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曾来过两次,白玉堂轻易来到东南大院。旋身落地,却察觉院子寂静非常,不见半个人影,实难想象这里是华贵铺张的蔡府内院。

正奇怪,忽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白玉堂几步奔入内室,见江婉秋蹲在地上,伸手要去拣地上的瓷器碎片。

“婉秋!”白玉堂连忙抢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小心!”

“玉堂?!”

见来者竟是白玉堂,江婉秋不禁有些愣忡。

“别拣了,小心割到手。”

白玉堂将她扶到椅上坐好,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你的随身丫鬟呢?”

“……”江婉秋一脸苦楚,“秋娘命薄……没有将我赶出蔡府,已是老夫人的宽待了……”

“什么?!那老太婆怎可如此待你?!”

白玉堂转身便要替她找那蔡老太婆评理去,江婉秋慌忙拉住他:“玉堂,别去……若蔡府容不下我,秋娘便无处可归了……”

“怎会无处可归?你难道不能回你爹那吗?!”

江婉秋凄然一笑:“玉堂,你当真是很久没回江宁了……我爹因一次生意,坏了声誉。虽然拖了些时候,但一直没有气色,爹便将铺子关了。直至我嫁入蔡家,爹大概是放了心,半月后便过世了……”

“呃——”白玉堂一时亦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口舌顿挫。

看到地上躺着不会有人来收拾的瓷器碎片,白玉堂轻叹一声,随手从架上拿了一条长巾,健臂一震,长巾顿卷螺旋,瞬将地上瓷片兜入巾内,巧劲再施,长巾反裹成团。

待那江婉秋回过神来,已见白玉堂手不沾尘将碎片丢进簸箕。

“玉堂……谢谢你……”

白玉堂坐到桌边,语定如磐:“婉秋,你记住。无论发生何事,江婉秋始终是我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白玉堂是不会默不做声看着朋友被欺。”

江婉秋点点头:“玉堂,你的心意秋娘明白的……”

“明白就别再苦着脸,像是吃药一般!”

“呵……秋娘记得玉堂最讨厌吃苦药了!”

“你还记这干吗?!——”

见她有了笑容,白玉堂才稍是安心。低头时忽而注意到她十只指头都扎着布条,不竟惊愕:“咦?!秋娘你手指头受伤了?”

江婉秋听他这么一问,噗哧笑了:“女人家的玩意儿,玉堂自然不懂。我这是在染指甲!”

“染甲?”白玉堂脑中亮光一闪,连忙问道,“用什么染的?”

“凤仙花啊!”说罢,她将放置窗边的一个小碗拿了过来,白玉堂取来一看,只见里面糊有一层猩红色浆汁,尚有半片未捣碎的红凤仙花瓣贴在碗壁,“将红凤仙瓣儿捣碎,拌以矾石末,再敷在甲上以叶片扎好,隔夜便能染成猩红。”

杏眸微露情意,轻凝身边白衣友人。

“指沾绛露,如坠相思红豆……”

可惜白玉堂心中另有所思,喃喃语道:“原来不是散沫花。”

江婉秋不禁有些失望,但对白玉堂如此感兴趣甚觉好笑:“散沫花也可染甲,但栽种不广,世人多是不知,更况用之调染蔻丹。还是红凤仙采摘方便。”

“这倒有趣!”

白玉堂笑得轻快,“婉秋放心,我很快就会抓到杀害蔡恒钧的凶手!!”

“咦?”

辞别秋娘,白玉堂在半道上便遇见韩拓等人。

展昭跟在韩拓身后,看着从旁跳出的人,眼神忽深,却不曾问他适才去了何处。

白玉堂见韩拓从厅里出来便一脸垂头丧气,不禁奇了:“面团儿,怎又皱了?”

“唉……他们限本府明日之前了结此案。”

“什么?!”白玉堂一听便恼,“韩拓!你脑袋真成面团了啊?!”

韩拓缩了缩脑袋:“没办法,谁让咱们是鸡蛋,人家是石头。”

“石头?!”白玉堂不屑嗤笑,“白五爷怕过谁人?莫说这小小江宁蔡家,便是当朝太师府,若白五爷要他今夜塌,明日便不会见半根柱!!”

韩拓大叹冤枉,须知敢如此造次者,非但要有通天本领,还得胆大包天!

他韩面团儿一介儒生,手不能抬,肩不能挑,见血还昏的……他能有样学样,来个天翻地覆嘛?

“白兄,”此时,展昭伸手轻压白玉堂肩膊,“韩大人亦有其难处。”

他这么一说,白玉堂倒也冷静下来,拍开展昭的手,对那韩拓说道:“面团儿,我可告诉你,若你当真成了个欺软怕硬的糊涂官,我白玉堂第一个把你搓扁了丢河里去!”

“知道、知道!”

展昭看着维维应诺的韩拓,忽然笑道:“白兄大可不必担心,韩大人心中,想必已有计算。”

“诶?我?”面团脸蛋十分愕然,“展大人何出此言?”

“若论口才,那蔡老夫人加上里面几位大人,只怕都不是韩大人的对手。”

眯成两线的眼睛启了缝,半露极少显露人前的精光眸子:“瞒不过展大人。案要破,乌纱帽也是要保的!其实能拖得如此之久,已至极限。既然他们有意下死令,再图圈转也属徒劳。此案只有快刀砍乱麻,速战速决!”他看了看天色,“本府已暗中派人到春意楼后仔细搜证。适才衙役回报,香料乃有麝香、龙涎,更有菟丝子、肉苁蓉、熟地黄等药物!”

“果然是她!”

展昭摇摇头:“以此为据,只怕不足。”

白玉堂拍拍韩拓,道:“面团儿,我打听到个消息,没准有用!”遂将适才听得的散沫花、凤仙花之别告知二人。

“散沫花既如此罕有,若玉牡丹指上蔻丹用的是散沫花,那她绝有可能就是杀人凶犯!”

“不错。”

韩拓大喜过望,立下吩咐衙役赶回府衙召集人手。

面团脸容官威赫赫:“今夜便要将那真凶缉捕归案!!”

展昭白玉堂相视一眼,随即响声应道:“是!!”

入夜,一队捕快来到春意楼前。

韩拓身着整齐官袍,半眯着小眼的圆脸此刻平静严肃,再无半分嘻意。圆滚身材腰板挺直,风扬过,竟是威严如山。

听他一声号令,衙役立即冲入春意楼……

牛首山命案得破,命案真凶——竟是那春意楼内花魁玉牡丹!

素知江宁知府是个庸碌官儿,今番却一下子破得凶杀大案,江宁百姓无不称奇。

据衙门里面的捕快所说,当时那玉牡丹企图以魅色讨好知府大人。其艳美绝色之媚确实叫在场男人无不心动。

岂料知府大人那张从来笑嘻嘻的脸非但不见半分笑容,还疾言厉色喝令众捕快将玉牡丹拿下。

待升堂问案,种种证据面前那玉牡丹还是砌辞狡辩,否认罪行。

知府大人即命人搜查玉牡丹所宿阁楼。

可惜搜了半个时辰终无所获。

后来倒是那位站在一旁,手指头也懒动一下的白捕头,忽然走去床边,伸手不知往哪里拍了拍,床边墙壁立刻凹陷,露出一个密室入口。

众人入内搜查,只见在密室内存放了十二坛酒。

这本无可奇,偏那位京城来的官差却让人将酒坛打开。

这一开可不得了!酒坛里面竟浸泡了一枚***!!众人连忙将其他酒坛掀开,见每个坛内皆有一枚,经烈酒浸泡已久,未曾腐烂。

在场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面对确凿罪证,玉牡丹只得俯首认罪。

据她所言,男具乃为畜精阳之物,以此入酒,采阳补阴大益驻容养颜。故选择精壮男子,又是外来客商无人识得者,引入红帐,以香熏淫药媚之,令其沉醉床事。

房内麝香浓重,激烈床事至令香气走窜体内,散耗正气。男子情事过渡在加重香,不久便会昏沉无力,四肢瘫软,唯***屹而不倒。即以细绳捆扎根部,久而令其阳痛胀闷,待阳气聚至最大时,猛以铰剪切下,遂杀之。

如此生割人津之举,怎不教人胆战心寒?

那玉牡丹杀人后,乃命一名迷醉其美色的龟奴将尸首运至牛首山埋葬。

待捕快赶去春意楼抓人,那龟奴已畏罪投井,死于非命。

此案真相揭晓,江宁城内瞬即轰动。

曾到春意楼嫖妓的男人不在少数,至今想起,险些便要做个牡丹花下的“风流鬼”,当下是人人头皮发麻……

“想不到那房中浓烈香气既用之催淫,亦借此覆掩血腥……”

府衙后院,全然不似外头喧嚷。

韩拓替展昭满上清茶,举杯敬道:“展大人,此案得破,全赖你鼎立相助。韩拓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韩大人不必客气。”展昭谢过,饮下茶水。

“一名弱质女子竟杀了十三人,为的却是驻容养颜。如此轻贱人命,实属匪夷所思!”韩拓一声感叹,“可惜牛首山下一十二人,还有蔡府少爷,这回当真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只是那玉牡丹也奇怪,承认杀死了十二个男人,却始终不肯供出如何杀死蔡恒钧,还一概否认见过此人。”

展昭道:“确实奇怪。首先,展某与蔡恒钧有一面之源,他身材清瘦,不似玉牡丹偏选之壮硕男子。第二,江宁蔡府家声显赫,蔡恒钧一死必会引来轰动,凶徒怎会选择这样一个人物下手?第三,蔡恒钧浮尸河畔,若比之前埋尸手法,此举未免太过草率。此案尚有众多疑点,恐怕非如我们所想那般简单。”

空气颇是凝重,展昭侧头看了看白玉堂,见他始终未发一语,似有重重心事。

不禁问道:“白兄,你有心事?”

白玉堂微是一震,“……没有。”随低头看了看桌上已凉尽的茶水,“只是觉得,有段时间不敢喝酒了。”

韩拓连连点头:“说得也是。”

若曾看过那酒坛之中浸泡的阳物,莫说喝酒,便是见到酒坛也觉恶心。相信近半年内,江宁城内卖壮阳鞭酒的铺头绝对无人光顾。

展昭淡淡凝视白玉堂,似乎,要从那双半垂的眼中看出什么……

位于江宁西北,有一小湖。

北临滚滚长江水,江面浪滔天,白帆点点追云去。

东是蜿蜒秦淮河,十里金粉岸,红尘梦醉谁与归。

惟此小湖,遗世独立。

春有烟雨时,袅袅水气弥漫湖面,平添淡薄忧愁。

这抹愁思,人道因景……

却不知,愁本自心生。

偏偏,这小湖有个名字,叫“莫愁湖”。

树上夏蝉叫唤,水中嬉鱼畅游。莫愁湖岸南处林密树荫,倒影湖上,似凉棚般遮去午后暑热。

那里,泊了一叶小舟。

既无人撑杆掌舵,亦未用绳索固定,飘飘荡荡,随水波摇摆。时而飘远,清风将它送回岸边,时而近岸,轻碰岩石又荡了出去。

小蜻蜓点水飞过,颠翅停在舷边。

突然一个空酒壶凌空丢出,“扑嗵!!”跌入湖中,荡出层层涟漪,惊走四周飞虫小兽。

待那涟漪散尽,湖面恢复了平静。

过了些时候,一条小鱼游近船边,自水中探出半个头来。

黑影兜头袭来,又是一个空酒壶,“扑嗵!!”险些砸中这条无辜小鱼。

复又静下。

湖岸林间,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似一只小猫在靠近。

柔荡水面渐倒影出一片模糊蓝影。

来人站在岸上,未发一语,所做的,只是静静凝视着那叶无人乘坐的小舟。

这一站,便是大半个时辰。

小舟内,缓缓伸出一只提了酒壶的手。

稍微摇了摇酒壶,翻转倒出最后一滴酒酿,随手又是一丢,“扑嗵!!”

本似无人的舟内,传出漫不经心的问话。

“有事?”

岸上来人回道:“无事。”

“无事莫扰。”酒酣语醉,舟里人甚不耐烦,“滚!”

那人皱眉,当真转身就走。

“猫儿……”

一声叫唤,止了他的脚步。

展昭听过白玉堂许多次如此唤他,或是戏谑,或是恼怒,或是愉悦,或是其他种种,却从不曾自唤声中听过愁意。

那身白衣,应是潇洒的。

不禁问:“有事?”

“……”舟上人回道,“无事。”

展昭轻叹一声:“白兄,你若无事,岂会把江宁酒坊窖内半数珍酿偷出?”

如此一来,江宁婆婆岂有不将这只偷酒耗子拆骨扒皮之理?即便如此,他亦要求“借”来珍酿,足见心中有愁难解。

“……你可知道这小湖来历?”

这一问,却是莫名其妙。

展昭摇头:“愿闻其详。”

“相传南朝时有一洛阳女子名曰莫愁,家中清贫,老父死后无力安葬,惟有卖身葬父,远嫁金陵卢家。后其夫投军戌边,莫愁女勤劳温厚,却不容于公婆,饱受欺凌。莫愁女求诉无门,投水自尽,葬身此湖。后人同情女子,故名此湖‘莫愁’。”

“名曰莫愁,难解其忧。”展昭叹道,“那莫愁女确是个可怜女子。”

“……”

舟里人轻一沉默,随又言道,“白某亦曾与你一般认为。可有位故友却说,那莫愁女既是可怜,却又可恨。”

“此话怎讲?”

“莫愁女以死求得解脱,却不知夫君从戎归来,该如何面对丧妻之痛?那对公婆固然可恨,但日后受世人谴责、更要面对亲子之恶,又当如何自处?”

“白兄这位朋友,倒是多愁善感。”

“……”

湖面有动,白衣人影自舟坐起,抬目看向展昭。

“猫儿,我问你,若有朝一日白某犯下杀人重罪……”

白玉堂只问了一半,却再没说下去。

何必相问,他是早知答案。

岸边蓝衫者,挺立如松。

自识之时,此人便是如此。只要义理之所在,法理之所安,展昭便似擎天柱石般,其志其心,风雨难动。

至今,未变。

林荫透下斑驳点光,散落在柔和的五官,以及洁净的蓝衣上。

展昭话意轻柔,淡如清风拂柳:“莫愁湖上本无愁。白兄,可是你心中有忧?”

若问白玉堂最讨厌猫儿的什么,始为那“御猫”名号,今为这清澈如水的招子。

这样的一双眼睛,偏能在他身上找出百般隐瞒的伤口,甚至能从心中看出不愿承认的情感……

舟身一沉,湖面白影掠过,已见白玉堂与展昭错身而立。

“你怎知道我在此?”

展昭轻笑:“酒香诱鼻,看来婆婆损失惨重。”

“原来如此。”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船上所剩无几的酒壶,拍拍展昭肩膀,“快走吧!既然连猫儿都能嗅着味儿找来,娘也快到了。”

说罢,身形轻起,施展轻功飞跃而去。

展昭却未随其后,仍旧站在岸上,凝视湖上那叶飘荡无定的小舟。

玉堂,你可有事瞒了我?

耳边飞速穿梭的风声,静下时,人已落在蔡府东南院内。

愁思困人,予事无助。

拖沓有何用?

与其坐困愁城,不若问个明白。

白玉堂正要进屋,忽闻房内响起一声清脆巴掌。

“江婉秋!!你知不知耻?!”蔡老夫人喝骂声随即扬出。

屋内传出断续抽泣,无人回答其问。

蔡老夫人火气更盛:“恒钧才过世几天?!你竟敢与男子私会!!”

“不、不是的!”江婉秋声音沙哑,拼命辩解着,“他是秋娘的儿时朋友……秋娘与他清清白白,并不是……”

“闭嘴!!丫鬟明白看到你二人独处一屋!!菊花,说!你看到什么?!”

“奴……奴婢……”一个小女孩细声回道,“奴婢看见少夫人跟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子在房里说话,他……他还拉了少夫人的手……”

老夫人勃然大怒:“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辨?!”

“不……他只是、只是……”

“闭嘴!!”

“啪!!”又是一声巴掌脆响。

“贱妇!!若非当初恒钧百般哀求要娶你过门,江家商贾小户岂能高攀蔡府?!如今你不守妇道,蔡家岂能容你?!来人!请出家法!将这贱妇乱棍打死!!”

白玉堂再也听不下去,立下冲入房去。

只见江婉秋被几名强壮妇人摁倒在地,一名家丁持了家法,正要往她身上打去。白玉堂不发半言,左手探出,揪住那家丁后领往后使力一丢,整个人瞬像风筝一般被摔出屋外。

屋内众人大愕当场。

蔡老夫人厉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私闯蔡府宅院?!”

“哼,莫说小小蔡府,皇城御苑亦不过白五爷随心散步之所!”

言罢,白玉堂看亦不看那蔡老夫人一眼,径直向江婉秋走去。

那群恶妇见他脸色不善,且有能将人随意摔去,吓得纷纷松手退开。

白玉堂扶起江婉秋。那一双杏眼珠泪涟涟泡知红肿,两片凝脂雪脸颊被打出五条赤痕,嘴角也裂出血丝来。可知适才蔡老夫人下手何其重,白玉堂心下登怒。

江婉秋见来人是他,眼神带诧却又禁不住泛上欣喜之情。

那蔡老夫人看他一身白衣,且对江婉秋神情关切,立时会意,指了白玉堂厉声质问:“莫非你就是这贱妇私会之人?!”

话音刚落,骤见掌影一扬——

“嘣!!!”

桌面一个紫砂茶壶登时被掌劲震至四分五裂!

白玉堂语意冰冷:“白某怜你是个垂暮老人,不愿施一指于你身上。如今以壶为替,警告你莫要再出言不逊!”

锐眸如刃刺得在场众人心中发寒。

蔡老夫人不愧掌控蔡府之主,当即冷静下来,认出白玉堂便是那日随江宁知府一同前来的衙门捕头,自然更加镇定了。

龙头拐杖一摆,淡漠叱道:“白捕头持武逞凶,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说得好。”白玉堂冷冷一笑,“私设公堂,动以酷刑意图至人于死。白某倒想听听,这是遵了哪一条王法?”

“她是我蔡府的人,老身便要打要骂,也是自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管!!”

“错了。”

这等迂腐道理,对常人来说多是有用,可惜今日站在她面前的这人,生性洒脱,偏就不吃这一套。

“莫说婉秋乃白某故友,便是个陌生人,只要无辜受冤,乃至遭人迫害,白某自当竭尽全力,替他讨回公道!”

“你!!——蔡府的事,便是韩知府亦不敢过问,更况你一小小捕头!!老身劝你一句,今日白捕头敢在蔡府撒野,韩知府面前,老身倒要看你如何担待!?”

“哈哈哈……”

白玉堂突然纵声狂笑,仿似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官服在身,果然麻烦透顶!臭猫儿,白某今日算是亲身体会了!!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所笑为何。

笑声骤止!

白玉堂一拍画影,宝剑似感其唤,发出啸啸龙吟。

“三尺青锋在腰间,削尽天下佞官帽。一颗人头随可落,妄可低下半寸腰!老太婆!你若真有本事,就到金銮殿前告上一状!!我白玉堂奉陪到底!!”

那蔡老夫人一生享尽荣华,向来持势凌人,便连地方官员也要畏她三分,从未遇过一个权势压不下的人。

如今面前所立之人,白衣胜雪,凛然生威。

所言每字皆掷地有声,屹然是侠骨铮铮,傲世英雄。

这回便连她,亦感到一刻手足无措。

“那你要如何?”

“你且听清楚了。白某与江婉秋只是朋友之谊,故友丧亲,自当问候,何错之有?若说我二人独处。敢问老夫人,何故堂堂蔡府少夫人,竟无一名丫鬟伺候在旁?其夫新丧,却独住一屋,形同弃妇,又是何道理?!”

“这……”

蔡老夫人心知肚明,她本就十分反对这门亲事。

能当蔡府少夫人的,应该是富家千金,又或是官家小姐。岂料那日蔡恒钧外出游玩,竟对江婉秋一见倾心,当下立誓非君不娶。老夫人对这唯一的孙子是百般顺从,无奈之下只好应了。

如今蔡恒钧一死,心中更是迁怒江婉秋。责她看不牢相公,否则孙子亦不会惨遭毒手。

故便对她百般刁难,非但不闻不问,更命人撤去所有丫鬟家仆。家奴看风驶舵,对这位少夫人更是冷漠,莫说打扫庭院,便连平日饭食亦时常忘记送去。

今日白玉堂当场揭穿,直言她势利刻薄,处事不公,蔡老夫人一时间亦无语以辩。

“玉堂,算了。”

江婉秋见蔡老夫人面色苍白,便出言相劝。

白玉堂冷哼一声,暂敛下言锋语箭。

她向蔡老夫人欠身施礼,言道:“秋娘命苦,无福消受蔡府深恩。如今恒钧既去,秋娘已无眷恋,还请太婆婆成全……”

蔡老夫人虽不想就此放过江婉秋,但事已至此,再作刁难只会降低身份,既然她一心求去,亦可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老身亦无福消受你这句‘太婆婆’。”

龙头拐杖栋地一响,便带了一众丫鬟家妇扬长而去。

江婉秋失神地看着她们背影消失的方向。

白玉堂迈前半步,轻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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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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