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有很重的邪气附着在座敷童身上……」秀喜厚实温暖的手轻拂过女童上方,一会儿便感到掌心刺痛。

单纯灵体就算是实习巫女的千照也无法碰触,所以便由秀喜先默诵药师如来经,暂时给予座敷童实体化的力量。

接着,三人便悄悄带着座敷童离开教室,正犹豫要去哪里才能专心给予座敷童治疗时,秀喜提议到合气道社团的练习场去,他是合气道社的社员,也负责管理其中一把道场的钥匙。

千照与宝珠同意后,三人遮遮掩掩地一起往道场方向移动,待秀喜拿钥匙开了门,他们小心翼翼地闪身进入,最后再悄悄将门锁起。

道场位于体育馆一楼其中一间配给体育性社团的教室,除了进入的玄关附近,地板上皆铺满了榻榻米,墙上挂着一面挥毫匾额,上面的字是「明净止水」。

「我算半妖,性质跟座敷童很像,我现元神在旁边做辅助,你们就尽量将她身上的邪气拔除。」宝珠说完,手掌往地上一撑,喉里发出咻噜噜像野兽正在发怒的声音。

他的父亲是人类,母亲为稻荷神旁支、凶狐狸一族的大小姐,自母亲去世后,便来到人类的城镇投靠父亲。

金红发丝从肩上散下,原本西装外套式的制服,逐渐溶解似的转化成灿白狩衣,仔细看宝珠的脸与身躯,都像年长了三、四岁般的,蜕变得成熟。宝珠轻轻握住座敷童的手,将自己的妖力慢慢渡给对方,一会儿,座敷童的脸颊回了点血色。

千照暂且松口气后,才从衣袋内拿出特制可伸缩式护神木,拧开最底下的弹簧后,就像指挥棒那样可伸缩的三节护神木尖端,弹出白纸扎成的辫状物。

「我念破邪咒,小秀你设金刚结界以防有谁来捣乱!」千照将护神木举在胸前喝道。

「我知道了。」秀喜手结金刚印,口诵金刚不坏咒。

座敷童身上的邪气受到破邪咒影响,产生了激烈的反扑活动,原本只有淡淡附着在座敷童身上的黑色气息,现在逐渐凝结成漆黑恶心的液状物,并像蚕结茧般拉出黑丝,缓慢卷住座敷童全身。

从没见过这种情形的千照,忍不住露出恐惧的表情。

秀喜定力较足,一心不乱地反复念诵金刚不坏咒,在唱诵的过程中,从地上窜起三道光点开始,各以三人的身体为中心,在周遭一圈圈拉出赤铜光线。这就是秀喜最擅长的金刚结界,坚固程度就连天空寺的朝能法师都会竖起拇指说了不起。

「千照,速度再快一点!不然她要被缠死了!」宝珠一甩宽袖,露出暴长的红色尖指甲,唰地撕裂那些黑丝。断裂的黑丝软弱的垂下不到几秒,却随即又扭动伸长,以比刚才更坚韧的模样再度缠回去。

「甲上玉女、甲上玉女、来护我身、无令百鬼中伤我、见我者以为束薪、独开我门、自閇他人门……」千照额头冒汗,唇越动越快,她感觉自己释出的力量几乎要被那些缠绕的黑丝抵销,但同样的,在咒文抑制下,黑丝已经不再增长。

秀喜左手摆在胸前,依旧结了半个金刚印,另一手却伸直按上座敷童软绵绵的身躯,掐起捻花手势对千照静静道:「我用药师如来的清凉焰烧那些丝,妳趁机一口气拔除。」

千照应了声,意外秀喜已经能双手分用二法。秀喜双目一闭,那些由邪气构成的黑丝上窜出碧绿火焰,千照的护神木左右摇的沙沙作响。

「甲子旬首神名、甲戌旬首神名徐何、甲辰旬首神名含章、甲寅旬首神名监兵、甲申旬首神名盖新、甲午旬首神名灵光、去除不祥!驱恶为善!」千照中气十足的念完,大喝一声,提脚采取单跪姿往前踏,抓着护神木直指座敷童的额。

剎时间一道白光自护神木尖端发出,包围座敷童小小的身躯,光所及之处,黑丝被消除的一乾二净。没想到他们三人的力量能够如此及时发挥效用,千照左右看看两位好友,顿时软了身体,露出放松的可爱笑容跌坐在地。

「看起来是成功了。」秀喜稍微动了下手指,行云流水的撤了金刚结界。

「真是太好了。」宝珠也呼了口气,搔了搔尖尖的狐耳后,两条尾巴在臀后荡来晃去。

「本小姐出马的话,那还有什么问题。」千照双颊泛红的喘口气,「你也快变回来吧,看你一副比我们都还要先上高中的模样真不习惯。」

「这个才是吾……我本来化人时该有的样子,如果不是为了配合要上国中的话……」宝珠与母亲在一起时,通常自称吾,现在为了不让其它人听来奇怪,所以渐渐让自己改口了。

「话说,这个座敷童到底是花御堂那家伙从哪抓来的啊?」千照指指陷入昏迷未恢复气力的座敷童。

「基本上是『不可能抓』的呀。」秀喜环着胸,觉得刚才出力有些热了,便把头顶的毛线帽抓下,露出一颗顶着戒疤的光头。

秀喜自幼在天空寺出家,虽以侍奉佛祖为己任,不过正规教育的课程还是得上的,况且他喜欢读经也喜欢读书,即使是僧者的身分,却也想继续升学,而且寺里的师父与师兄们也都支持他这么做。

「没错,因为座敷童虽然不是一般妖怪,却有地缚灵的属性,跟许下愿意共存的土地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不可能离开原本的居所。」宝珠为半妖,对于其它妖怪的事情自然懂得不少。

在交谈间,宝珠突出的耳与尾巴逐渐消失不见,脸变得稚嫩,身体缩小,狩衣也还原回星中的西装式制服。

「……算了,大概是用什么奇怪的手段吧,而且由这件事情就可以证明,那个花御堂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任意让座敷童移动,而且还弄了一堆脏东西在她身上,我看他绝对是想试探我们的能耐,所以才搞出这种方法。」

千照义愤填膺的,认定花御堂是邪恶的谜之教师而咬了咬牙。

「可是……如果那个花御堂对我们真的怀有恶意的话,会把情况弄得这么麻烦吗?以我们的实力来说,可是马上就会被杀死的喔,因为九十九里町的花御堂家本来就等同于杀手屋呀。」凡事都以好的那面去想的秀喜反驳。

「这个……也许是『这个』花御堂,是花御堂家最弱的一个人嘛。」

千照说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太有说服力的理由。她直觉认为花御堂会来这所学校就任,绝对是有什么会让町上陷入腥风血雨的阴谋。

而且,还有最敬爱的祖父那条瘸了的左腿。

祖父只有跟她说过一次那条腿的故事,但她却记得很清楚,是花御堂,都是姓花御堂的人害的,他们让祖父从二十六岁时就得拄着拐杖走路……正是老师现在的年纪。

「也许花御堂老师,只是普通的平凡人而已。」宝珠突然这么清晰道,但马上遭到千照的极力反驳。

***

「晚上七点在2C教室,不见不散!琉璃寺」

花御堂在下午的授课结束后回到教师办公室,发现在自己的笔筒下压着这样的纸条,字体圆圆的挺可爱,有汉字的部分也不会偷懒用拼音。

自己的确是答应琉璃寺千照放学后留下来,也许促膝长谈一番,不过约到七点倒是有些晚,这样的话原本预定跟租屋处的房东,也就是高中时代的学长打声招呼的预定事项,非得延期不可了。

还是说先打个电话过去交代一声就算……不,这种事情还是亲自当面道谢比较好吧?思索着这些琐碎事情的同时,已经下班的他为了打发时间,就在校园中闲逛,参观每一个还在活动的社团。

跟一般的中学差不多,大致分为文艺社团与体育社团,比例的分配算一半一半,没有哪一边特别兴旺的模样。

听其它老师说,星中是校庆、文化祭与体育祭一起合办的,所以可以预想很热闹,而且因为星中理事长泽边在其它事业方面投资有成,每年都会赞助不少奖金提供给个人优胜或团体优胜。

在经过合气道社时,多伫足了会儿,因为他注意到那个戴着毛线帽的男孩梅染秀喜正在里面练习受身,虽然之前就有些猜到了,不过真正看见那颗光头时仍旧有些讶异。

离开合气道社,花御堂走出体育馆,信步走向廊边花坛,几株矮矮的四季海棠种得东倒西歪,旁边还有不少杂草,想着大概是学生们自己种了,却又没好好照顾吧。

轻笑出声,他蹲下身将根部有些裸露的四季海棠扶正,再用手挖些土重新覆盖在根周围。

「这是寒假来做校务服务时,我们班上种的。」

一个声音从花御堂身后传来。

花御堂没回头,闭起眼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开口道:「赤朽叶同学……对吧?」

「叫我宝珠就可以了。」声音说。

「今早……我是说朝会前,我们见过面吧?」花御堂移动了一两步,继续扶正下一棵海棠。

「见过,你说树很高,叫我下来时小心点。」宝珠蹲到花御堂身边。

花御堂的确感到一股微妙的气息,但要立即判定为邪气又不太对劲。对了,就像有什么被硬生生压抑住,无法得到放松的感觉。

「你……好像不是人类喔?」花御堂这时回过头,望着正饶富兴味盯着自己的宝珠。

宝珠望着花御堂那张好像加上镜片后比实际年龄要成熟的脸,唔了声,最后问:「你看不出来吗?」

「我分不太清楚,这种事。」花御堂叹口气,「在我眼中,只要长得像人类的,我看起来就是人类了,只有长得一副妖怪脸的,我才知道是妖怪。

「但怎么样也无所谓,妖怪与人类的区分也不需要界定的这么严格,顺其自然就可以了……有时候人类还比较可怕。」

「我是半妖,母亲大人是凶狐狸,父亲是人类。」宝珠微笑。

「你喜欢上学吗?」花御堂问,他的手指全部沾满了泥土。

宝珠点头。

「这样就好了。」花御堂望着自己沾了泥土的十指。

「我也喜欢学校,能当老师我很高兴。」

「……为什么花御堂家的人会想要当老师?」宝珠歪着头问。

「花御堂家的人有各行各业。」花御堂这么回答。

「老师也杀人吗?」

「是的,我是杀人凶手。」花御堂扒着土,「不过请帮我保密。」

「不保密的话,你会杀死我吗?」

「……不会。」花御堂看着脚下挖松的土,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不过你是带人要来杀我,不得已,我就只好反击了。」

花御堂听见耳边有松口气的声音。

「果然就跟我猜的一样,老师只是普通的老师而已。」宝珠笑道。

「是吗?听见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我的愿望就是在普通的学校、当个普通的老师、再普通的老去退休。」花御堂扶正最后一棵植株。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要杀人比较好。」宝珠突然变成一脸严肃,「父亲说,杀人者需要背负的罪孽无比沉重,死后要下地狱的。」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现世就够像在地狱里了。」花御堂喃喃念完,突然有些慌张道:「啊,我并不是不认同你父亲的说法喔。」

宝珠噗哧笑出声,「老师是很有趣的人耶,说自己是杀人凶手,又会把花重新种好,把座敷童弄成病厌厌的模样,却又拿来给我们救,这样不是很矛盾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我不能碰那种东西,因为她看起来很寂寞,一个人待在放教具的教室,周围又都是灰尘……」花御堂辩解到一半,突然停下,「的确是我不好,现在她好点了吗?」

「已经救回来了,花了千照跟秀喜不少力气。」宝珠回答,「那么的确是老师将那些黑黑的东西弄到座敷童身上啰?」

「……有时候,有些东西我无法控制得很好……不,应该说,我妄想着要成为普通人,想着想着就会觉得我应该能办到吧?所以有时候会做出不太对劲的事……

「请帮我转告琉璃寺同学与梅染同学,给他们添麻烦真是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不碰任何看起来可疑的东西。」

花御堂站起身,仰望天空一会儿,又拍了拍沾了土的手。

突然宝珠一下抓住花御堂那沾上污泥的手,虽然感觉对方因为惊讶而轻颤,但并未甩开自己。

「你不怕吗?」花御堂问。已经很久没有跟温暖的生物这么亲近的触碰过了,因为不管是握手、贴近还是拥抱,他都会下意识的避免。

「没有恶意,所以没有害怕的必要,而且区区那种程度的东西没办法染黑我,老师只是普通的老师,我是这么认为的。要是对一个想拼命成为那样的人给予否决的话,反而不礼貌。」

宝珠没有忘记,今早初次见面时,对方用着相当温柔的表情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失足从树上摔下。

那个表情,跟母亲关心自己的脸,有些相似。

「这也是父亲教的吗?」花御堂有些惊讶。

「不,是母亲,她很注重礼仪,要我也这么做。」宝珠回答。

「你有很好的父母。」

「我也这么认为。」宝珠笑道,然后他抽开自己的手,「……我是来拜托老师一件事,因为千照的好胜心很强,她以为老师把座敷童变成那样,是故意要考验她的能力,现在相当的不高兴。

「晚上七点一到,她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攻击老师;秀喜怕她危险,会在一旁设结界帮忙,所以……老师可以只要逃跑就行了吗?」

「只要逃跑……吗?」花御堂沉吟。

「千照对毫无战意的对手不会穷追猛打,只要老师从教室逃出校园,她就不会再追了,总之先让她气消吧。凭老师是花御堂家的人这一点,从千照手中溜走应该绰绰有余吧?」

「……我很弱喔。」花御堂露出苦笑,「你也见识过了吧?我连妖怪跟人类都分不清楚,我是花御堂家……最无能的一个。」

「……如果老师逃不走,我会保护你的。」

不会吧?莫非真的如千照所说,「这个」花御堂,是花御堂家最弱的人?

「嗯,那就万事拜托了。」花御堂吸口气后又道:「所以除了我之外……绝对不可以对其他花御堂家的人这样,尤其不要挑衅,因为会被杀死……对流着花御堂家血统的人,如果没有抱着非得杀死对方的觉悟……就绝对不要动手。」

宝珠静静凝视一脸慎重说着这些话的花御堂。

「如果我以后不在了,也请绝对不要忘了这些,不管是你、琉璃寺同学还是梅染同学,若坚持要走这条路的话,总有一天还会在哪里遇到花御堂家的人吧。」花御堂轻叹。

***

有些像狩猎游戏。

对了,这几年不是有一部电影很红……啊,《大逃杀》。日本政府通过了莫名其妙的法案,让学生们拿着各种武器在孤岛上厮杀。

不过他倒是觉得,与其让小孩子们因为毫无意义的理由,被迫战到只能存活一人,还不如在选举时举办擂台,打赢了就能成为官员,反正脑袋都差不多,身体强健的话还比较赏心悦目。

……以上是戏言。

花御堂望着周遭赤铜色的结界……虽然对结界的种类弄不太清楚,但这些圈线般的东西,的确是要限制自己的行动没错吧。

七点钟一到,甫踏进2C教室,前门就像设了自动装置般,不但瞬间关上并且上锁。再往前踏一步,地上一个光点便以极快的速度绕着自己转,并在周遭绕出像线圈般的网状物,用手轻碰会有触电的麻疼感。

「花御堂老师,请你不要乱动,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因为你是花御堂家的人,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请原谅。」

这是梅染同学的声音。

「干什么对他这么客气!好好架你的结界啦秃子!」

这绝对是琉璃寺同学的声音。

他们大概躲在教室外吧。

「我觉得……如果只是要问话的话,到家庭餐厅吃饭时一边问就可以了,我可以请客喔。」花御堂搔了下头。

「说老实话,我也觉得这种做法比较人道……」秀喜手结金刚印,不时偷瞄着身边一脸干劲十足的千照。

两人现在贴在教室转角与楼梯间相连之处,在看不到的情况下要感谢秀喜的感知能力,才能用结界进行捕捉。

「秃子闭嘴啦,是你答应要做的,现在才说这种话!」千照气呼呼地道,「不要以为讨好我们,就可以不追究你欺负座敷童的仇!人家好好的在教具库,干什么把她弄成那副德行?」

「如果妳是说那件事的话,我愿意道歉,的确是我不好。」花御堂回道。

「道歉有用的话,世界上就不需要警察了!」千照说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名台词。

「我们又不是警察……」秀喜悄悄吐槽,「而且我们跟座敷童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哪来的要帮她报仇啊,况且佛家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

「啰唆。你再说一句,我就打你脑袋!」

花御堂听着外头的骚动,扶了扶眼镜,叹口气。那两个小孩倒是自己吵起来了。

「……不问问题的话,我可要走了。」花御堂道。

「哼,你走的了吗?秀喜的结界可是……」

千照话还没说完,察觉秀喜的表情一阵铁青,忙问怎么了。

「我、我的结界……被剥开了……啊、哇哇哇!」从来没碰过这种事的秀喜,感觉身体里有什么遭到剥开,不痛,但那种异样的感觉却让他恶心难受。

千照一把拉着秀喜的后颈飞奔至能看进教室的窗外,只见花御堂两手抓住一条秀喜的赤铜色丝线,稍微一分,原本的坚固细线被拆成两条,顿时防御程度下降。

再分一次,那线的光芒便黯淡。

最后一次,在分拆的过程中,已经细到不能再细的丝线断了开来。

金刚结界坏了一个口。秀喜则因为身体非常难受,一时不能动弹,更遑论重新构筑。

「怎么……」千照咬牙,手里捏着的护神木一挥,分别从教室四角浮出四枝细竹削成的破邪箭,箭羽部分则是用浸了香灰水的纸剪成。「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就射穿你。」

破邪箭浮在空中,箭尖对准花御堂,缓慢地包着目标团团转。

「我觉得……还是去家庭餐厅谈一下比较好,说实话,我中午只吃一个面包,现在很饿,如果不愿意让我请的话,要自己付帐我也不反对。」花御堂像是没看见那四枝削得锐利的竹箭,随手又拆了一条用来架结界的丝。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再拆个两条他就能出去了。

「不要动!我真的会射你的!」千照的四枝箭,包围着花御堂越转越快。

「真的啊……那最好,要一箭命中心脏喔。」花御堂的视线往教室窗外一望,正好与千照愤怒的眼神对个正着。

……奇怪,为什么是这么……柔和的眼神……

「如果是要对付花御堂家的人,手下留情只是在找死而已。」趁着千照失神,花御堂单手扯开预定的两条丝线,最后身体一挪动,人便毫发无伤的出了结界。

花御堂缓缓靠近窗边,千照这时才感觉害怕,脚往后踏了一步,咬着已经开始发颤的牙关,挥舞着护神木,要破邪箭攻击目标。

「眼睛不可以闭起来。」花御堂啪的一声,将手撑在玻璃上,靠近窗边的千照被狠狠吓了跳,睁开刚才因为不敢看目标被刺伤模样而闭起的双眼。

「要看着妳到底射中什么才行。」花御堂又说,模样就像在细心教导出错了的学生。

破邪箭命中两枝,一枝在他左肩,另一枝则在右背,其它的分别掉在地上和戳进课桌内。

「花御堂老师!千照妳在做什么,不是说只要吓吓他就好了吗?」好不容易能动了的秀喜忙对千照大吼。

「都、都是他不好!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容易就……

在千照心虚地辩解秀喜的指责时,岂知花御堂已经打开教室门,朝两人走来,肩与背都还留着箭,没有要拔的意思。

「花御堂老师、非常抱歉!我们只是想要稍微问一下你来星中到底有什么目的,虽然我已经跟千照说过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你、你应该也知道花御堂这个姓对我们这种人来说……相、相当的敏感!所以、这个、那个……」

秀喜一边伸展手臂要保护在自己身后的千照,一边又要紧盯花御堂会不会突然因为生气而攻击,显的有些手足无措。

「我是填了正式的履历表来应征的,目的的话……我希望能在这里教到我顺利退休为止。」花御堂露出微笑。

他看秀喜拼命成那样,便不再靠近了,脚步停在离他们大约三步之遥的地方。

「真、真的吗?只有这样吗?你不是来咒杀我祖父的吧?」千照勉强压住恐惧,护神木直指花御堂。

「……妳的祖父……应该还活着吧?」花御堂静静的问。

「废话!他现在健朗的很!」

「跟咒杀师的花御堂家交手后还活着的人,不多就是了。」

花御堂闭了下眼,「既然妳的祖父现在活着,这就代表跟他交手的人已经死了。花御堂家不会派第二个人去接前一个失败的任务,这是规矩,所以放心吧。

「不过既然不知道这个规矩,表示妳的祖父也没有说的很详细呢……」

「这、那、你没有要……要咒杀谁吗?这个町上有这么多以驱魔、除灵为业的人……你确定没对他们有任何不轨的企图吗?」

「没有。」花御堂动唇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即大喊:「你们快逃!」

「怎么……」

秀喜注意到花御堂放在他们背后的视线,想都不想就直接将千照拉往自己身后护住,另一手结了半个金刚印,架出平面防守用的网状结界。

「霹……」的碎裂声随着千照的尖叫一起响起。

「咿……咿,这是什么——」

此刻映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个四肢伏地看似人类形体,但裸露的rou体却全身尸灰斑驳,干燥白发屏蔽住面容,只露出一颗闪着妖异红光的眼珠与往两旁咧开的唇。

「它」就像急于出柙的野兽,十指成爪,以诡异扭曲的身型挂在秀喜的网状结界上,似乎不怕那结界上附带的电流效果。

「花御堂老师!」秀喜拉着千照奔向花御堂身边,「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花御堂家派来追杀叛逃者的『尸兵器』。

「我得先声明,我的能力是花御堂家最弱的,而且完全不是这个东西的对手,不过如果要绊住它一会儿让你们逃走,倒是还行。」花御堂说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两个精钢打造,边缘为利刃的投掷环,一手一个在指尖快速转动着。

「不能留老师在这里,我们一起逃出校门找救兵!」秀喜感觉冷汗不断从背上冒出并滴落,仍一层一层的造出也不知道能挡多久的结界。

尸兵器以一种令人感到恶心的姿态摇晃着脑袋,这时不止十指拉扯着结界,就连一撮撮白发都缠上了网的缝隙,阵阵剧烈震动后,第一层结界已经被那看似瘦骨如柴的双臂撕裂摧毁殆尽。

千照用力吸口气,伸手一招,原本还留在教室里的两枝破魔箭,以破空之势飞往自己身边,将箭头对准尸兵器。

「我并不是要帮你!我还是讨厌花御堂家的人!只是因为还有问题没问完,不能让你死在这里而已!既然你很弱就先跑,我跟小秀都还没有使出真本事,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你们如果出手,就会被列在花御堂家的黑名单上,就算是小孩也不会放过,即使如此,也没有关系吗?」花御堂静静地问。

「朝能师兄说过,重要的是当下,如果现在没办法保护老师,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而且我虽然感觉老师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却不觉得老师是坏人啊!」秀喜的结界从尸兵器的四面八方架起,组成一层又一层的牢笼将它困住。

「我只要变得比什么花御堂还要厉害就行了吧!说起来我还得找出指使害祖父瘸脚的家伙算帐呢,怎么可能会死在他们手上呢!」

千照拿手往衣领里一掏,抓出原本也是要用来恫吓花御堂的一迭纸鹤往前洒出,纸鹤散开在空气中飘浮,预计是只要碰触邪气就会炸开。

秀喜与千照有默契地互相一点头,奔往花御堂身边,一人扯着一只手,准备带他们的新班导逃跑。

「快,到校外去的话,看你要到我家还是小秀那边避难都可以!」千照边跑边道。

「没错,朝能师兄一定有办法的,他比我厉害几千倍以上!」秀喜也是跑着附和。

「……那个,现在的中学生……到底要看到什么才会害怕呢?」

花御堂突然停下脚步,对两人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这时千照与秀喜才发现,自己的颈项上抵着两个边缘锋锐的投掷环。

「不要动喔,不然喷血我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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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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