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早餐的气氛有些诡谲,全家人都发现了,只有高天临完全在状况外,还唏哩呼噜地暍著热稀饭。
「心语,你今天没别的事吧?」任盈萦打破僵局,轻声问著始终低头喝粥的心诰,还不忘替她挟了一小段脆瓜。
心语默默点头。「嗯。」她今天不会上高天寒公司了。
昨晚,她一夜无眠。
天寒,你还是不想娶我,对吗?
对。
你一心想嫁我,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娶你?
高天寒残酷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重演。她为他努力了十五年,他却没有丝毫感动,甚至毫不掩饰只对她的身体有兴趣……她心痛又难堪地发现,并非什么事都是努力就会有完美结局。
「好,那今天我们去逛街吧,顺便看看你们结婚时要用的东西。」任盈萦决定逼儿子表态,便故意提起这个话题。
「我……」心语想告诉任盈萦,她昨晚已决定不再勉强高天寒了。但喉头一梗,竟酸涩得发不出声音。
不等她整理情绪,高天寒忽然站起身。「走了。」话声未落,人已经走出门外了。
「喂!天寒……」眼看儿子头也不回地走掉,高正琛忍不住骂道:「这孩子,就是没礼貌!」
心语看高天寒碗里的粥还剩了一大半,心里好难过。他甚至拒绝讨论这件婚事,丢下早餐说走就走,那她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高天杰起身,轻轻地靠上椅子。「爸、妈,你们用,我先去公司了。」走过心语身旁时,他突然拍拍她的肩膀,给她无声的鼓励。
忽然得到了温暖,心语一颗豆大的珠泪顿时不受控制地掉进碗里。
「大哥等我,我今天跟你的车。」高天临始终没发现异状,也跟著离开了。餐厅里只剩下高氏夫妇和心语三个人。
「心语……」任盈萦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心语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早餐气氛搞坏的……」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们。当年如果不是我们太迷信,今天也不会让你这么难过……」任盈萦已经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歉疚了。
「不,你们也是为了天寒好……我也是真心想对他好的,只是……」
「对不起,天寒的个性就是这样,我们根本管不动他。」
心语深吸一口气,开口缓缓地说:「这么多年来,天寒从来都不和我连络,我想他一定很不喜欢这桩婚事。我本来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让他接受我,可是……」她苦笑了下。「叔叔,阿姨,我和天寒不结婚了,好吗?你们别逼他了。」
「心语……」高正琛为她的话感到心疼又愧疚,终於忍不住说出事实真相。「其实,不是天寒不和你连络,而是我们从来没告诉他,他有一个未婚妻……」
「嗄?」心语错愕地看著他们。
任盈萦握住心语的小手,又急又快地解释著:「对不起,当我们知道天寒其实没病时,根本不敢告诉他这件事。而你又还待在英国念书,我们就一直逃避这件事,想等到你二十岁回台湾时再来想办法,可是现在……」
「嗯……」心语微微颔首。「我终於明白天寒为什么都不跟我连络了……」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们……」
「没关系的。反正天寒也不喜欢我,不是吗?而且要他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真的是太为难他了……」心语顿了一下。「阿姨,你们还是让我回英国去,好不好?」
「不行!」高正琛立刻坚决反对。「你像我们的女儿一样,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可以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英国?」
「叔叔,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天天面对他……」天天对著一个下爱她的人,无异是天天用刀划著伤口,永远不会有痊愈的一天。
「心语,别这样,我和你叔叔再想想办法,好吗?」
心语无言以对。这种事还可以「再想想办法」的吗?但是看高氏夫妇心痛的表情,她不想太为难他们,只好点点头。「……阿姨,对不起,我不太想逛街了,我想去钢琴房练琴,可以吗?」
任盈萦叹了口气。「当然可以,你去吧。」
心语在琴房待了一个上午,直到宝妈敲门请她出去吃午饭,她才知道半天又过去了。
高氏夫妇知道她一定想独自静一静,两人留下宝妈和一名司机供她差遣,便出门去了。所以她来到餐厅,只有桌上还冒著热气的菜肴等著她。宝妈贴心地做了所有心语喜欢的菜,可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因为她喜欢的菜,就是高天寒喜欢的菜……
看著这满桌佳肴,她心里反而更难受了,当然也没有半点食欲,於是她又回到了琴房——
午後阳光洒在琴房地板上,心语走回钢琴前坐下,手指随意轻敲著琴键,发出一个个不成曲调的单音,然後,她下意识地弹起了「梦中的婚礼」。
这是她学的第一首钢琴曲子,也是得到校内比赛冠军时的自选曲,更是她思念他时,用来纡解相思的曲子……
弹著、弹著,她的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高天寒站在琴房门外,已经看了心语好一会儿了。
她在午後阳光下是那么美丽,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栘开视线。
早上他抛下心语,负气离开餐桌,可是到了公司,他心浮气躁,根本无心工作,视线总是会不自觉地飘到她昨天坐的那个角落搜寻著……
到了中午,他看看桌上的时钟,认识心语才满四十八小时,他投降了!
他根本无法忽视内心真实的声音,他是个聪明人,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他喜欢她,管他见鬼的原则!
他根本不希望对她失去兴趣!
虽然很多女人都和她一样有美丽的外貌、温柔的个性、良好的教养,但她有一点和别人下同,就是那一双能吸引他视线驻留的眼睛。
眼神是一个人的灵魂,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那纯净、看似脆弱却又坚定的灵魂。可是,她呢?
她是因为爱他才想嫁他,或只是因为他父母的要求?他可不要娶一个「奉命」嫁他的新娘!
如果是那样,他还下如送她回英国!
为了想确定她真正的心意,高天寒决定回家找心语问明白。如果她真要走,他会让她走的。
他推掉下午的所有行程赶回家,看到的却是她落泪的一幕。
她是因为被他昨晚的话伤害了才哭?那么她是喜欢他的喽?……不,如果是因为不能报答他父母的恩情而哭呢?看她那种个性,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向不把女人当一回事的高天寒,此刻竟为了夏心语的几滴泪而患得患失了起来。他正在犹豫要下要进去安慰她,心语已经结束曲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他的眼——
她怔了几秒,来不及拭去泪水,只好低下头,看著自己的脚尖。
高天寒走向她,揽住她的腰,执起她的下巴,看著她被水气浸湿的双眼,心中竞一阵揪痛,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还在生气?」
心语低声说:「没有。」
「你哭了。」他低头吻去还留在她颊上的泪珠。
心语连忙撇开脸。「不要这样。」
「不喜欢?」
她摇头。「如果你不愿意和我结婚,就不要给我任何希望,我会以为你也喜欢我的。」
我喜欢你。
高天寒立刻就想这样回答,可是他随即想到,在没弄清楚她真正的心意前,可不能说这话。
心语轻轻地推著他。「对不起,我累了……」她知道他炽热的眼神代表什么,可是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离开他,绝对不能再改变心意了。
只是,在这么温暖宜人的午後,很容易让人心神松懈,作出不理智的决定……
高天寒将她搂得更紧,眼神里带著渴望的火光,心语立刻迷失在他深邃炙热的目光里,难以自拔。
为什么一个男人的眼睛可以这么迷人?
高天寒忽然低头吻住她,心语抗拒了一下,但在他温热的唇舌进攻之下,她还是屈服了……
就当是临别前的吻吧。
心语的手从他胸前往上移,环住他的颈项,想到这也许是他们最後一次亲吻,她顾不得羞怯,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高天寒立刻感觉到她的主动,他倒抽一口气,搂紧她,大手捧住她胸前的柔软,微微用力地抚揉著,他感觉得到她的颤抖,她的生涩令他更想要完全拥有她。
他离开了她的唇,往她美丽的耳颈吻去,热情地在心语颈间吮吻著,立刻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小块殷红的印记。
高天寒满意地看著自己留下来的记号,唇再度往下来到她美丽性感的锁骨,然後,唇舌取代了手的位置,隔著她的紧身T恤,挑逗著柔软酥胸上的顶点。
心语立刻感到一阵颤栗,某种酥麻的快感袭上她的脑门,她的身子微弓,头後仰,紧咬著下唇,忍著不呻吟出声。
见她如此克制自己的欲望,高天寒有些恼,他惩罚性地再次轻嚼她的胸峰。
「啊……」心语再也忍下住地轻吟出声,忽然觉得双膝虚软无力,她不由得紧攀住他。
高天寒得意地轻笑,随即迅速地脱去她的T恤和内衣。
「不……」心语脸红心跳,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她爱他,想和他亲密交缠,但是她不想只当他的性伴侣!
她想拒绝,但理智却在他深邃火热的眼底沈沦。
高天寒将她抱起,放在钢琴键盖上,低语道:「相信我。」
「唔……」这句话安抚了心语的不安,她狂乱地揉著他的黑发,心底有著不道德的刺激感觉。
学校老师总说,女人洁净的身子只能给最爱的丈夫,可是,高天寒是她的最爱,却不是她的丈夫。她不该给他,却又想不顾一切,看来,这门学分她是不及格了
高天寒褪去了她的牛仔裤,然後又脱去自己身上的所有束缚,看著她美丽的身子在阳光下闪闪动人,他不禁屏息。
心语羞怯地想遮住自己,但却徒劳无功。
「别,让我看你。二局天寒拿开她的手,著迷地看著她。「你真的好美……」
「天寒……」她抬起眼,与他四目交接。能被所爱的人如此凝视著,就是一种最美的幸福。
高天寒把她的手贴在他胸口,眼底有著满满的深情。「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
「嗯……」她真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
她的手下意识地在他胸口游栘,一路往下,来到他结实的腹部,高天寒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而心语还好奇地以手指描著他的肌理,更令他不断喘气,紧抓住她浑圆的肩头。
「别……」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克制不住,狂吻著她,激情的吻一路往下,大手也随即探向她的湿润。
「啊……天寒……」心语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忍不住呼喊出声。
高天寒粗喘地问道:「准备好了吗?」渴望拥有她的强烈欲念,已经快令他崩溃。
心语已无法言语,只能狂乱地点头,黑缎般的发在阳光中飞舞著。
高天寒一个挺身,贯穿了她,刹那间他的欲望被温暖紧裹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袭上心头,仿佛生命的某个缺口被补上了。
这一瞬间,他已经不去想她为什么要嫁给他了,他只想要留住她,只想让她爱上他!
心语额上渗出薄汗,她紧咬著下唇,忍受撕裂般的痛楚。高天寒心疼地吻著她,气自己怎么像个毛头小子,如此耐不住性子—
等到心语的眉头舒展开了,身体放松了,他才开始试探性的移动,直到心语终於找到和他一样的节奏,他才放心地在她身上驰骋。
达到激情顶端的那一刻,他的低吼与她的娇吟谱成了最甜蜜的曲调,在静谧的琴房里弹奏著。初夏的午後,幸福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两个相爱的人身上……
有别於尴尬别扭的早餐,这天的晚餐桌上,气氛真是好到能拧出水来!
瞧高天寒和夏心语两人不断替彼此挟菜,就知道两人之间有多甜蜜了。可阶,高家上上下下都没回家吃晚餐,全都看下到这画面,只有闲闲没事,还不识相硬要当电灯泡的沈沐融看得到。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来碍眼的,只是今天在公司遇到高天杰时,听说了高天寒和夏心语昨晚吵架,今早两人不说话的事情,所以一下班,她便立刻赶了过来,准备当和事佬。
可是,哪有什么吵架呀?人家小俩口可是甜甜蜜蜜,你一口我一口的。
「二哥,真看不出来,你也挺浪漫的嘛!」
高天临那个粗枝大叶的大男人,真是比冷淡的高天寒还不如呀!沈沐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原来看似冷漠寡言的男人才是最温柔体贴的,早知道她就不要爱上整天只会呱呱叫的高天临。
「你不在这里当电灯泡,我可以更浪漫。」高天寒瞪了这颗亮度高达一千瓦的电灯泡一眼。
「哇!连话也变多了耶!爱情的力量真大。」沈沐融根本不怕,还故意亏他。
「多嘴!」
沈沐融充耳不闻,她转向心语。「心语,你什么时候结婚?」
「嗯……」心语看著高天寒,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的关系总算有了起色,她自然也暂时放弃了回英国的念头。可是天寒迟迟不表态,所以她也不敢再问起有关结婚的事。她暂时不想破坏她和天寒之间的美好关系。
沈沐融眼睛一亮。「啊,对了!不如我们两对一起结婚吧?这样还可以省下一半宴客的钱啊!」她建议著。
「礼金也少一半,笨蛋!」高天寒忍不住地回她一句。
「对厚——」沈沐融搔搔头。「那还是不要了,反正我还有两个月才毕业,我爸说,要等我毕业才能嫁。」
「你和天临的感情真的好好喔。」心语奸羡慕。
「哪会,我们常吵架,天天吵,什么事都能吵,他都不会让让我,你说气不气人?」
心语看得出沈沐融虽然说得气愤,但脸上却有掩不住的幸福光彩。
「哎呀!下说这个了啦!」沐融把椅子拉靠近心语。「二嫂,明天晚上等我放学後,我们去看午夜场电影,好不好?最近有一部不错的电影——」
「她已经和我约好了。」高天寒忽然出声。
「嗄?」心语不解,他什么时候约她看电影了?
「喂!你怎么老是要跟我抢?昨天晚上也是!」沐融不服气地叫道。
「她是我的女人。」高天寒语气淡淡地告诉她原因。
「哼!有什么了不起!」沐融脸一转,又对心语说道:「心语,没关系,我们个去看电影也行,下个星期天,我们系里办送旧晚会,你再来参加。」
「好。」心语笑著点头。她知道沐融一定是为了让她早点习惯台湾的生活,才会热情地不断邀约她。
忽然家里的电话响了,高天寒起身接听,可是他的脸色突然黯了下来,还变得铁青。
「电话。」他把无线电话递给心语。
「谢谢……」
心语接过电话,然後离开桌子走到窗边讲电话,让高天寒的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极点。
见心语讲完电话,还满脸笑意地走回来,高天寒立刻绷著脸问:「他是谁?」
「他是我在英国的同学。」
「你系上有男同学?」
「不是,他是服装设计系的。」
「他为什么会打来家里?」
「他打来问我安顿好了没,还问我回台湾还习惯吗,他人很好、很热心,有时候司机没来载我,他还会载我回家呢。」想起这个难得的朋友,心语笑得很开心。
「他打来关心你?还载你回家?」她当著他的面夸别的男人,还笑得那么灿烂,是佛都有火!
「嗯。」心语点头。
「哼哼!」高天寒冷笑两声,转身上楼。
「我说错话了吗?」心语皱著眉,看著高天寒的背影,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别管他,他在吃醋。」沐融好心告诉她。
「吃醋?」听到高天寒会为她吃醋,她好开心。
「男人通常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在他面前谈论别的男人,却老喜欢在自己女人面前谈论别的女人。真是自私的动物!」高天临就是,哼!
「原来天寒不喜欢听我说同学的事。」心语明白了。
「他不是不喜欢听你说,是不喜欢有男人对你献殷勤,因为他自己做不到。」
「你奸像很了解他们家里的每一个人。」心语好羡慕。她想了解,却又下敢问,因为那种感觉好像在探人隐私。
对高家,她只知道每个人的名字,对高天寒的认识,也只限於他的喜恶和生活习惯,至於他的工作是什么,她完全不了解。
「当然!」沐融喝了一口水。「你别看他们家大业大的,其实他们家里每一个人都很单纯、热情,就连最不喜欢说话的高天寒,其实也有爱玩的一面,有一次,我还差点被他要了!」
「可以跟我说说他们的事吗?」
「当然可以。」沐融暍了一大口水,因为这次要说很久。
「高家的企业就是台湾鼎鼎有名的「高任建设集团」,旗下主要有三大公司,天杰大哥是集团总裁,天寒二哥负责集团里土地开发的事情,是「高远土地开发」的董事长。听说二哥在半睡半醒间就能成交生意耶,厉害吧?不过他厉害,我的阿娜答更是厉害,他是「边际室内设计」的总监,那栋「高任集团」的大楼是他设计的,就是你昨天去的那里。怎样,很赞的大楼吧?」
心语赞同地点头。「原来天寒这么厉害……」听了一大串,心语只听进去高天寒的部分,真是浪费了沐融的口水。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样和天临认识的?」
心语好奇地点头。
於是沐融将她如何伪装成欧巴桑,又是如何大战三百回合,才能顺利和高天临在一起的事情,说书般地,落落长地说了一遍。
心语听得入迷,听得羡慕,心不禁飞到楼上的天寒身上。
他们俩也能有这样美丽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