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初雪也早于往年就飘然下落。
在雪梅院,傲雪的寒梅早就按捺不住地盛开了,在素白的薄雪上开出了殷红的花瓣。
「唉唉……」站在寒梅面前的是自命一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落雁门少主方晓天,正用少有的忧郁表情凝视著殷殷的血梅花。
要是他哭哭闹闹的话,事情反而比较好解决。可是事发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对我没有任何要求。不过又能有什么要求呢?我们两人都是男人,负责也不能娶他啊!要是让罗煞知道了,他肯定会不留情面地把我废了再说。
好美的红梅,像殷红的血。令我想起那晚他和我做了那种事后,像处女般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了斑斑血迹。唉,我到底是怎么了,竟为这种事烦恼了这么久,但还是放不开。他那哀怨惶恐的眼神我怎么都忘不了,到底是为什么呢?唉……
「喂,方大哥,你这么在这里发呆啊?」
欢乐的叫声从方晓天的身后传来。是若风?他连忙转身看去,见来人是若风的大哥苏若雪,期待的心马上沉到了低谷。
「有什么事吗?」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精神焕发的苏若雪自二月前开始跟罗煞从商,身体也渐渐变得更加强壮了。虽然还是脱不了他的弱体纤骨,但相比起以前就实在是好太多了。罗煞自然是不会交繁重大的工作给他的,而苏若雪自己也对大堆的数字感到头疼。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罗煞发现他对布料的质量十分敏感,大概是他纤细的神经的关系吧。
于是,罗煞每次外出看布料样版都会带他去鉴定质料是否合格。总之一句话,苏若雪终于是派上用场了。若雪十分开心他能帮得上忙。
很快就这样过了二个月。
「也没什么啦!罗煞说有几批新进的老人参,要你先挑几只好的用来入药。快点啦!」
真是拿这两个人没办法,一个当我是傻瓜,一个当我是玩物,唉,我的命真是苦啊……不过办药材的事不是一向有若风做的吗?咦,这么说,我有机会见到他了!
「快走吧!」方晓天振作精神,跟著苏若雪走进了雪梅院。
才刚进门,就听罗煞紧张不已的声音:「若雪,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就出去了呢?外面很冷的,小心著凉了!」
接著,一件貂皮大衣覆在若雪的身上。
「不用那么紧张啦!我只不过是到外面叫方大哥一声而已嘛!」苏若雪虽然不愿,但还是顺从地穿上了大衣。
「我叫秋风去就可以了啊!这家伙自己不会找来吗?」罗煞极为不满地盯了方晓天一眼。
「是我错,行了吗?」方晓天少有的不跟他顶嘴,眼睛就到处转地搜寻那个人的影迹。
「喂,你看什么啊?我叫你来是要你挑些千年老人参的。」罗煞没有再责备他,然后转身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大锦盒,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哇,这、这……」连方晓天这种阅药无数的「老医师」也不禁被眼前的东西吓愣了。
也难怪他这么吃惊。在华丽的锦盒中,齐齐整整地排列著十条人型的人参,但它们并不是如一般人参的色泽,十条人参都通体透亮,晶莹剔透,水灵灵的像刚出生的小婴儿般可爱。
「罗煞,你哪来这么都雪参啊?这可是世间难寻的灵丹妙药啊!能解百毒,活血养命,用处多得不得了。听说王上也只有两条而已,而且王上已经出重金寻购此物了。」方晓天拿起其中一支雪参,仔细审查过,赞叹地说:「唉,真是完美啊!一点瑕疵都没有,雪参已经是罕有的了,加上是完全的人型参更是难寻,这里居然还有十支那么多……」
「原来这个东西这么稀有。」罗煞看了那些雪参一眼,又道:「既然是这样,那十支都留下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大哥,还有天山雪莲药膏,你要不要啊?」边说边走进来的是方晓天最挂心的苏若风。他一进门就对上方晓天那双关切紧张的眸子,不由得全身一颤,不知是恐惧还是惊怕,但很快就被他素来冷静表情马上掩盖住了。
但一瞬间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精明锐目,方晓天心中突然一阵揪疼。
「是什么药膏?」苏若雪没有注意到弟弟的表情,十分感兴趣地迎上去,要看他手上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是由新疆来的新货。是由天山雪莲花做的,主要的功效是用来防止皮肤在冬天的时候干燥龟裂,听说很有效的。其实这是三姨和五姨托我买的,我多买了些,想问你要不要?」
「好香哦!」若雪打开白瓷做的瓶子,里面的药膏透出一种淡淡的幽香,若隐若现的味道十分诱人。
「你喜欢就好!」苏若风笑了笑,道:「我还有事要做,不打搅你们谈话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也走了!」方晓天丢下手中晶莹透亮的雪参,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真是奇怪耶,他们两个都怪怪的,特别是方大哥,平时比谁都爱欣赏药材的,今天是怎么了?」不了解情况的苏若雪十分奇怪地问罗煞。
罗煞摇摇头,道:「大概是有些误会吧。若雪,我下午要去接收一批来自苏州的锦缎,你要不要一起去?」
难得罗煞邀请自己去,苏若雪当然是马上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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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子,今天我们有缘相会,不醉无归,来,干!」一个很温文尔雅的黄袍书生正兴高采烈地为酒席旁的另外两位客人劝酒。
其中一个身穿素白长衫,虽为男子却长著倾国倾城的绝俗容貌的青年面有难色地看看自己前面的那杯酒,然后道:「对不起,司徒大人,我实在是不会饮酒……」
「哎呀!苏公子你是见外了!我现在可是个平民打扮啊,你不要当我是个到处摆架子的官嘛!往后啊,要是不在公堂之上的话,你称呼我司徒言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你还不是叫我苏公子?」
「哈哈哈……好好好!那我们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好吗,苏兄?」
「当然好,司徒兄!」两人说完,相视而笑。
「那我们就干了这一杯!」
但苏若雪还是踌躇著不敢喝,因为以前曾经偷尝过苏光明收藏的烈酒,那种苦涩刺喉的难受感觉真是不想再试了。但又不能忽视司徒言的好意,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身旁伸出一只大手,拿过酒杯。当大家回过神来,那杯酒已经被那位坐在苏若雪身边的冷面酷男给解决了。
「你想找人陪你喝酒吗?奉陪到底。」罗煞将酒杯一放,冷冰冰地说道。
「哈哈,不敢不敢,我就算有千个胆,也不敢跟罗兄你斗酒的。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千碗不醉,万坛不倒的海量呢?」一见罗煞插手,司徒言马上就打退堂鼓了。
「咦,罗煞有这么厉害吗?我都没见过他喝酒呢!」苏若雪奇怪地看著罗煞。
「大概是不想你闻到臭酒味吧?」敏锐的司徒刺史大人总能一矢中的地看出罗煞的心事。
「少说废话,要不是你死拖活拉的,我才不会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罗煞被说中,脾气马上就变坏了。
大概是因为刚接收完苏州来的货物,就被微服出巡的司徒刺史大人给拉到临安最有名的宴客楼喝酒的缘故,罗煞还是有点生气吧!
「罗煞,你不要那么无礼。」惊讶于平时冷静寡言的罗煞突然尖锐地让人难堪,怎么说对方都是官拜刺史的大官,如此对待不免让人难以忍受。
「是,」罗煞从来都不会违背若雪的命令的,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他顺从地道:「对不起,司徒兄,刚才出言冒犯,请不要见怪。」
司徒言受宠若惊地回答:「不敢当,不敢当!」
这时忽然有一个苏家的仆人来见,在罗煞耳边说了几句,等他说完,罗煞点头并示意他先行一步,然后道:「绸缎庄那边有些小问题,我去去就来。」
「不要紧吧?我看那仆人很慌张的样子。」司徒言问道。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苏若雪忙站起身。
罗煞摇摇头,道:「只是小问题,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你和司徒兄慢慢谈,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离开了酒楼。
「真是个大忙人啊!」司徒言笑笑,夹了一只鸡腿放进苏若雪的碗里。
「谢谢!」苏若雪点点头道,「罗煞一天到晚都是在忙公事,一点都没有玩乐的时间。」
「不可能吧?每次他都可以用很快的速度完美的完成工作,人家用一天的时间才能做完的事,他的话,半天就可以搞好。所以他不可能没有时间去玩乐的啊!」司徒言疑惑地想了一阵,得不到头绪地摇摇头,道:「听和他共事过的商家说,罗兄从来不去和生意无关的应酬宴会,每次到了一定时间就会告辞回家。大家都传他有个美丽但泼辣的娇妻,不然的话,要『冷面罗刹鬼』不去浪荡是不可能的。但是罗兄没有娶过妻啊?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见到他如此听苏兄的话,我想大概是你们苏家的门规很严的缘故吧!」
苏若雪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罗煞不参加宴会的真正原因,都是因为自己。难怪每次生病昏睡醒来后,总是能见到罗煞担心的脸,每晚的饭菜都是罗煞亲自查点。总是在自己身边的罗煞用光了自己的所有闲余时间来陪伴自己……
「苏兄,苏兄?」
司徒言的呼唤叫回了苏若雪的神智:「啊,没什么……对了,司徒兄,我还得为罗煞刚才的无礼态度向你道歉!」
「不用不用!他凶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啊?」
见苏若雪如此惊讶,司徒言笑道:「不是我说笑,罗煞在你面前大概是乖得像只绵羊吧?不过这只是在你面前而且,在和他相处过的所有人,他几乎都是以冷漠的态度对待的。只有我和他的其它几个朋友,他才会露出真性情。商场上的『冷面罗刹鬼』其实只是他掩饰自己真正性情的面具,他这个人啊,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铁血汉子。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
「啊,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个好人,只是平时对我以外的人都太冷淡了。」
「冷淡?简直是千年冰山那般冷酷无情。不过那只是对一些奸商恶霸,土豪劣绅才会毫不留情。对一般的商人只是平淡对待,我们朋友也难见他露出笑容或愤怒的表情,最多只是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已经是他对我们的友情表现了。」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成为好朋友呢?」
「哈哈哈……他呀!虽然平时对朋友冷冷淡淡的,但是如果朋友有难,他是会义不容辞的去帮忙,不惜一切代价,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傻家伙!哈哈哈!」司徒言说到兴头,举杯豪饮一杯酒后,又道:「他大概没有告诉你我们相识的故事吧?」
苏若雪摇摇头,司徒言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他最不喜欢炫耀了!不过救得刺史大人一命可不是件小事呢!苏兄,你想知道吗?」
「想!」苏若雪自从跟著罗煞从商后,认识了商场上呼风唤雨的罗煞,开始对他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当然想从罗煞的好友口中知道更多关于罗煞的事了。这样一来,感觉就像进入了罗煞的世界了。
见苏若雪极感兴趣的样子,司徒言有了说的兴致:「我和他的相识大概由一年前说起。当年我是个穷困落魄的应考书生,说来也真是倒霉,我在途经临安城外被强匪掳劫,钱财衣物被抢个一干二净。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上京赶考。那天,天下著大雨,我躲进一间破庙避雨,突然冲进来一个冷酷的高大汉子。我当时就愣住了,你知道,这年头谋财害命的人多如天上繁星,我以为他又是强盗,心想这次大概是死定了。他突然扔给我一个布包,我惊讶地发现那是我被强盗抢去的包袱。我疑惑地问那个人,他只冷冷地回答:『我碰巧捡到的。』当时我不疑有差,千恩万谢地想问他的大名,想有朝一日能报其大恩,但他对我毫不理睬,转身就走。我想他大概不想留下姓名,便追上去想告诉他我的名字。我都还没说,他就毫不留情地说:『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名字。』然后就离开了。我看著他消失在雨雾中的身影,低头看看手上的包袱,见包袱布上有一块被雨水淋得隐约难见的血迹,这才知道是他帮我从强盗手里抢回了包袱。」
司徒言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斟了杯酒喝。
「然后呢?这就是罗煞对你的救命之恩?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啊?」
「哈哈……苏兄,你不要心急,待我一一道来。后来我考上了榜眼,王上授命我为临安刺史,到临安来接任。你也知道临安有多少奸商是与前任刺史有见不得人的勾结,他们在我上任之前曾经来贿赂过我,但都被我严词拒绝了。他们怕东窗事发,于是在我上任途中派杀手来暗杀我。当时我是孤身上任,没有带多少人马,更没有人知道我是现任刺史。身边的随从很快就被杀了。就在我也要遇害的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在破庙还我包袱的人又出现了。大概他就是我命中的福星吧!他的身手还真是了得,三两下手就把杀手们打趴下了。然后,他又像半年前那样,二话不说就扬长而去。但这次我是绝对不会让他走掉的。我假装受伤的样子,果然,他丢不下我,只好带我同行,途中我和他的接触机会很少,他让随身的随从伺候我,从随从口中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罗煞,是全国有名的素绒坊的现任掌柜,此行是到京城做笔大买卖,而今已是凯旋归来了。但他那酷得让人感觉不到他是生意成功的大商家的冷脸,实在让人联想不到他是个乐于助人的好人,我对他的兴趣更大了。一路上他都没有多和我说话,到临安后就和我分手了。」
「本来应该马上拜候的,但上任后忙著将腐败的临安县衙整理,一个月后再登门拜访时,他居然说不认识我。唉!他难道就这么随便忘记救过两次的人吗?但我就是不放过他,死绞蛮缠了他大半个月,他才无可奈何地说:『我没有忘记你,不过没有多少人能受得了我这种性格。本来想你知难而退的,不料你这么固执……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跟你交个朋友。』他那时可是非常害羞的,虽然脸上还是冷硬,但说的话已经不再那么冷硬了。交上他这个朋友真是实在,那些官场上耐何不了的奸商,罗煞三两下手脚就弄得他们背债脱逃。为了答谢他替我清除了障碍,我也为他解决了对他不利的贪官污吏。但他总是嫌我多事!罗兄啊,就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就是不想朋友为他做事。」
「苏兄,你大概会认为我们是官商勾结吧?但我认为必要的勾结是要的,不然的话,正义永远打不赢邪恶了。你认为呢?」
苏若雪听得如痴如醉,彷佛进入到罗煞不为人知的世界。对罗煞的进一步认识,令他更了解他了。
「你们在说什么?」正在他们谈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他们所说的主角──罗煞,已经办完了事赶回来了。
「我们在说当年你与我相识的事啦!」司徒言笑嘻嘻地回答,「罗兄,你的办事效率真是快啊!才一盏茶的时间就回来了。」
「也没什么大事。」罗煞回过头来问苏若雪:「少爷,你有没有吃饭?」看来问也是白问了。在他进门是就见他们谈得十分投契,想必是司徒言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苏若雪很开心吧。当年就是他的那种死也说得生的口舌,日夜不停地缠著自己,自己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和这位人人都想巴结的大官极不情愿地交上了朋友。都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不知司徒言是否能看穿罗煞的心,马上哀怨地对苏若雪道:「苏兄,你看,罗兄一定是在责备小弟害你饿了肚子。瞧,他正用生气的眼神瞪著我,我好难过哦!苏兄,你评评理,我好歹是临安城的现任刺史,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讨好我,你看,罗兄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我看,就连笑笑都不愿意让我看见,你说他是不是没有当我是好朋友呢?」
司徒言脸上装得可怜兮兮的,但心里却快要乐死了。一早就看出罗煞这个表面上毫无弱点的「冷面罗刹鬼」其实最大的弱点就是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苏若雪了。
今次还不把你耍个够,也好出出当年你对我冷淡无情的气。
果然不出他所料,苏若雪也看不过去地对罗煞说:「罗煞,你也未免太冷淡了吧?其实你有司徒兄这样的莫逆之交实在是非常幸运,你对他好一点啦!其实你也是个温柔的人啊!」
「嗄……」罗煞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处。
泄恨了,泄恨了!真是过瘾啊!司徒言心里有中说不出的痛快。谁叫这个本来有就是个古道热肠的家伙老是装出一副看惯人间丑恶的老成冷酷状。让他卸下武装面具的人,只有眼前这位比美娇娘还要娇美的公子吧?唉,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算了,如果再不收敛,罗煞发起火来可不是说笑的。这家伙,根本没有人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但冰封的火山更令人恐惧。并不是我怕了他,但说真的,我还想过些平静的生活!
「算了,苏公子,一开始交往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个性了。──你还没吃饱吧?快点吃吧,不然的话,罗兄又要责怪我待客不周了!」。
司徒言好意为罗煞圆场,谁料罗煞却道:「饭菜都凉了,吃了会坏肚子的,我拿去加热。」
「啊呀,罗兄,这怎么行,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啊!怎么可以让你去热菜呢?来人,把菜拿去加热!」司徒言连忙制止他,并叫来店小二将菜拿去加热。
「好不容易叫到罗兄出来,我是绝对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的。我们好久没有把杯详谈了,是吗?」
罗煞在这瞬间,不再露出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冷酷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苏若雪也未曾见过的信任朋友的平静表情。苏若雪的心忍不住一阵嫉妒,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那司徒兄找我有什么事呢?」罗煞虽然没有笑,但脸上却是少见的温文。
「也没什么啦,只是最近得到个消息,江湖上的邀月教正打算对付落雁门,我知道你和落雁门的少主方晓天是好朋友,所以特地来告诉你。」
「落雁门……」罗煞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想落雁门的主人方诺海不是个泛泛之辈,加上他们的四大护法,不会让邀月教轻易得逞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罗兄,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绝对要开门见山的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就算头上乌纱不保,我也会助罗兄一臂之力的!」
听见司徒言的话,苏若雪觉得他是个胸怀坦荡的君子,对他的印象又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而他如此看重,不惜牺牲一切都要帮助罗煞,更是难能可贵。
「不用了,我不认识那种连自己门派都保护不了的败家子。」罗煞冷冷地回绝了他的好意。
「罗煞……」苏若雪实在不能理解罗煞如此对待自己朋友的行为,忍不住出言制止。
「哈哈哈……对对对!是我多事了!」司徒言当然了解自己这位固执的朋友是不想将自己卷入麻烦中,也就不再多言了。
于是他改变了话题:「对了,罗兄,你还记得上次见到的那匹脱缰之马吗?」
「那只全身都是黄金色的马?」苏若雪十分有兴趣的问。
「是啊!」司徒言笑道,「那匹马其实是西域进贡的名贵狮马,这种马性格刚烈,不驯服人,连宫中的练马师也都放弃了。我呢,见它蛮漂亮的,就买下了它,反正它都快要被杀了。大概不驯服的马是不容于御马间的吧……不过呢,我也没本事驯服它。上次一时不小心将它放跑,差点让苏兄受伤,我在这里向你们陪罪了!」他说完,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
「啊,你太见外了!再说我也没受伤,不过罗煞就被踢伤了。」苏若雪难过地看了看罗煞的胸口,不久之前,那坚实宽厚的胸膛上布满了漆黑的瘀伤,包扎著雪白的绷带,现在想起来还令苏若雪心疼不已,因为这是因为自己任性的缘故才令罗煞受这种不必有的伤。
见到苏若雪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罗煞知道他正在内疚,便道:「已经好了,别在意。」彷佛是说给司徒言听的话,但其实是在安慰苏若雪。
「实在是对不起!罗兄,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决定将这匹狮马送予罗兄!」
「啊?」苏若雪惊道,「这么凶的马,我怕它会又踢伤罗煞……」
「话不能这么说,上次罗兄不是赤手空拳就制伏了它吗?说不定罗兄命中注定是它的主人呢!」司徒言道,「苏兄你敢不敢和我打赌呢?」
「赌?」苏若雪从来没有跟人打过赌,当然十分感兴趣了。
「这样,如果狮马承认罗兄是主人的话就是我赢;相反那就是我输。赢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如何?」
「好,一言为定!」
被当做赌料的罗煞无可奈何地看著兴高采烈的两人,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吃过饭,罗煞和苏若雪跟著司徒言回到他的刺史府。三人直接来到马棚,就见一个坚固的独立石制马棚关著那匹狮马。在夕阳的余辉照耀下,它闪闪发光的金色毛发更显妩媚动人,但那种凛凛不可侵犯的神威,有种迫人的威慑感。
「好美。」罗煞忍不住赞叹道。
苏若雪惊讶地看著罗煞,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罗煞对他以外的事物说赞叹的话,就算是多美的事物,罗煞也是冷冷淡淡地不予置评的。
「罗兄,这匹狮马至今仍未有人骑过上它的身,已经有几位驯马师被它踩至重伤,你要小心一点啊!」司徒言关心的交代罗煞。
罗煞点点头,道:「你们走开一点,小心它的马蹄。」
等苏若雪和司徒言走到安全的距离后,罗煞打开了紧锁的马房,放出了关在里面的烈马。大概狮马被关了很久,脾气变得狂暴焦躁,它低哮著,不驯地冲出了马房,一见身前有一个阻碍物,就毫不犹豫地仰腿踢去。
「罗煞!」苏若雪在一旁吓得心惊胆颤,大声地呼唤道。
只见罗煞单脚点一点地,身体凌空而起,以比马还高的高度躲过那致命的一踢,然后准确地坐到了马背上。
「呼……」苏若雪这才呼了一口气。
「苏兄,精彩的现在才开始呢!」
司徒言所言非虚,现在在马背上的罗煞比在地上更加危险。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上已经不是容易的了,那匹狮马发现有异物坐到自己身上,更是上窜下跳,想用剧烈的震动将马上的人甩下来。如果罗煞抓不紧,从马上掉下来的话,马上就会被踩成肉泥。
「罗,罗煞……」苏若雪浑身吓得发抖,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惊恐害怕充斥著全身。又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让罗煞陷入了危机,如果不是自己要和司徒言打赌的话,罗煞也就不必和这匹凶暴的狮马做生死斗了。
这时,罗煞却稳如泰山地坐在狂跳地像头斗牛般的马上,手紧抓住马鬃毛,脚夹住它的肚子,展示出他不凡的武术造诣。狮马见甩不开身上的人,就迁怒到见到的人身上了,它突然向站在远处的苏若雪和司徒言直冲过去。
「快躲开!」罗煞狂叫道。
「苏兄,快走!」司徒言也惊慌地拖著苏若雪逃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狂奔的烈马就要踏到苏若雪柔弱的身体了。
「若雪!」罗煞狂叫一声,突然用手臂住马的脖子,身体跃离马身,用千斤坠的功夫将狂奔中的马摁倒在地。趁马倒地未起,罗煞一个跳跃,来到苏若雪的身边,一手夹起他,一手夹起司徒言,几个起落,就跃到更安全的地方将他们放下。然后道:「我去将它牵回马棚。」
罗煞回到马前,这时候,狮马已经站了起来,人马对峙著,像两匹野兽在打量著对方。忽然,狮马嘶鸣了一声,缓缓地走近罗煞身边,用头拱罗煞,亲昵的舔罗煞的手以示亲近。罗煞也回应地抚摸它柔软的鬃毛,拍拍它健壮的身体。
「恭喜恭喜!罗兄,这匹高傲的狮马终于承认你是它的主人了!」司徒言拉著苏若雪走了过来。
罗煞见马已经驯服了,心中有一份欣喜,但转念一想,这就累若雪赌输了。本来打算装作失败让若雪赢的,不想为了救人就将马制倒在地,反而让马承认了自己。
「若雪,对不起,让你输了。」罗煞歉意地对苏若雪道。
苏若雪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见到罗煞险象环生,他的心早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现在见罗煞平安无事,也就管不得到底是输还是赢了。心情一放松,眼泪就忍不住哗哗地往外流了。
「若雪?你受伤了?」罗煞连忙检查他的身体,怕有个不小心让柔弱的他受了伤。
「没有……都是你的错,让我这么担心……」苏若雪生气地捶打了他的胸膛一下。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你来看的。」罗煞想帮他擦去泪水,但见自己刚才因为和马搏斗弄得全身都是灰土,又找不到干净的布替他擦泪,急得手足无措。
首次见到这位天塌下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冷面罗刹鬼」如此惊慌失措,司徒言的惊讶不亚于见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他连忙道:「罗兄,你进去换身衣服吧,不然让素绒坊的掌柜灰头土脸的回去,我可担当不起。」
但罗煞还是不想离开。苏若雪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道:「快去吧,罗煞!我没事的!」
罗煞点点头,把马牵回马房,这才走进屋内。
「想不到冷傲如他的人,居然会有这种表情……唉……」司徒言感慨地说。
「什么表情?」苏若雪奇怪地问道。
「你没看见吗?他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就算是面临怎么样强大的敌人,也不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他呀,是那种就算天塌下来,也只会一个人静静地支撑,不让旁边的人为其烦恼的人。我想他就算是受了伤,也会漠不作声吧?」
他的话令苏若雪想起罗煞上次受伤没有告诉他的事,心中不觉一紧。难道这次他又受了伤瞒著自己吗?
苏若雪连忙冲进屋子去找罗煞。
一进屋,就见罗煞正脱掉了脏兮兮的裤子,全身赤裸地准备穿干净的衣服。
「罗煞,你有没有受伤?」苏若雪紧张地冲过去按住罗煞,打量他赤裸的身体,看看有没有受伤。当他发现罗煞没有丝毫的损伤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罗煞是全身赤裸的。本来男人看男人的身体是没什么关系的,偏偏苏若雪就感到因为注视著罗煞的身体而感到自己全身炽热不已。
刚才的惊吓加上现在的狂乱使得他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昏倒了。
在昏倒的一瞬,听到的是罗煞惊惶的呼唤,还有那粗壮的臂膀和坚实的胸膛的触觉。
当他醒来时,已经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床边坐著为他把脉的方晓天,还有眉头紧皱担心得整个脸都扭曲了的罗煞。
「啊,你醒了啊!」方晓天笑了笑,问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苏若雪回答。
「那就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刚才他突然昏倒了,一定是受了惊吓,你快点治好他!」罗煞因为太紧张的缘故,都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那么不信任我,找别人好了!」方晓天生气地吼道。
罗煞也觉自己失言,便不作声地站到一旁。
「好了,罗煞,你去帮我抓剂清心镇定的药来就可以了。若雪他没什么大病的,放心吧!」
「知道了。」罗煞连忙出去了。
等罗煞走远了,苏若雪道:「方大哥,你不要怪罗煞,他是因为我突然昏倒了才那么紧张的。」
「哈哈,你以为我真的生气了吗?傻瓜!我当然知道他紧张你啦,他这么失控大概是因为你好久没有昏倒,他这次真的吓坏了。嘻嘻,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苏若雪能使他如此慌张失措了!」方晓天笑道,「我啊,还真是被你吓坏了呢!你知不知道刚才罗煞来找我时的那个样子啊?脸吓地煞白,话都说不全的样子,把我揪到雪梅院,害我以外你患了大病呢!其实只不过是因为紧张过度引起的昏眩,吓死人了!喂,你到底见到什么吓得昏倒啊?该不是蛇虫鼠蚁吧?」
「才不是呢!」苏若雪连忙反驳他,「我是因为……」怎么说好呢?说因为见到罗煞的裸体所以昏倒吗?太逊了!但是这又是事实啊……罗煞的身体真是壮键耶,扎实的肌肉充满了力量,身体比我大两倍呢!黑黝黝的皮肤均匀漂亮,难怪妹妹们那么喜欢他了!哇,吓死人了,当时我的心就跳地快要冲出胸膛了……想起来当时我昏倒时他还抱过我,是裸体的呢,哇……
「若雪?你、你在想什么啊?」
方晓天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他连忙道:「没什么……」
「没什么?你看看你……」方晓天暧昧的指指苏若雪盖著被子的下体,苏若雪一看,他的欲望暴露了。
「啊……」苏若雪吓地连忙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欲望压了下去。
「若雪,你搞什么啊……哦,难不成是看到罗煞的裸体了?」
天!被他一语中的的说中心事,苏若雪的脸马上红得快要溢出血来了。「没、没有啦……」含糊不清的说辞反而将事情越描越黑了。
「哇咧!那就怪不得你会昏倒了,罗煞的身体可是一等一的棒耶!」
「什么,你见过?」苏若雪极不情愿和自己以外的人分享罗煞的裸体。
「当然了,给他疗过那么多次的伤,当然会看过啦!啊……」方晓天发现自己多言了,但收也来不及收回了。
「什么?你说罗煞受过很多次的伤?我怎么都不知道?」苏若雪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追问。
「啊呀,不小心说漏嘴了呢!唉,是罗煞叫我不要告诉你的,他说怕你担心,你不要怪他……」
「我知道了,你快点告诉我到底罗煞为什么经常受伤?」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其实他走东闯西地去做生意,路上自然会遇到很多悍匪的了,如果十来个人他是能全身而退的,但有时是几十人的话,难免会受点伤的了。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伤,所以他叫我不用告诉你。」见苏若雪难过的样子,方晓天连忙道:「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罗煞他的武功其实在我之上,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所以普通的劫匪听到他的名字就会退避三舍,最近也没有见他受伤了。」
「他受了伤都还来陪我……」苏若雪喃喃的自语著,过了一阵,他觉悟地说:「我以后一定要多关心他的身体,不让他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儿戏。」
「唉,罗煞,还真是幸福耶!」方晓天笑笑,然后问道:「你是喜欢他的吧?」
「是啊!」苏若雪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是爱的那种?」
苏若雪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我只要想到罗煞不在我身边,我就会难过得心疼,好像心都要裂开了似的。」
「那你一定是真的爱上他了。不过呢,以罗煞这样的性格,若要他接受你,可要花很多的功夫呢!」
「啊?但是我知道他是很喜欢我的啊!」
「我也知道他很爱你,瞧他刚才惊慌失措的熊样就知道他对你的紧张不只是主仆之间的感情了。不过你想想,他会轻易就接受你的爱吗?要知道,断袖之癖是很受人歧视的。」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只要我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罗煞不是这么想的!他会希望你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生儿育女,为苏家传宗接代,幸福的生活下去的,所以他绝对不会接受你的感情。就算自己是如此喜欢你,但为了你好,他绝对不会和你成为情人的。」
「可是,没有他我没有幸福可言的……」
「唉,谁叫他是这样的性子呢?……」
苏若雪拉住方晓天,紧张地问:「那我怎么办好?我不要生儿育女,不要传宗接代,我只要罗煞和我永远在一起!方大哥,你教教我好吗?」
「这样啊……这可是个很难的问题……我想,只要你逼他先忍不住说出他的真正心意,然后他就非负责不可了!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远走高飞,找个好地方隐居起来,一生一世地生活在一起了!」
「哇!这实在是太好了!你快点告诉我你的办法!」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方晓天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而苏若雪则一路点头,一路脸红耳赤。
「真的可以吗?」苏若雪听完,羞答答地犹豫著。
「我打包单,任何男人遇到以上所有的场面都无动于衷的话,那他一定不是男人!」方晓天胸有成竹地说。
而这时候,在闷热的厨房仔细煎药的罗煞,忽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