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还真的是出去像不见，回来像捡到。”
莫可璃没想到进家门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母亲的冷言冷语。
“妈！”她将行李拉进客厅，然后重重的坐在沙发上。
“你出国去，连通电话都不打。”韩于如从沙发上站起身，点了注香，“还不过来给你爸爸上注香。”
她立刻站起身，接过香拜了拜，然后插在香炉上。
“我有打电话回家啊！”她折回客厅，连忙澄清，“我不是打过两、三通电话回来？”
“打个两、三通就算交代了吗？”
“那我好歹有打啊！”
“打有什么用，什么都交代得不清不楚，既然这样，那你还不如不要打电话回来算了。”
“妈，我很累，你饶了我好不好？”没办法，她只好对母亲撒起娇来。
韩于如无奈的坐到她身旁，“你这丫头！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毕竟是独生女，心头的一块肉，当然也只是意思意思的骂个几句就当了事。
“你知不知道，宋锦仁来找过你几次，害我快担心死了！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跟他突然在泰国分手了，是不是那小子对你怎么样？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妈，你不用急，我又不是笨蛋，他才没碰到我一根寒毛。其实我之前不是打过电话回来告诉你了吗？”莫可璃无辜的反问。
“我在泰国跟宋锦仁分手后，遇到了一个英国人，他叫菲力·希尔，刚好到泰国洽公，身边带着他弟弟的小孩，他对小孩没什么耐心，根本就顾不好，所以就请我帮他照顾。你也知道，出国的时候，我根本就没带什么钱，所以也没钱买机票回来，因此我就想接下工作，赚点钱好回台湾，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后来他意外受伤，我就改而照顾他，所以拖了一点时间，就是这样。”
“真是这样？”韩于如精明的看着她，“你可别骗我。”
“我干么骗你？”眨了眨眼，她耸肩回答。
“那你现在怎么能回来？”
“因为菲力先生的身体恢复了啊！”莫可璃叹了口气，“我已经没有留在英国的必要了，更何况，我也要开学了。”
真正的原因是，她觉得菲力还是个无法定下来的男人，一有这个领悟，她便决定不再将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可是今天早上有个人打电话来找你。”
“谁？”
“他说他叫菲力·希尔。”
莫可璃冷不防的将才入口的水喷了出来。
“小璃！”韩于如错愕的看着她。
“他打电话来干么？”她连忙问。
“他问我，你有没有回来？”
“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没有。”
“然后呢？”
“他说了声谢谢，就挂断电话了。”
莫可璃不解的抚着下巴。
“他打电话来干么？”她以为他们已经把话谈得清清楚楚了。
“看来他很关心你。”韩于如似乎能洞悉一切。
“是吗？”她躲避母亲的眼神。“我并不觉得。”
丈夫过世之后，韩于如与女儿两人相依为命，原本她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但为了生计不得不去外头找工作。年纪有一点的她，说实话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工作，最后在一个朋友的带领之下，进人一家保险公司上班。因为拉保险的关系，她已训练得十分懂得观察人，所以有时莫可璃很怕她，怕她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是做什么的？”
“你问的是职业吗？”
“不然呢？”韩于如好笑的反问。
莫可璃想了一会儿，“百货业。就我所知，他们家有很多家百货公司。”
“家境很好？”
“正确点来说，应该是非常好，他大哥还是个英国公爵。”
“公爵？！”
“就是类似中国古时候的王公贵族。”她为母亲解释道。
“那是王爷喽！”
莫可璃一愣，她也不是很清楚公爵跟王爷是否一样，所以敷衍的回答，“应该类似。”
“贵族啊……”这个词在韩于如的心中是遥不可及的。
莫可璃点头，“他不是你喜欢的那一型，对吧？”
“我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有钱人吗？”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就像宋锦仁。”
“小璃，你怎么到现在还不了解？当初我不赞成你跟宋锦仁交往，不是因为他的家境问题。”
“那是为什么？”
“宋锦仁这孩子的家境很好，外在条件也不错，但我不欣赏他的不思上进。他去年就毕了业，到现在还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只有一技在身最实在，他整日游手好闲，这样的男人不适合你，所以我不赞成你们交往。至于那个叫菲力的，我没见过他，没有办法评断，改天带来给我看看。”
“你想看他，我看是没机会了。”莫可璃耸耸肩，淡淡的说。“我们的主雇关系已经结束。”
“缘份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韩于如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结束就结束得了。”
“妈，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看到母亲的表情，她的心中有些不安。
“至少在你还没进家门前，他已经打过电话来找人，听他的口气，他似乎很急着知道你的下落。”
“真的吗？”莫可璃怀疑的看着她。
韩于如肯定的点头，她没有放过女儿因为听到她的话，眼底一闪而过的愉悦，果然，自己的宝贝在国外认识了新男朋友。
“下个星期六陪妈去庙里上个香。”
“好。”她点点头，“现在我想先去洗个澡，睡一觉，然后我要准备开学的事了。”
“睡觉？你才刚回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休息？”
“不要，我只要睡觉。”她径自进了房间间。
她要自己别被菲力打电话来这件事影响，毕竟两人不该在一起，也从没在一起过，原本的平行线，现在依然平行。她不想给自己太多的期望，不然最后失望的人肯定只有她一个。
***
寒假结束，莫可璃又回到校园里。
午休时，她意外的遇到了宋锦仁。
她的嘴一撇，打算绕过他离开，却被他拉住。
“干么，还在生我的气？”
宋锦仁依然一派自以为是的英俊潇洒，以前她怎么会认为他吸引人？她真不能理解自己以前的眼光。
“你说笑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淡淡的回嘴。
“别这样。”他拦住她的去路，“我们去吃饭，听说附近开了间素食店，东西很好吃。”
“不用了，我妈已经替我准备午餐，我要回家吃。”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她快步的跑开。
隐约间，她似乎还听到宋锦仁的诅咒声。
奇怪，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他也是个会说脏话的男人。好男人是不应该口出恶言的。她摇了摇头，连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你以为你是谁！”宋锦仁的面子挂不住，整个人冲到她的面前嚷道，“你这种姿色的女人，街上随便一抓就是二大把，我现在给你脸，你竟然不要脸。”
她冷漠的盯着他，“宋锦仁，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希望我们能够好聚好散，你若有喜欢的好对象，我祝福你。”
“你……”
莫可璃快步走出校门。难道男人都是一个样，只看得到女人的外在，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女友是个草包吗？
他竟然说她这种姿色的女人，街上随便一抓就一大把……过份，真是太过份了。
***
莫可璃一脸气愤的将大门打开，却意外的听到客厅里传来谈笑声，那女声似乎是属于她妈妈的，可是其中隐约含着娇羞，一点都不像是她印象中母亲所有。
不对劲！或许是妈妈趁她去泰国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也说不定。她悄悄的探了下头，一见到坐在客厅里的男人，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小璃，你回来了啊！”韩于如被她的惊呼声吸引，一个转头看到女儿，露出笑容向她招手，“赶快进来，菲力等你很久了。”
莫可璃以为自己看错了，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她这个一向不轻易相信人的妈妈竟然表现得如此热络。
她谨慎的进了门，一双眼直盯着菲力，思索着他的来意。
“好久不见。”
“好像也没有很久。”耸了耸肩，她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才一个星期吧！”
“对我而言，这就够久了。”
她皱起了眉头，“你的花言巧语对我没用。”
“小璃，不可以这么对客人说话。”
韩于如的话让她的眼珠差点掉出来，她妈妈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指责她。
“妈，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些不悦的说。
“我当然了解。”韩于如对菲力一笑，“他是个很好的男人。”
“拜托！他很花心。”
“男人在结婚前花心是可以被原谅的。”
莫可璃惊讶的看着母亲，奇怪她的观念怎么在一瞬间全改了。
“妈妈不单年轻、漂亮，还很明理。”
听到菲力说中文，莫可璃的一张嘴更是张得老大，虽然很不标准，但他确实是在说中文。
韩于如因为他的话而心花怒放，想来他的魁力无远弗届。
“你会说中文！”莫可璃语带指控的看着他。
“为了你学的。”
她想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因为看到母亲眼底所透露出的欣赏，她聪明的选择沉默。
“看来这次你去泰国后长大了不少。”韩于如点头笑道。
“是吗？”这可是妈妈第一次对她去泰国表示赞同，“妈，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
“谁？”
韩于如笑了笑，“还有谁？”
莫可璃瞄了瞄笑得跟白痴一样的菲力，“妈，你不会是说他吧？”
“不然还有谁呢？”
“拜托！我才不要一只种马当我的结婚对象。”
菲力因为听到她的形容而拉下了脸，韩于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脸色立刻大变——“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礼貌，这样形容菲力！”
“我……他本来就是。”
“还说！”
“可是……”莫可璃看到母亲严厉的眼神，硬是逼自己将话吞回肚子里。
“跟菲力道歉。”
“我……”在韩于如锐利的眼神下，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向他道歉。“对不起。”
“其实我早就知道可璃对我的评价不高，”菲力自嘲的表示，“毕竟我曾是那么荒唐的男人。”
“你别这么说。”韩于如看到他一脸沮丧，连忙开口安慰，“要说荒唐，小璃才叫荒唐，从小书读不好不说，就连交的朋友也没几个好的，像那个宋锦仁，把她一个人丢在泰国，要不是遇上了你……”
“宋锦仁？！”菲力对突然冒出的男性名字特别敏感。
“你不知道吗？”韩于如有些意外，“当初就是他带着小璃去泰国，最后还把她丢在那里，让她回不来，谁知道可璃之前还对他死心塌地呢。”
菲力意味深长的看着莫可璃，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你不是说你钱包掉了，才回不来吗？”
“我……”她一时语塞，只好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可璃，你对菲力说谎吗？”
她眨了眨眼，然后困难的开口，“我……也不算说谎，我不过是隐瞒了部份的事实罢了……”
“强词夺理！”韩于如不悦的打断她的话，“说谎可是会下地狱割舌头的。”
“没那么严重吧？”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妈妈，可璃胆小，你别吓她。”
“你自己看看，人家菲力对你多好。”
莫可璃瞪着他，“你为什么叫我妈妈……妈妈？”
“是我要他这么叫我的。”韩于如抢在菲力开口前回答。
“妈，你怎么可以！”她气得跺脚。
“为什么不可以？”韩于如反问，“你在国外跟菲力两人孤男寡女在一起那么久，菲力愿意负责，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我跟他又什么都没有发生。”莫可璃不由得咕哝。
“就算没有什么，但是我喜欢菲力这种有个性的男人，他比那个宋锦仁好多了。”
“妈———”
“过来陪陪菲力。”韩于如打断她的话，拉了她一把，“我去煮饭，今晚请菲力在家里吃个便饭。”
“不用了，妈妈。”
“要！”她原本不悦的神情一对上菲力就变得和颜悦色，“我请你吃吃台湾道地的家乡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菲力笑着目送韩于如离去，不过她的身影一消失，他脸上和善的笑容立刻也跟着不见。
果然！看他的脸色一变，莫可璃心中暗暗叫苦，她依然离他远远的，拿防贼似的眼光看着他。
“我变得那么可怕吗？”他又恢复原本大男人的本色，不可一世的看着她问道。
“你到底来干么？”她要自己的口气理直气壮些，但一开口，声音却跟只小猫叫一样。
“抓你回去啊！”菲力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她清了清喉咙，要自己有点胆子，“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当真以为这还是英国的中古世纪，你真的是什么王公贵族吗？抓我回去，你干脆说要把我关在高塔里好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他快速的移动自己的身躯坐到她的身旁，原本打算落跑的她被一把抓住。“我在英国真的有座古堡，你要去吗？”
“我才不要去。”他的举动吓了她一大跳。“喂！你给我放尊重点！若被我妈看到怎么办？”
“我又没拉你上床，这对你已经很尊重了。”
她火大的看着他，又分心的看向厨房的方向，若让她妈看到这一幕，她可能会被家法伺候。
她实在不懂，他身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为什么就是要缠着她不放？难道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这算什么，征服欲作祟吗？
“你不该不告而别，这令我很不高兴。”
他的脸朝她逼近，她立刻往后缩，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才嚷道：“我结束了份内的工作，所以我走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我还在做复健啊！”他大言不惭的伸出自己的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其实若他自己不说，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右手曾经受过伤，由此可知希尔家专属医生医术有多么高超。
“可以跟女人上床，我想你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自有一套说法，“我又要赶着回来准备开学，所以就先走了。”
“说到这个，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还是个学生？”
“你又没问我！”她一脸的莫名其妙，“而且我是个学生关你什么事？”
“或许我会对你好点。”
“因为我是学生就对我好点？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我想跟你一起去上课。”
“你省省吧！”带着他，那她肯定不得安宁。
“你越这么说，我越要去。”他吻了吻她。
她根本敌不过他的蛮劲，只好泄气的留在他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跟我去上课？”她趁着他吻她的空档问。
“我想看看你的学校，看看还有多少个宋什么来着。”
“宋锦仁去年已经毕业了。”她皱起了眉头，他的口气好像她已经是他的所有物似的。
“毕了业，难不成就不能回学校去找你吗？”
她一愣。
“还是——”他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已经找过你了？”
“这不重要。”她的眼神躲着他，其实她根本不该心虚，但偏偏管不住自己。
“他果然找过你！”
她因为他口气中的气愤而微微缩了缩身子。
“我明天就跟你去上课。”
“你也帮帮忙好吗？”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好像从外太空来的似的，怎么说都说不通。
他瞪了她一眼，“好吧！我明天不跟你去。”
她闻言松了口气。
“因为我答应要陪妈妈去做头发。”
“什么？”她惊呼，妈妈一向省得要命，长长的头发总是自己照顾，一成不变的将其盘在头上，现在竟然要去做头发。
“因为我觉得妈妈现在的发型不适合她。”
果然如她所料，是菲力的出现影响了她那个一向节省的母亲。
“所以我后天再陪你去上课。”
她拉下了脸，随即眼睛一亮，“后天星期六放假。”
“那下星期一。”
她僵着身躯被抱在他的怀里，也没空理会他对她的上下其手。
一个英俊的外国人跟她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走在一起，这肯定会为平静的校园带来一些“乐趣”，只要一想到那个结果，莫可璃不由得沮丧的呻吟出声。
“你不要这样子，”她回过神，躲着他不停亲吻她颈项的唇，“这样很痒！”
“安静点！”菲力瞪了她一眼，真是气极了她的不解风情，“我现在是在跟你调情。”
“可是我不想跟你调情！”她坐立难安的看着他。
“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你真的是个色鬼！”她又气又羞，根本拿他没辙，难道她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自以为是的情圣吗？
“别乱动，不然待会儿我就把你拖进房里了。”
他的话收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她立刻动也不敢动的坐在他的怀里。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她无力的问。
“我已经说了，”他分心回答，“我来带你回英国。”
“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你有很多女人吧！”
“Susu是个例外，那是我找来气你的。”
“你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吗？”她根本就不相信他。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就是这个样子，你得跟我一起回英国，不准有异议。”
她离开的这一个星期，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已经足以令他明白自己是爱她的。
虽然她长得实在不漂亮，身材也好像才刚开始发育似的，但他就是喜欢她，她就是吸引他，反正爱情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
“我爱你！”他感性十足的对她说。
她对他皱起眉头，“我已经说了，你那些花言巧语对我没有用。”
她的话一出口，他有股想掐死她的冲动，她竟然将他告白视为花言巧语！他用力的吻着她，吻到她因为不能喘息的挣扎着才松开她。
“你疯了啊！”莫可璃推了他一把，菲力果然是个狂人。
“我也认为我疯了，”他硬是拉住她，“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
这时，厨房传来的声响使他松开了她的手。
莫可璃也立刻把握住机会，逃进厨房里帮忙。
老实说，来台湾后的菲力真是奇怪。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帮母亲挑菜，耳边也不停的听到夸赞菲力的词句，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就连一向理智的妈妈都被菲力给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