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鸿城为南境大城,人人安居乐业,民风淳朴。
檎独自走于城内最热闹的大街上,时近晌午,和煦的秋阳高挂天际,四射的阳光洒在屋顶上、石子路上和城民身上,一切显得和谐而美好。
他不自觉地扬起了抹浅笑漫步着,听着街旁卖菜的小贩喊着一斤多少、卖鱼的刮鳞弄得沙沙作响;看着茶楼的小厮忙着招揽客人;闻着身旁蒸馒头的摊子飘来阵阵甜甜香味。
“糖葫芦,卖糖葫芦……”捆扎结实的稻草上插满了鲜红发亮的糖葫芦,贩子扛着沿街叫卖。
好奇的檎多瞧了裹着红糖的山梨几眼,那眼尖的贩子便往他这头走来。
“小哥,买串糖葫芦吧,刚刚才做好的,生津解渴的呢!”贩子取下一串糖葫芦便往他手里塞来。
檎心想反正都取下了,就往怀中掏钱。哪知,早上被郯焰一闹,他仓促之下赶着出门,居然忘了带钱。“还你吧,我身上没钱。”
他将糖葫芦递还回去,此时耳际却响起他再熟悉不过的嗓音。
“钱我这儿有,你想吃几串我都买给你。”
郯焰不知自何时起便站在他的身边,檎见他丢给贩子一把铢钱,回头露齿而笑。
“你一路跟着我来的吗?”檎往后退了几步,对这个神出鬼没的男子警戒着。
“碰巧、碰巧!我是刚好有事到东南大街来,不过咱们也真是有缘,走到哪儿都会碰在一起。”郯焰笑得有些虚伪,自己的确是鬼祟地跟踪着他没错,大街上很多人也都瞧见了,就不知眼前这个单纯娃儿是否看得透他的诡计?
“原来如此。”檎松了口气,将贩子递来的几十支糖葫芦丢进身后背着的药箱里转身就要离去,只留了一串在手上。“钱我回去再还你。”
“大夫!”见他头也不回、毫无眷恋就走,郯焰急忙又赶上檎的脚步。
“你上哪儿?”
“采药。”他这已是问第二次了。
“鸿城四周群山多高耸陡峭,你只身一人上山未免太危险了,要不我陪你去吧,多个人也多些照应。”
“郯爷方才不是说到东南大街办事来着,你忙你的吧,山路我走惯了,不会有事的。”檎不习惯有人像膏药般粘着他不放。
郯焰瞧他步履轻盈,虽不是练家子却有些武功底子,但就算他所言属实,郯焰仍得为自己多寻些机会。“那些事自有手底下的人替我办妥。深山野岭常有豺狼虎豹出没,我还是比较担心你的安危。”
“你太多心了,我怎么会有事?”郯焰的逼近令檎又开始恼火,他眉头越皱越深,平稳的步伐亦加快许多。
“晌午时分烈阳晒人,或许我们该至路旁茶坊休息休息,等待会儿天凉了些再上山如何?”纵使檎躲他如避毒蛇猛兽,但郯焰始终死跟着他不放。他既已下定决心要将这娃儿拐到手,便不准备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
郯焰初见檎便为他所撼动,他无暇去理解这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此人是他寻觅已久的,更相信今生若让这个人由身边离去,自己肯定会一生憾恨,抑郁而终。
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郯焰扯着不怀好意的笑,怎么都不离开檎半步。这娃儿注定了是他的人,管他是男是女,反正让他爱上了,他就难以逃出生天。
“你请便吧,恕我无法奉陪。”檎拉紧身上对当地人而言已是过厚的棉絮袍衣,赶忙上山。
大街上熙来攘往地热闹不已,檎挑着直行大道便急忙往前而行,他因为不想再被郯焰的打扰所拖延,专注的视线只凝视着眼前的一小段石子路。此时,没察觉暗巷内走出佝偻身影的他,因步行匆匆未加留意,而与巷内步出的老人家撞在一块。
“哎哟!”身着粗布衣衫的老人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中撑挂着布招牌的短竿应声断成两截。
檎被狠狠一撞,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老人家身上跌去,就在他暗喊了声糟糕的同时,衣领已早一步的被用力一提,整个人往后倒,不偏不倚地落入郯焰怀里。
一碰着郯焰宽厚的胸膛,檎却如同虾子遇上烧红的铁板般整个人跳了起来,好似活生生被烫了下。
郯焰笑得诡异,他见檎躲得太急却被自己的脚给绊了一跤,立刻又托住了檎。
但檎不领情,随即再隔开他伸过来扶持的双手,有些懊恼地低着头,跑去搀扶起摔得很惨的老人家。
“老爷爷你没事吧?”檎扶起老人家后,匆忙地拾起断成两段、写着“铁板神算”的布招牌还给他。
那老人家不知是否是惊吓过度,竟紧紧扣握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让檎的手臂泛红了一块。
“老爷爷?”檎探头至老人家面前,惊觉那老人家神色惊恐,一双眼睁得老大;但仔细一看,眼里竟是黑抹抹、空洞洞的,俨然是眼珠被挖空后所留下的眼窝痕迹。
没见过被挖去双眼的人,檎有些惊讶,接着,他见到老人家皱巴巴如风干橘皮的坑洞脸庞猛地抽搐着,全身颤抖不停,干瘪的双唇虽困难却竭尽所能地结巴喊叫着:
“天、天……天上……谪仙人!”
***
檎扯了扯藤蔓,发觉还算牢固。他又望了眼脚下的悬崖,崖下树林葱郁茂密,初秋之际满坑满谷的苍翠未减,丝毫没有半点萧条之意。
郯焰随之探了一眼,只觉此崖高不可测。“居高临下,四周群山峻岭绿意盎然,我旅居鸿城十年有余也无暇见识此处美景。没想到大夫有此闲情逸致,竟能寻得这般景致。”
“没有啊,我不是来看风景的。”说着,檎将长藤于一旁的大树上绕了几圈,加以绑牢。
“咦?”
檎将背上的药箱背好,看着崖边灿烂盛开的蔻丹红花。此种花材只生长在悬崖边,其性温和,根、茎、叶皆可入药,对血脉阻塞不畅、筋骨受损者有良好疗效。有了它,花啼的宿疾将可根治。
檎只顾着低头打量,毫不理会郯焰的疑问。
郯焰紧跟着问道:“你现在到底是想干嘛?”
“采药啊!”他问第三次了。
将绿藤在手掌上绕了几圈,再深吸一口气,檎定了心纵身一跳,便朝悬崖飞身跃下。崖底狂旋疾风强烈地流窜着,风打在脸上让他觉得有些刺痛,但随着他跃下传来的惊声呼喊却窜入他耳里。山谷的翠绿忽然间变得混浊深褐,引起阵阵漩涡。
“大夫!”郯焰的叫喊传来。
耳闻他的声音,胸口不知怎地竟传来一阵剧痛。莫名地,他疼得晕眩。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将以性命守护您!
吾皇陛下,伯邑考永远是您最忠心的臣子……
檎捂着双耳,太多的声音在同时窜入他的耳里、脑里,也刺进了他的心里;他听见郯焰的声音,也听见自己的声音,两者交杂而混乱地嗡嗡作响。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侧身撞上崖壁却浑然不觉,只感觉到哀伤和痛苦莫名袭来,在他的身体里慢慢膨胀,直到他的心全然承载不下,就快要爆裂开来。
“大夫!”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条藤绳缓缓地垂至他的身边,同样的声音在他耳际响起,他睁着迷的双眼,抬起头来却对上了郯焰焦急的面孔。
郯焰垂首,焦急的凝视着檎。他的怆惶,使得自己的汗滴落入了檎眼里,却一点也不自觉。
“又是你,一定是你老跟着我,我才会这么不对劲。”双眸有些刺痛。檎眨了眨眼,让温润的热流由眼眶内流出。
原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非偶然,晌午碰着的那个铁板神算就说了,他和郯焰有几世渊源,今生才来纠缠不清,还说什么欠债要还的……只有还清孽债,他下辈子才会有好日子过。
“怎么哭了?刚才撞那一下很痛是吧?”郯焰将檎的长藤拉近他的。“别担心,我这就拉你上去。”
“你自己上去吧,别管我了。”檎撞上山壁的侧边手臂已然麻木瘫痪,整个身躯的重量全靠左手撑着。因果宿命论他可是很信的,万一这回又欠了郯焰,就不知又得与他纠缠多久了。
“这怎么成?我不会丢下你的。”
郯焰嘴边泛起浅笑,一手抓着青绿的藤蔓,一手搂住檎略嫌纤细的腰,顺势解开他缠绕在小手中的藤索,进而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郯爷!”檎整张脸皱成一团。
“什么事?”郯焰露出他自诩天下无双、足以令世间女子皆神魂颠倒的迷人笑容,对着怀中的娃儿问道。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加起来太重了吗?”
此时,长蔓地应声断裂,郯焰的笑容也迅速消失,看着眼前景物飞快地往上移动,死命环住檎不放的他放声大喊:
“哇啊!”
檎的脸已经皱到不能再皱了,他心想,若能早点提醒郯焰藤蔓能承受的重量有限就好了,也省了吓得他鬼叫鬼叫的,尽失平日雍容贵态。
***
商末朝歌城
夜幕低垂,皎月高升。
是日,帝乙皇大寿,朝歌皇城内四方诸侯齐聚,所献寿礼堆于外殿,积累成塔。
帝乙皇仁政爱民、施德天下,在他长达三十年的统治下,大商朝呈现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四海升平、四方来归;而人民与诸侯们为感谢他的德政,更齐聚朝歌城贺寿,载歌载舞地吟诗颂德,夜深而不歇。
皇宫大厅之上,宫廷舞妓随笙乐摆动腰肢,轻快韵舞着。年迈的帝乙皇与诸侯们坐于席上,边享用不断端上的膳食,边观赏着身段婀娜的舞者们精湛的舞技。老老少少,一堆男人看得是目不转睛。
由西岐领地代替老父赴京贺寿的伯邑考并不喜爱这种场合。乐声一转,舞者们缓步走向诸侯寿席,他见有名女子含笑朝他走来,想也不想便挥退此女。
突然,一阵低沉的嗓音柔柔地笑了两声,那比普通男子高些,却又不如女子尖细的声音,婉转动人。一时失了神的伯邑考,不禁抬起由一开始就只盯着酒杯的眼往对面瞧去。
只见那人浅沾酒液的唇由青犀杯上离开,如花瓣般轻绽的檀口呈现蔷薇魅色。而他的双颊不知是因醉意或天生红晕,艳染了一层薄色淡红。
伯邑考发觉自己定是有些醉了,而且醉得双目打直,怎么拉也拉不回,否则怎会全然忘了礼数,紧盯着一名初识的少年不放。
也许是他眼前的少年太耀眼了,才让他如此失态。但他所着迷的并非是那少年比女子更清雅绝美的脸庞,也非他赛若皑雪的肌肤,而是少年欲隐于内却溢于外的肃敛之气。
月华光辉由皇城雕工细致的窗棂投射入内,洒落在少年身上,宛若一身银衣,轻柔复盖。恍惚间,那银衣却又似少年外放而出的光芒,隐隐约约的光线在柔和之中,流露出绝对的沉稳。
就是那股气度!就是那份鲜明得夺人双目的气度教伯邑考无法转移视线。
屏息许久的伯邑考长长地吁了口气,忽而,他察觉少年的离开。
“伯邑考!”邻席的人在他起身时连忙拉住他。“帝乙皇仍在上位,你是做臣子的,怎可离席?”
“不也有人离席了?”他目送着那名穿着华服的少年步出大厅,知道若这么让他离去,日后恐难相见,便毅然地起身。
“那位寿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他的身份自是与你不同,快坐下吧!”
身旁之人见他举动冒昧,赶紧解释。
然这一刻的伯邑考谁的话都听不进耳,他拨开同僚紧抓住他衣襬的手就追了出去。
深宫内苑中,他宛入无人之境般四处乱闯。他晓得向来戒备森严的宫中,如今已因帝乙皇之广大盛宴,而将守卫们撤至殿外饮酒作乐去,现下宫廷之内,无人会阻拦他。
伯邑考快步走过连接一幢幢宫廷建筑的蜿蜒回廊,自大殿内追出一时半刻,沁出他一身热汗。他在廊上来来回回寻了数次,视线不断地朝任何少年可能容身的地方梭巡,却丝毫没能发现他想找的人。
廊上点着的灯笼垂于檐下,一阵微风卷来,吹得直至远处的灯火忽明忽灭,掀起一阵妖异的诡红。
“伯邑考!”
突然间,风止了。伯邑考伫立于回廊之上,他转身,发现他欲寻找的少年便站在他身旁的花丛当中。
“你知道我的名字?”伯邑考颇为讶异,却又难掩欢喜之情。
“西伯侯姬昌长子伯邑考,你一直盯着我瞧的时候,身旁的诸侯们告诉我的。”
火光不及处,微暗的花丛中传出寿的浅笑声。
“那么,还请寿皇子原谅伯邑考的无礼了。”他一双比夜更深邃的眸子映不出任何火光,不避讳地直视寿那该是少年的面容,却比少女更出尘脱俗的清丽脸庞。
寿又是一阵轻笑,只可惜,那么美丽的笑声中,却丝毫没有温度,“是命运注定的,你我还是得面对面。”
“宿命吗?”伯邑考并不介意寿将两人今日的相遇当作缘分,相反的,见着了寿,他只觉心底多了份踏实。
“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你拿着把匕首杀了我。”寿比了比被刺的位置,以平稳的语调说着:“就是这儿。”
“梦境罢了,寿皇子怎能当真?”
“我记得很清楚,你是我的劫数。”
寿信手拈来,折断了株含苞待放的白昙花。他将昙花梗置于手中轻轻一捏,那昙花花瓣竟缓缓绽开,顿时浓郁的香气由裹覆的蕊心中逸出,在两人四周久飘不散。
见此异状,伯邑考愕然无语。梦境究竟是真是假,实在难分难解,或许,这只是寿用来试探他是否有异心的伎俩。
“我该杀了你吗,伯邑考?”寿低喃。
短暂的盛放过后,昙花只落得雕零一途。
望着一瓣瓣飘落泥地的纯白花瓣,伯邑考不由得心头微凛。由寿的语气看来,他显然已知道自己的父亲西伯侯姬昌不甘盘踞于小小的西岐,而有谋反之意。此次他代父前来,便是欲摸清朝歌虚实。
年迈老衰的帝乙皇的三位皇子中,属寿皇子最年幼,但伯邑考曾听闻,论胸襟德行,寿皇子远比他的两位哥哥高出许多;论文韬武略,他更是当今太师闻仲的得意门生。他的天赋,也让他比朝歌城内所有醉生梦死、安逸无知之人敏锐许多。
再者,有着姣好轮廓与银月般无瑕气息的他,无惧而坦然的双眸中净是目空一切的气度,气势天成。
他不为王,谁当为王?
“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与寿皇子你为敌。”伯邑考随即轻扬着唇笑着,心想着该如何应对。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不会有。”商朝国运即届六百年,是为不吉之数,加上近日天地异象,焚星遮月,乱象丛生,他有预感,血腥杀戮即将席卷而来,人道仙道都将陷入纷乱,天人五衰,无可幸免!
“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伯邑考靠近了寿些,昙花浓郁的气味沾染在寿的身上,熏得他有些迷醉。现在他知道为何虽有众多女子随侧,他却都不曾动心的原因了,原来,那些都不是他所等的人。
“我能相信你的话吗?伯邑考。就算你不杀我,你的父亲也会杀我,总有一天,西岐军队会挥兵直抵朝歌,那时的你还会保有现在的心吗?”寿浅笑着,月色下,他的红袍沾染上一层月华光辉,星眸粲然,显得纯净而无瑕。他宛若传说中的天人般,不食人间烟火,出尘而脱俗;双眸绽放的冷冽气息,有种令人屏息的美。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伯邑考不假思索地折断白昙枯枝,划破指腹,“我伯邑考在此歃血为誓,从今而后我将以性命守护您,亘古无异!”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立下这种誓言,为了赢得寿此时此刻的信任,他竟对朝歌城的皇子使出这种骗姑娘的下三滥手段。
因为自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背叛父亲姬昌。
“你最好别忘了你的誓言。”寿笑着转身离去,顿时红裘绒袍旋过泥地,扬起早已雕零的白昙花瓣。
此时,本该是平静无风的御花园内,骤然卷起一股妖异气流,回廊上诡谲的暗红灯火摇曳晃动,夹带着残花,掀起漫天尘土飞扬。
顷刻间,伯邑考竟觉天旋地转,只因这个初相识的绝美少年……
不知不觉竟被那阵诡异的光景迷惑了心神,伯邑考只能恍惚地随着寿魅惑的身影而行,待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然踏入了寿的宫阙当中。
“三皇子。”守于寿门庭之外的宫娥们见他回来,便簇拥向前,立于走道两旁。
在寿到达之前,两名宫娥早已恭敬地为他推开房门,丝毫不让他优雅的步伐受到阻碍而停滞。
寿跨进门槛后,忽闻忠心护主的宫娥们亮出兵刃的铿锵声,阻挡伯邑考继续尾随他入内。
“让他进来。”
“你的护卫?”入内后,房门旋即被紧闭起来,伯邑考伫立于寿身后,视线自始至终从未移离他被红裘所裹覆的背影。
“不错,而且个个都是美人。”只因他向来不喜长相碍眼的侍卫出现在他视线内。
“是吗?我倒没注意看。”伯邑考的心魂早已全系在寿的身上,谁美谁丑,他无法分心在意。但,寿此言却让伯邑考有些在意。“在你眼中,我又是如何?”
伯邑考天性的自负在这个名为寿的皇子面前显得一文不值,他觉得自己踏出的每一步,皆走得如履薄冰,胆战心惊。虽是孤注一掷,却又对自己全无信心,只因站在他眼前的是朝歌皇子,而非市井百姓。
普通人可能会震慑于西岐封地的威名,但此人却不会。
“你是如何,我当如何?”寿静坐于床榻之上,裘袍鲜红似血,衬得他神情冷淡的脸庞如鬼魅般惨白。
“我心中所想,也和你一样吗?”
伯邑考站至寿身前,无礼地抬起寿的下巴,定住他缥缈失焦的视线。有那么一时半刻,他以为寿因害怕而微微地发着抖,但寿仅是含笑凝视着他,他这才发觉,颤抖的原来是自己,感到害怕的也是自己。
“更衣侍寝吧,伯邑考。”
接着,烛火灭了。
暗夜里,在寿平稳的气息中,伯邑考听见了自己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