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鬼!他简直就是个魔鬼!陶子绫坐在录音室外靠窗的玻璃茶几旁，一边研究着雷毅恺昨天拿给她的资料，心中不断地喃喃抱怨。
她从没见过任何人可以为了区区的一个唱歌技巧，要求到近乎‘吹毛求疵’的地步!
雷毅恺简直就是一个极度苛求、毫无人性的完美主义者。她甚至认为，他根本不把她当人……不，是把她当超人看。
他每天灌输她许多有关唱歌技巧的知识，她当然很感谢他下藏私地倾囊相授。只是，他怎么能要求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全吸收呢?那实在太不人道了!
像她手中这叠资料，就是他昨晚练唱完时丢下来的，还要求今天练唱前必须完全搞懂。
昨晚她稍微浏览过后，只觉得头大。她没有受过正规的音乐训练，哪看得懂那堆宛如‘外星语’的东西?!
不过，说什么她也不肯低头认输，决定要跟这叠资料卯上，无论如何，她不想冉让他有严厉指责自己的机会，一定要得到他的赞赏!
思及此，陶子绫继续埋头认真研究那堆还有些不熟悉的资料。
她先前特地去买了一本‘乐理大全’，遇到不懂的地方，便赶紧查阅，此刻，那本厚厚的书籍就放在茶几上待命呢!
资料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做了许多笔记，然而陶子绫仍是不停地拿著笔在上头画记号，一双清澈的眼眸专注地研究那叠有字天书，不时还露出困惑的神情。
而这一切全都落入方从电梯走出来的雷毅恺眼底，他那双幽深锐利的黑眸牢牢地紧盯著她。
她是自己当制作人这么多年以来、所遇过最认真的新人，雷毅恺暗自思忖。
他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很少有人受得了他刁钻的训练，尤其是女孩子，总是在他怒骂几句后便以泪眼相向。
此外，到目前为止几乎没人让他称赞过，最多仅止是勉强获得他的认同。
而她，是唯一一个任他如何严厉指责、怒骂，还是会想尽办法达成他所交代的事，或许正因如此，他对她的要求也更加严厉。
不可否认地，她的认真以及韧性，让他非常欣赏!
“正在‘临时抱佛脚’吗?”雷毅恺放轻脚步走近她身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冒出一句、与平时严厉的他极为不相干的玩笑话。
只是，他突然的出声让正认真专注的陶子绫吓了一跳。
“吓，哪个冒失鬼……”陶子绫惊得拍拍胸口，抬起头，赫然发现眼前的人是自己口中的‘魔鬼’，她赶忙换上一张恭敬的脸。“雷先生，你来了呀?”
“昨天交给你的那些资料搞懂了没?”方才那句轻松的玩笑话仿佛昙花一现，他的口气又再度严肃了起来。
“差不多了。”她不太有把握地说。
“什么叫‘差不多’?我不接受不确定的字眼。”他的嗓音冶沉。
“又来了，讲没几句就变得凶巴巴……’陶子绫噘嘴，迳自喃喃泜语。当然，这些话她不敢让他听见。“我都弄懂了。”她抬起头，硬著头皮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那进录音室。”说毕，他迈开硕长的双腿率先走去，而她则赶紧收拾茶几上的东西，跟在他后头。
三十分钟过后——
“你到底有没有弄懂!’雷毅恺粗吼著将一叠资料摔在地上，黑眸紧凝著陶子绫继续斥道：‘根本还没弄熟，你这样怎么能把歌唱好!”他双臂交叉，脸上净是不悦。
“你干嘛老是说我不好，我也是很努力地在读你给的资料呀!”她终于忍不住回嘴。自己昨晚好歹也熬夜研究了，今天上课时还频频打盹儿呢!
“你认为自己现在就叫‘好’?”他轻鄙道，神情深思地望向她。
陶子绫没忽略他语气中的那股轻蔑，那令她十分不悦。顿时，不服输的脾气发挥到最高点。“再给我一天，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她仰起小脸，清澈的眸中散发著自信的光芒。
无论如何，谁都可以说她不好，但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忍受他看扁自己。
“很好，我拭目以待。”她那张不服输的小脸，让他觉得非常可爱。莫名地，他伸出大掌轻抚她的头，期待地说。
他没发现，自己竟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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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课后，陶子绫提前来到录音室。她已经有万全的准备了，今天绝对要让雷毅恺刮目相看!
“哼，真是冤家路窄，丑女!”叶湘岚与她的制作人走出录音室，恰巧遇上刚从学校过来的陶子绫,她立刻摆出一张嫌恶的脸，语气尖酸刻薄。
“你好，练唱顺利吧?”陶子绫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睑上带著微笑，客气有礼地问候。
每一次只要遇到叶湘岚，总免不了被她苛刻地奚落一番，或许她没有叶湘岚的美貌，但那份爱唱歌的心意绝不会输给她。
“告诉你，公司已决定我出道的日子，就在下个月三号。至于丑女你，就慢慢等吧!别以为有雷先生这个王牌制作人给你当靠山，就能顺利当上歌手。
人长得丑，又没有吸引人的地方，真搞不懂雷先生怎么会出资栽培你!”叶湘岚趾高气昂地说道，却没发现雷毅恺寒著一张脸慢慢走近。
“闭嘴!”他粗声低吼。“我说过别再让我听到‘丑’字，还有，我怎么做轮不到你下评论!”
精厉的黑眸燃著熠熠怒火，恶狠狠地紧瞅著叶湘岚，浑身所散发威严的气势，令她忍不住轻颤了下。
“我难道说错了吗?她的确又丑又没吸引力呀，否则雷先生为什么迟迟不决定让她出道的日子，分明就是知道她上不了台面。”她依旧不知死活地说。
“嗯哼，你似乎不知道惹火我会有什么下场?”他森冶道，凌厉的目光瞟向一旁的制作人小陈。
只见小陈立刻捂住叶湘岚的嘴，慌张地道：“不要再说了，虽然老板很疼你，但是真的惹恼了雷先生，他绝对会让你在歌坛消失，到时连老板也帮不了你。”
小陈的话顿时让叶湘岚噤口，她铁青着一张脸扭头就走。
“你站这儿做什么，没事做了吗?还不快去练唱!”他浓眉聚拢，语气是一贯的严厉。
“喔。”拎著背包，陶子绫呐呐地回应。只是在走进录音室之前，她忍不住开口问：“很难决定我的出道日子吗?”
“以你现在的水准确实已胜过一大票歌手，但还没到达我要求的标准。还是你认为自己的歌唱水准相当完美?”他撇唇反问。
“当然没有。”闻言，陶子绫迅速摇了摇头。“不过，雷先生，请你放心，我会更努力地达到你每一项要求的!”她绝不会因为他任何严厉的要求，而轻易打退堂鼓。
“很好。”她那自信满满与不肯认输的模样，令雷毅恺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笑痕，并伸出大掌抚揉著她的短发。
他没发现，自己对这动作似乎是上了瘾。
“其实你不凶的时候真的很帅耶，你应该要多笑一点才对。”她的目光集中在他唇边的笑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倒也不是嫌他的怒容不好看。他有著浓密斜飞的英眉，如深潭般的锐利双眸，俊挺高耸的鼻粱，总是紧抿成一直线的性感薄唇，以及高壮健硕的标准身材，宛如上天塑造的完美艺术品。
这样的他，不管什么表情都让人觉得俊帅无比，只是比起总是板著一张脸，她更喜欢他温和的脸庞。毕竟，谁喜欢一天列晚面对一张严厉冷酷的面容，而且还三不五时被指责咧。
“看够了没?与其研究我的长相，还不如把握时间去练唱!”他收起笑容，手指轻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哎哟!”陶子绫回过神，轻呼了声，两颊也不自觉地浮上两朵红云。
真是的，她怎么会看雷先生的脸看到失神了?真不好意思!她赶紧移动脚步，只是走没几步，又无预警地停下下来。
“雷先生，我……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她仰起小脸，嗫嚅道。
“你今天的问题可真多，问吧。”他挑眉。
“你也觉得我又丑又没吸引力吗?”她歪斜著脑袋，认真的眸光探进他湛黑的眼底。
其实她并没有把叶湘岚刻薄的话放在心底，她承认自己的确没有她漂亮，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外麦是天生的，她不太会去在意。
只是，忽然之间，不知为什么，她却奸想知道雷毅恺对她的看法。
听完她的问题，雷毅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陷入自己的思维中。
身处娱乐圈，他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她的确称不上漂亮，却也不到‘丑’的程度。或许第一眼给人的感觉相当不起眼，伹随著相处时间的增加，便会开始觉得她是个耐看的清秀女孩。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还是因为雷先生怕伤到她的心，正在思索比较委婉的说法?陶子绫见他陷入沉思，心中暗自忖度。
正当她这么想时，雷毅恺打破沉默，
“你唱歌的时候很有魅力。”他没有针对长相问题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便走进音控室。
他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不可否认地，他很喜欢她唱歌时的模样，即便她老是因为达不到自己的要求而遭到斥骂。
但，她总是能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无旁骛、专注地诠释每一首歌曲，用心达成他的要求，并且从来不以为苦。
她澄澈的眸中漾著执著与自信的光采，偶尔还会露出不服输的可爱表情，对他而言，那是谁都比不上的美丽。
思及她的模样，一股莫名的异样情僳骤地在他心中升起，却又迅速消逝，快得让他无从得知那是什么感觉。
然而，这句话听在陶子绫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不直接回答她关于外貌的美丑，却说她唱歌的时候很有魅力，那不就是变相地说她长得不好看?
什么嘛——她噘起小嘴，心中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
“还在磨菇?!快点准备练唱!“
低沉厚重的嗓音从音控室传出，催促著她。
“喔。“她呐呐地应了声。
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让雷毅恺也觉得她是个丑女孩，她决定了，晚上回家马上打通越洋电话，请教最会打扮的洪于璇——
她要改造自己的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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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课后，她先冲到邮局将自己多年的存款全提领出来。接著又到学校附近的书店买了两本流行服装杂志。
她选择一间颇具盛名的发廊来改造自己的发型，并趁这段时间研究那两本刚买的服装杂志。
大概花了两个多钟头，设计师完成了新发型，而她也对流行服饰有了些基本的概念，紧接著便到百货公司的服装专柜买衣服。
等到一切打点就绪后，她来到了百货公司一楼的化妆品专柜。
“小姐，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化一下妆?”陶子绫随便找一家知名品牌的化妆品专柜，厚著脸皮提出要求。
由于她自己没有买过任何化妆品，所以洪于璇教她这个最便捷的方法。
“好呀。”专柜小姐爽快地回答。
“谢谢。”没想到专柜小姐那么轻易就答应，她开心地漾开笑容。
“你还年轻，所以我帮你化个淡妆。”一边说著，专柜小姐—边拿起化妆用品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专柜小姐的一举一动，让她觉得化妆宛如魔法一样，虽然脸蛋只是上了淡淡的彩妆，却神奇地渐渐让她的五官更加突出。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一向看来不起眼的她吗?
不知道……不知道雷先生看了这样的她后，会不会有所改观?
蓦地，她突然期待起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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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五十分，陶子绫低垂螓首，慢慢走进“维凡”的办公大楼。距离歌唱训练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的心情有些紧张、有些怎忑，
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打扮，感觉有点别扭，而她的自信心此刻更任性地宣告失踪，让她没办法神色自若地抬头挺胸。
霍地，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嘿，我刚在那儿看了老半天，原来是你。你今天很不一样喔，害我差点认不出来。”阿升带著一张笑脸说道。
“嗨……阿升哥……”她抬头，腼腆地打了声招呼。
“不错唷，打扮起来还挺漂亮的。”他称赞道。
“谢谢。”听阿升这么说，她的自信心稍微回来了点，也令她更加期待雷毅恺见到她时的反应。
“你快点去录音室，雷先生已经在那儿等你了。快去让他看看你的新造型，我保证他一定会吓一跳。”
“嗯。”陶子绫羞怯地点点头，然后像只欢喜的粉蝶，踏著轻盈的步履移向顶楼的录音室。
一到顶楼，她见到雷毅恺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手抵著玻璃茶几，一手拿著笔专心地研究乐谱。
她缓缓地接近他，愈靠近，她的心脏便有如擂鼓般剧烈跳动，狂乱得几乎下受控制。
她紧张地扭绞著衣摆，轻声唤道：“雷先生，我来了。”然后屏住气息，等待著他的反应。
听到她的叫唤，他转头。
霍地，他怔愣了下，目光霎时直勾勾地定在她身上。
她将短直发烫成微鬈，原本黑亮的发色多了橘红色的挑染，显得新潮俏丽。褪去惯穿的T恤与牛仔裤，今天的她身著粉色圆领绵衫，加上咖啡色毛领夹克，下身则是一件绿底圆点的下规则裙，搭配粉色丝袜以及咖啡色扣带式软筒马靴。不仅如此，一向素净的脸蛋，甚至上了一层淡淡的彩妆。
整体而言，她清秀中带著俏丽，著实让人惊艳!
“雷先生……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她怯怯地问，眸中有著期待的光采。
耳中传人她温醇的嗓音，他蓦然回神，仅是淡淡地道：“人果然需要打扮。”
“嗄?”听见他的回答，澄眸霎时黯淡，她沮丧地噘起了小嘴儿。
见状，他湛黑的深眸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大掌轻抚上她的头，低柔道：“好看，很适合你。”
“真的?”陶子绫仰起小脸，不确定地问，只见他温柔地点了点头。
“谢谢。”她这才腼腆地漾开甜美的微笑，粉颊不争气地泛上两抹红云。
不知怎地，她完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却很在意，也只在意他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笑著，嫣红的芙颊出现一对可爱的小梨涡，嫩唇更漾著美丽的玫瑰色泽，让雷毅恺一时之间看傻了，莫名地，他竟有想要覆住那娇嫩唇瓣的冲动……
可恶，他在想什么!
“咳，还站在这儿做啥，快点去练唱!”他清清喉咙，一扫方才温柔的模样，瞬间转变回原来严厉的态度。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是在掩饰刚才脑中浮现的异样感觉。
“嗯。”陶子绫还沉浸在他温柔的称赞中，根本不在意他严厉的口吻。
呵，终于有件事能够得到他的认同了，这比什么事都来得重要呢!
她撩著裙摆，开心地走进录音室，戴上耳机，配合耳机中传来的旋律，对著垂挂的麦克风唱了起来，
在音控室听歌的雷毅恺也回复到专业制作人的身分，认真地听著她的歌声。
“不行，重唱一次!”他按下停止键要求道。
陶子绫收到指示，再度随著音乐重唱，并且将方才喜悦的心情暂时丢到脑后。
“还是不行!你唱歌一点感情也没有，不要忘记你唱的是情歌，要是没有投注感情，如何能够得到听者的共鸣?”他沉著脸，厉声责斥。“你到底要我讲几次才会懂!”
对于他的怒骂，她只能抿唇不语，不知该如何反驳。她一直试著想把情感融入歌曲中，然而却怎么也达不到他的要求。
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惑，雷毅恺稍微捺下脾气，简单地解释道：“你唱歌的时候试著去想一个人，想像自己在对他表达感情。这么说你懂吗?”
想著一个人?她该想著谁呢?她从来没谈过恋爱，根本不懂心房被人占据的感觉。
“雷先生，我可以请你示范一次吗?”她大胆地要求。
“好，就这一次，我让你听听当中有什么不同。”
他要她进音控室，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拿出电子琴，迳自弹了起来。
接著，那低沉、带点嘶哑的嗓音，缓缓地缭绕在窄小的空间里。
他以自身独特的音质诠释著歌词，沧桑、颓废，让人身历其境，感动万分。
雷毅恺闭上眼，完全沉醉在这首歌的意境里，他的歌声、他的模样，令她感到莫名地有些痴迷，甚至，心中产生了微微的悸动。
这就是将情感融人歌曲的结果吗?她听过很多歌曲，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实在是令她太震撼了!
她傻愣愣地凝睇著他，直到一曲结束，他才开口：“了解差别了吗?”
“嗯。”她点头应道。
“好，今天就到此结束，希望下个礼拜练唱时，你已经能达到我的要求。”话毕，雷毅恺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他是怎么了?练唱结束的时间根本还没到，他却匆忙地离开。
而且刚才唱歌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竟然全是陶子绫的身影?!甚至，之前他竟还有吻她的冲动?!
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好好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