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大早，凯洛趁着行云还在睡梦中，悄悄的换好衣服，溜出家门。
上班竟然得如此偷偷摸摸，她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无奈，她只希望自己的反弹，可以令行云反省一下他最近的行为。
“纪小姐！”她一进办公室，数天不见的工作伙伴都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她始终挂着和悦的笑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可以想见这几天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她一坐定，便打开了电脑，专注在公事上的她，对时光的流逝无所觉。
内线电话响起，她接了起来，亚力要她抽空过去一下。她忙完告了一段落，站起身，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梳理整齐之后，走向亚力的办公室。
“你有什么事？”凯洛一进亚力的门，立刻说道：“我有一大堆工作要做，你该知道，我几天没上班，我的工作堆得像山一般，我看今天不到午夜是做不完的。”
“我知道。”亚力指了指她的身后，欲言又止。“但是——”
她背后的寒毛竖起——不会吧？她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行云绝对不可能会跑到公司来——
她缓缓的转过身，看到他，苦恼的呻吟了一声。她怀疑他是否有跟亚力说些什么。
行云闪着和善的笑容，他是真的高兴看到她心虚的表情，这证明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傅先生——你早。”她还算镇定的打着招呼。背对着亚力，她不忘用目光谴责他。
“你——早——”行云视而不见凯洛的谴责眼光，故意拉长音向她打了声招呼。
她敏感的听出他话中的嘲弄，但她存心忽略。
“你有事吗？”凯洛面对着亚力询问。
“你问他吧！”亚力叹了口气，“今天下午才要开会，他现在就跑来，你带他四处逛逛吧。”
“可是我有工作——”凯洛皱起了眉头，她的工作可比带着行云逛公司重要多了。
“我知道，”亚力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行云追自己的得力助手，“如果你不愿意，我相信公司里会有许多单身的美丽小姐愿意陪伴他，你认为如何？”
她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她感到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嫉妒感，她又瞪了一脸笑意的行云一眼。
“随便你！”简短丢下几个字之后，她的脚跟一转，决定把自己孩子的父亲丢给别的女人。
“她真的对你没兴趣。”亚力同情的声音在行云的耳际响起。
“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凯洛的个性毕竟太好强，“找个漂亮的女人陪陪我吧！”
“你转移目标了啊？”亚力讶异他转变的速度。
行云只是耸耸肩，没有回答。
***
“你现在住在哪里？！”才从台湾赶到美国的子康，才与克里斯集团的高层开完会，顾不得身体的疲累，拦住行云的去路。
行云看了他一眼，“你的脸色不好看，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他绕过子康打算离去。
“别逃避我。”子康坚持不放过行云。
行云停下脚步，站直身躯，目光瞄了眼绕过子康身后离开会议室的凯洛。
子康注意到了他目光的流转。
“你对她还没死心？”子康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行云不算是个有耐心等待的男人，看来克里斯的企画部经理，真有其独特的魅力，能令行云如此锲而不舍。
“有进展吗？”子康勾着他的肩膀，好奇的开口。
“当然！”行云不可一世的回答，“你该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一向会得到。”
“是吗？”子康带笑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我瞧不起你，而是方才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很好搞定的女人。你若真跟她成了一对，到时岂不是大女人VS.小男人，”
“别那么看不起我。”行云被他的话给逗笑，“你看我像是那么软弱的男人吗？”
“不像，不过那个纪凯洛可也离小女人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到时候，咱们看着办喽！”行云匆匆拍了下子康的肩膀，离开会议室。
“对了，良木那小子这几天刚好在美国，找个机会出来聚聚。”子康在行云的身后嚷道。
行云微侧过身，比了个OK的手势，差点迎面撞上拿着一大叠资料的职员。闪着招牌和善笑容，他的身影消失在子康的眼前。
***
“甜心，你该下班了。”如一阵风般，行云扫进凯洛的办公室。
凯洛皱起了眉头，行云的一举一动几乎使她的名誉扫地，她原本是克里斯的冰山美人，现在外人却把她看成花痴一般，死缠着JR集团的二公子。
这个世界果然是人言可畏，其实谁缠谁，可是有待商榷的问题。但现在，大家都认为她这个小麻雀一飞冲天，成了凤凰，以此认定是她痴缠傅行云实在令人为之气结。
“请你放尊重点，”她用眼睛示意他将放在她肩上的手放下，“傅先生。”
行云闻言，乖乖的收回自己的手，“下班吧！”
她瞄了眼时间，连下午茶时间都还没到。下班？还早得很！
“你若需要人陪伴，早上那个打字室里的小姐一定很乐意陪你打发时间。”她忍不住用酸溜溜的口气。
行云咧嘴一笑，“你嫉妒啊，甜心？”他的手再次不请自来的搂着她。
她不悦的甩开他的手，“我没像你那么闲，有时间吃莫名的飞醋。”
“我大哥近期内会来美国一趟，若他来了。你可就没喘息的机会了，”他的手摸上了她的脸，“所以你趁现在多休息休息，其实应该不用我提醒你，若你现在是在家里，你就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而不是坐在这里卖命。”
“别把我说得好像拿孩子和我的命开玩笑。”她打掉他不安分的手，“我还有事要忙。”
“好吧！”他故意大大叹了口气，“我想，我应该去找亚力谈谈，还有，听说你们公司的老总裁——尼克也要回来了，我应该也得抽空跟他聊聊你的情况——”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气急败坏的打断他的话。
“我只是想要你回家休息。”他无辜的望着她。
“你——”他的关心实在令人倍感压力。“算我服了你了。”她已经够丢脸了，可不能再任由他胡搞下去。
她拿起外套，“我待会儿自己回去，你先走吧！”
“保证？”
“保证！”瞄了他一眼，她没好气的说道。
达到目的之后，行云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
***
“过几天之后，我会到义大利去。”
“喔！”行云胡乱的应了一声，还分心的瞄了眼手表。离凯洛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坐在他对面的良木，索性闭上嘴，靠在椅背上，一张脸兴趣盎然的盯着他看。
行云也没有留意，心事重重。
认识了行云那么久，印象所及，这个好同学可从来没有这么失常过——他总是率性而为，一张嘴从不知道休息为何物，但今天，他竟沉默不语——这不像自己所认识的那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傅行云。
在英国时，子康与行云这对学长、学弟，闯祸的功力可是一绝，所以可以想见，沉默对行云而言，可是难得一见的奇特景象。
“好吧！”良木打破沉默，“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眨了眨眼，行云一脸疑惑，“你是什么意思？”
“还不够明显吗？”他对行云摊开双手，“你心里有事。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公司能出什么事？”行云的口气理所当然，虽然现在为了凯洛，他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但至少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捅篓子。
“那么——私事？”良木追问。
“你长得像女人也就算了，”行云避重就轻的表示，“为什么还要像个女人一样好奇啊！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良木一愣，看来事情非比寻常——他遗传了来自母系的五官容貌，绝大部分第一眼见他的人，总觉得他阴柔得不像个男人，但骨子里，他可是百分之百的男人。
“对不起！”良木柔声道歉。
“拜托，”行云的大手一挥，“别一副可怜兮兮的，这副模样好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良木微微一笑，“到底怎么回事？真是为了女人？”
行云无奈的扬起嘴角，“若不是我太了解你，我真的会怀疑你是个同性恋。”
他看着行云，等着他解释。
“你的口气仿佛仇视女人似的。”
“是吗？”良木皱眉思索了会儿，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酒与女色是最毒的毒药。”最后，他低喃。
他算是他们这几个朋友之中，惟一不以追逐美女为乐的异数，也因为如此，加上俊秀的容貌，使他常引起不少的误会。
“拜托！”行云对他露出一个充满无力感的笑容，“都什么时代了，你的想法太过八股！”
良木的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容，“你我的观念不同吧！既然你不打算跟我谈你的问题，那——”他站起身，“等到你想说的话，再来找我吧！我现在要回百货公司看看。”
百货公司——
“我跟你去。”行云迫不及待的站起身。
“跟——我去？！”良木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是要去视察良木株式会社在纽约投资的百货公司，行云竟然会开口提议跟他一同前往，“你跟我去做什么？”
“买东西。”行云勾着良木的肩膀，亲密的跟他一同离去。
买东西？！良木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雀跃的好友，这般热切——他心中对行云的转变愈来愈好奇！
***
“你发什么呆啊！”子康突然在良木失神的双眸前用力的一击掌。
良木一惊，眨了眨眼睛，被子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优雅的抚着胸口，“你干么？”
“我才想问你你干么？”子康一副恶人先告状的表情，“你若没事，早点回去睡，别忘了，明天我得跟克里斯集团的人开会，明天的结果可价值数亿。”
“我知道。”良木搔了搔头，“我只是在想我今天下午跟行云碰面的事。”
子康对他一挑眉头，“那又怎么样？我前几天已经跟他碰过面了，而且我明天也跟他约吃饭啊！”
“他——”良木考虑了一会儿。“那你有没有发现，他变得有点古怪？”
“古怪？！”子康仰头一笑，一点也没把良木的话给当真。“他本来就很古怪啊！”
“不。”良木真不知道怎么跟子康解释，子康与行云两个狼狈为奸的好友，视彼此为天下一大怪人。
“别吞吞吐吐的，”子康看到竹宸洗好澡出来，便示意她坐到他的身旁，“怎么回事？”
“他跟我一起去逛百货公司，”良木说道，“是逛，不是陪我去视察专柜的铺设情形。”
子康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一般人去百货公司，本来就是逛，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啊！你是百货业巨子，可是我们又不是。”
良木看到眼前这对未婚夫妻都拿一副他大惊小怪的表情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或许真是我想太多了吧！”良木站起身，准备告辞，“他买了那么多育婴用品，不晓得要干么？”
育婴用品——子康与竹宸交换惊讶的一瞥，子康下一刻已经起身，挡住了良木的去路。
“做什么？”良木一脸不解。
“你说——育婴用品？”子康一脸难以置信，“行云买育婴用品，你没搞错吧？”
“亲眼所见，”良木语带肯定，“他今天可帮良木株式会社创造了一大部分的营业额。”
“他或许——”竹宸在一旁找到一个合理解释，“是帮朋友买的。”
良木与子康对视一眼，仿佛在横量竹宸的话。
“他兴奋得跟自己当爸爸一样。”良木索性进一步说道。
子康左手抚着下巴，“你的意思是——但是应该不可能吧？他不是个呆子。”
“呆子？”竹宸在一旁玩味他的话，“可以解释一下你话中的意思吗？”
“意思很简单，”也不怕惹恼自己的未婚妻，子康老实的回答，“世纪黑死病——AlDS呀！懂得玩，也要得懂得保护自己，行云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就因为他懂，所以他不太可能会让别的女人怀孕。”
“你的意思是，他不可能认识一个性生活比较不精采的女人吗？”她双手抱胸，等着他回答。
“有可能！”子康夸张的表示，“不过除非他想被套牢，不然他应该不会碰好人家的女孩。”
良木耸了耸肩，“或许真的如竹宸所说的，他是帮朋友买的。”
“你真的是那么想？”子康一脸怀疑的盯着良木。
良木这个男人每次说话都挑好听的说，一点也不会把心的话说个明白。
良木迟疑的露出一个笑容，没有给他回答。
“明天得问清楚。”子康一个弹指，“反正，明天开标之后，奖落谁家就明白了，我跟他谈起来，也可以抱着平常心。”他心中猜测那个女人就是纪凯洛，但看他们两人相处，又看不出熟稔之处，他实在好奇。
“胜算大吗？”良木直视着子康的五官问。
子康口气平静的表示，“应该不大吧。”
他的老实，令良木惊讶，一旁的竹宸也推了他一把。
“老婆，我说的是实话。”子康轻笑出声，“行云或许吊儿郎当，但剑挢大学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他的能力能差到哪里去，只不过他从来不认真罢了！若他真认直起来，可能就连行风都得靠边站，我想行风自己明白，所以才会不停的催促他进JR。不过他就是不甩行风，对行云而言，游戏人间比工作有趣多了。”
“看不出你对他评价倒挺高的。”良木觉得惊奇，他还以为子康与行云两人根本以取笑彼此为乐。
“拜托，”子康的手一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良木微微一笑，谢绝了子康要送他出门的好意径自离去，他也得回家准备出发到义大利去。
***
“你疯了，不代表我得跟着你一起疯。”凯洛皱眉看着行云仿佛献宝似的从袋子中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育婴用品，她揉着太阳穴，觉得头愈来愈疼。
“这可是我逛了一整个下午的成果。”她的不悦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他骄傲的看着自己的战利品。
“就我所知，明天我们集团便会宣布得标的公司，你一点都不紧张吗？”她看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不得不开口提醒。她甚至怀疑他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这一阵子，每天见他不是看电视、打电动，就是出外去钓鱼，一点都没有一丝紧张。
她的话，令行云愣了一下。
“紧张？为什么要紧张？”他露出一个笑容，反问她，“反正若拿不到你们的工程，”JR又不会因此而关门大吉，有什么好紧张。”
他竟然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凯洛觉得不可思议，“你难道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吗？”
“我现在在这里，”他放下手中一小件的粉红色小裙于，轻触着她的小脸，柔声的说道：“你说我没责任感吗？”
“这——”她一时语结，“公私要分明。”她打掉了他的手，他的碰触令她不自在。
“在我眼中，你过得好，可比JR可以拿到合约还要重要。”行云想也不想的回答。
他的话给她的心中带来一丝温暖。要不是两人相识的方式不对，她肯定会如同置身天堂般快乐！不过事与愿违，时光不能倒流，两人的连系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未来——他没提过，她更不敢提，这两个字就如同两人的禁忌般——
“明天，你一定得出席！”她甩开自己的思绪，用着强迫的口气坚持道。
行云点点头，“我知道。”他跟她讨价还价，“你明天可以不去上班吗？”
“傅行云！”
“纪凯洛。”他学着她的口气。
令人为之气结，她闭上嘴，没有给他任何承诺。他很会得寸进尺，她不悦的心想。
今天她头痛得厉害，不想跟他逞口舌之快，反正到时大家看着办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