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娘娘,别再摔了,摔了这些东西不可惜,若是气坏了身子,妳拿什么本钱跟那个臭狐狸斗。」
赵嬷嬷这些话,令平妃越加的怒上心头,她听着碍眼,就连久侍于她的赵嬷嬷,照样恶骂一场。
「斗?那只臭狐狸也能跟我斗吗?妳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贼婢,我会自甘下流的跟她斗,我不必斗,我也会赢的。」
赵嬷嬷被她一顿恶骂,至少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知晓她心高气傲,从未受过今天这么一场污辱,她能了解她的心情。
「娘娘,恕我说几句实话,我看那谢羞花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国舅爷间接的被她害死,她还能让皇上罚妳闭门思过,可见使尽了心机手段,所以她对皇上的影响力不能说不大。」
「她若肚皮争气,以后的影响还会更大呢。」
一提起今日谢羞花拿这件事,对她耀武扬威、嚣张不已的语气,令平妃更加的火上心头,一把怒火就在心头,却怎么样都无法发泄。
「这的确也是一件难事,若是皇上夜夜承恩,恐怕不久就要传出喜讯,再说……」趟嬷嬷将声音压低,「听说皇上没派隆顺端药汁给她喝。」
平妃一听,更加大怒,宫中的嫔妃若是与皇上恩爱过后,隆顺都会立即端来药汁,让侍妃喝下,这已是一种惯例,就连自己也在皇上的目光下,不甘不愿的喝过几次。
谁都知晓皇上似乎不喜后宫有人受孕,看来谢羞花刚才对她撂下的话,不是无的放矢。
「皇上对她如此看重,我们一时之间也拿她没法子,妳看皇上派了那么多的侍卫守护她,摆明让我们没有下手的余地,别说我哥的仇没得报,就连我们自己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娘娘,这事得从长计议,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派来守护谢羞花的侍卫,我去暗地里试试,若是钱可买通,到时我们可以拟定些计划,弄个人证物证俱在,让谢羞花百口莫辩。」
这也是个方法。平妃道:「好吧,先试试看吧,这个女人要再继续留在宫中,一定会是我的心头大患。」
「是,娘娘,我一定会办得令您满意。」
夜半敲门声传来,一声比一声响,羞花掀被起身询问,门外的侍卫立刻恭敬道:「羞花姑娘,宫女小珍说一定要求见妳,赶也赶不走。」
羞花微一皱眉,自从皇上宠幸她后,她就请顺公公把这宫女调派到平妃那儿去,一来是她厌憎小珍,二来也是因为小珍既然想服侍平妃,那就让她去,她不想让这种薄情寡义的人待在自己身边。
「羞花姑娘,求求您让我见您……」
门外传来了小珍的声音,听起来像嚎啕大哭过,好像受了千般的委屈跟痛苦。
至少她进宫后,小珍也服侍了她一段日子,她夜半来此哭啼,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于是羞花披上了衣服,对外朗声道:「让她进来吧。」
得到应允,小珍随即连滚带爬的赶紧进来,她披头散发,身上还有些伤痕,脸上挂着泪痕,一进来就抱住她的腿恳求。
「羞花姑娘,我知晓我以前错了,请您大人有大量,让我留在这里继续服侍您,我到了平妃那边,赵嬷嬷跟平妃以为我是您派过去监视她们的,不由分说的叫人打了我好几顿,又常常让我吃不够、睡不饱的,我实在受不了了,羞花姑娘,求求您再让我继续服侍您,我一定会忠心耿耿的。」
她哭得哀哀切切,闻之令人鼻酸,羞花虽气她以前薄情的个性,但是现在她这副凄惨模样,倒也让她心软了,看来她在那里恐怕是真的不好过。
「妳下去疗伤吧。」
「羞花姑娘,妳同意我服侍妳,我才愿意下去,要不然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要回到平妃那可怕的地方。」
见她一再恳求,羞花也只好应允,「好吧,我明日请顺公公把妳调过来这里,妳先上了药去睡吧。」
小珍喜上心头,感激的不断叩头,「谢谢羞花姑娘,谢谢……」
待小珍下去没多久,羞花望着皎亮的月色,一股说不出的愁闷忽然涌上心头,她与皇上之间没有感情,若是有朝一日不受宠了,是不是小珍今日的下场,就是她他日的对照。
这样一想,她忽然睡意全消,走出了殿门外,侍卫也不敢阻拦,她绕了几个圈子,就来到了御书房门口,见屋里的灯火还是亮着的。
虽说她恨司徒光,但是心里总有些割舍不下的眷恋,她站在门口,经由侍卫的通报,隆顺很快就打开御书房的大门。
她快步走了进去,见皇上在灯火下批改奏章,她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却讶然的发觉他的手好冷。
不知他已经批改了多久,他真的为国事这么费神,连自己身体也顾不得了?
「皇上,夜深了,您该睡了。」
司徒光批改的手慢了下来,他没拿笔的另一手将她搂住,俊逸的脸庞靠在她柔软的腹部上,像在吸汲着她的芬香。
羞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发丝,内心里的绞痛跟深刻的怜惜,让她十分矛盾。她终究还是恨不了他啊!
「皇上,国事虽然繁重,但是你也不可太过劳累。」她轻声劝说。
司徒光拉下了她,她反手抱住了他的后背,让自己栖息在他宽阔的胸膛里。
「妳出生在江南?江南与京城不一样吗?」
羞花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他问的话让她的心里生起暖意,因为他这样问,好像真的关心她所生长的地方。
「不太一样,江南是水乡、鱼米之都,那儿的气候比北方温暖,稻米、蔬菜的收成丰盛,常常要吃什么,就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在我们住家附近有湖,可以乘船舫,在湖心摇曳,诗情画意、美景如梦。」
她每一字句说出,心里就涌起对往日强烈的思念,对她而言,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美满、最幸福的日子。
没有争权夺利、没有现在的黯然神伤,只有幸福、欢喜跟快乐。
若是她照那样成长,也许有一天会嫁给江南的文士,过着夫唱妇随的平凡日子,毕竟凭她是遇不见当了皇帝的司徒光。
而若是遇不见,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伤痛跟矛盾?
但若真的遇不见,她是不是生命里也会有着她所不知晓的缺憾。
「有一天,我再带妳去吧,让妳重温这样的美梦。」
羞花眼里浮出薄雾,他这样说,好像他们之间还有未来,又像他们之间浓情蜜意,谁也放不下谁。
「好啊,皇上,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一定是我这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她应答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早已知晓这些都是谎言,她怎么可能能跟皇上长长久久呢。
司徒光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眼眉,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他用唇吻去,然后来到她的唇角,深深的一吻。
浓长且甜蜜的亲吻,让羞花心口震荡着,为何他要对她吻得这般温柔,她原本就要学会恨他的,但这一吻,让她的心像冰块般的融化。
在这个宫廷里面,惟一可以保得住她的男人,既让她爱,更让她恨,他为何明明对她冷酷,却又不时的流露出一丝温存。
她不顾一切的回吻着,她对这个至尊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再也分不清了。
有时候是爱,有时候又恨他对她完全不在意,近日的心情起伏,令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妳受孕了吗?」他突然问。
羞花抬起双眼,眼里含满了羞愤跟无地自容,她只是他生孩子的工具,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生孩子器皿而已,自己为何还会对他心软,还会为他伤心?
「还没有迹象。」她的回答一板一眼,口气也冷冽了许多。
司徒光猛然将她抱起,放到查上去。
而她忍着眼泪,任他吻遍了她的全身上下。
她的身体近几日来有些晕沉、四肢无力,躺在床上不舒服,走动起来更不舒服,晕眩、恶心、呕吐,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所以身体才会变成这样。
但御医来看过没多久,就满脸开心的对她道:「恭喜羞花姑娘,是妳身子有喜了。」
她闻言脸色一白。终于怀了龙种,但是为何她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还有几丝苦涩涌上心头。
这表示她离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虽说她曾在心底立誓要当上皇后,但连她自己想来,也知道这根本就是缘木求鱼、痴心妄想。
她怎么可能当得上皇后,别说平妃第一个不准,就连司徒光也没有这样的打算,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无能为力的棋子。
「谢谢你,御医。小珍,给赏。」
小珍也一脸不敢相信的喜气洋洋,赏给了老御医一锭银子后,老御医开心的走了。
「羞花姑娘,这是天大的喜事,是不是该告知顺公公,让他把这件好消息告诉皇上。」
小珍回到她身边的这段日子,对她的服侍尽心尽力,比以前还要专心一志,料想她在平妃那里受了苦头,知晓好坏后,更忠心耿耿了。
因为她服侍用心,羞花现在对她也十分器重,她点头道:「嗯,反正皇上早晚都要知晓的。」
「那我先去找顺公公了,羞花姑娘,妳现在害喜,先躺着休息吧,我马上就回来了。」
「嗯,去吧。」羞花不疑有他的闭上双眼。
小珍走出了宫殿,却绕过了去御书房的方向,没有直接去找顺公公,反而来到平妃的宫房门前敲门。
「平妃娘娘,我是小珍,有要事要禀报。」
「嗯,进来吧。」
赵嬷嬷把门拉开,小珍轻手轻脚的走进,跪在平妃面前,竟是来报讯的。
「参见娘娘,谢羞花有孕了。」
平妃闻言双眼圆睁,声音颤抖,虽然明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到,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个消息属实吗?」
「嗯,御医已经证实了她有孕的消息,恐怕不久皇上就要知道消息了,奴婢骗谢羞花说要去禀报顺公公,于是赶来这里,急着让娘娘第一个知道这个天大的消息。」
平妃道:「做得很好,赵嬷嬷,给赏。」
赵嬷嬷从袖里掏出银票,那面额一次就是一百两,看得小珍见钱眼开,眉笑心笑的直叩头,「谢谢娘娘。」
「没什么,那是妳该得的,那日把妳打得狠了,不过也幸亏如此,才能让谢羞花相信妳会尽忠于她,这招苦肉计倒是苦了妳的皮肉。」
赵嬷嬷知道她会被调来这里,也是因为说话得罪了羞花,于是用银两拢络了小珍,让她死心踏地的向着平妃,又叫她到羞花那儿做内奸,就是为了扳倒羞花,所以故意弄了一招苦肉计,让羞花重新接受小珍,也一再吩咐小珍在羞花那儿做事时,要尽心尽力,别露出马脚,以免坏了以后的大计。
听到平妃的话,小珍立刻巴结的道:「能为娘娘作事,是小珍的荣幸,只是一些皮肉受伤而已,没几日就好了,娘娘真是古今中外第一女子,知道这样谢羞花就不会怀疑奴婢,娘娘真是圣明。」
小珍奉承的话,听得平妃微微一笑,「也算妳这小丫头聪明,懂得在这个宫里谁才是真正有权势的人,所谓良禽择木而居,妳在我底下做事,若真能铲除谢羞花这个无耻下贱的妓女,这个功劳我不会忘的,到时不会忘了妳的好处。」
小珍嘴巴甜如蜜,「能为娘娘做事,是小珍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平妃听得心花怒放,又道:「赵嬷嬷,再赏。」
赵嬷嬷从袖口再拿出了几张银票,小珍再怎么贪心也不敢收下这么多,「娘娘,妳赏这么多,小珍不敢再收了。」
「傻瓜,帮我完成了另一件事,我赏妳赏得更多,我要妳去回报谢羞花,说妳已经报告了隆顺,皇上已经知晓,其余的事我来负责。」
「这样说就可以了吗?」
「没错,赏银拿去吧,我有事跟赵嬷嬷谈,妳先出去。」
小珍迫不及待的收下了赏银,急忙揣进怀里,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赵嬷嬷便转向平妃禀报,「娘娘,我私下已经探访过了,派去守护谢羞花的侍卫们,都是对皇上一心效忠的人,没有办法用银两打动。」
「谢羞花身边有个小珍,这就足够了,现在就该想要怎么铲除这个无耻的妓女。」
「就用上次逼死林妃那一招吧,只要小珍里应外合,我想谢羞花这一次一定死定了,就算她腹内有龙子,我们就推说她是跟别的野男人生的,皇上再怎么怜爱她,还是得重罚她。」
平妃微一沉吟,「嗯,一切由妳去安排,别失手了。」
「那贱妓现在正恃宠而骄,以为我们拿她没办法,想必不会机伶的像那日反咬我们一口。」
提起那日要杀谢羞花,却反倒被她反将一计的丑事,让平妃脸色难看了几分,相信这次布局精密,她再也不可能逃得了。
羞花感到晕晕沉沉的,她这些日子害喜得厉害,小珍虽端来御医开给她喝的药方,但药里的异味,令她十分难受。
她每闻必吐,喝完之后,不但不见舒服,还更加的难受。
「羞花姑娘,这药得趁热的喝,妳身子才会好。」
羞花推开那碗味道特异的药汁,皇上自从知道她有孕,也没来宫殿看她,她又每日害喜得厉害,更无法走出门去看他。
为何自己害喜得这般痛苦,这个男人却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他不是每次都问自己受孕了吗?因何自己真的受孕,他反而沉寂以对。
他是国事真的繁重,还是已经对她厌烦了?
身体痛苦之际,反而一连串悲观的想法涌上心头,怎么样也禁止不了,她既伤心又绝望。
「小珍,妳真的有禀报顺公公,说我害喜的事吗?」
小珍说谎不眨眼的猛点头,「当然啊,羞花姑娘,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迫不及待的告诉顺公公,顺公公也很高兴,我见他随即进入御书房,一定是向皇上说这件喜事的。」
「是吗?」
她拿起刚才推开的碗,浅尝了一口药汁,头却更加的痛起来,只好把它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小珍急忙道:「羞花姑娘,这样不行,妳得全部喝完才行,这药对妳的身子很补的。」
「我一喝这种药就头晕,害喜反而更加严重,这药根本就没效。」羞花皱紧眉头。
小珍心付,这药原本就不是安胎的药,所以对害喜是没有帮助的,当然谢羞花怎么喝,也无法止除害喜的现象。
这是一种喝了会晕迷的药方,平妃叫她拿来给谢羞花喝下,先试试药性对她有没有效用、效用有多长,叫她一一回报,以后才好办事。
她拿了平妃的银两,又知往后后宫一定是平妃的天下,当然照着平妃的话做。
她让羞花喝了几次,药性每次都持续半个时辰,今天就是平妃娘娘要办事的日子,说什么她也得让谢羞花喝下药才行。
于是小珍巧口乱辩的道:「羞花姑娘,御医说妳的体质比一般女子阴寒,害喜本来就会比较厉害,如果妳不喝药汁,恐怕往日还会害喜害得更厉害呢。」
羞花现在就已痛苦不堪了,哪能忍受更厉害的害喜,只好无可奈何的捏着鼻子,一口饮尽药汁,忍着欲呕的感觉,躺在床上休息。
然而,脑子里一阵的天旋地转,让她难受的闭紧眼睛,小珍在她身边唤她,她也没了力气回答,只觉得好累、好累,累得抬不起一根指头来。
这又晕又昏的感受,让她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