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父子情深

十、父子情深

公社通知董传贵开会榆生跟爹去后山挖冻洋芋的计划只好延缓执行。老早就提着篮子前来赶场的梅生嘴噘得高高的不停地冲着榆生翻白眼仁儿好像这全是榆生一人的错。榆生面情软原是他起的活动却没有得到落实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说句好话哄哄梅生一时又找不到好词儿正着急哩!桐生在门外喊听到有人答应一蹦子跳进来问榆生愿不愿意到涝池坝里去钓小鱼。真是想睡觉碰见了枕头肚子饿碰到了馒头要啥啥来。问问梅生梅生也一个劲地直点头。榆生跟娘要了几枚缝衣针在灯火上烤烤弯成鱼钩。又从面缸里扫一撮面粉出来和成面蛋蛋抺上点菜籽油算是上好的鱼饵了。最后在柴火堆里挑出两根细常的木棍权当是鱼杆。

凉水泉子往下不足半里路有一座蓄水池方圆一亩地大小。四周水浅中间水深。夏天天热的时候一帮子小娃娃就在池边水浅处玩水嬉戏冬天天冷时就到冰面上打滑溜儿。眼下正值初春冰层不甚牢固打滑溜的娃娃也少了。

仨小伙伴到了涝池中间榆生和桐生用石头在冰面上砸了个洞立刻有不少的小鱼游了过来。俩尕小伙挥杆垂钓饿了一个冬天的小鱼儿不管好歹争相咬钩。梅生高兴地跑来跑去在冰面上捡小鱼儿。忽然“咔吧”、“扑嗵”两声梅生踩破了冰层掉进了冰窟窿里。桐生眼快飞也似地退回到涝池边上。榆生见状扔下鱼杆快跑过去就抓住梅生高举着的一只手。桐生在岸边急得大喊大叫:

“榆生不行你也会掉下去的。咱俩快去叫人来!”

梅生人小个子矮水深几乎没顶已经喝了好几口水吓得她尖声哭叫。

榆生一边安慰梅生一边使劲把她往上拽。没想真让桐生说对了冰面承受不住又是“噗嗵”一声榆生也跟着跌入水中。开始榆生也有些害怕一看梅生挥舞着双手向他抓来。他知道一旦被梅生抓住两个人都得完蛋。榆生五六岁就在这个水坑里学游泳他的水性不错比他大些的娃娃都游不过他。奈何现在是冬天天寒水冷不说这一身棉衣棉裤被水浸湿贴在身上再高的水性也施展不开。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还不是水的最深处榆生踮起脚尖稍稍能挨住点地面这样他就放心多了。他一只手从后面托住梅生另一只手抓住冰窟窿的断层朝岸边的桐生喊道:

“虎子你、你……把鱼杆……拿过来拉梅生上……”

桐生站在岸边回答:“不行不行不行!我身子重不敢过去你们坚持一会我去叫人。”

桐生说完撒丫子跑了。

梅生哭喊着:“朱、朱、朱……”

榆生没了指望。若要天救只好先自救了。他不慌不忙憋住一口气自己沉到水里一把抱住梅生的腿猛一使劲从水里蹿上来借着掼性把梅生托上冰面。说:

“梅、梅生先爬、后跑别、停……”

要紧关头梅生也不含糊使出浑身的劲拼命地往前爬去。

榆生在水里一不留神脚下踩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一滑身子往前一扑头正好磕到冰碴子上冰刃利似刀刃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榆生毕竟年龄还小遇上这么大的阵式他也慌了手脚。想想自己快死了眼泪也跟着扑簌籁地往下流。他也喝了不少的冰水他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要他稍一犹豫即刻便沉入水底正当此时他又突然触到了那块石头。顿时他眼前一亮勇气倍增。他小心翼翼地找到刚才那块把他滑倒的石头的顶部他在石头上摸索着站稳了身体立刻高出一大截。他两手托住冰沿儿稍息片刻使劲往上一蹿一条腿就跨了上来再一用力人就跟着爬上了冰面

董传贵从公社开完会回家半个菜团子还没塞进嘴里听赵春莲把儿子的事情一说立刻急火攻心抡起巴掌就要打老婆。赵春莲泪眼兮兮地望着董传贵陪着小心说:

“他爹要打你就打吧!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

董传贵抡起的巴掌变成拳头落下来小饭桌立刻就变成了碎片片。还嫌不解气拾起盛菜团子的破碗隔门就扔到院子里。然后圪蹴在墙脚两手抱着头呼吃呼吃地生闷气。

赵春莲自打进了董家门啥时候见丈夫过这么大的火?她急忙一手搂着丈夫的脖子一手在后背上又是拍又是捋。眼中流泪口中劝道:

“他爹他爹你千万千万你要想开些……你若要有个好歹这个家可就完了呀!……”

过了好一会儿董传贵才缓过神来。他长出一口气推开妻子的手站起身来把被子轻轻掀开直见儿子满脸通红。再一摸额头隔着包扎的破布都烫手。董传贵是见过大阵式的人知道儿子情况不好他先稳了稳神然后吩咐妻子说:

“你快准备一下给我拿两佰块钱我上县医院。”

“县医院?七八十里路这么黑的天!”

“别啰嗦了快准备吧!”

赵春莲把自己的棉衣棉裤脱下来给儿子穿上丈夫一只手使不上劲她又找了条布带子把儿子连腿绑到丈夫的腰上。临走她把三个煮熟的鸡蛋装进丈夫的衣兜里叮咛说: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抽空吃了!”

董传贵心急嫌腿慢一蹓小跑着出了家门。恰恰又是个月黑天满天星斗伸手难见五指。好在一点路熟他又是当过兵的人学过夜间走路。他沿着明晃晃的白土路磕磕绊绊地猛劲往前走。他心里急咽干似火身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夜风吹来不禁瑟瑟抖。他又饥又渴又饿两条腿软得几乎迈不动步子了。他好想坐下来歇一歇但常识告诉他一旦坐下就起不来了。再说儿子的病情也不容他有丝毫的耽搁。他摸摸口袋里的熟鸡蛋掏出来嗅嗅一咬牙又装上。

“爹咱们上哪儿去呀?”榆生醒了。

“爹送你上医院。榆生你头痛吗?”董传贵想想儿子本来就营养不良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不由得一阵阵心里酸眼泪止不往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爹我下来自己走吧你的衣裳都湿了。”榆生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伤成这样还牵心着爹。

“爹能行爹能行!”董传贵用衣袖擦擦眼睛又轻声问道“榆生你饿了吧?你娘给你煮的熟鸡蛋你先吃一个?”

“爹我不想吃我想我想、睡……”

“好好你睡吧!再有一会就到了。”董传贵依稀感到儿子又在他的背上昏睡过去了。

紧赶慢赶天快亮的时候董传贵才赶到了县医院。他背着儿子排队、挂号好不容易轮到他。穿白大褂的大夫捏捏病人的耳朵翻翻病人的眼皮听诊器都没使就把病历本本往旁边一推说:

“早干啥去了?都成这样子了才来不是亲生的吧?该干啥干啥去吧!正月十五贴门神晚了半个月了。”

董传贵一听大夫这话不啻于晴空响一声雷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有跌倒在地。他心急如焚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头天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小子、突然就没了这样的现实。他和赵春莲夫妻一场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只有眼前这个儿子才是他生命的希望生活的精神。如果娃娃没了他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想到这儿董传贵几乎要跪地求情带着哭腔哀求道:

“大夫大夫请你帮帮忙。细心查查无论如何再想想办法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娃呀!”

大夫生气了斜眼瞅瞅他不耐烦地说:“我管你有几个娃!我怎么就没细心查?要是啥病都能治还要火葬场干什么?……”

“大夫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凉水泉子的大队书记……”

“行了。书记我见过的多了县长昨天还来找我看过病呢。”大夫用手背对董传贵朝外扬一扬自顾自地冲着门外大声喊道“下一个!”

董传贵背着儿子绝望地俳佪在大街上。儿子除后半夜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如今三四个小时了再也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刚才还在烧烫得他的脊背痛。这阵怎么凉了?难道……他不敢往下想果真如那位大夫所说过不了多大一会儿他的儿子就要离他而去。他心里一筹莫展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咋办才好就是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他也没有这样为难过。刚才在人前他还竭力忍耐着这会儿无法克制任由泪水流淌他在内心里大声呼喊道:

“榆生我的儿啊!是爹我对不往你没有看顾好你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你才刚刚吃上十岁的饭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爹心疼啊!……”

突然有人在背后拽他的衣角。董传贵回头一看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好像在医院的时候扫过一眼。他赶忙擦擦泪水模糊的眼睛急切地问道:

“大婶您……”

老人家把他拉到僻静处左右瞅瞅无人这才小声说:“看你们爷儿俩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给你指条路。你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到了城西街进顺城巷有一位姓王的王老先生有起死回生之术是个得道的真人人称王神仙你去求求他吧!成不成就是娃的命了。”

董传贵高兴地半天不知说啥好摸索了半天从兜里掏出仨鸡蛋来硬要塞给老太太。

老妇人推开正色道:“看你这个年轻人你把我当成啥人了?你是落难之人我咋好意思收你的礼物。快去吧娃娃的病要紧!”

董传贵心存感激知道遇上好人了嘴里也就不再说什么。按照老人说的方向找到门牌轻轻敲了几下门。等了好一会里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董传贵忍不住又敲了一遍依旧如故。董传贵刚刚燃起的火苗顿时又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正当他准备着敲第三次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声音:

“你们找谁呀?这屋里没人。”

有这么说话的吗?明明在院里说话还说家里没人。董传贵急惊风偏偏遇上个慢郎中他再细瞅瞅门牌号码和那位老妇人说的一点没错难道难道……他顾不了那么多焦急地朝里边喊道:

“我是找您看病的娃娃快不行了请您救救他吧!老人家。”

“看病不上医院跑我这儿折腾啥?这里没人会看病。”

董传贵到了这般地步也说不得什么仁义礼智他断定说话的必是看病的高人无疑。不开门定然有其它隐情事到如今他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一改往日谦谦君子的风度不讲理地走上前去也不开口讲话冲着大门“嘡嘡”就踹了两脚。

开门的是一位须皆白的老者。老人正要话董传贵突然眼前一亮立刻惊异地先喊道:

“老伯怎么是您?”

老先生微微一怔可能多少也认出了一点含笑问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了?这位后生好面善恕老夫年迈昏聩实实想不起了。”

“老伯我是传贵我是凉水泉子的董传贵呀!”

“噢对对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老人故弄玄虚地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大呼小叫道“你是董万山的儿子传贵传贵好小伙子好小伙子快请屋里坐快请屋里说话。你爹的腿病好些了吗?”

“感谢老伯的灵丹妙药我爹的风湿病早好利索了。老伯您老好吗?”

说话的当儿董传贵细细打量了一下王老老人瘦是瘦了一些但精神矍铄身板硬朗虽然不是仙风道骨但较常人相比总有一些不凡的气度。只是在眉宇间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和不快董传贵久别初见不便贸然细问。再看老人的住所这是一院老式建筑典型的中国西北地区常见的传统住宅。一进大门左右是东西厢房正面坐北朝南为上堂屋高出地面两尺有余中间三间为客厅一门两窗房沿伸出约六尺上下中间两根立柱油漆斑驳年代久远。地面为青砖铺就前墙门窗皆是硬质古木镶嵌而成。四合小院约二分地亩大小地面洁净一尘不染。

“甚好甚好。”老先生回身关上大门又用门闩插紧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压低声音问道“传贵你背的这是……”

董传贵如此这般简要一提老郎中忙不迭地说:

“闲话少说救人要紧快放下让我看看!”

王老先生帮着董传贵解开布带把榆生轻轻放到炕上。老郎中细眯双眼验过脉象然后感叹一声说:

“这娃命大呀!再耽搁半个时辰别说我这个假神仙怕是真神仙来了也没治了!”

董传贵一听老先生话中有话顿时心中一喜:“老伯娃娃有救?”

“药物倒是藏了几颗唯有差几枚鸡蛋。偌大一个县城何处去买?”老先生摊开双手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熟的行吗?”董传贵问。

“熟的也行。哪来熟蛋?”

“谢天谢地我这儿正好有仨熟鸡蛋。”董传贵迅把三个鸡蛋掏出来悉数递给老先生。

老郎中双手接过如觑金蛋一般反来复去细细查看一番。一边吩咐董传贵赶快点火烧水一边自言自语道:“平常时节此等之物家家户户都有几分钱即可买到如今倒成了难得一见的宝贝疙瘩了。也是皇天保佑好人要不你们怎知我这里需要鸡蛋?传贵待会儿水开了留下这个破蛋其余两只好的放进锅里多煮一会沸水里捞出备用。”

董传贵答应一声立刻劈柴升火。老郎中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些药药草草放在石臼里杵碎敷在榆生的额头上。然后又神神道道的迅配好一副草药放进药罐里熬着。煮好的鸡蛋剥开气门一个小口趁热扣在病人的肚脐眼上中间用膏药密封住。少顷老郎中让董传贵帮着把煎好的药汤灌进病人的口中。不消半个时辰只听到病人的喉咙响了一声紧接着肚子里也开始有了动静。老郎中这才长出一口气捋捋雪白的胡须笑吟吟地说:

“好了传贵我知道你也累了也饿了。这样厨房锅台上坐着半盆菜糊糊你对付着先喝了。然后到东屋里的炕上好好睡他一觉。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董传贵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两天一夜水米没沾牙了。听老郎中这么一提起顿时像起了连锁反应一样没出息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叫个不停。不由一阵眼冒金星饥饿难耐。但又转念一想在这特殊时期老郎中孤身一人粮食也受定量限制他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怎么好意思端老人家的饭碗。因而推托说:

“老伯我、我……嘿嘿我不饿……”

“说啥话呀?我说传贵十多年前咱们就是老相识了要是换个别人门我都不敢让进呢!你和我客气啥?”

董传贵想想也是如果客套得过分了反而显得生份人家把娃的命都救了这是多大的恩德?自己还在这些事上做什么样子?这样想着他就端起饭盆不管三七二十一呼呼噜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面盆都跟着舔了一遍。儿子没事了。肚子里又有了食物心里头也扎实多了头还没挨着枕头哩房子里就响起了震耳的鼾声。董传贵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日上三杆了。他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爬起身来到厨房里洗把脸然后到西厢房一看老郎中俯着身子正给坐在炕上的榆生喂稀饭哩!

榆生眼尖侧过身来叫了一声“爹”。董传贵顿时心头热百感交集眼圈一红他赶快背过身去。老郎中一见笑嗔道:

“传贵呀还不过来帮帮忙站在门口晒太阳啊?”

董传贵终于忍俊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三两步进到屋里朝老郎中深施一礼。哽咽道:“老伯您老人家的恩德我董传贵怕到死也报不全哩!”

“看看看说啥话呢?见外了不是。”老郎中喜眉笑眼地站起来把空碗搁在小炕桌上找了条毛巾擦把手说“传贵呀你是谁我是谁咱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了。正是因为咱们都知根知底我才敢给娃治病。你忘了昨天你敲门半天我不是就没开吗!实话对你说吧。我已经三年没干过这行道了不是我不干是人家不让我干。有几把药材也是这儿藏一点那儿塞一点时间一久我自己都记不清哪儿放哪个哪个放哪儿了。你来看病的事万一传出去少说也得开我一次批判会……”

不是亲眼见谁能相信这是事实:这么好的人品这么精的医道竟会落到这般地步?董传贵正百思不得其解呢老先生又说:

“传贵你是我信得过的人因此给你说说无妨。我膝下无子老伴过世的早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就开始跟我学中医长大以后送去外国读书学的是洋医。坏就坏在女大不由爷姑娘在外国私自做主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洋女婿。洋女婿就洋女婿吧白头蓝眼睛不就是人种不同罢了。咱笑话人家没准人家还笑话咱哩!可谁能想到女婿他不是外国人他也是咱中国人他是从台湾那边过去的中国人!”

“台湾过去的中国人?!”董传贵忍不住插嘴问道。

“是是从台湾那边过去的。听说还是咱西北人呢!”老郎中肯定的回答。

“西北人!西北啥地方?”

“这我没记清楚好像是、好像是……不是南山县就是北山县。”

“北山岘!”

“啊。”

“他姓啥?”

“姓于。”

“叫啥?”董传贵喘气都有些粗了。

“叫于什么水来着于得水还是于什么水反正占点水。”老郎中有些含糊其词。

“哦——-”董传贵陷入了沉思。

“你认识?”老郎中看董传贵神经兮兮的表情心里有些纳闷。

“老伯你真会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我一个土包子咋会认识那儿的人呢?”董传贵推诿的也很巧妙。

老郎中信以为真又开始继续讲他的故事:“这下麻烦可就大了。消息从那边传来这里马上就有人找我说话他们说我那个女婿是国民党特务……”

“国民党特务?”董传贵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啊!是这么说的。”

“他们有根据吗?”

“有啥根据瞎蒙呗!”

“噢这就好。”董传贵的心又恢复到了原地方。

“好啥呀好?从这以后我的苦日子就算开头了。民政部门给我开了两个条件一是马上写信让我女儿回国二是让他们两人立即脱离关系。”

“你答应了吗?”

“我说了算吗?我写信把情况给我女儿一说女儿一下子就火了她回信说回国可以要回俩人一块回。脱离关系没门谁说她丈夫是国民党特务谁就是王八蛋!”

董传贵苦笑笑问:“最后这事怎么解决了?”

“怎么解决了?两头子僵住了呗!最终倒霉的还不是我老头子。”

“他们把您怎么样了?”

老人叹口气说:“怎么也倒是没怎么就是给我定了个里通外国嫌疑限制了我的一些自由。比如说以后凡是给女儿写信要经过他们检查啦女儿的回信不经过他们过目不准私自拆阅啦等等。再有就是给我布置了许多附加规定:不准出门走远路;不准行医看病;不准留宿亲戚朋友;不准……”

“老伯这回我可是真给您添大麻烦了。”董传贵很是有些歉意的说。

“没事。他们知道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居简出的所以也就放松了对我的监督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有人检举揭他们是不会来找我的麻烦的。”

董传贵说:“老伯真可惜了您这个人真可惜了您这一身本事!”

老人摆摆手、摇摇头说:“说不得说不得。先人没给我留下一分地一分钱只给我留下了这院房子和袓传医术。看样子到我这一辈子就要失传了!”

董传贵有心想让榆生跟着老郎中学医他张了几次口最终也没有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榆生小孩子家病来得快也去得快。上午吃了顿饭下午就能下地满院子活动了。董传贵见儿子没啥大碍决定连夜赶回去。老郎中明白他的用意也就未加挽留。临行前董传贵拿出身上带的二佰元钱郑重地递到老郎中手中恳切地说:

“老伯君子不言谢。你救我儿一命又担了许多风险此恩终生难报这两百元钱您老无论如何得收下!”

老郎中断然拒绝变脸变色说:“传贵如若你要放下这些钱从今以后咱俩就算换了一层关系你是你我是我了你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大街上碰见谁也不理谁。世上有些东西比钱要金贵的多。一分钱不要你也过意不去这样吧留下五块钱我的几根草药最多也就值这些了。”

董传贵知道老人的脾性多说无用。就悄悄出门在黑市上买了二十个锅盔(大饼)一网兜提来搁到壁柜上说:

“老伯您要是再不收我可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老郎中沉吟了半晌才说:“放下吧。随即他又从网兜里掏出其中四个锅盔硬塞到榆生手中说“娃娃你爹一个你一个留到路上吃剩下的两个给你爷爷和你娘就说我问候他们着哩!”

榆生是个懂事的孩子哪里会接受老爷爷的馈赠。董传贵拗不过让榆生接过来装到包里。榆生收拾好东西扭头问爹说:

“爹我没啥礼物送给爷爷我就给爷爷磕个头吧!”榆生也不等董传贵话恭恭敬敬趴在地上咕咚咕咚磕了仨响头。

老郎中高兴得眼泪花都流下来了他笑吟吟地抚摸着榆生的头激动地说:“好娃娃好娃娃爷爷愧领了愧领了。爷爷也没啥礼品送你就送你一句话吧:以后咋做人你爹就是楷模!”

老郎中依依惜别地送走了董传贵和他的儿子他也有心收下榆生做他的徒弟。他和董传贵想的正相反董传贵想的是老郎中家传绝技不外传老郎中则是怕落下横刀夺爱的坏名声。许多年以后一百多岁的老郎中亲口向董榆生告诉了他当年的想法而父亲的心意则是母亲后来说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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