,掩饰的咳了两下,“觉得这个挺好吃,就想带回来给你尝尝。”
他快乐地盘腿坐在地板上,抓起小龙虾,叽里咕噜的嚼,我想笑,没见过这么认真的吃相,又不是山珍海味。
空气里满是调料醋的味儿,臧关陌满足地吁出一口气,就着浅浅的夕阳抬头对我笑,“真好,焦焦。”
“感动了?”我有一搭没一搭的。
“从没人特地给我带吃的回家。”他说。
“嗯……?”我心跳漏了一拍。元宝闻到香味,谄媚的从角落里扑腾过来,抓起桌子上的餐巾纸,乱七八糟往身上一盖,充当围兜,明摆着讨东西吃,真是……随我久了……闾丘康见了准哭。
“我跟你说过吧?自打有记忆开始,我爸就没了,正确地说,是逃了,抛妻弃子,那是个浪子,永远有更迷人的女子等他征服。我妈沉浸在她的失败人生里,偏偏我是这场悲剧的见证品,所以,她对我,只尽必须的义务,多看到一眼,都像乌云满天。”臧关陌漫不经心的说着,仿佛别人的故事,我却在瞬间海水决堤。
“家里总是空荡荡,冰冷的碗,桌上放着很多钱,”他笑起来,“我家有很多钱。我比同龄的孩子早学会用钱可以买到什么,我买食物,买尊严,买跟班,就是买不到我妈在家给我做顿饭,哈。”
他一抹眼角,说这小龙虾够辣,我挪啊挪的坐在他身边。
元宝在我两脚边乖巧的等了好久,见谁都不注意它,怒了,唬得一跳,肥爪子夺过臧关陌手里的虾肉,塞进嘴里。
嘿,我俩惊笑,臧关陌就着我耳朵边,含糊的说了一句谢。
“你真他妈酸。”
“那……以后还给我带吃的回家?”
“你得先保证,不准拿我当佣人使唤。”
“小心眼。”他顿了一下,不甘心的补了一句,“跟你合住后,我改很多了。”
“切。”我冷哼,谁没改?谁没去适应对方的脚步?谁没包容对方的习惯?两个人生活,原本就是杀死一部分的自己,在血肉模糊中,慢慢适应对方的怪僻。
收拾着龙虾壳,臧关陌突然说,“焦焦,咱俩就好好地,一起过下去吧。”
“你在求婚啊?”我很惊悚,他手里的抹布对我飞过来,我一躲,“那咱俩算什么关系?”
臧关陌笑的很暧昧,“难说,患难与共吧。”
我憋嘴,绝对的欲求不满,心说个洋鬼子就会乱用成语,又不是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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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电话响的招人痛恨,我用被子蒙着头,直到臧关陌拎小鸡似的抓我起来。
电话是我爸打来的,他有同事来市区联系工作,让人帮我捎鸡汤,“还要其他什么?”
“甭了,啥都不缺。”
“刚才谁接的电话?你室友啊?怎么凶巴巴的。”
“属驴的,就这德性。臧关陌,”我直着嗓子喊,“吓着我爸了,赔不是。”
“昂——”臧关陌在盥洗室刷牙,一听这话,发出一声驴叫,然后抓起肥皂扔我。
当天的排练我只能请假,把鸡汤放回宿舍。
途中经过的一条路口,依稀记得丰随就读的大学在那儿。
拨通电话,一问,果然,丰随朗朗大笑,“拣日不如撞日,焦旸你不总说想来大学看看么,就今天吧。”
我一听,还真来劲了,大学校园是个什么样,杨柳树下,绿草荫荫,早憧憬着了,更何况许久不见,真有些想念丰随,那小子,邪乎乎的,满是想法,咱也熏陶熏陶。
“正赶上午饭时间,你可得请客。”我敲诈别人都成习惯了。
他爽快答应,我依稀听见授课声,说你正上课吧?这么肆无忌弹的用手机行不行啊?
“你说行不行啊,”丰随得意的很,“这堂课的老师,早被我纳为哥们了,来了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能耐。”
丰大少爷有能耐,是早就知道的。
但我还真没想到,他的能耐强到这份上,简直人神共愤。
林荫大道上,短短一条路,我们走了十来分钟。
走三步就有人拦着丰随,笑容灿烂的打招呼,我心说这小子人缘也太好了点儿,一旁俩个女生边走边回头,冲我直看。
我整了整衣领,心想居然被fans认出来了,冷静,得冷静。
“真帅。”女生甲捂着脸颊,娇羞状。
不客气。我微笑示意。
“嗯,可不,一直听说新任学生会长帅的离谱,今天总算看清楚了,他就是丰随啊,啊——”
啊你个头,真愤怒。
来到食堂,人潮海海,有点灾民区的感觉,丰随让我等着,自个儿直奔食堂后间。三分钟后,打着响指,引我走上二楼的小包间,桌上摆满四菜一汤,味美量足,不输饭店的水准。
不能不刮目相看,我嚼着鸡腿赞叹,“你小子利害啊,才入学多久啊,学生会长都当上了。”
“瞎混呗,”丰随笑嘻嘻的,“我倒不想别的,就觉得得些虚名,能让自个儿过得好些,比如这顿饭,”顿了会儿,补充一句,“……延伸至今后很多顿饭。”
我咋舌,“前途无量。”
他笑得意味深长,“我把这个社会琢磨透了,就想做一个狡猾的主流人。”
席间,聊起近况,我让他记得看上回我们参演的节目,在音乐频道播。
“那可是海啸的处女秀!”我嚷嚷。
丰随咧嘴,“别在大学校园说处女俩字,敏感。”
我一口饭喷出来,流氓。
甭说,这流氓脑袋还真好使,灵光顿闪的拍手掌,“嘿,焦旸,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什么?”我啃完鸡腿,开始进攻红烧肉。
“办场校园演唱!就这儿。”
“……”我眨巴眼珠,半天才反应过来,靠,“聪明!”
“对吧,”丰随指着脚下,“一举两得,海啸能打响知名度,我也能记上实绩。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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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跟sexy一说,没几天就敲定了演出日期。
sexy连连称赞,丰随那小子,是个人才,两个月不见,他居然给我们派活干。
大伙心有戚戚焉的点头,这样的人,不能共事,可惜。但若共事,可怕。
臧关陌谱的新曲子终告竣工,代价是硕大的两个黑眼圈。
那天排练前,他把谱子往sexy面前一放,“头儿,如果肯让我今天开始排舞蹈,我就敢保证演出那天有新曲子上。”
Sexy环着胳膊,对谱子一眼都没看,皱起眉头,“我说过让你做新歌了?”
“我不是为自己。”臧关陌倔得很。
“这不是理由。”sexy一拍桌子,声音硬了,“既然知道叫我头儿,那你懂不懂什么叫服从和集体?”
“我要不是为了集体,何必熬的心力交瘁。”臧关陌沉默了会儿,终于沉不住气。
我抓抓头发,走过去,压住他的肩膀,“头儿,你这就冤枉人了,排新歌是我们大伙的意思,推举臧关陌而已,他功底强。至于那个,你也知道,时间紧,没空和你商量。”
“不是他自以为是?”SEXY摆明不信,但考验我们的说辞。
“咋!”靳蠡冷哼一声,犟在角落,周身写满“不合作”三个字。
林磔和闾丘康对视一眼,走近,亲热地推臧关陌的后脑勺,“行啊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臧关陌感激地看看我们仨,回头说,“头儿,我说实话,以前那两首是不错,但只要是个懂行的,立马就知道是翻唱。翻唱不丢人,但我们总得拿出自己的本事吧,如果只会翻唱,咱们索性改名叫模仿秀。”
这话太冲,可SEXY反倒笑了,拿起谱子认真看了会儿,摸着下巴说,“混音的地方得加工。”
“头儿!”林磔欣喜地叫着,闾丘康松了口气,只有靳蠡的脸色阴沉沉,他就见不得别人出挑。
SEXY离开前,意味深长的对臧关陌说,“臧小子,自作主张是组团的大忌,无论你有多么才华横溢,都没资格决定队友的意愿。今天我说OK,是因为他们挺你,”臧关陌掉头看我,表情复杂,“换角度说,你有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海啸是一股浪,五个人,分子聚合,你独自昂然而立,说不定浪潮就分崩离析,只剩下小簇浪花。然后,”sexy的手横空一抓,“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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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首旧歌的排练并不辛苦,只需维持熟练度即可。
重点在于新歌。歌词有公司负责找人填写。我们的第一步在于唱熟旋律。
试唱一遍之后,大伙儿脸上满是服气,臧关陌的音乐功底实在强悍,走快歌路线,高潮处激烈火爆,却添了柔缓的副歌部分,尽管有些地方依然生硬青涩,却隐隐展现出霸气,让人期待。
就连靳蠡也收敛了一贯的冷言冷语,投入得很。一曲终了,闭紧眼睛回味,那样子太文艺了,害我好几次想往他脸上画乌龟。
舞蹈动作的编排落在臧关陌和闾丘康肩上,这两人是HIP-HOP出身,正符合海啸的主打路线,靳蠡有民族舞的功底,常常灵光突现,在衔接和细节上动足脑筋,一些小连贯看似天马行空,却妙不可言。
五个人,跳一段,停下,擦着汗商量,累得双腿发软,可是一听到“go”,却力量顿涌,抬起脚步,继续。
Band的舞蹈,难度系数高的会放在solo,司各人所长,整体讲究齐,常常为了极其细微的一个扭腰,一个转身,五个人,反反复复,谁也不能扔下谁,那是一种荣辱与共,会令人从心里感受到力量。
一遍,再一遍,汗水湿透衣衫,累到跟不上,就在旁边歇会儿,哼着曲调给其他人助阵。
缓过气后,再冲入杀阵,斗志昂扬。
人一旦有目标,日子过的其乐无穷。
公司很快就把填好的词拿给我们,不愧是专业水准,一些励志的短句,琅琅上口,营造出青春无敌的豪气,当然,少不了夹杂些简单的英语唬弄人,comeon,everyday,fight之类。
我说跟儿歌似的,臧关陌瞪我一眼,哪有这么好听的儿歌。
进棚录歌的那天,我新鲜又好奇,站在录音室的门口,战战兢兢,“头儿,要脱鞋么?”
“随便。”sexy笑着挨个儿拍我们的脑门,“怎么舒服怎么来。找到最放松的状态就行。”
“听说那些大牌歌星都有怪癖,陈慧琳录歌时得特地从家里带袜子来。”我探头探脑,一戳话筒,没想到麦克开着,吱啦的怪叫从指尖冒出来,惊悚的很,我吓得笔直跳起来,一把抓住身边人。
林磔说焦旸你再不放开我袖子,估计也成袜子了。
录音完,走出棚,我吁口气,难怪现如今歌星越来越多了,原来有种玩意能数码调音。
Sexy把话说得很明白,歌唱是其次,依我们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唱现场,到时候后台放cd,前台对口型。
重要的是舞蹈部分,全力以赴。
虽说每天都累得生不如死,可是那点点滴滴的进步,就跟兴奋剂似的,注入身体,激发出潜力,一鞭一鞭。
我跟臧关陌说,要让我爸妈看到我这劲头,老俩人家准得哭着押我考大学。
臧关陌直笑,那是,你考上哪所大学,哪所大学的校长准得哭着辞职。
连冬找了我好几次,每回我都喘着粗气说忙,那小子觉得我态度敷衍,怨气积压了好多天。
终于忍无可忍,直接跑来排练室堵我。
闾丘康第一个瞅见,好歹在我家住了那几天,和连冬也算熟人,欢喜地挥手招呼,“连冬,这儿。”
我说你怎么来了。
连冬没好气地看看我,“见你多难啊。你还认得我这穿开裆裤的兄弟啊。”
那口气叫一酸,臧关陌拧着眉头盯他好几眼,“等人去外边,别跑这儿来添乱。”
“怎么说话呢?这地儿归你管啊?”连冬一听,脾气就上来了。
我赶紧拦着,“哥们你来得不巧,明天我们去大学唱现场,这会儿正在整理东西,服装啊,cd啊,乐器啊,道具啊,乱着呢。”
“出息了嘿,”连冬高兴的一捶我,又困惑的歪头,“难道没助理帮忙?”
“你当我们多大的腕儿啊,”闾丘康笑着扔给他一瓶水,“公司不给新人配助理。”
“靠,这会儿还喝什么矿水啊!”连冬把水往桌上一放,“哥几个,去吃顿好的,当为明天打气了,我请客。”
我举臂欢呼,眼前一闪,林磔跑得比兔子都快,窜过去拉住连冬,“走了走了。”
大伙儿拥着往外,臧关陌落在后头锁门,“哎,东西都放好了?没差错吧?”
“你别神神叨叨的,”靳蠡回头拉他,“放心吧,我和小康一件一件数过,准没错。明早包一背,就等着听喝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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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他妈等着听被喝倒彩吧!”
休息室内,臧关陌暴跳如雷。
大伙儿面面相觑,被他罕见的凶暴吓得有点儿茫,不敢搭话。
原本,一切都该是顺利的,值得庆祝。
整场表演安排为“海啸”的专场兼校园卡拉ok比赛,丰随花了不少心血,舞台布景,音响效果全是一流的。
之前的两首翻唱,效果好得惊人,很多女生在下面尖叫,露天的演出和摄影棚内不同,底下的反映真实而强烈。
脸颊烧得通红。
中场休息一会儿,穿插两个学生的比赛曲目,然后“海啸”将再度出场,丰随都计划好了,叮嘱主持人,用最华丽的词句,最赞叹的口气,隆重推出海啸自身创作的新歌。
可这会儿可好,居然怎么都找不到那张录制好的cd母盘。
“盘呢?啊!他妈的盘呢!”臧关陌像困兽,怒气勃发,“昨天我还问了,你们怎么说的,放好了,准没错。靠,放什么屁。”
靳蠡被他的脏话噎到,一拧眉,站起来怒视,但终究理亏,抿上嘴不说话。
“别吵,现在最忌讳内讧。”闾丘康说,他嘴上是冷静,双手却急躁的不停揉搓。
林磔茫然失措地坐在地上。
门一开,sexy走进来,大伙儿满是期待,他叹着气,摇头,“公司那边,就算现在出发送过来,也来不及。”
“那怎么办。”林磔狠狠一捶墙。
我看着臧关陌,他用力咬住下嘴唇,眼里闪着激烈的光。
“哎,”门再开,丰随握着一只对讲机,急匆匆的冲进来,“到底怎么样?台上就快唱完了,你们怎么说?我可得交待主持人。”
闾丘康看了看sexy,不甘心地抓头发。
“丰随,只能取消了。”靳蠡沉重地说。
“那……”
丰随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听见臧关陌暴躁地一拍桌子,“放屁!”他低着头,谁都不看,但我知道他向每一个人,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吃这么多苦,就是为了一步一步往前走,我不接受撤退。”
“那你说怎么办。没伴奏带!”靳蠡很急躁。
“那还不简单,”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清唱。”
我瞪大眼。
“别逗了!”靳蠡不可置信,“这种快歌,没背景音乐怎么成?”
臧关陌一憋嘴角,问,“丰随,有吉他么?”
“有。”丰随一愣,然后笑了起来,“隔壁休息室就有。而且音色很不错。”
“麻烦你。”臧关陌弯了弯腰,丰随一勾眼梢,比了个大拇指,很快替他拿了把吉他过来。
臧关陌接过吉他,手指轻扬,泄出一连串入水音符。
“疯了你,就这么把吉他能镇得住场?你还当自个儿猫王啊!”靳蠡一看他动真的,急着阻止。不被搭理,只能救助地看往sexy,“头儿?”
“听着,小子们。我一开始就说过,海啸是你们五个人,我从来不是其中的五分之一,我带领你们,却不能命令你们,决定得由自己做。”sexy走到臧关陌身边,颇觉有趣地笑起来,“何况,我就算命令,不肯服从的人,照样往死胡同钻。”
臧关陌一咧嘴角。
“我们做决定……”林磔喃喃重复着,完全没了主意,茫然地看身边的闾丘康。
闾丘康略微沉吟,“臧关陌,还是慎重些吧,第一次出外景现场,公司准有人在看台观察,如果砸了,得不偿失。”
“那也比窝囊的缩着,来得漂亮。”姓臧的就是头驴,倔得很,倔得很哪他。
“疯子,要唱你就一个人唱,让你牛!”靳蠡火了,“什么毛病,永远自己第一。”
“你就当我疯了吧。”臧关陌整整衣领,站的笔直笔直,我看着他,心里有一股热流沸腾。“即使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也要把这些日子来的心血完完全全换回来。”
大伙儿沉默下来,休息室里很安静,门外传来参赛选手的歌声,郑均的“赤裸裸”,唱到高潮部分,“我的爱,赤裸裸赤裸裸”的黄色反动标语响彻全场。
“啊——”我伸个懒腰,大声喊起来,大伙儿掉头看我,我漫不经心地整好衣服,往舞台走,顺道拉起臧关陌的衣角,“什么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别说这种凄凉的废话。”
“……焦焦。”他被我拉住衣角,不自禁往前走了两步。
“嘿嘿,”傻笑起来,“我挺你。”
“……焦焦。”他有些呆。
我拽他,“发什么愣啊,赶着上场了。”
走上舞台,我和臧关陌两个人。
开场部分,原本是靳蠡的solo,如今,我伴着臧关陌的吉他浅声低唱。
那些音符,划过他的指尖,带有异常坚定的力量,我镇定下来。
尽管只一把吉他,因有我陪伴,而听你华丽乐章。
身后有脚步。
眼角的余光,看见另三位同伴走上舞台。
音符一转,激烈而高亢起来。
我看见地平线,从黑暗的晨曦中,慢慢升起。
头一昂,手擦过身体,摆出漂亮的开场动作。
五个人的海啸,犹如幼蝶,破茧而出。
****
那个晚上,我和臧关陌,在宿舍的窗前,席地而坐。
周围摆满了啤酒,heineken,绿色的小瓶子。
元宝尝了一口,醉了,在我脚边呼呼大睡。
星空一片深邃。
我哼着臧关陌做的曲子,说,真好听。
他拿起酒瓶,仰天一大口,然后擦擦嘴角,贼性感的样子。我眼睛直了,就见他手伸啊伸地过来,捏我脸颊。
“焦焦……”他的眼神异常坚定,“为什么挺我?”
我说不出大道理,就只知道,即使失去全世界的支持,都有我会挺他。
也并不觉得牺牲了什么。
只要作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没有人会觉得不幸福。
“因为是你。”我理所当然地耸肩,看着星空发呆,“你说怎么没见流星啊?”
他不乐意被忽视,硬是扭过我脸,视野里是他的脸,他的眼睛,他认真而萌动的表情。
我的心脏被掐了一下。
这是一个注定了危险的夜晚,充满诱惑。
“要看流星干吗?你还挺少女情怀的。”
“不行啊?许愿又不收费。”
他凑我越来越近,嘴唇性感而魅惑,故意在我鼻子底下摇晃,“想许什么愿?”
“我的梦想就是钱。”我激动高嚷,嘴角都歪了。估计那样子很滑稽,臧关陌却没笑。
他盯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的梦想就是你。”
……
我尚未回神,下一秒,嘴唇被他封得彻彻底底。
吻,充满烈火,唇和唇的接触,只有一瞬,他像饥渴了许久的旅人,在沙漠里,急躁了,火热的,舌尖霸道而凶狠,不由分说地挤了进来。
我是男人,不甘心处于被动。
这场暴风雨,迟早会来,我们都等了很久。
没有回头路。
双手用力插进他的头发,硬硬的发茬刺得掌心发麻。我激烈地回击,舌尖狠狠窜入他的口腔,侵略每一寸。从今以后,都是我的。我的,全是我的。
毫无保留。
凶狠的暴躁的接吻,仿佛要不够,吻不到,急切地试探对方,牙齿相撞,隐隐有血腥味。
胸腔几乎窒息,才不甘愿的分开。
我俩对视,眼神是诡异的妖亮。
他咳了一声,嗓音沙哑,充满欲望。我只觉得下腹部烧得难受,很不要脸的往前一顶,挤在他的胯部。
Shit——他低声骂,一把拉住我的腰,强硬地拖我走了两步,猛力压倒在沙发上。
我头晕目眩。不知羞耻地期待着,“要干吗?”
“废话,做爱。我认栽。”他说,空气里满是柴火的干燥,一个引子,即刻能烧草原。
衣领被撕裂开,锁骨被压着,我很瘦,所以在肉体的碰撞中觉得疼痛。
没关系。
心里反反复复回响臧关陌的话。
他说,我认栽。他说,我的梦想就是你。
为此,我可以不惜代价。
疼怕什么。刻骨疼过的人,都懂得心甘情愿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