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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警官把着门让我进去。屋里有一张检查床,一个药品柜,两个写字台,两面墙各有一道门通向里屋,其中一扇关着,另一扇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老式的简易X光机。桌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黄警官从标有"克感敏"的棕色瓶子里取出2粒药片给我,还递给我一杯水。看到药片表面"APC"三个字母,我放心地吞了下去。

"设备不少啊。"我指了指里屋的X光机,"那个好用吗?"

"能用,"黄警官说,"不过山区条件差,屋子没有特殊的X线防护措施,所以很少用。同事生病需要检查就回城里去。偶尔犯人摔伤骨折或者发烧肺炎的时候用一用。"

我心里一动:"1113手臂骨折的时候拍过的片子还在吗?"

黄警官眉毛一扬:"你怎么知道他拍过片子?"

"材料里记着他骨折过一次,上过石膏,应该是拍过的吧?"

黄警官呆了一呆,呵呵笑道:"果然是骨科医生出身的,改行做法医还没忘老本行。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我本想说谎,一转念觉得还是说实话不太容易露陷,"也许找到他时他已经面目全非,指纹也不一定提取得到。到时候得有东西证实尸体的身份,X光片子可以派上用处。"

他又迟疑了一阵,终于从不多的一叠片子中翻出了2张给我。片子上没有名字只有1113的号码,是位置不十分准确的正、侧位片,他总算记得标明那是左手。一个典型的尺骨远端骨折,看得出上石膏以前复位不到位,将来肯定会畸形愈合,形成掌曲尺偏畸形。我写了借条,把片子借去作为证物。他没有反对。

"不用盯着几个标本不放,"他说,"我看你收集得不老少了,明天去也来得及。还是休息吧,你还发着烧呢。"

我表面答应,回到寝室把片子放到证物袋里贴上封口标签,关灯等了一会儿。我时不时趴在窗台上观望卫生室的灯光。再不去天就真的要亮了,而且,吃药后大汗淋漓的虚脱感慢慢地耗干着我的体力,再拖下去我就真的没力气去了。

终于,卫生室的灯光灭了。我悄悄地出门,带上铁皮手电筒,握着它让我感觉有些保障。

我采集了擦痕处的石灰,面对墙壁前想象中的柜子站着,比划着男孩可能的姿势,想了一想,又转回来,背对墙壁。屋外,天又黑又厚,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现在,我已经掌握了重要的线索,而且这里无人打扰,是重建现场的时候了。这一次的感觉和上一次大不一样,我开始不仅仅想象他的动作,因为逐渐开始认识这个男孩,不知不觉中模拟着他的感觉:

傍晚,天才擦黑,闷热的屋里,男孩蹲在柜子前面翻找着抽屉,汗水洇透他粗布的号衣,因为紧张和一天劳作的疲累,微微有点喘息。男孩专心于他手中工作的同时,机警地竖着耳朵倾听窗外的动静。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迅速抓起什么可以当武器的东西,猫着腰贴到门框边上。脚步声令人不安地消弥在近处。寂静的等待中,他不安地舔了舔嘴唇。终于,他按奈不住,悄悄探头从门缝里张望。目力所及的狭缝里,空无人影。凭着长年挣扎求生的本能,他知道危险已经来临,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突然,门猝不及防地重重推开,门边撞破了他光洁的额头(门上的血痕),他被撞得倒退几步(血迹的方向),门外,粗壮有力的胳膊挥着一把刀,砍在他身上,迅速抽回(墙上高速甩出的血迹,大概同时还溅到柜子上),又是第二刀。男孩奋力抵抗,但流失的鲜血带走了他的气力。另一个人加入,用警棍猛击他的头部(鱼雷型尾部的血迹)。他的脚步摇晃着,终于不支倒下。鲜血从各个伤口涌出,在他身下聚成血泊(积聚的血迹)。两人走近把男孩夹在中间,其中一人可能在他脸上踹了一脚,看看他是否还活着。男孩艰难地喘息着,在带着夏日酷热的余威的水泥地上,冰冷渐渐笼罩住他的全身。一道阴影掠过他俊美的脸,带走最后一次呼吸,充满愤怒的眼睛仍然大张着,仿佛要喷出火来。第三个人走进来,他们商量了一阵。第三个人取来了手术刀,在其中一人身上划了两刀,少量的血从那站着不动的人身上滴下(最表面的星芒状血迹),然后他们一起--或者陆续离开(椭圆形带尖尖尾部的血滴)。

突然,门推开了,同一把长刀(现在我看清楚了,是又长又锋利的西瓜刀)对准了我的咽喉,是吴警官。"你很有想象力呢,朱医生。"门外郭警官冷冷地说。

冷汗从我背后成排流下。压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我说:"吴警官?郭警官?开什么玩笑?这是什么?新找到的证物吗?"我瞥见他们身后黄警官的身影,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接着说:"如果是那样,把它给我,我要登记一下,还要检验上面的血痕。"

"不用了,那上面马上就会沾上你的血。"

"为...为什么?"

黄警官说:"朱医生,我说过,你应该早早回去睡觉的。在你死之前,希望你能合作一下,说出是谁告诉你1113受过伤的。"

802布满泪痕的脸在我脑海中闪过。既然他们打算杀我灭口,一定会毁去所有标本。那他就是唯一的证人了。我鼓起勇气,开始撒谎:"黄警官,没有人告诉我,我在资料上看到的。"

黄警官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保健卡或者报告单上记录过他骨折的病史。你在什么他妈的鬼资料上看到的呢?"

我心里暗叫糟糕,谁会写下"某某日我打了某某导致其尺骨远端骨折"的病史呢?毕竟骨折不是一种随随便便就能得的病,有这个记录将来会需要各种解释,干脆不写最方便。

"我...我好象是看...看到过的,"我开始结巴得厉害,四下张望着,此刻,求生的欲望使我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要不,我们去寝室看看在那堆资料中的哪一页?"从这里到我的寝室的路上,离最近的岗哨只有20多米,如果大叫,应该有人听见。

郭警官看穿了我的心思,哼了一声:"别指望叫救命。老子在这里混了20多年,上上下下都搞得定,有人听见了也不会过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相信他说的是事实,但这事实使我分外愤怒,就算单纯为了不让他再对绝望的人用这种口气说这种话,我也得活下去。"我死了,你能全搞定吗?803总部不会追查吗?你藏得了一具尸体,还能藏第二具吗?"

吴警官咆哮道:"少废话!闭上你的臭嘴领死吧!"他举刀就要劈下。

"慢着!"我不知哪里来的敏捷,唰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举到他面前,"看!我的手机一直开着,刚才为了核对一种血迹的形状的意义,我和803总部通过话,听到你们来的脚步声,手机没有关就放进口袋。现在值班同事就坐在桌前,听着我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你杀了我,难道还要杀他?"

死寂。黎明的微光中,我看到汗珠从离得最近的吴警官头上滚下。我踏上一步走出屋子,握着刀的吴警官竟然后退了一步。

终于,郭警官打破了沉默:"你哄乡下人吗?这深山里哪有手机信号?"

"看这个!看这个一跳一跳的符号,代表正在通话。你还不相信吗?"

再次死寂。天渐渐亮了,我能看到郭警官和黄警官头上也滚落下成行的汗珠。这时,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直升飞机的声音听上去象座头鲸群的歌唱,由远而近,伴着朝阳而来。我的心狂跳着,眼前慢慢冒出一些金星。我用力眨眨眼,把它们挤下去,不顾身体的酸痛和虚弱,保持着高举手机的姿势,就象一个航标。"坚持一会儿,"我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会儿就行了。"

当他们都被戴上手铐时,倪主任快步走近我,在我肩上猛击一掌:"好小子!昨天晚上怎么不说说清楚!"我本来就发烧感冒一夜没睡,也没吃什么东西,刚才一直硬撑着,被他一击,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喂喂!干什么!挺住啊!事儿还没完呐!"他连忙架住我,"电话已经打出去了,马上还有好几车人要到,调查开始前你得把事实说明一下呀!昨天电话太简短了吧?"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昨天打的是劳改农场的电话,我怕有人监听。"

"为什么不打手机呢?"

"手机没电了。"我苦笑着摇了一下手机,"昨天半夜起提示需要充电的信号标记就跳个不停。"

增援部队在上午10:00赶到,我汇报了事情的经过,领着行侦队重新勘查现场,和倪主任一起复核血痕鉴定的结果,整理标本,再次给吴警官验伤。老练的倪主任一眼就看出这时造作伤,责问他如果他真的和逃跑的犯人搏斗过,为什么除了刀伤以外手上头上干干净净一点伤痕也没有?我暗自脸红,当时我只是觉得不对头,也没想到为什么不对头。还是经验太缺乏!要做的事太多,我一夜没睡,忙动忙西,等倪主任让我跟第一批回803总部去的车子一起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1点多钟。

积水已经退去,火热的太阳炙烤大地,把最后一滴水分从泥土里蒸干。从早上起,我只吃过一个烧饼,但是现在什么也吃不下,最最渴望的,是一张可以安睡的床。我背着装有随身物品的小包,绕过食堂,睡眼朦胧地走向停车场。坐上警车,其他人还没有来,我靠在前排的座椅上等司机,天太热,睡不着。食堂门口,翻班吃饭的犯人这一批刚出来,那一批又进去。迷迷糊糊中,我瞥见食堂后大树的阴影里,一个瘦小孤独的身影。我瞪大眼睛往那里望。正午的烈日下,泥土的地面反着白光,使周围的景物看上去有种虚幻的感觉。然而我肯定看见他舒心地笑着,向我挥挥手。我也朝他微笑。正当我准备下车去跟他说几句的时候,车门开了,重案组的同事们陆续上车。"啊!热死了!开车!开车了啊!赶不上的等下一批啊!"胡警官一屁股坐上驾驶的座位。我看到一个年轻警官把孔警官押上了车后面的拘禁室,然后绕到前门上了车,坐在前排座位上。

马达发动起来,男孩、大树、"鹤岗农场"的大门,一样一样被抛在后面。孔警官被摘了帽子和肩章,垂头坐在拘禁室里,随着车身摇动着。我闭上了眼睛,向睡眠的大海一点点滑落。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1113已经死了呢?"突然,他问我。

我睁开眼,犹豫了一下,胡警官说:"和他聊聊,朱医生,他没有直接参与杀人,属于争取的对象。"

我说:"开始我也不能确定,是802坚持这么说。"

他慢慢抬起头来,惊讶地盯着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半晌才缓过劲来,问我说:"朱医生,你肯定?你在哪里见过802?他是个什么样子的犯人?"

我奇怪地说:"在我的寝室呀?一个16、7岁的小个子男孩,是个少年犯。他不是工勤吗?还给我拿过晚饭。"

"你...你没搞错吗?可是...可是那晚饭是我拿来给你的呀?你不记得了吗?"

"什...什么??!!那802自己跑进来干什么?就是为了告密吗?"

"802不可能自己跑进来。不可能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至少他是工勤,所以可以跑来跑去,不是吗?"

一阵寒气浮上孔警官的脸:"他...曾经是工勤。"

"什么意思?"一个绝对荒谬的想法顺着寒气爬上我的脊背,使我睡意全无。

孔警官一字一顿地说:"802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坐在前排的重案组同事同时大笑起来。"朱医生!你睡糊涂了吧?""还是发烧烧糊涂了?""大白天见了鬼了?""老跟死人打交道,鬼缠身了吧?哈哈哈!"

我愣了一下,随即大叫:"不可能!胡说!我怎么会见鬼?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告诉我!马上告诉我!"

孔警官迟疑了一下,开始说:"802和郭科长、吴科长、黄医生的关系,你..."

我点点头:"他们性侵犯少年犯的事情我已经知道。说下去。"

孔警官打了个寒颤,接着说:"2个多礼拜前的一天晚上,吴科长一时兴起把1113和802一起押到老值班室来,就是给你当寝室的里间。他把1113铐在床旁的暖气片上,说是要他看着点学着点好好改造。"

看到我作呕的表情,他停住了嘴。我摆摆手:"继续。我是晕车,和这没关系。"

他接着说:"那天,802好象特别不情愿,竟然反抗起来,还咬了吴科长。我听到那个男孩子一个劲地哭叫,还有吴科长掴打他的声音,觉得很奇怪。因为平时他很听话的。1113开始一直没出声。等我听见1113大吼‘住手、混帐'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好久听不见802的哭声,才觉得不安起来。突然吴科长推门出来,说他失手把802掐死了。他看上去很焦躁。我从半开的门里看到802象断了线的布娃娃一样,上半身垂在床外,腿还搁在床上,床单上又是血又是精液,弄得一团糟。这时1113倒不出声了,只是死盯着我们,盯得我发冷。

"吴科长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郭科长和黄医生都来了。他们商量了一会儿,郭科长出了个主意,伪装自杀。黄医生说他在军医进修班的同学的儿子刚刚从法医专业毕业,分配在分局,可以叫他来堪验现场。稍微准备一下,骗过一个菜鸟应该没有问题。然后我们就动手准备。我用一块毛巾擦干净802的腿,随手把它藏在柜子放杂物的抽屉里,再给他穿上衣服,和黄警官一起把他抬出去,趁他还没有变冷变硬,用绳子系在脖子根上,正好压过吴科长的掐痕,然后吊在藏书室里。黄医生说尸斑啦、绞痕啦什么的,我也没明白,反正听上去应该没有问题。我回到老值班室的时候,郭科长正在和吴科长争吵,他训斥吴科长做事不小心。我问1113怎么办。郭科长说先押回去。

"那个菜鸟来的时候是郭科长接待的。果然什么问题也没有,定为自杀后尸体很快火化了。骨灰也没留。我们换了值班室,把家具都分散搬到另一排房子的储藏室里去。整件事本来应该很干净,但是有两个麻烦。一是1113怎么处置。吴科长主张马上干掉他,郭科长说连着死人会引起上面的注意,应该先装做什么也没发生,以后再找机会。反正他是终生监禁,机会有的是。另一件事是我闯的祸。我忘记从抽屉里把沾着精液和血迹的毛巾那出去烧掉。而且因为泥石流的关系,很多房间的家具都搬动过,而统一制作的橱柜样子都差不多,不知道那个柜子给放到哪里去了。吴科长说没事它很快会烂掉,而且这里都是自己人。但郭科长说如果恰好给外人打开看到可能就要露馅,一定要找回来烧掉,哪怕一个一个地翻遍所有这个样子的柜子的每一个抽屉。

"在我们想到这一点以前,1113好象也已经想到了。看押他那个队的同事告诉我,泥石流来的时候,他主动要求干搬家具的重活。郭科长要我注意他的举动,他可能已经找到毛巾在哪个柜子里了。前天山上的路出了点问题,天黑犯人们才一起回来,很多人拥在食堂门口等着翻班吃饭。这时我发现1113一个人离了队往储藏室方向去。我通知了吴科长和郭科长。我想他们会以企图逃跑的名义干掉他。过了一会儿,同事咕哝了一句:‘1113那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平时腿挺快的,今儿个叫他去拿个蚊香也这么长时间。'我心里一惊,暗想不好,赶忙借口跑去储藏室,看到的就是...你应该已经想象出来了。

"果然,抽屉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蚊香。我慌了神,吴科长叫嚷就算是派他来拿东西的也可以硬说他企图逃跑,要不再伪装一次自杀。还是郭科长先镇定下来,说那样太勉强,而且那个同事平时和他有点过节,又有后台,不大好轻举妄动。他说会有办法的,叫我把黄医生叫来由他们处理。我先回去了。后来的事,你大致也知道了。为了接待你来,重新布置了老值班室。因为其他柜子都还锁在一间大储藏室里,暂时只好拿曾经放在1113被杀的屋子里的柜子放在老值班室给你用。本来以为已经打扫干净了,不会有问题。没想到你会盯着所有的血迹不放。郭科长越来越不放心。直到你问起1113手受过伤的事,而且语气那么肯定他已经死了。他们不知道是谁透露给你,但是知道肯定会败露了,决定除掉你灭口。"

我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口气,太幸运了!不仅是因为自己耍小聪明拣回一条命,而且虽然已经没有直接证人,我居然还有可能找到确凿的证物。虽然是夏天,2个星期的时间,精液和血的血型和DNA可能还没有完全破坏,可以提取出来。档案里应该有802的血型记录可供比对。太好了!我摸出手机给倪主任打电话,才想起已经没电了。我借了重案组同事的手机,向倪主任汇报了情况。他很满意。现场的深入搜查正在进行中。

"1113手受伤的事,真的是802告诉你的?"孔警官还是不甘心。听到他的话,重案组的同事又哄笑起来。

"以后哪个案子破不了,就让朱医生在现场睡一夜。我们新来的朱医生很快就要出名啦!哈哈哈!"

"胡警官!玩笑开过头了啊!"我叫道。

这时,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孔警官,他们怎样想到找上我的呢?"

"黄医生本来想再叫那个菜鸟,但是他出差去了。他打听到今年总局和分局加起来只招过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就是你。开始以为他那么好应付,你是骨科医生半路出家,专业又是毒物分析,应该更好对付。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个样子。你们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我说:"可能是因为我生性死板,不能让应该进天堂的人坠入地狱吧。"

孔警官没有再说话。胡警官追问我如果找不到尸体怎么办。我说不用担心,在某一现场较短时间内出现某一个体的血液达到2500ml以上,只要没有找到支持其尚存活的证据,可以推断此人已经死亡。该证据有效程度相当于尸体本身。他们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嘲弄我。

望着窗外远去的群山,我心里想:"谢谢你,802,现在你可以和他一起安睡,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在重案组同事的嘲弄声中,我终于抵抗不住睡神的召唤,慢慢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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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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