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徐少龙全身的功力都聚集起来,任何的一瞬间,皆可以出手击敌。
那人在床边停下,他身形带来的一股微风,也拂过他的面门,徐少龙嗅到一阵香气,不禁一怔。
这阵香气他熟悉得很,并非是春琳所用的那一种。
同时之间,他耳中又听到一阵衣裳的窑窄声。
他大惊忖道:“什么?她在脱衣服?”
到他确定自己推测不错之时,被子已经掀开,一个光滑温暖的身体,已钻入被窝中,把他搂住。
他也赤裸着上半身,因此之故,对于异性滑腻香软的肌肤的摩擦厮贴,感觉特别灵敏,也更易迷醉。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表现,才合乎对方的药物力量。
但他急于想看看怀中的女人是谁?是不是他预料中的那一个?因此,他鼻子中嗯晤连声,突然问一翻身,半抱半压的把她搂实。
当他头部转动之时,眼睛已趁机微微睁开了一线。
目光一扫,但见这个女人,正是那艳丽绝世的郑艳徐少龙虽然不是好色之陡,然而当此之时,也不由得猛然间激起了情欲之火。因为这个女孩子,实在大美了。
她虽是青春年少,方在妙龄。但无论在哪一点,都是惹火尤物,当得上烟视媚行,颠倒众生的赞语。
她嘘气如兰,在这个英俊而健壮之极的男人怀中扭动,在她来说,这也是至为刺激的沉醉感觉。
两个人的嘴唇凑上了,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之后,徐少龙睁开眼睛,头部仰退一点,以便看她。
两个人的目光碰上,但见她面上泛起迷醉的表情,眼中则是不尽的迷悯。以及一种炙热的火焰。
徐少龙道:“啊!是你?”
郑艳芳点点头,轻轻的吐出黄营似的声音,道:“是我,你不喜欢?”
徐少龙低头吻了那两片朱唇一下,道:“喜欢。”
他一点也没有装假,说出心中真意,是以能使对方相她欢喜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在底下移动一下身子,高耸的双峰,擦过徐少龙健壮坚厚的胸膛,双方都宛如触电般震动一下。
徐少龙咬牙忍住体内的冲动,道:“你打算献身给我,是不是?”
郑艳芳柔顺似羔羊,道:“是的,我愿意这样,决不后悔。”
徐少龙道:“为什么?”
郑艳芳讶惑地望住他,因为他声音中,已透出少许冷酷的意味。错非她如此敏感,定难察觉得出来。
她最害怕,同时也最感到迷醉的,正是他的冷酷无情。没有一个男人,以她曾经见过的而论,能这样对待她。
她哀求地道:“徐郎,不要问我,爱我吧!”
徐少龙眼中冷酷的神色突然消失,热烈地吻她。
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似乎恢复了冷酷无情。
他道:“我要想一想。”
郑艳芳又移动身体,对方感到肉体摩擦的刺激。
徐少龙用力的摇摇头,道:“不行,我一定要想。”
他深深吸一口气,接着又道:“你并非真心爱我而献出身体,只不过想陷害我,想使我受制于你,这可不行。”
郑艳芳的美眸中,悄悄地涌出清泪,沿着白玉似的面颊流到枕上。她长长叹息一声,好像很痛苦。
徐少龙心肠为之一软,但觉自己如此对付一个美丽的少女,实在太残酷了,他或者可以采用其他的手段啊!
若是要换个法子,便当得很。而且以他未娶的身份。
就算与这个美貌少女发生关系,也不妨事。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里面问题很大。因为表面上看来,截至目前为止,似乎是郑洪福在对付他而已。但他隐隐感到不对,幕后必定另有更厉害的人布置设计,方会如此高明。
那么这个幕后之人是谁?他设计使自己掉入女色陷阱之中,有何用意?若是要取他性命,那么当他昏迷之际,何不下手?若说要利用郑艳芳来使自己贴服听命,那也是全无把握之事。
因为他纵然娶了郑艳芳为妻,但也有可能反过来控制她,使她听命于自己。幕后此人的心计,岂不落空?
由此可见,这个桃色陷饼,实是深不可测。必定另有一个阴险无比的目的,但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无论如何,这刻他不能投降。虽然他内心之中,对这个美貌少女十分迷恋倾倒,当真有不惜娶她为妻的决心。
何况他出道至今,又不是没有碰过女子,可是他不能如此地陷入一个莫名其妙的阴谋之中。
他清晰有力地答道:“假如你喜欢我,或者说,你真的爱我,愿意委身给我,那么你就不该到这儿来,对不对?”
郑艳芳的珠泪仍然往下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徐少龙很想爽爽快快的询问她,有关这整个事件的内情,例如什么人设的计?用意何在等等?
但他也忍住了,故意扯到别的地方,道:“你的艳名极著,因此我在想,你以前有过多少密友呢?”
郑艳芳摇摇头,道:“你不是嫌我以前放荡,而是不想要我。”
她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真教徐少龙大吃一惊。
他昧住良心,否认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考虑到基本上的问题而已。说!你有过多少男人?”
郑艳芳默然凝视他,过了一阵,才道:“你自己可以发现,何须问我?”
她伸手捏摸徐少龙身上的肌肉,又道:“好强壮啊!”
徐少龙也抚摸她光滑丰柔的背肌,只抚了几下,顿时又激起了情欲之火。
这在郑艳芳而言,马上就可以觉察出来。
因此,她突然大胆地伸展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他。
不知如何,她已经变成体无寸缕。徐少龙把心一横,忖道:“如此尤物,谁能无动干衷?好吧!目下且不管后果如何,先占有了她再说。”
此念一生,欲焰顿时如崩溃了堤防的洪水一般,淹没了一切。
事后,他静静的仰躺床上,郑艳芳则蜷伏在他身边。
过了一阵,她轻轻道:“徐郎,你还不能动么?”
徐少龙晒了一声,道:“我困得很。”
当欲火已经消退,他比平时更为冷静灵警。
郑艳芳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有一小包药粉,据说可以使你恢复如常。”
徐少龙道:“什么药粉?晤!我先睡一觉再说。”
她连忙摇撼他,道:“不要睡……不要睡。”
徐少龙道:“为什么?”
郑艳芳道:“因为等你睡醒了,你又会向我动手了。”
徐少龙道:“你怕我?”
郑艳芳道:“不,我愿意极了,但他说要经过三度欢好之后,才可以给你服药。”
徐少龙身子动都不动,道:“三次么?那太妙了,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来我快要变成风流鬼啦!”
他以讽刺的口吻说了这几句话,忽然感到郑艳芳似是在抽噎。他非常想要安慰她,但他晓得不可如此。
郑艳芳道:“你大不公平了,我怎会想你发生不幸?”
徐少龙道:“那么你说,他是谁?”
郑艳芳道:“是玉罗刹玉香主。”
徐少龙身躯为之一震,脑中泛起那张清丽绝俗,微带冰霜意味的面庞。
这件事里面,居然把她牵涉在内,马上把问题变得更为复杂无比。他禁不住长叹一声,说道:“是她么?”
郑艳芳道:“我不会骗你。”
徐少龙道:“你几时见到她?”
郑艳芳道:“这两天没见到,她命她手下一个老家伙转告我的,那是个又坏又阴险的老虔婆,大家叫余麽麽。”
徐少龙道:“我只见过玉罗刹一面,她何故整我?”
郑艳芳道:“我不知道,但我当时却怕你入骨,唉!也许我其实是爱你入骨,自己以为是恨而已。”
她停歇一下,又道:“因此,我便遵照她的话做了。”
徐少龙道:“谁在厕所暗算我呢?”
郑艳芳道:“是黄老歧,他外号迷魂太岁。”
徐少龙问道:“你父亲与此事可有关连?”
她正要回答,外面忽然传来三下磬声,非常清脆悦耳。
她吃一惊,侧耳而听,道:“有人来啦!”
徐少龙道:“什么人?半夜也闯入来么?”
郑艳芳道:“一定是你的朋友。”
徐少龙笑一笑,道:“对了,一定是他们。”
他若有所思的望住她,又道:“你在这儿给他们看见,我就非娶你为妻不可,对不对?”
郑艳芳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唉!一定是玉罗刹的主意。”
棕少龙一听她的名字,登时心中一阵不舒服,道:“为什么一定是她呢?我娶了你,对她有何好处?”
郑艳芳道:“这一点我倒晓得,你可知道?她曾经有过不嫁的话?”
徐少龙更为迷惑,道:“此事与她不嫁之誓,有何关连?”
郑艳芳道:“她向来骄做得很,比我还要骄做得多。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她看得上眼的,但你来了,而你与别人不同。”
她这话已解答了他的疑问,但她仍然解释道:“人的魔力,使她失去信心,也可以说她已爱上了你。
因此之故,她得想法子使你有了妻室,然后她就没有指望啦!”
徐少龙笑一笑,道:“我如果相信这番推测,未免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但你放心,我从来不把自己估得太高的。”
换言之,他表示不甚相信她的推测。
郑艳芳轻轻道:“徐郎,告诉我,假如你必须娶我,可会感到痛苦?”
徐少龙毫不迟疑,说:“不会,别说是我,任何人也不会,难道你连这一点自信都没有么?”
他的话声和态度,都很真诚,使她信了大半。
她欢欣的一笑,在微弱的烛光之下,这艳丽的笑容,似乎更为动人。
她轻轻道:“那么我要使玉罗刹伤伤脑筋,我本身曾得徐郎你的恩宠,已经非常满足了。”
人便是如此奇怪,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不论是男人或女性,当未曾与对方发生关系以前,总会有许多假面目。但一旦过了某一界线,骄做的会变为谦卑,倔强会变为恭顺。
郑艳芳此刻表现得这般谦顺温柔,正是真实人性,完全没有矫揉做作,也不是施展什么手段。
徐少龙道:“你的意思是……”
郑艳芳道:“躲起来,再说我如果和你一同在被窝中被发现,那该多么难为情?将来如何有面目会见你的朋友呢?”
徐少龙道:“这话果然大有道理。”
他恋恋不舍的触摸她,吻她,然后松开手。
郑艳芳起身整衣之时,那象牙雕成似的美丽嗣体,以及艳绝的容颜,真足以使男人目为之眩,心为之醉。
徐少龙也不能自己,紧紧的盯视着她。虽然此后他尚有无数机会,可以拥抱与享受这个可爱的肉体,但他仍然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悄然拔闩而出,在门口向他摇摇手,还留下一个爱的笑容。
过了一阵。步声素囊,向他的房间而来。
接着门被打开了,数道强烈的灯光,照在床上。
徐少龙诈作惊醒,睁开睡眼,皱眉道:“谁呀?”
灯光倏灭,居安之的声音送过来,道:“啊呀!大哥,小弟找得好苦,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
徐少龙坐起来,被子褪下,露出健壮的上半身。
他哈哈一笑,道:“居老二么?哈!哈!古人说,温柔不住住何乡,岂值得大惊小怪的么?”
许多人都哄然笑了,其中有几个人的口音,听得出是神机营的伙伴。这班人涌入来,纷致慰问之意。
其他的随从们都退下了,房中只剩下五六个人。
居安之道:“好吧!咱们先回去,但大哥你别贪恋温柔了,后天就是帮主召见,亲自校阅以及面试武功。”
徐少龙讶道:“哦!有这等事?”
梁一柏高声道:“此是临时变更的计划,今天早上方始通知大伙儿的,你还有一天工夫可以休息。”
大家又含有深意地哄笑起来,然后相率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过了好一阵,郑艳芳既没有回来,春琳也没出现,徐少龙独自陷入沉思之中。
他目下已略略有一点线索可寻了,敢情这个美人关并不是为了要他娶郑艳芳不可,大概也不是为了玉罗刹自恐情不自禁,而是要毁他的前程。简单的说,就是用女色使他争不到副统领之位。
他记起最初欲火如焚,几乎无法自持之事。如果那时候不克自制,与春琳交欢的话,无疑要坠入欲海深渊了。
从种种迹象观察,连贯起来,对方的阴谋是这样的。
首先派人把自己弄倒,制住穴道,服下极厉害的药物。
过了一昼夜,他由于穴道一直受制,抗力渐渐消失,药力遂得以抬头,使自己体内激起了炽热的情欲之火。
这时候,春琳是第一个使他陷溺的女人。以她的美丽,甚至于特殊的技巧,定可以应付得他的狂暴。
经过这第一阶段的疯狂发泄之后,真元大损,那是毫无疑问之事,此时,轮到貌美如花的郑艳芳上阵。
派她前来,有两大好处,一是她的姿容,肌肤和身材,举世无双。即使是没有药物之力作祟,大概亦迷得住他。
第二,她乃是本帮眷属,身份与春琳不同,必要时,尚可迫他成家立室,以致失去了当选的资格。
徐少龙不须很有经验,也能想像得出,自己若是不曾悬崖勒马,先行解开穴道,以及解去药力的话。一旦陷入欲海之中,先后经过两个尤物的祈折,定必精枯髓干,今生难以复原无疑。
他前前后后一想,把所有的现象掇拾成为一则完整的事件,了解了其中的危险和对方的用心,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他开始推测谁在幕后主持这个阴谋。既然这阴谋的目的,是在于使他当不上副统领,这就有了范畴。
换言之,在这个阴谋中,得益的人,必是主谋之人。
说到徐少龙的关系渊源,是由黑旗分舵推荐,而姚大壮则与内三堂中首席堂主于木塘关系最深。
因此,以于木塘为首的这一派系,绝对不会伤害他。
本帮之内,共有六派系。人数最少而势力最强的是副帮主白尚奇这一派。此人隐然有继承帮主宝座之望。
是以不大需要与其他派系争斗,并且以他的地位,也不致于使用这等卑鄙手段,对付一个部属。
这样,只剩下四派有嫌疑,一是另一位副帮主谢沉,此个外号“龙君”,号称天下水功第一,当世无有敌手。
第二派是总务司席亦高,此人外号“鬼见愁”,司掌全帮内总坛外五舵的钱粮大权,爪牙密布每个单位,论起权力,实在很大。兼且此人擅用离间之术,任何单位内的情况,无不了如指掌。
第三派是内三堂中的“监堂”堂主李听音,此人外号是“阴阳手”,使的银萧金瓜锤两种兵器,阴柔阳刚、两皆称绝,在武林中大有名头。
第四派也是内三堂堂主之一,姓辛名公权,外号“三环追魂”,使一柄三环大砍刀,勇力久震武林。
这辛公权是兵马堂堂主,掌管兵马大权。但事实上此权是在帮主手中。
徐少龙逐派想去,这四派俱有可疑,问题却出在玉罗刹出身未明,不知与哪一派系有关?这恐怕是关键之一”,他暗暗忖道:“神机营之设立,除了吸收新血高手之外,还有就是替帮主作直接的耳目,以便加强控制本帮各派系。”
这一点他老早晓得,目下再在脑中重现,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他继续想到:“由于白尚奇名义上掌握此一力量,而实际负责之人,却是副统领,奉命直接与帮主联系,因此之故,连白尚奇也不能真正控制此一力量。这样,各派系勾心斗角用尽手段以谋夺此一力量,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的思路一下子就跳到帮主召见,面试武功之事上面。忖道:“这个消息,事前全无人知。但这一阴谋主持人,已经晓得,预先设圈套,使我在欲海中没顶,可见得必是六大派系之首作主的,那么会是谁呢?此一答案,唯有从玉罗刹那里寻求。”
此外,他记起了那个声音低沉的“老板”,即是与春琳说话之人,以及向他下手的迷魂太岁黄老歧。
这两条线索,只不过是旁证的份量,假如查出玉罗刹是某一派系之人,而后面这两人亦属此一派系,即可确认不疑了。
他并不起床,反而放心大睡。
翌日,他返回营府,与同事一一见过……发现人人都十分紧张,练功的练功,休息的休息,等候明天重要的一刻。
徐少龙装出疲惫之态,以便瞒过别人耳目。
居安之见了,不禁露出忧色。而且趁无人之际,问道:“大哥,你向来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何以在这般紧要关头,反而沉缅其中,以致损耗真元,岂不奇怪?”
徐少龙道:“有人在暗中搅鬼,这一点你必也看得出来。但不到明天过后,咱们还不算是失败,你等着瞧吧!”
他如此说法,居安之更加担心,是以一直忧形于色。
徐少龙正是要他如此,以便使敌人深信计策成功。
他下午故意又睡觉,直到傍晚才起身,精神显然稍佳。
居安之梁一柏等人已经外出,他在府中走来走去,似乎很是无聊。
他在饭厅要了一杯关外的烈酒,独自漫步到花园中,然后有人追上来,回头望去,原来是张行易。
此人乃是白旗分舵著名之士,面白无须,举止斯文,宛如儒士。
他高声道:“龙兄,听说你独持美酒,花间清酌,虽然甚是风雅,却未免有损雄威?”
徐少龙笑一笑,道:“行易兄来得正好,兄弟只是感到无聊而已,哪里是什么风雅。”
张行易走到切近,道:“这样吧,我们去看戏可好?”
徐少龙道:“什么戏?”
张行易道:“本寨一位姓黄的财主,过花甲大庆,得到帮主批准,在外面请了戏班子来。最著名的石芳华也请来了,今晚贴出的是会真记。”
徐少龙道:“石芳华么?那一定大有看头了。”
张行易道:“当然啦!眼下大江南北,以她色艺双绝,号称天下无双,我们要去的话,还须早通知一声,以免没有好座位,减了兴趣。”
徐少龙道:“走!去瞧瞧。”
张行易道:“兄弟回去换件衣服,顺便让胡总管安排一下,我们到时就有好座位了。”
徐少龙哑然失笑,道:“不错,我也得换衣服啊!”
不久,他们一同结伴出府,他们俱是一表人才,衣衫适体而高贵,气度与一般武人大是不同。因此之故,走到街上,真是惹来无数艳羡或倾慕的眼光。
当他们走近戏院子之时,但见人潮汹涌,除了衣衫光鲜的男士之外,还有无数粉白黛绿的妇女。
四下华灯照耀,卖吃食的,摆满了街道两边,种种好玩的和有趣的小玩意,吸引人们的兴趣,欢笑声、喧哗声。
叫卖声,以及摇鼓敲板等等声音,使这个区域热闹得宛如最大的赶集一般。
徐、张二人虽然没有仆从,身上也不带兵刃。可是他们的风度和胸前的记号,比符篆还要具有魔力。所至之处,不论男女老壮,无不恭容让开,给他们通过。
他们穿过热闹的人群,到了戏院门口,由于这是不售票的,所以秩序较乱。
不过门口处尚有不少配着表示喜事的红绸带的壮汉,在维持秩序,把一些故意挤人的小伙子推开。
自然这些小伙子挤的都是标致的大姑娘。有些美貌少妇,被挤得鬓乱钗横,衣衫不整,满身香汗。但她们似乎都很乐意,很开心。
徐、张二人稍为停步,望着紊乱的人潮,不觉也感到欢欣兴奋,无不记起了小时候挤着看戏的情景。
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外问各地搭台演戏,虽然也是乡间盛事,媳妇闺女都不免去看看。
但决计比不上这等挤来挤去,打情骂俏的崎旋场面。
而且乡间很多小孩骑在大人肩上,这儿却很少见。
他们已经在人丛中,别人纵然想让开,往往有心无力。好在他们不怕人挤,只微微利用肩臂时等部位,发出内力,就可以免去被人碰上身体的情形了。
突然间,左方好几个人敬侧撞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张行易双眉一挑,横臂一抵,那数人立刻停止撞过来之势,可是他们互相挤在一起,个个哼卿连声。
这些壮健的汉子,居然叫苦,自然大有原因。
徐少龙伸长脖子一瞧,顿时明白了。原来有三个女人正从那边通过,其中有两女不断的推开两侧之人,把人家推得七敬八倒。
徐少龙最惊奇的不是这三名少女的气力,因为她们如若在武功上得过真传,这等劲道不足为奇。
敢情这三个少女当中,其一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玉罗刹。亦是他念念不忘的一个女孩子。
张行易也瞧见了,不禁说道:“徐兄你瞧瞧那是谁徐少龙道:“兄弟看见啦!”
张行易道:“唉!假如她肯嫣然一笑,真值得花上千金去买呢!”
徐少龙道:“兄弟亦有同感。”
张行易道:“咱们跟她打个招呼如何?”
徐少龙道:“算啦!咱们少找钉子碰。”
张行易笑一笑,道:“就算被她白眼瞪瞪,也是好的。”
他说完又笑起来,道:“徐兄千万莫要当真,兄弟的自尊心素来很强,因此之故,虽然早已查知她的居处,也不去拜访她。”
徐少龙道:“她住在哪里?”
张行易道:“她就住在东一巷的白壁楼中,那儿有名得很,尤其她的白壁楼,上下通通漆上白色,更是醒目。”
徐少龙哦了一声,道:“东一巷么?那儿都是本寨高级人物的住宅啊!”
张行易道:“怪事,你还没去过么?”
徐少龙摇头道:“没去过,真是孤陋寡闻得很。”
张行易道:“兄弟真不敢去白壁楼,免得自讨没趣。”
这时,被他横臂顶住的十余壮健男子,都松开去。人人无不向他们望上一眼,然后急速垂头走开的。
玉罗刹已带了两名侍婢,进入戏院内。
张行易一面往前走去,一面向徐少龙道:“本寨还有一个芳名极甚的姑娘,据说也是美得教人移不开眼睛的,只可惜这一位兄弟还无缘与会……”
徐少龙心中断定他所说的,必是“郑艳芳”无疑。可是口中仍然询问名字,以便证实此一猜测。
张行易果然说出郑艳芳这个名字。
徐少龙道:“这位姑娘兄弟倒是见过了……”
张行易忙问道:“比起玉罗刹如何?”
他耸耸肩,漫不经意地道:“兄弟没有太仔细的看她,不过若走要我说出意见,恐怕郑艳芳比她还要美貌些呢!”
张行易道:“有这等事?明儿有空定要去瞧一瞧。”
徐少龙道:“你放心吧,她今晚能不来么?”
张行易恍然道:“是啊,这等场合,正是最适宜她们出风头的了,咱们快进去吧,台上已经演得有声有色啦!”
这话明明是托词,但徐少龙并不取笑他,默然跟他行去。
他们进入院内,但见万头钻动,十分热闹。四方八面点燃着巨烛吊灯,把偌大一座戏院,照得十分明亮。
戏台上鼓乐喧天,并且已经上演了。但台下的人,仍然谈笑欢喧,竟没有一个人是专心一意地听戏的。
由于这是因为开锣戏缺乏吸引力,那个名旦石芳华照例不会这么早出场,而所有的观众,都是震于她的色艺声名来的;她未出场,谁会静下来呢,此处,戏院内的欢笑嗑瓜子等,也是莫大的一种享受。
这一座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戏院,目下已经过改装了。乃是把后面三分之二的座位,完全撤去。
这么一来,只有靠近戏台那边,留有三分之一的座位。后面的一大截,可供更多的人挤立欣赏。
徐张二人很快就被戏院内的执事人员发现,引领到前面人座。这刻前面三排的当中。还有不少空位。
不用说这些座位,决计没有人敢觊觎占座的,事实上所有的座位,都编有号码,发给票子以便对号入座。
徐张二人没有票,但已有了安排,由管事人员引领,直趋前面。
照亮的灯光下,无数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个年轻潇洒的男子身上。
徐少龙突然停步,并且伸手拉住那管事人员。
于是三个人在过道上站住了,由于靠近台口之故,灯光更为明亮,使他们三个人更引起众人注意。
徐少龙道:“喂!我们在第几排?”
那人陪笑道:“两位老爷是在第一排。”
张行易道:“哦?第一排?”
声音中略表惊奇。
徐少龙道:“不,换一换,我们坐在后面一点。”
那人忙道:“那是最好的位子呀!”
徐少龙道:“就是因为最好,我们才要换的。”
当然他用不着解释例如不想大招摇大张狂等理由。
那人有点困惑,道:“这个……这个……”
徐少龙又问道:“后面一点可有座位?”
那人转眼四瞧,忽然泛起喜色,道:“有有,在第二排正当中,您不嫌么?”
徐张二人都点头称善,于是在他引导下入座。
第二排的当中,空着六七个位子。
他们坐的是中间的两个座位,两边皆尚有空位。
在第一排,有好几个穿着长衫的老者和老太太,一望而知必是本帮中的重要人物。但他们所认识的两位副帮主,以及一两个内三堂外三堂堂主,均不曾露面。
但最重要的还是玉罗刹芳踪沓然,居然不在座中。
在这前面的六七排座位内,也有不少美丽的少女或少妇,她们无不盯注视徐张二人,毫不害羞地和他们对瞧。
徐少龙并没有如何张望,因此反而是张行易碰了不少钉子之后,向他说道:“徐兄,这些娘儿们厉害得紧……”
徐少龙听了好笑,道:“怎生一个厉害法呢?”
张行易道:“兄弟也不是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可是就瞧不赢她们,每一个的目光都凶得很,绝不退让。”
徐少龙道:“张兄风度翩翩,她们心里想吃掉你,当然拼命的瞧你了,但即使最厉害的娘儿,你只要向她挤挤眼……”
张行易忙道:“使不得,你一挤眼,她就过来了,你怎么办?”
徐少龙轻松地道:“反正这儿还有座位,还怕她们坐到你膝上么?”
张行易道:“这话说得太不负责任啦!兄弟决不跟她们微笑或挤眼什么的,要不你老兄试一试如何?”
徐少龙道:“如果是郑艳芳或玉罗刹,还值得一试。”
张行易道:“好,你过一会可别赖啊!”
说时,转头四望。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他突然碰碰徐少龙,道:“来啦!
来啦……”
徐少龙头也不转,道:“是谁来啦?”
张行易道:“玉罗刹,只有她一个人。”
徐少龙不必回头去看,已晓得了。因为这刻连第一排的一些人,也扭头直瞧,可见得来人一定大有来头。
以玉罗刹的身份,加上她的风姿美貌,当然是非常吸引人注目的,甚至比身份高的人物还要使人注意。
她在一个管事人员陪同下,一直走到台前。
那个管事人员一面说话,一面用手势表示她的位子在第一排正当中。那儿也空着四五个座位。
玉罗刹摇摇头,人人一望而知她不要坐在第一排。
这是一种谦逊的意思,表示她并非自大得没有分寸。
张行易道:“啊呀!她不要坐第一排,最好坐到这儿来。”
徐少龙淡淡道:“这还不容易么?”
话声未歇,人已站了起来。
张行易吓一跳,要拉住他时,已来不及了。
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徐少龙的动作,吸引过来。
玉罗刹亦是如此,眼波流转,扫到他面上。
徐少龙向她笑笑,举手打个招呼,接着很自然地向身边的坐位指点,示意请她过来这边坐。
玉罗刹既不笑,亦不点头,也没有打招呼。
附近百数十个座位的人们,无不瞧见。顿时声息俱寂,都停止了谈笑,瞧看这一幕的发展。
当然大家都寄予莫大的兴趣,那玉罗刹是出了名的冰美人,而且可怕的是等她一笑之时,便要杀人。
因此,很少人敢惹她。年纪轻的男人,被她容光所慑,本来就不敢与她作“刘帧平视”,更别说谈笑或调戏她了。
大体而言,玉罗刹出现之时,总是独来独往,难得有人跟她打招呼的,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了。
目下徐少龙居然在大庭广众之前,万目睽睽之下,与她招呼。这时大家都渴欲看看玉罗刹将采取什么态度了。
要知假如徐少龙不是具有特殊身份;同时又长得非常英俊,年纪又轻的话,大家的兴趣,便不会这么浓厚。
张行易全身发热发冷,感到难过之极。他是徐少龙的同事,结伴而来,荣辱自然也与他有份。
徐少龙惊讶地皱皱眉头,就在这时,玉罗刹朱唇绽开一朵微笑,显得娇艳无比,许多人都看得呆了。
她点点头,向徐少龙走去,进入座位行列内。
人人都替徐少龙松一口气,也非常羡慕他的勇敢。
玉罗刹在徐少龙身边停步,正要坐下。
徐少龙拦住她,道:“玉香主,请到这一边。”
他叫张行易挪出,让出座位。这样,玉罗刹就可以坐在两个男人中间了。当然这是礼貌的表示,并无其他意思。
张行易却暗暗叫苦,因为他坐在玉罗刹旁边。
若然徐少龙捉狭,故意提到他如何仰慕她的话,这个场面的尴尬,可想而知,而且根本无法应付。
不过目下他无法反对,只好挪开。
玉罗刹从徐少龙身前挤过,一阵淡淡的幽香,送入他鼻中,并且碰触到她的身体,使他忽然有重温旧梦之感。
虽然他与玉罗刹并没有过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连手也没有碰过一下。可是由于他时时素挂着她的倩影,以致在心中对她非常熟悉,尤其是这一阵淡淡的香气,这却是他嗅过的。
她轻盈地在当中坐下,徐少龙道:“玉香主,容在下引见一下,这一位是张行易兄。”
玉罗刹向张行易注视一眼,然后含笑点点头,道:“我见过你,我还记得,其实用不着介绍。”
张行易顿时受宠若惊,说了几句奉承的话。
她回过头去,笑着道:“好久没有见到你啦,这一向好么?”
徐少龙道:“多劳关注,总算混得过去。”
他们寒喧之际,言笑晏晏。使得四下正在瞧着他们的人,都觉得稀奇。因而对这个英俊的徐少龙,生出敬畏之心。
玉罗刹忽然问道:“徐少龙,你这几日都可以自由行动,为什么不来看我?”
徐少龙冷不防她有此一问,登时怔住,心中迅快加以分析,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好意呢抑是另有阴谋?
他不禁呐呐道:“在下……我……”
玉罗刹接口道:“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居处?”
徐少龙方才摇摇头,玉罗刹顿时现出不高兴的神情,道:“知道与否,只须回答知或不知就够了。”
徐少龙道:“在下知道,但……”
他乃是刚刚才晓得的,正要分说,但玉罗刹已摇摇头,道:“不要解释啦!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
话虽如此,可是她的神情眼色,分明很当真。只是她既然这么说,徐少龙一时之间,亦不好说下去。
前排之人,都向另一边的过道望去,可见得又有一个惹人注目的人来了。
玉罗刹扭头看了一眼,鼻子里就哼一声。
徐少龙不必瞧看,也晓得定然是郑艳芳。
玉罗刹迅即回眸,见他没有向那边张望,便道:“别装佯啦!你心中明知是谁来了。”
她这么一说,徐少龙顿时生出反应。因为郑艳芳曾经告诉过他,那个阴谋,竟是玉罗刹所设的。
他含怒瞪她一眼,道:“是又怎样?”
这一招来得冷不防,而且他似乎很生气。
玉罗刹一则被他气势所慑,二则也想晓得他何以如此气愤?是以不与他顶撞,反而笑一下,道:“好,好,别生气,唉!你的狂妄自大,真是与生俱来的……”
她一软下去,徐少龙如果再行责问或发怒,就显得不够风度了。所以他也泛起笑容,转眼望去。
但见过道上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少女,袅娜行来。
在她身前身后,有四五个年轻男子陪同。
她那双明亮妩媚的眼睛,四下流盼。很快就看见徐少龙,顿时神采焕发起来,却没有向他打招呼。
徐少龙这刻禁不住想起了她那具象牙般光滑的髁体,她的红唇、香舌,以及婉奕娇态等等。
然而现在却又是一幕使他难以忘记的情景。这便是在他身侧坐的是玉罗刹,一个他心中时时索挂而从未接近过的女子。在稍远之处,却是使他迷醉颠倒的郑艳芳,婷婷玉立…”
这等情感上的矛盾和形势的禁格,交织成一片非常深刻,具有独特味道的印象。将来,只要在锣鼓乐声中,他定必勾忆起现下这一幅景象,同时也挑触起这一份奇特的怅惆的心情。
台上的戏固然热闹,台下的观众们,也各有欢愉会心.杂乱和喧语谈笑之声,几乎掩盖了台上伶人的做唱。
徐少龙装作把注意力回到戏台上,其实心中忙碌地想道:“艳芳见我没有理睬她,会有什么感觉呢?她虽然明知我的处境,不宜表示与她相熟,但决计不会没有感触的。”
方想之时,耳听玉罗刹低声道:“徐少龙,你看见她了,是不是?觉得怎么样?美么?”
徐少龙点点头,道:“但如果与你相比较………”
玉罗刹急速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不,不,别拿她和我比较。”
徐少龙道:“好吧,她的确很漂亮。”
他接着向隔座的张行易说道:“张兄,那一个就是郑艳芳了。”
张行易的头扭转去看,半晌还转不回来。
五罗刹向徐少龙笑一笑,道:“她的魔力真大啊!”
敢情不止是张行易,还有不知多少男女,也像他那般看个不休。
徐少龙道:“玉香主,你心里嫉妒她么?”
玉罗刹摇摇头,道:“现在不了,从前倒是嫉妒的。”
徐少龙忖道:“难道这也与我有关?”要知郑艳芳是她差遣献身的,因此,他和郑艳芳的关系,她自然清楚得很。
这件事再说下去,就得碰上不好意思的节骨眼了,所以他不再说话。双方沉默了一阵,玉罗刹轻轻道:“你当然也晓得,一个女人,如果以容颜骄人,实是愚蠢之举。因为最美的人,也敌不过光阴的消逝……”
徐少龙暗暗惊讶,忖道:“听起来她好像已经参悟了人生奥理吧!”
但他装着不懂,道:“这便如何?”
玉罗刹道:“这便是我不嫉妒郑艳芳的缘故。”
徐少龙一怔,不禁问道:“当真只有这个缘故么?”
玉罗刹道:“奇怪,我骗你作什么?”
徐少龙支吾道:“我听了心里更加不明白。”
玉罗刹道:“这原是很深奥的道理,你如是高僧,或是得道之士,才能够一听便懂。你不明白,未足为奇。”
徐少龙隐隐觉得她这些说话中,似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出这线索何在。
突然问鼓乐一变,正戏已经开始。
全院的嘈声,顿时减少了一半。徐少龙回头迅快一瞥,但见郑艳芳,坐在几个男人中间。
他心头有点不舒服之感,但又不能发作,只好转向台上望去。目光到处,恰好看见扮演崔莺莺的石芳华出场。
她这一亮相,宛如艳阳升起,光华夺目。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尽被她那美绝当世的扮相所慑。
她的声音,娇如出谷黄茸,却异常清朗,全场皆能清晰的听到。直到第一段唱过,略略一停之时,观众们才松一口气,无不低声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
玉罗刹也赞不绝口,道:“真不愧是红透大江南北的头牌坤旦,果真是色艺双绝,我见犹怜……”
徐少龙道:“唱得真好,连我这个外行人,也觉得津津有味。”
玉罗刹道:“可惜她马上就变成禁宵了,本帮之人,休想碰她一下。”
徐少龙讶道:“哦!为什么?”
玉罗刹道:“刚刚有一个人匆匆出去了,他是唯一一离开戏院的人,姓黄名老歧,外号迷魂太岁……”
徐少龙记得这人就是当他如厕时暗算他的家伙,可借没有看见他的面貌。同时也不明白他的离开,与石芳华何干?
当下问道:“他不喜欢石芳华的唱工么?’玉罗刹道:“恰恰相反,他是大欣赏了,才离开的。”
徐少龙大惑不解,问道:“这却是何缘故?”
玉罗刹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他是总务司席亦高的心腹手下。
席亦高不论武功心机和手段,皆高人一等,在本帮中,势力重大。而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好色,黄老妓认为石芳华不错,所以赶去向他报告。”
徐少龙恍然大悟,道:“这样若是席亦高看中了她,她就成为席亦高的禁宵,别人皆不得染指了,是也不是?”
玉罗刹点点头,道:“连你在内,也无法染指。”
徐少龙忙道:“别开玩笑,我几时有染指之心?”
玉罗刹道:“没有自然是好,即使有心,也是不行。你虽是神机营警卫老爷,但仍然不能随便盘查席亦高。”
徐少龙道:“这一点在下也晓得。”
玉罗刹道:“不过呢,如果你有双龙敕令在手,连席亦高见了你,也得乖乖的有问必答,或是任你逮捕。”
徐少龙道:“这一点在下亦晓得了。”
玉罗刹把声音压得很低,道:“如果你当上副统领,双龙敕令就可能在你手中啦!
因此,你竟错过了获得这等大权的机会,实是愚不可及。”
徐少龙淡淡道:“在下想不出几时失去这机会的?”
玉罗刹哼了一声,道:“你沉迷在妓院中,三天不见踪影,还说没有失去机会?”
徐少龙严肃地道。“本帮又没有禁止此事,如何算是失去机会?”
玉罗刹又哼了一声,道:“禁止与否,那是另外一回事。问题在于明天晋谒之举,必有一番龙争虎斗,你体力亏损,焉能应付?”
徐少龙探明她话中的意思,斗然大悟,忖道:“是了,刚才我已隐隐感到有一条线索,现在想起来啦!那就是郑艳芳说,她是玉罗刹所差遣之事,并不确实。因为玉罗刹似乎全然不知我和她之事,甚至还含有怪责我贪恋酒色之意。如果是她所遣,她何必惶惶作态,白费口舌?”
但难道是郑艳芳骗他么?当然不会,男女间一旦有了“情”,立场顿时大变,她只有帮他,不会骗他。
徐少龙继续想道:“那一定是玉罗刹的手下余麽麽搅鬼了,郑艳芳说过,根本没见到玉罗刹,其间只由余麽麽传令。”
这一推测八成不会错了,他忽然感到非常轻松。忖道:“只要不是玉罗刹害我,事情就好办了……”
转念之际,又听玉罗利用方才那种悄声说道:“你们全都不知道你们训练之后,给你们自由玩乐几天的理由……”
徐少龙忙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玉罗刹道:“由于副统领一职,非常重要,所以帮主特别小心选拔人才。你们在几个月严格训练后,突然得到自由,无疑会暴露本性弱点。例如你,就曾经沉缅于青楼之内,贪恋温柔,不分日夜,人影不见……”
徐少龙惊讶地聆听着,心想这五旗帮帮主用心如此之深,当真是雄才杰出,难有伦比的黑道魁首。
不过在种种情报资料,以及江湖中的传闻,这五旗帮帮主只不过继承前人的丰功硕果本身并没有特殊的表现。
人人仅知这帮主姓钟名叫抚仙。
因此,徐少龙在衡估之时,颇为怀疑钟抚仙身边,尚有谋士。无疑的这个谋士,必定高明无比。
玉罗刹细细的语声,又传入他耳中。
她道:“你本是最有希望的入选,但从这一次表现中,知是最迷恋女色之人。虽说抑压欲念达数月之久,但人家都不过每天晚上前往,谁似你日夜流连,沉迷不返?”
徐少龙道:“这佯说来,我已失去资格啦!”
玉罗刹道:“资格虽然没失,但又有何用?”
徐少龙道:“什么有用没用?只要不失资格,还是有机会的,对也不对?”
玉罗刹道:“你们及格的十二个人当中,有六个已失去了资格,因为他们未能格守禁条,仍然与本帮的女孩子鬼混。”
徐少龙忖道:“那么我也没有资格啦?”
玉罗刹当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又道:“你经过这日以继夜的贪欢纵欲,明天还能与别人争雄斗胜?哼!哼!这是你自己做成的恶果,怪不得旁人。”
她话声中,竟禁不住流露出恼恨之意。
徐少龙这时方能确知她当真暗爱自己,是以生出妒恨之心。
他笑一笑,道:“你放心,只要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仍能尽最大的努力,我告诉你,我曾被人设阱陷害呢!”
玉罗刹大为诧异,道:“哦!有这等事?”
徐少龙道:“我当日饮酒薄醉,如厕之时,遭人暗算。此人是趁我不能分心之时,用迷药暗器把我弄倒的……”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然后,我在一个名妓的床上醒过来,浑身无力,而欲火却猛烈异常……”
玉罗刹身子不禁倾伸到他身边,碰触到他的臂膀,声音中略带紧张地问道:“你自然向那妓女身上找发泄啦?”
徐少龙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即便是圣人,也没有法子,因为我遭人暗算啊!你自然明白这种情形……”
玉罗刹点点头,道:“我明白……”
徐少龙道:“不过我仍然晓得不妥,所以用尽法子,总算没有被药物之力所害,也因此之故,明天我还是有机会的。”
玉罗刹道:“但愿你说的都是真话。”
她话声停歇了一下,突然道:“席亦高进来啦!”
她头也未回,居然晓得什么人入场,可见得乃是有人递暗号给她。徐少龙发现了这一点,大是惕凛,忖道:“她今晚虽然只是听戏,但仍然经过布署,可知每一个人都不断地勾心斗角,步步为营,时时刻刻皆不放松。”
当下回头望去,但见过道上有三个人走动,当先的是戏院管事之人,他必须带席亦高入座,无足为奇。
另外的两人一个是中年文士,身材瘦削,举止潇洒,尤其是那对眼睛,神光内蕴,一望而知必是内外兼修之士。
另一个也是中年人,长得粗壮魁悟。徐少龙认得他是外三堂的香主六甲刀邵坤,不禁皱起眉头。
要知那一夜遭暗算时,邵坤也同在一起饮酒。假如他与黄老歧不是一鼻孔出气的话,自己一旦失踪,他自会找寻查询。不比马蒙无拳无勇,也没有势力,纵见查询,亦属枉然。
现在邵坤和席亦高在一起,可见得他亦是席亦高的心腹。
加上黄老妓也是席亦高的人,不问可知那一夜的幕后主持人,便是这位权倾全帮的总务司了。
他念头一转,立刻用传声之法,向玉罗刹道:“玉香主,帮帮忙,请在我‘大横穴’点一下。”
玉罗刹犹豫了一下,大概想不出其中道理,便先依言而做,之后,才传声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徐少龙道:“这是我保身之道,等一会你自然明白。”
席亦高等已走到第一排,他的目光不离台上的石芳华,人人都看出他已被她的色艺所迷了。
他和六甲刀邵坤,大刺刺的在第一排正当中的空位落座。以他的地位,总算是名正言顺,不会有人认为悟越狂妄。
六甲刀邵坤回头四望,看见了玉罗刹和徐少龙,挥手打个招呼。事实上双方相距,只不过数尺而已。
邵坤随即向席亦高低语数言。席亦高回过头来,目光在玉罗刹面上留一下,略一点头。
接着就凝视着徐少龙。
徐少龙马上站起身,向他欠身抱拳行礼。
席亦高用手势命他坐下,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徐少龙么?当真好一表人才。”
徐少龙道:“司主过奖啦!”
席亦高的目光由锋利而变为平淡,道:“太可惜了,你应该先来见我才对。”
徐少龙忙道:“在下失礼之罪,还望司主有谅。”
席亦高回头看戏,不再说话。
徐少龙向玉罗刹笑笑,玉罗刹以传声之法,道:“听他的口气,似乎认为你已失去逐鹿的资格呢!”
徐少龙也传声道:“正是如此,这也是我所期望的。”
玉罗刹道:“这就奇了,为什么他会作此认定?”她小心打量徐少龙几眼,但觉他双目神采消失,与刚才大是不同,不觉暗暗惊讶。
她突然醒悟,道:“原来你要我帮忙着愚弄他。”
徐少龙道:“如果那一夜之事,是他主谋的话。则我如今尚是好端端的,他一定大为生气,可能会设法杀死我……”
玉罗刹点点头,心中想道:“这个人很不简单,据我所知,点穴之道,乃是武功中最奥妙高明的一门。虽然各家派都有点穴手法,但一般而言,仅限于死伤的十处八处穴道而已,但他居然能利用点穴之道,使他双眼无神,可见得决计不是寻常家派出身的……”
她的观察力敏锐,头脑精细,这刻已发觉徐少龙的可疑。
但徐少龙还没有警觉,暗暗运功行气,打通脉穴,以便恢复原状。
过了片刻,他已经完全复原,当下向玉罗刹道:“假如黄老歧进来,请告诉我。”
玉罗刹道:“你要我转头张望么?要知我的举动,许多人都在注意的呢!”
徐少龙道:“难道你不能用暗号通知你的手下么?”
玉罗刹皱一下眉头,忖道:“他居然瞧破我布置耳目之事,唉!这个人太高明了,决计不是寻常之辈。以他这种人才,怎肯屈身投入本帮之中?”
转念之际,已发出暗号,命前排角落的一个手下查看。
现在,她对徐少龙的兴趣更增加了,虽然她并没有想到他是奸细这一点,但对于他的真正来历,已有所怀疑。
她又低声问道:“你可是要认住黄老歧的样貌?”
徐少龙道:“是的。”
心念一动,又道:“但如果机缘凑巧的话,我或者会当众取他性命。”
玉罗刹吃一惊,道:“当众杀他?你真是太狂妄了。”
要知黄老歧乃是“香主”身份,非同小可。以徐少龙的武功,能不能取他性命,尚有疑问,更别说由于黄老歧的地位,一死之后,将会惹起多大的风波之事了。但徐少龙却似乎不是说着玩的。
玉罗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碰上这个徐少龙,好像比她还狠,全然没把严重后果放在心上。
因此她不禁反而替他担心了,轻轻道:“你万勿鲁莽。”
徐少龙道:“我如果不拿他开刀,将来人人都敢像黄老歧一般,毫无忌惮地暗算我了,你自必懂得这个道理。”
玉罗刹道:“这算是哪一门子的道理?唉!”
徐少龙暗暗好笑,心想:“若是要耍强悍作风和蛮不讲理,你这位漂亮姑娘还差得远呢!”
这时候,台上石芳华扮的“崔莺莺”,正与张君瑞见面。她那婉转动人的玉喉,正唱出回肠荡气的曲调。
全场的人,为之鸦雀无声,千百道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能使人意乱情迷。
徐少龙体察出这一点,忽生奇想,忖道:“假如她正唱紧要关头,突然昏倒,全场必定震惊骚乱,这个时候,我就有机会向黄者歧下手了。”
当然此计之中困难重重,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何能使石芳华昏倒。
这刻由于大家都是如此的注意着石芳华的精采演唱,以致徐少龙不敢与玉罗刹悄语,以免使人听见。
过了一会,石芳华把这一节戏文唱过,转入后台。
场中顿时恢复了正常的微喧。徐少龙向玉罗刹道:“黄老歧还没有来么?”
玉罗刹道:“刚才石芳华唱得如此精彩,他岂敢入场,以致惊扰观众?”
徐少龙道:“这话有理,我已等得不耐烦啦!”
玉罗刹想了一下,忍不住劝他道:“你仍然打算向黄老岐挑衅么?”
徐少龙道:“当然啦!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玉罗刹道:“你当着席亦高的眼前,做出此事,岂不是自寻死路?”
徐少龙道:“不错,他一定不肯放过我。”
玉罗刹道:“你为何不等候别的机会呢?”
徐少龙摇摇头,道:“等我当上副统领之时,我身有职责,便不能对付他了。”
玉罗刹一听这话,心中甚为欢喜,心道:“此人如此公私分明,忠心做事,真是本帮之福。”
当下说道:“即使如此,也犯不着现在动手呀!等到散场以后,我带你打他可好?反正他不能永远紧跟着席亦高的。”
徐少龙故作沉思之状,接着说道:“这个方法不好,反正如果我收拾黄老歧,席亦高也会认定是你支持我的,与其如此,不如你当真助我一臂之力。”
玉罗刹瞪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