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晨起床,看见身边的被中,露出两只尖耳朵时,水色忍不住无声笑了出来。昨晚就寝时,看见宝珠居然搬来自己的棉被、枕头,说要彻夜「照顾」自己。
结果睡到半夜,这小子迷迷糊糊很干脆的抛弃了自己的被子,就这么滚过来贴到水色身边,抖动的耳朵搔得他直想打喷嚏。
其实跟人一起睡的感觉不坏,微弱的呼吸声跟身体暖度,一切都舒服的让水色有些心慌。若以学习当人类这点上,宝珠无疑是个孩子没错,但实际上以狐妖的身分来看呢?
水色轻轻拉开盖在对方头上的被子,注视他的面容一会儿。淡淡的棕色眉,挺直的鼻梁,睫毛也长长的,再衬上分明的唇……
他搔了下头,心想还真是美貌的青年时,宝珠眼皮动了,微微睁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但一下又闭上。水色正觉得可爱时,颈项却冷不防被拉下,唇被压制,稍微一个没注意,便被反身压在下方。
「嗯、唔……」前言撤回。这可不是什么可爱小孩会做的事。
「有没有好一点?」宝珠放开水色的唇后问。
「身体吗?」水色仰望压自己身上的美貌青年,他考虑下次叫这家伙起床时,是不是该戴个口罩之类的比较好。
「接吻。」不再像咬人了吧?
哎,认真的眼神。而且那语气里似有些得意?水色想着,敲了下宝珠的头。
「呜咿……」
「一般是不会对同为男人做这种事的。」
「没关系,我是妖怪。」
「……我想也不是这个问题。」
「老师……有喜欢的人吗?」宝珠低下头去,悄悄在水色耳边问。
「咦?」
「还是说……老师喜欢大哥?」
「真是令人恐惧的质疑,喜欢是喜欢,不过绝对不会想跟他发展以上的关系……」水色偏过头。跟槙堂吗?不不,那太可怕了,虽然知道这样想很失礼,不过总觉得要跟那个人谈恋爱,得需要比起当同性恋还要更多勇气。
对,得需要有被欺凌一辈子的觉悟吶。
「那我可以吗?」
「……不要用那张天真的脸这么问我啊。」水色叹气。
「不行吗?」
「喂喂……」
「不够可爱吗?」宝珠歪着头。
「这种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电视。」
电视是万恶之源……水色摸了摸宝珠的耳朵,「你是基于什么心情才这么跟我说的啊?不可以戏弄大人,我也不需要这种安慰,与其跟我玩这种奇怪的家家酒游戏,还不如出门跟其它同学打球去。」
「我很努力的找,可以用来表达喜欢的话啊。」宝珠不满地道。
「喜欢……我?」真的是……很痛啊。这种无敌的纯真相当有破坏力。「我不记得身上有长什么讨人喜欢的东西喔。」
「不是那种……我啊,看到站在悬崖边的老师。」宝珠将手撑在水色脸侧,「能抓住老师的人只有我,大哥或其它人,都不行。」
「说什么……」水色愣着。
「昨天,老师朝我走来,好像一碰就要坏了,你是对我走过来的,明明大哥的距离比我离你还要近,大哥比我还要可靠几百倍。你……不是要看我有没有受伤,而是因为『需要我』所以才走过来的吧?」
又像个男人的样子说着话了。砰咚……
「我很害怕啊,那个时候的老师,好想快点逃跑,可是啊……我不抓你的话,你就永远回不来了呀。」
哎?所以,是这家伙回过头来,对自己伸手的意思?水色抿了下唇。
「与其问为什么我选择老师,还不如说是……你为何走向我?」
砰咚!
从那青年唇中吐出的话语为何……
「别管我不就好了?」宝珠伸手拨弄水色的头发。
「因为老师是这种人,这种事情我也能明白,对谁不都是用无论何时都能立刻舍弃的态度。狡猾死了,留下痕迹之后就要马上跑掉,除了……我。只有一点点的,要我待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很害怕,被我讨厌?」
哎,完了……居然会对这种的感到……心动……吗?
连自己都羞于去回想的情感,倒是血淋淋地给当场挖了出来。
他是害怕被宝珠讨厌。明明打从初次见面时,就该对自己怀有戒心的,不过连像小猫抵抗的挥动幼爪也没有,光是只嗅了嗅就跑过来了。
能敷衍过去吗?
以自己为对象,某方面来说也是糟糕到了跌停板的事。
「我啊……」水色话尚未说完,就看见宝珠微张着嘴贴近,舌滑入口腔,舔过齿,再抽离。
「我大概能猜到老师想讲什么。」宝珠难得地拧起眉,稍微扶住水色颊边,这一次试着吻得更深入一些,感觉水色有要反抗的迹象,手往下,压住对方的腕部。
好细。不,不是物理性的感觉,而是从内部开始空洞的脆弱感,就像整个都要被掏尽抽干的一种……容易断开的细。
这个人已经快死了。如此明确的念头狠狠刺入宝珠的脑中。
「不要……」
「为什么是你在说不要?」水色有些无力地问。那是这边的台词吧?还哭呢。
他伸手抹过强吻犯细长的眼角边。
「你哪会懂。」宝珠有点生气地鼓起双颊,对着水色的脖子啃下。
把生死置之度外?才不是这么伟大,这个人只是太不爱自己而已。
「痛……」
「昨天被线绑起来的时候怎么不叫?」宝珠松开牙齿,舔了舔有些发红的肌肤。
「昨天是我叫也不会停的对象嘛。」水色瞇起单眼,缩了下肩膀。
「这种说法听起来挺色情的啊。」宝珠伏在水色身上,单手解着水色睡衣的钮扣,另一手还是抓着那让他感到心惊的手腕。
「原来你知道色情两个字怎么写啊?居然用漂亮的脸说这种下流话,老师可没教过你这种东西喔。」水色笑出声,将还能动的手指穿进宝珠的夕阳金发中。
「H什么的……」宝珠还在不高兴,摸着水色的唇,放进指头,触碰舌,连指缝一起沾湿,望着水色因为呼吸有些困难而上下移动的喉头,又咬了上去,「这种的也……会写。」
「不就是一个字母吗?『H』。」水色轻轻拉下宝珠的一边耳朵,「咦?怪了,我记得我带的是国中生啊……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坏事学一堆。」
「我不是小孩。」宝珠定定道。
「你几岁?」
「……比你大怎么办?」
「……怎么可能?」水色吞了下口水。
「父亲今年四十四岁,在遇到母亲时是十八岁,不到一年就有我了。」水色的衣服已经全被解开,露出几许伤淡去的痕迹,「虽然我们是没什么在算年龄的,不过硬要用一年一岁来看的话……」
「我头开始痛起来了。」还是比自己小一点,不过这种年龄上国中实在是……这种长相实在是……
「不痛,不痛。」宝珠亲了两下水色的额,堵住正忍不住抽动想笑的嘴角,漂亮的指尖向下拉,轻轻捻上胸口。
「呼、嗯……」不太妙的……样子。
「……色情?」宝珠观察着水色的脸。
「现在是用来习字的吗?」水色放弃阻止地拉下宝珠的颈项,自己将唇贴上去。真的……不妙了,好像连最后的墙都被打坏一样,被温暖的空气流进来。
「偶尔也想看看……老师困扰的样子啊。」宝珠偷着接吻的空道。
「扣分、学期成绩……呃、嗯……」
「欸……」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听起来像是用脚踹的,伴随着中学生监护人冰冷的声音:「花御堂……上班要迟到了。」
「……唔,得去上学了。」宝珠手脚很快的帮水色将扣子全部重新扣起。
「学长怎么只针对我啊。」水色呼口气,翻了下白眼瞪天花板。
「刚刚的算是『利息』。」宝珠从水色的身上下来,拍了拍已经扣好的衣裳。
「这个词又是从哪里来的?」
「报纸。」
宝珠看起来心情变得不错地把耳朵跟尾巴收起来,身躯跟脸也稚嫩化不少,这让水色有些不想承认自己刚才是被这样的对象亲到有点舒服。
「果然媒体都是祸乱的根源。」
「真是深奥的话。」宝珠走到还躺在垫被上的水色身旁,朝他伸出手,「要迟到了喔,老师。」
「先让我这个『本金』冷静一下再说好不好?」
水色将手臂横放在眼上,宝珠有点惊讶地望着那个见血也同样从容的老师,从脸颊红到耳根。
***
「呼……呜咿!」摸摸撞倒硬物的头,宝珠惺忪地张开眼,才发现自己撞倒的是水色的肩膀。
「累了就去睡。」槙堂对宝珠道。
「去睡吧,这边交给我跟学长就好了。」水色也这么说。
「我还可以……」宝珠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往嘴里塞,咬了一口才知道不对,他居然把明天要做寿司饭的食材的瓢瓜干吃了,「哇!」
「看吧,帮倒忙。」槙堂挥了下手,「那个你就自己吃吧,吃完去睡了。」
「呜咿……」
「发出那种声音也没用,再不睡的话,明天就不去听你唱歌了。」水色催促。
宝珠只好将瓢瓜干塞到口里,摇摇晃晃的拖着两条尾巴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果然是累了,为了校庆的教室布置,被其它少人的社团拉去当苦力,同时也要参加自己合唱团的练习,越逼近校庆,这种忙碌及疲惫就越来越迈向高峰。
食物方面,为求新鲜度,如果不是现场做,不然就是前一天弄,大概预料到要是让学生全部自己动手的结果,除了手忙脚乱外,没其它可能。
想承揽小盒散寿司饭的水色,放学后一把大量食材弄回家,就被槙堂念东念西,嫌藕片泡的太久,又说虾不够甜,最后就连醋饭用的米都挑剔上了。
「那要不然一起做。」水色边把鸭儿芹递过去边说。
难得也有槙堂瞬间哑口的时候。
最后就演变成两个男人与一只狐妖,围在餐桌边缘处理食材的局面。
「怪了,就这么听你的话?」槙堂抓过芝麻洒在饭上。
「哪里?宝珠不一直都很乖吗?」水色拌开一锅醋饭。
「终究是会咬人的动物。」槙堂瞄向水色贴着OK绷的颈项,看来是「又」……最近这家伙是被偷袭惯了是吧?
「那是学长放任教育的结果。」水色下意识摸摸脖子,去上课时如果不贴起来实在不雅。
「谁才是教育者?」槙堂回嘴。
「现在的监护人都会把责任推给学校,这边也很辛苦的。」水色拌好醋饭,转身到瓦斯炉旁开火热锅,准备煎蛋切丝。
「说起来就是你不好,干什么搞成这种局面,对国中生出手象话吗?」槙堂拿刀刻起莲藕做花样。
「什么对国中生出手?看看情况好不好?被出手的人是我耶。」
水色头也不回的放下蛋汁。宝珠哪里像国中生?而且最近好像越来越强势了吶。
「你不会反抗啊?」槙堂的语气跟「你是白痴啊」没两样。
「能反抗吗?被那样盯着。」水色晃动锅底,「我现在就像被狐狸叼着腿的青蛙。」
「少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我看你也是每天被扑倒的很乐吧?」
「我都快死了学长还说风凉话,偶尔也对宝珠说教吧。」水色利落地将锅上的蛋皮翻了个面,下一秒熄火,「至少告诉他同性恋不太妙怎么样?」
「……你是干脆想接受算了吧?不妙的人是你啊花御堂。」拿来已经凉了的醋饭,平均上从批发店买来的纸盒内,槙堂望了会儿水色的背影,「真不想活了?」
「想活着啊,想得不得了。」
「我觉得你还是比较想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槙堂来到水色背后,手指轻划过这个学弟的颈项,写出一道发着黯淡红光的文字,「不然还留着那个本来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做什么?」
「……学长,别黏经文在我身上,很痛。」水色提着平底锅不动。
「经文对人类无害,会痛表示你快要不是人类了,打算要跟那个尸体同化到什么程度才甘心?
「那『不是』你的青姐,那甚至『不是』你的武器,除了你的rou体根本无法负荷这种东西之外,你还打从心里的厌恶它,也不懂实际驾驭的方法,所以才会造成附身不完全的状况。你的身体根本就是被自己玩烂的,而且还很恶心的洋洋得意不是吗?」
「唉,被严厉的……说教了呢。」还是说被尖锐的关心了呢?
「宝珠怎么办?」
「咦?」
「我说……宝珠怎么办?让他每天带花给你扫墓吗?」槙堂的声音意外听起来有些懊恼,「我可是答应过朝能要照顾他。」
「对不起。」水色道歉,但却知道这样一点实际意义也无。
「……这种话我只说一次,你『放弃』那个东西吧。」
「这样我连足以自保的东西也没有了啊。」水色抗辩。
「还不懂吗?」槙堂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在水色耳边低声:「你在我的地盘上啊。」
「翻译:『我会保护你』……这样吗?」水色瞇起眼笑道。
***
「太好了,今天是大晴天呢。」水色站在教室外,随手将黏在门框旁用皱纹纸做的红花花-瓣,拉的更盛开些。
虽然是小孩子们的作品,但是整体看起来效果不错,门框用红花贴满满的一圈,教室内大约四张桌子并在一起,并在上面铺了白底粉红的格子布当桌巾,中间还小小的放了瓶点缀用的玫瑰。
不过与其说是像寿司屋,还不如说比较像家庭餐厅,或是简陋一点的咖啡店。黑板上直接用写上价目表,应该是班长樱泽的字吧?全班字写得最漂亮的人就是她了。
讲桌附近的插头上牵了条延长线,接上从家里开店的同学家搬来的大型保温饭锅,看来豆皮寿司跟手卷应该是要打算现场做的。
「是啊,要是下雨的话,大队接力就得在体育馆里面办了,这样多没意思。」秀喜笑嘻嘻地搬来大张的旧月历纸,铺在教室前充当料理台的长桌上,这样最后收拾的时候会很方便。
「反正合气道不管怎么样都是在室内啊。」一旁的千照耸肩,她身上穿了件缀上朴素荷叶边的白围裙,头上还包着可爱布巾。
已经要准备开店的其它女同学,身上也都穿着围裙,但颜色不一,大概是跟家中母亲借来的吧。
「老师早安!」
「老师好!」
学生们陆续跟站在门边的水色打招呼。
「早安。」水色也一一回应,「千照也要做寿司吗?」
「你是在暗示我做的不好吃是吗?」千照斜眼觑着班导。
「千照,不要这样说嘛,老师只是关心问一下而已啊。」秀喜连忙打圆场。
「没错没错,还是秀喜了解。」水色伸手摸了摸秀喜的光脑袋。
「哼,我没有要做啦,今天是负责收盘子、倒茶的。」千照嘟着唇。
「那就拜托妳了喔,要好好服务客人才行。」水色微笑。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啦!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千照叉腰。
小孩子都说自己不是小孩,不过长大了又会希望自己是小孩了呀。
「对了,我这边也做了大概五十人份的散寿司饭,几个男生跟我一起去车上搬。」为了将寿司饭运到学校,本来天天步行到学校的水色,今天还特别跟槙堂借了车。
「嗯。」秀喜随即点头,其它男同学也跟进。
「老师?怎么没看到宝珠。」秀喜问。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合唱团的老师说,要趁着校庆开始前再多练几遍,听说这次有邀请校外专业合唱团的指导来参观,所以特别卖力吧。」水色回答,「他们表演是在下午两点,到时候如果没事的话,一起去听吧?」
「好啊,我的比赛都在早上,下午话剧社的表演跟合唱团错开,应该没问题。千照的话不知道耶,等会儿去问问。」
正说着话,几人一起到了校舍后的附属停车场,水色打开后车厢,搬出已经用塑料袋打包好的一盒盒的寿司饭,分别给学生们拿着。
「要拿好,上楼梯的时候小心。」他叮咛。
让学生们先走,水色关好后车厢。他是考了驾照,但却从未想过要买车,总觉得车子对他来说过于庞大,也没有非得要载什么人,最多是机车。
一回头,看见秀喜提了两袋东西正等着自己,水色微笑:「怎么?不先走吗?」
「老师……你是不是因为校庆的事情累坏了?脸色不是很好喔。」秀喜担心地望着水色的脸孔,眼里有点血丝,嘴唇也挺干燥。
「我并没有忙到什么啊,忙都是你们学生在忙不是吗?」水色笑道,催促秀喜迈步,自己则跟在他身边。
「……听朝能师兄说,最近町上不太平静……」秀喜有些紧张的边说边偷瞄身边的男人。
「是跟花御堂有关吧?」水色苦笑。
「嗯。」秀喜吞了下口水,「跟老师……有关吧?」
「不好意思,给各位添了麻烦,本来我就不是该存在这里的人啊,就算被赶出去也是无可厚非。」
「不会的,因为槙堂先生已经跟其它地方都……」秀喜注意到水色的表情转为惊讶,要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是槙堂学长啊,他已经先跟各处『关照』过了吧,我就觉得奇怪,顶着花御堂这样的姓在这里活动,怎么没给人找碴呢。」水色缓缓吐口气。
「……对不起。」秀喜垂下头。
「为什么道歉?要道歉的人是我啊,给町上的人造成不便……」
「没有这回事,我们都很喜欢老师!真的,千照也是,虽然她有时候很凶啦,不过聊天的时候,都会很高兴的说到老师的事。」秀喜努力道。
「那还真是荣幸。」水色温和地笑了下。
「……那个,如果我说错了,希望老师不要生气。」秀喜突然在阶梯上停下脚步低声。
水色安静地听着。
「老师身上有尸体的味道,那个是……快死的人……跟火葬场一样的……味道喔。」
水色回头,笑着在唇上竖起食指。
***
校庆已经开始两小时多了,水色再三确定他的那群小朋友们,对于使用厨具跟电器用品没问题后,被几乎是用赶走的方式推出了教室,最后只好不放心地将手机号码留给两三人,说万一出状况要马上联络自己。
并没有负责校庆其它事务的水色,便在校舍走廊上闲晃一阵,参观其它班级的布置。除了班级布置外,在操场边也有架设遮阳棚,好让报名户外摊位的社团使用。
至于社团教室、视听室甚至化学准备室等等场地,今天都有进驻展示作品。
从电研社的学生那里拿到了免费的票,虽然水色实在不太相信光凭一群中学生能靠V8拍出什么感动人心的好作品,但眼看放映时间正巧快到了,去参观一下也算给捧个人场吧。
来参观校庆的外校人士,比预估还要多了不少,大概是町上的人情味本来就比较浓吧?想起以往自己上过的学校,除了大学文化祭比较有人潮外,其它还不都是学生们自己办好玩的,更有些人摆着「我要念书,别来吵」的姿态,什么活动都不参与。
往视听室的方向走去,忽闻后方一阵匆促的脚步声,正打算回头告诫不可以在走廊上跑步时,腰上一阵紧。
「老师要去哪里?」
挺快活的声音。
「去看电影,可以放开我了吗?你不去班上帮忙可以吗?」水色假意发怒地揪过学生的单耳。
「呜咿……」宝珠哀了声,放开水色,「现在不是我的排班时间嘛……」因为不可能每个人一整天都待在摊位上,而且除了班上之外,还得顾到参加其它的社团活动,所以会依据每个人有空的时间做排班的调整。
「那练唱呢?」
「一大早就练过了嘛,现在是轻音乐社在用,刚刚还唱了CUTEYHONEY。」
「真是名曲啊……不过我记得轻音乐社的主唱是男的吧?」
「嗯,很厉害喔,一边晃着屁股大喊着『HONEYFLASH』!」
「……不可以学。」拍了下宝珠的头,水色不太愿意想象那种情境。
「欸?」
「也就是说你现在没事就是了?」
宝珠点头。
「也就是你现在准备黏着我就是了?」
呆了几秒,宝珠点头。
「跟着我也不会给你好处的哟。」
「又不是因为有好处才喜欢的。」宝珠嘟囔。
「在学校别说这种话啦。」水色低声,感觉脸颊有些烫。
「又不是色情的话。」
「啊啊我的学生被电视污染了。」水色自顾自向前走,宝珠忙跟上。
「我最近只有看超级英雄。」
「那个就某方面而言也很糟糕。」
「老师才不知道。」
「你是真的要跟我去看电影?」水色放慢脚步叹气,因为他早有预感那东西会很无聊,与其让宝珠跟自己进去杀时间,还不如去跟其它朋友们玩。
「我会自己出钱的,一百元而已。」宝珠拿出自己的零钱包,打开看了一下。
「……我知道了,我请就是了,你别把那个瘪瘪的钱包拿出来,看了都觉得难过。」水色伸手拿过宝珠的素色钱包,拉上拉炼后塞回去,「学长没给零用钱啊?」
「给一点点而已,因为平常没什么要买的啊。」宝珠把钱包放回口袋。
「今天好歹是校庆,拿去买点好吃的吧。」水色随手抽了几张钞票递给宝珠。
「……援、援助交际!」
「不要乱用!」水色又扯了下宝珠的耳朵。
「呜咿……」宝珠把钞票整齐的折一折,「可以收起来吗?」
「可以。」
「我会夹在书里面压起来的。」
「……还我。」
两人闹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视听室前,里面的窗帘已经全部拉起来了,中央投影机的光与白屏幕亮的刺眼。
看来电影的宣传没有很吸引人,里面大概是小猫两三只的程度。负责招呼的学生看见两人,忙热情招呼:「花御堂老师、赤朽叶君,要不要来看看自制电影《最终兵器部长》?」
「嗯,这个。」水色先拿出招待券,再拿了一百元铜板投进招待手上捧着的纸箱中,「两人份。」
「谢谢惠顾!里面请进,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宝珠奇怪地望着这位面生的同学。虽然知道同为二年级,但从来没有交谈过。
「耶?赤朽叶君可是名人呢,很有人气的不是吗?跟琉璃寺君以及梅染君总是在一起的嘛,有不少学妹是为了你而参加合唱团呢。」
「呜咿?」宝珠歪着头。
「咦?你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哎呀居然是从我口中说出来,真不好意思。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去确认比较有趣……啊,不多说了,两位请进去看电影吧,如果觉得好看的话,就请多帮忙宣传一下。」
宝珠点头,拉着水色进入视听室。
就算前排没什么人,两人还是挑了后方的位置坐下,宝珠发现水色朝自己望过来的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好像挺受欢迎的。」水色轻声。
「这我可不知道。」
「是吗?」
宝珠突然往水色耳边凑去:「我只想跟老师交往而已。」
「咳……咳咳!」这小子……
「感冒了吗?」
「没事。」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水色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
原本真的想好好把剧情专心看完,但在宝珠的手伸过来,握住自己的手指时,原本随时都绷紧的肩膀,却不争气地松懈下来,昏暗的放映室容易催眠,现在加上有热度的碰触,更是叫人无法抵抗睡魔,眼皮直往下掉。
如果就这样死掉,说不定很舒服。
——那宝珠怎么办?给你带花每天去扫墓吗?
……对不起。
要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因为是宝珠……的关系,是「重要」的人,想要慎重地……对待,但是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所以最后还是演变成这种只能笑着敷衍过去的作法。
是不是遇到的时间不对?
是晚了一点点的样子?
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堕入黑暗,但颈项上一阵剧痛,却让水色瞬间清醒过来。
学长的经文怎么还在?不,应该是说……怎么会有反应?而且不是对自己的身体。这附近莫非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