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散花颤抖得更加厉害,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躲进去,以避过此难。
那僵尸看了一回,云散花一直是头皮发炸。所以对他的动作,根本无法加以小心观察。
时间似乎已经停顿下来,她在极度的惊惧之下,每一一剎那都变得很长,极是难以捱过。
奇怪的是,她不知如何忽然麻木了,一切心灵上的感觉,包括恐惧在内,都突然消失。
她反而瞪大眼望住那僵尸,脑子中空洞洞的,好象已忘了“僵尸”究竟是什么事一般。
也不知隔了多久,那僵尸又举步行去,不快不慢地走出这座院落,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闻。
云散花仍然瞪了一会眼睛,猛然恢复了恐惧,长叹一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泪直往下淌,却不知何故?
她甚至低低的抽咽起来,心中反来复去,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天啊!我如何出得这座鬼堡呢?”
也许她想得多了,口中便不知不知地念出来,念了许多遍。
突然一阵奇异响声,使她翟然警觉,闭口凝视。
那阵异声从墙上发出,只响了一下,但见一道黑影打墙壁中闪出来,宛如鬼勉穿过墙壁一般。
她又骇得全身大大的发抖,牙关相叩,凿凿有声。
那道黑影一下子移到她面前,虽然在黑暗中,她仍然瞧出是个男人,并且既年轻又英俊。
说也奇怪,她顿时减去大半惊惧,不过仍然全身瘫软,移动后说道:“你是谁?”
声音压得很低,好象怕被人听见。
云散花不敢触怒他,应道:“我姓云,名散花。”
那英俊勇子道:“你为何出不得此堡?”
云散花心想:“你为何出不得此堡?”
但口中却吶吶应道:“我好象是中了毒二般,全身乏力,而且我也害怕得要死!”
那英俊男子道:“如此何难之有?”
探手人衫内摸出一物,双手摩挲几下,便送到她嘴唇边。
她不由顿时张开嘴巴,顿时一股液体倒人口中。
这一口美酒化为一道热流,流入她腹中。
霎时间云散花精神焕发,双眸恢复了光芒。
那年轻英俊的男子悄然后退,一下子便闪人墙壁之中,无声无息,宛如幽灵一般失去了影踪。
云散花呆了一会,这才挺身而志。但觉体力完全恢复,最要紧的是连胆气也强了许多。
她讶然想道:“原来鬼堡中也有好鬼,而且长得那么英俊。
哎!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才走呢?”
她起步奔去,眼角隐约看见墙上似乎有图画对联横额等。
但没有工夫查看,迅快寻觅归路。
她不费多大工夫、便抵达九龙桥。由于急着离开此堡,所以一直飞奔过桥,片刻不停。
穿行于前堡之时,她中味在心中默祷,只望平平安安出得此堡。
她已奔人最后的一座屋字,出了此屋,便是直通大门的道路,那时可以说是已经从鬼城逃出了。
突然问一阵强烈风声从后面卷上来,云散花大吃一惊,头也不回,掣出精芒耀目的长剑,反手向背后劈去。
这一剑她只求挡得一下,不求有功。因此之故,全元招式手法可言,而是就着势子发出而已。
那阵风声倏然中止,但紧接着一道影子打她身侧抄过,斜斜截阻她的去路。
云散花如若仍往前走,大概十步左右,便将与这条影子碰上,因此之故,她逼得向旁边斜跃数尺,猛可剎住前冲之势。
她上眼掠瞥之下,已看出是个老妪,面目亦未看清,但估料九成是那许公强的妻子扈大娘。
因此她心中已抹去对鬼魅的恐惧,不过却生出另一种恐慌,那就是这邑大娘抖露出她的绝世武功,单以她的武功而论,已经高明之极,举世罕有其匹。
双方都蓦地停住,扈大娘嘿嘿冷笑一声,道:“你那一招算是什么剑法?”
云散花一看对方果然是扈大娘,心中大叫一声“不妙”,口里答道:“这一招名为辉戈返日,前辈敢是认为过于疏陋?但殊不知这一招的好处,正是在乎它表面上很疏陋……”
扈大娘岂知云散花乃是信口胡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十分别扭,然而不得不略略让过那一股锋锐之气。”
她双眼中渐渐射出凌厉森杀的光芒,冷冷道:“你既敢人此堡来,一定是自以为可以与我们一拼,否则焉敢进来?对也不对?”
云散花微微一笑,道:“前辈且勿生气,今日晚辈人堡之举,诚然狂妄大胆,但当然别有缘由,方敢孤身深入此间……”
她探手取出一物,说道:“假如你不现身的话,我就等如白白受惊一场,而竟空手而返了。”
扈大娘警惕地望住她的举动,道:“那是什么?”
云散花道。只是一截蜡烛,这儿大黑了,我另有要紧之物,给你们看,非惜重灯光不可了。”
她左右四顾,又道:“最好到房间里……:
扈大娘果然消失了疑念,道:“也好,且看你闹什么鬼,随我来。”
她引云散花走入堂后的一间厢房内,此房一片黑黝黝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云散花站在门口,并不立刻进去,口中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扈大娘道:“这不是房间么?”
云散花道:“最好请你先点起火,否则我可不敢贸然过去。”
扈大娘道:“你怕什么?怕鬼呢?抑是怕我?”
云散花道:“怕鬼。”
扈大娘纵声一笑,道:“就算有鬼,见了我也得逃!如是怕我,我不妨告诉你,这房间之内,左边可通另一个厢房,加上后窗,出路多达三处。”
云散花道:“好,那么我把随身携事的蜡烛点起来。”
她边说边行人去,又接着说道:“我之所以如此大胆,实在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秘密,来与你们两位前辈参洋。而我又深信你们在秘密尚未揭晓之前,决计不肯出手伤我。”
扈大娘哦了一声,表示出很感到兴趣。假如今日不是提起过丹凤针之事,她对云散花便不会如此感到兴趣了。
只见火光一现,云散花左手打着了火把。右手拿着半截蜡烛,凑向火头上,晃眼已点燃……
云散花收起火把,顺便在怀中掏摸一件什么物事。邑大娘创仔细盯着她的动作,显然十分警惕提防。
她掏了一阵,拿出手来,在灯光下摊开手掌,只见她掌中托着几支闪闪的针状之物。
扈大娘道:“那是什么?”
云散花道:“前辈如果猜得出来,我就服气了……”
话声未毕,突然邻房传来一声喷嚏,在更深夜静之中,相当响亮。
扈大妇双眼寒光暴射,满面愤怒之色,咬牙切齿地喝道:“好丫头!你敢妄想用迷药弄倒我?哼!哼!那真是做梦。”
云散花一口气映出,手中烛光立时熄灭。烛芯上的余烟,顺着她这一口气,疾射对方。
不但如此,她还把手中的银针弹射出去,数丝劲风,突袭对方。
然而黑暗中无声无息,那邑双娘似是突然消失于黑暗之中,此做一掷清风,去得无影无踪。
云散花一矮身,像狸猫般斜章六六尺,恰好落在左边厢房的门口,便停住不敢再动。
她一面变听四下声息,一方面又十分注意厢房内的动静。
心中十分懊恼,付道:“这房内不知藏者何人?如若不是有人在此,我这根蜡烛上的迷药,必能把邑大娘迷倒。唉!他这一声唤哩,使我功败于垂成,真是可恨之极!”
突然东北角石田上发出“挣一的一声,并射出数点火花。
云散花大吃一惊,付道:“扈大娘不但没有受伤,也没昏倒。
甚至还施展这种暗器绝技,试探我的位置。我的天啊!这回听怕难逃地毒手了。
原来扈大娘发出的暗器,虽然劲遭强绝,但暗器高手之时,却没有声息,使对方亦查不出她的位置。
云散花虽极早就知道许氏夫妇武功极为高强,但却没有想到她十年潜修苦练,比之地探听所得,还要高出甚多。而且意是扈大娘强过许公强,这一点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假如在白天,同时又不是在这鬼堡之中,云散花仍然敢与她一讲。只是目下形势对她大大不利,所以她了是能够悄悄进掉。
石墙上又发出铮的一声,以及火星迸射。云散花想了一下,便悄悄移动,从那扇半掩的木门缝隙钻过,进入邻房。
她依照自己的猜想,慢慢移动,终于摸到了一张床榻,当下你手向床下摸去。她差点就惊讶得弄出声息,原来床上躺着一介赤身裸体之人,肌肤甚是滑腻,富有弹性。
单凭五指的感觉,已可以断定必是一个女孩子。
云散花脑海中顿时泛起了那个与她打赌,进人鬼堡的艳女冠黄华的娇媚面容。
好在她也是女子之身,所以大胆移手再摸。这回一下子就正在高耸的双峰上。她捏了一下,但觉滑不留手,而又结实具有弹住。
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心想:“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存心轻薄她么?啊!假如我是男子,目下势必神魂颠倒,分散了戒备之心!也许那邑大娘故意剥去黄华全身衣服,正是这等用意。”
此念一生,立刻拋开了这个裸女之事,悄悄沿墙壁摸去,果然捷到一道窗户的下面。
窗外自然略为光亮些,不过此窗只有几丝缝隙,不是追到切近,便没有法子发党外面较充的光线。
他伸手一揭,窗户应手而起,当即迅疾翻出去,不敢带出丝毫声息。
窗外是一个院落,云散花这时如出笼之鸟,漏网之鱼一般,急忙过走,绕过三座房屋,地势忽高忽低。
地停下来查看方面,突然听到邑大娘怒骂之声,划空而来。
云散花大惊之下,复又寻路奔窜。
转得见转,她连方向也弄不清楚了,但她可不敢停顿,续向的走。
忽听扈大娘叫道:“云散花,给我站住。”
云散花愕然停步,忖道:“她好象看得见我呢?”
扈大娘又喝道:“你早晚是我囊中之物,如若知机,早早循声而来,束手就擒,我或可饶你一死,如若执迷不悟,我告诉你,只要一碰上面,我就让你尝尝我那‘戳魂针’的厉害。”
云散花当然不了哼声,歇了一阵,扈大娘声音又起,道:“假如在半住香之内,你仍不过来投降,莫怪我手下无情,一碰上你就施展毒手了。”
之后,便寂然无声。
云徽花心中甚惊,忖道:“她第二次说话时,声音已迫近了许多,可见得她已猜测得出我的逃路。换言之,她早已算准我从后窗逃走,必定会在这无数屋宇之中,不知出口何在,但却能循一定的路线追赶。”
这也就是说她如果不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找出逃生之路,当真早晚得被邑大娘追上。
她的念头转到扈大娘的武功绝艺之上,付道:“以前我早已听过邑大娘的无影杖和戳魄力两宗绝艺,足以独步武林。但总以为自名也很不错,尚能应付。如今方知她功力之深厚,当世罕有其匹。以她如此深厚高明的功力造诣,在这等黑暗所在,一见就发出戳魂砂的话,纵然比我更高明之人,也定难幸免……”
她的想法似是在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殊知武功之道,千变万化。在某种环境情势之下,高者便高,低者便低,丝毫不得勉强。
她想了下,心中掠过无数计策。
蓦地灵机一触,忖道:“她未必想得到我已猜出她定能追上之事,因此我只要往她想不到的方向躲起来,暂时即可避去此动。”
当下不向前奔,反而向右方奔去,数十步外有一道高达丈二的石墙,毫不迟疑,一跃而上。
任外似是一片草地,云散花正要跃下去。
突然心中一动,付道:“假如这么容易躲开,实是不合道理。
准此而论,这道石墙之外,必定十分危险,足以杀死武林高手无疑,只不知是什么陷讲?”
她尚未想出如何查探之时,回头一看,忽见一道人影闪掠,似乎已落在她早先停步之处。
这道人影,不问而知必是扈大娘。
云散花大吃一惊,心知仍然优在墙头,以邑大娘的的阅历目力,一定会查看得见的。
幸而她早已怄仆着身子,所以这时只须往石墙那边滚落,即可隐去身形。
她可不敢鲁莽落地,双手勾住墙头,挂在墙上,只露出半个头颅来,遥遥查看情势。
只见那道人影前后乱闪,接着便爆发出两声森杀狠辣的笑声,一面向石墙这边走来,一面说道:“你只能逃匿到这边,哼哼!
看老身取你贱人狗命。”
她渐渐移近,云散花百般无奈,只好咬牙静候事态演变。必要的时候,只好松手飘落地上,觅路再逃。
扈大娘一面嘿嘿冷笑,一面走过来。
云散花只好一松手,飘落地上。但双脚一沾地,转眼望去,但见群蛇游窜,数量甚多,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要知云散花可不是平凡女子,绝对不会见了蛇鼠之类,就驻破了胆子的人。
敢情下正因她深知蛇虫等物,是以群蛇游窜之际,卷起了一片腥气,一嗅之下,便知是奇毒之物。
任这等罕见的毒蛇,行动疾如风雨,而又奇毒异常,咬上一口,必四死无疑。怪不得扈大娘放心直追,原来具有陷阱绝地,只要错陷其中,难有生理。
当此之时,邑大娘那边亦发生变故。原来是一道人影随后疾扑而至,长刀幻化出森森光练,凶猛攻到。
雇大娘一杖扫去,杖势奇怪绝伦,一下子击中了敌刀,旋即收回。这一发一收之间,是找不出痕迹踪影,果然不愧有“无影杖”的外号。
那道人影扑攻之势,顿时按住。
然而刀上的森寒杀气,依旧笼罩住对方,强大绝伦,丝毫未因攻击受阻而呈显减弱。
扈大娘心头一震,心想这厮是谁?如何刀术这般精奇?功力如此深刻?
目光到处,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相貌轩昂,一身劲装夜行服,胸前斜系一条皮带,带上插着一排五口短刀。
她厉声喝道:“你是谁?”
石墙那边的云散花听了这话,精神一振,涌起跃起复又吊挂在墙上。
假如不是有人出现,绊住了邑大娘,她自是不能复又跃起,那时只有选择从蛇口逃窜之路。
目下她已挂在墙头,双脚卷曲。虽然尚须耽心毒蛇离地射起,但这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那个轩昂的劲装男子说道:“晚辈孙玉赋,你刚才可是叫唤那云姑娘的名字么?”
扈大娘目光闪烁,没有立刻回答。
这刻若是云散花一开口,她立即会全力阻击,不择手段,定会以戳魂砂击毙云散花。
幸而云散花一声不哼,邑大娘才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孙玉赐道:“若是她的话,晚辈倒是大胆向前辈讨个情。”
扈大娘皱起霜眉,目射四光,道:“老身平生强横肆意,谁也休想向我讨情。”
孙玉麟道:“这个晚辈也是知道的,但目下所讨之情,并非求你放过了她,而是要求前辈先把我击败杀死,再轮到她。”
厄大娘冷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过他,才说道:“好大的口气,凭这一点年纪,能有多大火候?竟敢向老身抗争挑战?”
孙玉麟道:“前辈此言差矣,自古有道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若是定以年纪论英雄,岂有天下后生小辈有出头之日了?
对也不对?”
扈大娘哪里不懂得这个道理?然则她又何以要这样说呢?
前文也曾表过,孙玉俄虽然攻势挫止,可是强大刀气,毫米减弱。邑大娘乃是故意多说几句话,拖延时间,以测验对方的刀术和功力造诣,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产现在她已经试验出来了,当下说道:“看你的仪容,听你的口气,莫非你真是近年来名震天下的南霸天孙玉麟么?”
孙玉麟道:“惭愧得很,这是朋友们抬举,谬替过当。”
扈大报道:“当闻你不但刀术超凡入圣,还有‘五指飞刀’的绝技,古今未之得见。
可当真是能把五把飞刀,化为长长的指爪一般厉害么?”
孙玉麟道:“事实如此,晚辈不必否认,而且威力之强,相信不弱于前辈的戳魂砂,你听了可别生气才好。”
扈大娘冷笑一声,道:“好狂妄的小子,老身可不信你那五把飞刀,竟比得上老身的戳魂砂。”
孙玉赋大笑两声,豪气迫人,道:“前辈既然不信,眼下即可一试。”
扈大娘不知如何微感心怯,竟不敢答应下来。自然以她这等老练江湖,亦不会示弱于人。
她明阴的道:“我看你相貌不凡,如若中了戳魂砂,非死不可。老身还是先让你尝一尝无影杖的滋味。”
话声中她连进三步,孙玉麟只觉得对方亦有一股凌厉气势,反迫过来,心想:“此老果然名不虚传,竟是我出道以来,平生仅见的强敌。无怪她夫妇能够纵横江湖,肆虐武林多年了。”
念头转时,手中大刀提起尺许,顿时亦涌出一阵强大的气势,虽是在黑夜中,刀光闪闪。
厄大娘肩头身子以及双腿全然未动,但那把钢杖急然间已扫向对方。这一枚出得真是无迹可寻,奇幻之至。
孙玉麟连退数步,大有辞不及防之势。邑大娘冷笑连声,无影社迅急迫攻,一眨眼间,已横扫了七八杖之多。
只见孙玉腰频频后退,一面出力抵拒,虽然未曾中杖落败,但已显然手忙脚乱,难以匹敌了。
这时候最焦急愁虑的人不是孙玉麟,而是云散花。
她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孙玉麟乃是近几年来江湖上最惹人注目的人物,博得‘南霸天’的外号,据说他的一把大刀,满腔豪气,在有天下无敌之势。如何今日碰上了这无影杖扈大娘。竟然没有一拼之力呢?”
自然她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使她提心吊胆之事,那便是脚下的无数毒蛇。目下她虽是离地七八尺之高,但难保那些毒蛇不能飞窜起来,把她咬死。
当此之时,扈人娘也发出了讥嘲的笑声,手中钢杖,发出更为动怨震耳的风声,如山杖影,困住了对方。
这情势虽然十分危急,可是孙玉麟韧力极强,刀法精奇奥妙,虽是不支危殆,却又尚未真个伤亡落败。
看看斗了十招,忽听哈嘟卿连响王声,这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震破了黑夜古堡的沉寂。
这是刀枚硬碰硬架之时所发出的惊人声响。就在这硬拼三招之后,战况情势忽然大变。
但见孙玉麟的大刀,施展出小巧精妙的招数,贴者对方,连连迫攻。
扈大娘的钢杖,在这贴身厮斗的情形下,威力减弱了一半以上。而孙玉腾的大刀恰好相反,正能发挥短兵器的长处。
因此之故,只一晃眼间,本来是孙玉麟危殆不支的局面,反而变成邑大娘手忙脚乱地招架了。
云散花见了,差点儿禁不住欢呼出声。
现在她才明白这南霸天名不虚传,敢请他深知对方功深力厚,尤其是那根“无影杖,长而沉重。如果不设法破解她兵器上的威力,实是难以取胜。所以他运用智能,不惜冒大险诱敌迫攻。
只要扈大娘放手迫攻,一有空隙,他就可以欺入内圈。这时形成了近身搏斗之势,敌杖的优点,完全失去。
扈大娘口中喃喃咒骂,头发散乱,情势十分狼狈。但目下已是她生死关头,实在已顾不到风度了。
双方奇快的拼了十余招,孙玉麟的刀法越来越见细腻精巧,宛如拍针绣花一般。云散花见了他的刀法,也不禁十分惊钦佩服、心想这把大刀斤两不轻,但居然能举重若轻,使出如此小巧绵密的招式,传了出去,只怕不易使人相信呢!”
此时他们已移到两丈以外,云散花墓然警觉,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立时越过石墙,飘落地上。为了避免孙玉麟以为敌方增援的误会,所以才一现身,已高声说道:“孙大侠,我是云散花。
警驻施救,感激不尽。”
孙玉麟应道:“云姑娘别客气了,此处终是凶险之地,有烦你前头开路,在下断后。”
其实他乃是要云散花先走,但如果措词不当,一番好心,反而使人生出轻视的误会。
由此也可以见出孙玉以非但武功高强,待人接物方面,亦有过人之处。
云散花道:“孙大侠既然如此吩咐,敢不从命,但假如我们能把这个恶婆娘出堡去,名利所得,尚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减去一个魔星,实是功德无量之举。”
孙玉麟没有回答,扈大娘厉声怒咒,杖法突然凌厉了许多。
因此忽然间扳回了劣势。
原来这是一则地情急而拼命,使出了不要命的招数,是以杖法增强威力,二则孙玉吸分心说话,刀法不免松懈了一点。
云散花耳边听到孙玉麟的声音道:“在下按捺住擒敌之心,另有情由,待会再向姑娘说明。”
他正因传声之故,以致心神略分,战况立变,云散花一看不对,非依他之言行事不可。当下放步便走。
她一边走,一边记起了那个房间中的裸体女郎,考虑着要不要顺道弯过瞧一瞧?
这是十分令她感到兴趣和费解之事,那个裸体女郎不知是谁?若然是艳女冠黄华,则并不稀奇,然而问题却是谁下手剥光她的衣服?有何用意?
她实在忍抑不住好奇之心,当下循旧路奔去。不一会工夫,已抵达那个房间。
这回她不必潜声匿迹,因此一跃入房,便取出火把燃起,高举照看。
但见那榻上空空如也,哪有人影?
云散花忖道:“假如是孙玉麟救了她,则孙大侠势必要抱着她才行。因为她已中了我的迷香,昏迷不醒。
然而,孙玉麟不久便赶到救援于她,则他既不能把那棵女送走,甚至连帮她穿衣以及解救时间也没有。”
她陡然打个寒噤想道:“莫非那棵女也是鬼雄之类?”
此念一生,她连逗留一下的勇气都消失了,也不敢细细勘查,飞奔出堡。
不过她还是没有径自抵达堡外众人等候她之处,却躲在道旁阴影中,设法使心情镇定一些,寻思道:“这座古堡之中,显然古怪甚多。首先是一些鬼魅僵尸,足以使人魂飞胆存。其次使是一些怪异之事。便如那给我喝了一口酒,使我顿时恢复了体力的男子。他竟能在墙壁间自由地通行,不是鬼魅是什么呢?”
现在她还是处身于黑暗之中,又无同伴。因此之故,想起了这些怪异之事,仍然有点心悸害怕。
她双眼紧盯住来路,一方面又想道:“奇怪的是许公强夫妇在此堡匿居了十多年,如何竟不被侵尸弄死?又为何孙玉俄不会碰上这些事情,唯独是我碰上呢?那个裸体艳女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一会工夫,一道人影迅快奔来,云散花认出是孙玉麟之后,才敢现身出去,拦住了他。
孙玉麟见面便道:“云姑娘,你被那僵尸追赶之时,在下恰好闻讯赶到,潜行人堡,听到了你的叫声……”
云散花讶道:“原来你也看见了。”
孙玉麟道:“何止看见,我还用树叶打了那僵尸一记,正中面门,那僵尸才踉跄走开。”
云散花道:“那僵尸是真的抑或是假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实在是太重要了。
孙玉麟凝重望着他,那对眼睛,在黑夜中宛如寒星。
他缓缓道:“在下一见那僵尸,便知是活人假扮,可惜其时距离不对,只好顺手摘了一把树叶,击退了那厮。”
云散花透一口大气,道:“谢天谢地,假如那是活人假扮的,我就安心得多了。”
她停歇了一下,又道:“本来我并不是这么容易受骗的,可是在那但尸出现之前,我亲眼看风视过一具石棺,棺中有一具尸体形相与那但尸一模一样。”
孙玉麟沉吟不语,云散花晓得不妥,轻轻问道:“怎么啦?可是另有疑问?”
他点点头道:“在下突然想起,假如那僵尸乃是活人假扮,又假如他受得住我那情叶一击,则当时他尚可以下手伤你,何以竟然会下你便走?”
云散花道:“难道他真是侵尸,便会如此么?”
孙玉麟道:“也许是我当时坚信他是假的,是以心雄气壮,毫不畏惧,这才是迫走那但尸的主要原因……”
云散花道:“若是如此,那许公强夫妇如何又能安然居住呢?”
孙玉麟道:“许氏夫妇是否长居堡中,尚难证实。而据我所知,江湖上的确有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说不定许氏夫妇懂得,则能与僵尸相安无事,亦不足为奇了。”
云散花道:“在本澄清是否真有鬼怪以前,我是决计不敢再入此堡的了,只不知刚才你何以有意留下那无影杖邑大娘的性命?”
孙玉麟道:“刚才在黑暗之中,如若迫急了她,施展也戳魂砂,咱们难免吃亏。如果是在白天,在下定必以胸前的五口飞刀,与她一拼!”
云散花忖道:“他这番答话,冠冕堂皇得很。但只怕非是真心之言,待我诈他一诈,便知分晓了……”
当下放低声音,道:“我却认为留下邑大娘的性命,还可以遏阻一些有意探堡之人。”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姑娘说得虽是不错,但愚意却以为这天罡堡中,不会找得到那丹凤针。”
云散花马上又被他的话吸弓叮注意力,问道:“孙大侠又何以见得呢?”
孙玉麟道:“人人都认为丹凤针必定落在天罡堡中,故而数十年来,责无消息。然而在下请问一声,假如丹凤针是在天罡堡
中,昔年怎会发生如此惨事,使得这天罡堡顿时变成了一座鬼堡呢?”
云散花道:“孙大侠这一问,虽然可以有不少假设之言可答,但都不外是猜测之词,无需多费后吉。”
孙玉麟道:“姑娘也该出去了,在下人堡之事,暂时不愿外泄,所以不能奉陪了。”
云散花本想把那棵女以及可以出人墙壁的男子之事告诉他,但回心一想,这些事以后再说不迟。
最重要的还是先去瞧瞧艳女冠黄华出来了没有,再作计较,当下向他道谢辞别,转身行动。
到了山径尽头,但见一伙人静静伫立,一看见云散花下来,那两个做公证人的胡公干和凌九重,都急急迎了上来。
胡公干洪声道:“怎的去了这么久?敢是发生事故了?”
凌九重道:“兄弟数次想入堡探着,但大家都不赞成,幸而姑娘无恙归来……
云散花转身四望:“她还没有回来么?”
凌九重道:“那个道姑么?没有,她还未出来。”
云散花心想:“那个课女一定是艳女冠黄华了。”但她可不敢说出来,只把自己入堡后遇到侵尸之事,详细说出。不过她的叙述仍有不确之处,那是因为她隐藏起孙玉麟相救的这一段。众人听了这个故事,无不骇然相顾,心生畏惧。
鬼堡之名,经此一夜,不久就更为轰动江湖。
但正因如此,各门派的高手,方会酝酿大规模的联合行动。
到此举成熟之时,已是三天之后。
在山谷内昏睡不动的余小双,竞然能靠那赵老人的松子酒,维持着生命。但此等情况,当然非是长久之计。
这一天黄昏之列,五六十个人聚在山坡下一片平坦草地上。
很显明的,这数十人中,大致上可以分作两部分。
一部是年纪都在四旬以上,直至须发苍苍的老者为止。这一部分的人,皆是各家派或江湖道上,早已成名的老一辈高手。
另一部分则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入,亦是有男有女。尽管这批为数超过三十名的青年好手中,有不少是前一部分老辈高手的门人弟子,但他们却大多数聚集在一起,并没有随持师门尊长的身后。
在这群人前面,有一块文许方圆的岩石,此时一位老道人跃爱石上。
但见这位老道人白发露眉,容貌清奇,双目光芒闪动,精神极大。背上负着一把松纹古剑,手中还拿着一支拂尘。
众人低议之声完全消失,一片静寂。
那老道人徐徐道:“贫道李天祥,出身武当。奉诸位之命,上来说话。”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知甚是清越震耳,显然内功湛深之极。
所有的人皆不作声,等他说下去。
李天祥老道人拂尘轻摆,又道:“这天罡堡数十年来的种种传说,贫道不必细表。
今晚大家同意探堡,有~点希望大家注意,就是此行目的既是一致,便变成了休戚相关,同舟共济的情势,诸位客或在私人间有过意见或不快之事。但际此非常时期,务须捐弃成见,同心协力,以便揭开此堡是否真有鬼魅之谜?兼且会力扑杀许公强夫妇。”
众人都默默举手,表示赞成。
李天祥一看无人异议,当下便又道:“咱们须用之物,刚刚才运到,那是每个人发给两粒讯号弹,另外有二十益制孔明灯,袭着那水银镜反射出全部光线,可以探照远处。”
此时便有人开始派发讯号弹,李天祥又宣布组队事宜,如果有些人愿意自行组成队伍者,人数不拘。
余下之八,便由他编列成许多队。
云散花这一队是现成的,计有凌九重、鲍尚和唐瑞珠这一对夫妇,少林的明心和尚,武当的王悟真道人。
站在一边厢的孙玉质目光转过来,恰好碰到云散花的眼睛,双方互相颔首为礼,云散花招招手,孙玉麟大步走地来,问道:
“姑娘有何指教?”
云散花道:“我有意请你同行,但又料你必已无暇分身了,对不对?”
孙玉麟道:“是的,在下本来有几位好友,再加上各门派的几位同志们,人数甚多……”
凌九重眼中闪过妒忌的光芒,冷冷道:“当然啦!孙兄是当代武林中年轻一辈的领袖人物,自然有许多人追随效忠,似乎还有不少美貌的女孩子,亦是如此呢!”
孙玉麟微微一笑,道:“凌公子言重了,兄弟是一介武无,浪迹江湖,岂敢与公子相提并论。”
他的目光回到云散花面上,又道:“假如姑娘这一队碰上了怪异之事,须得增强声势,请连发两弹,在下便知道了。”
他接着向鲍尚夫妇及明心工悟其等人─一见过,这才大步走开。
此人不论是言谈或是举止,俱有一股豪气,大具波澜壮阔的气象。单是这等外型,已足以令时下英雄豪杰倾心。
云散心这一队分配到一盏孔明灯,大队人马在夜色垂野之时,悄然起行,不久,一队队闯入了“鬼堡”中。
最使云散花念念不忘的,便是那空房探女之事,其次,才轮得到那满面绿毛的僵尸和那个何以出入于墙壁间的俊美少年。
因此她一入堡,便带头疾奔。
众人见她行动迅疾,毫不迟疑,心知内中必有缘故,所以都不加询问,紧随她走去。
片刻工夫,他们已闻人那座高大阴森的屋子之内。如若不是人多势众,则单单是这等气氛,孔足以使人不寒而休。
云散花从明心和尚手中,接过了明灯,独自蹑足上前,走近房门,迅即拉开了灯前的挡板。
~道相当明亮的黄色强光,直射入去。赫然见到那床铺。
可是床上空空如也,全无人影。
她再看过全房,并无异兆,这才跨步而入,走到床边,用灯光细细查看。
其余的人也团拢过来瞧着,鲍尚压低声音,说道:“这一床铺盖乃是相当新好之物,全无毒气。同时看床榻四周情形,好象有人用过此榻……”
云散花道:“我记得那天好象有人高卧榻上,并且是个女子,因此,我才急急前来查看。”
凌九重接口道:“此堡之中,若是尚有他人潜居,则鬼扭之说,定然靠不住,我看咱们还是放手搜索为是。”
云散花轻轻道:“凌公子别着急,你也知道我们选择在夜间太堡,其故便在于恐防打草惊蛇。同时在黑夜之中,有没有鬼物,可以查得出来,事实上日间有过不少人读堡,俱无所见……”
她停歇一下,又道:“诸位情随我来,照那天的路线走上一趟,看看会不会碰见那个但尸,便知分晓了。”
她临走之时,变腰查看床底,灯光照处,丝毫悉现。
鲍尚一等到走出此房一段路程,才道:“云姑娘,那张床好象是石制之物。”
云散花点点头,心想如若不是石制之物,几十年下来,不朽坏才怪呢产鲍尚又道:“石制并不稀奇,可疑的是床底下相当干净,不知是何缘故产众人都一齐寻思此言,凌九重最先说道:“此堡位处深山峻岭之中,没有污秽人烟,何况又是在房间之内?床下无秽,实在
不足为奇。”
王悟真道人接口道:“山间烟尘果然甚少。”
云散花道:“的兄久走江湖,经验丰富,所提示这一点,值得研究。回头我们再查勘一下,假如有不妥之处,定能发现。”
她沉吟一下,又道:“不地假如有人在床底藏匿过,也许就显得干净些,对也不对?”
鲍尚道;“若是有人藏在床下,这倒是很值得查究之事了。”
云散花率众向前走去,心想:“当我那一夜入房之时,也许正好有人在床上。这个人本来脱光了那女子的衣服,意欲加以好淫。孰不料我和邑大娘进去,仓卒间只好躲向床下了……”
照目前已知的种种情形看来,沾有嫌疑的竟有两人之多。
一个是那夜未露面的许公强,另一个则是南霸天孙玉麟。
这两个嫌疑人物,皆是男性,方能吻合那女子是裸露身体予以好建的推想。
本来这两个人当中,要以表夫雷许公强嫌疑最大,可是由于孙玉麟其后及时赶到救援,又使人想到他可能躲在床下,才知道邑大娘追杀于她之事。并且又须要~点点时间穿上衣服,才出房赶去。
问题是这个裸女下落如何?她是不是那娇艳骚媚的艳女冠黄华呢?
云散花把这个疑问闷在心中,不敢提出来讨论。穿过许多座高大阴森的石屋,末后又绕出去,来到那九龙桥边。
山间的夜风,相当强劲。他们一行六人,走上九龙桥之时,居然一点奇怪声音都没有。
过了此桥,云散花领头先找到那座摆列着四具石植的大厅堂。她先开灯探射,但见那四具石棺,仍然安放在天井中。
众人都取出兵器,全神戒备地走近那排石棺。
云散花指出那具内有恒尸的,此时棺盖紧紧嵌上,无法窥见棺中的情形。
明心和尚各王悟其打个手势,两人分立石棺两端,一齐举起刀剑,播人格盖的缝隙中。
这两位名门高手,一同运足内力,贯注在刀剑尖端。明心举起左手,发出暗号,当即同时发力上挑。
那一片相差何等沉重,却硬是被他们挑起数寸,稳稳悬在馆上。
灯光射入馆内,但见空空如也,哪有恒尸踪迹?不过枪底血清斑驳,仅已紫黑,一望而知污染极久。
他们放下棺盖,又依法去挑起第二具石棺,一连开启了三棺,皆无所见。他们当然不肯放过第四具,便又开始动手。
相盖缓缓升起,蓦然间一阵臭气钻入了众人鼻中。人人都赶紧屏息闭气,不敢呼吸。
“砰”的大响一声,把云散花等人都骇了一大跳,举灯四照。
她马上就知道这是因为明心和王悟真二人,受棺中臭气所侵,以致稳不住那相盖,掉下来发出的巨响。
凌九重道:“棺内好象有~具枯白的骸骨,但照理说,不该还有臭味……”
云散花心头大震,吹熄了手中之灯,悄悄道:“大家快跟我来她当先奔去,却没有离开,只躲在大厅内黑暗的角落中。
等了一阵,似乎并无异处。
云散花道:“是不是鬼物我可不知,但依我的推想,我们嗅过这一阵臭气,定必有中毒的现象,或者急须发出讯号才行了。”
众人闻言连忙运功查看体内情况,云散花又轻轻道:“试想以明心大师和悟真真人两位,虽然吸人臭气感到讨厌,最多也不过闭住呼吸,也就行了,何以当叶竟把持不住,跌落了棺益呢?”
鲍尚可低哼了一声,道:“果然有一点不妥呢?”
云散花道:“我深信这个推测一定不错,所以根本不要运功查看。”
此时一个个都证实有中毒的迹象,使得功力受影响。
凌九重道:“咱们须趁现下毒性尚未发作,便须急急选出此显才行。”
所消珠虽然亦是久走江湖之人,但终是女子,阻力不强,立时出声同意此议。
云散花一直十分小心的察看四下,这时忽然急急示意众人,不要做声。
大家缩在黑暗的角落中,凝神定虑,向天井望去。
天共中的光线也很微弱黑暗,可是他们在更黑之处,望将出来,所在格外清楚些。
但见一条人影,在那石棺周围走动,似是查看这些石棺的情形。
凌九重捏一下云散花的手,示意说他想出去看看来人究竟是谁,云散花吃一惊,一把拉住他,不让他出去。
凌九重握住她的柔美,竟然不再放开了。
云散花秀眉一皱,忖道:“他趁这危险时机,来占便宜,真是可恶透了!”
本来她对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分子,观感不差。可是现在这一来,好象已拆穿了他的假面具,顿时好感全消。
尤其是那一夜孙玉映单骑探堡,赶来救她。单论这一份胆力豪气,凌九重便远比不上他了。
自然在目前的情势中,她无须对他怎样。甚至只好任得他细细摩挲她的细白柔嫩的手掌。
那道黑影在棺边转了两转,突然间不见影踪。
幸而厅角这些人,个个都是精能武功,目力特强之士,已看见那道黑影,乃是以极快的身法,飞纵而去。
从这一点看来,这道影子,分明是人而非鬼物。
云散花真想冷不防抽凌九重一个耳光,想虽是如此想,事实上却没有这样做,只突然的缩回了手掌。
凌九重心醉神迷地透一口大气,云散花已用暗号通知大家,跟她走去。
众人皆不知她葫芦中卖什么药,所以显得特别服从,一声不响,都紧紧跟随。穿过数座屋宇,但是古老高大的石屋,地势或高或低,使人顿生如人迷津之感。
这一回她精乖了,只和唐瑞珠挨在一起,设法离开凌九重,免得他又来罗嗦。
过了好一会工夫。唐瑞珠首先说道:“唉!我不行啦!胸口又涨又闷……”
其它的人,都在各各跌坐调息运功。
唐瑞珠的话,使大家都心惊胆战起来。
因为他们无一不是感到毒性渐渐生出巨大的压力,大有把人压垮之势。鲍尚关心爱妻,便伸手替她推揉胸口。
但不多时,鲍尚亦发出呻吟之声。
反而是唐瑞珠急急问道:“阿尚,你怎么啦?”
云散花忍不住低低插口道:“你们两位如若自各全力运功执毒,便能持久许多。互相关心虽是好事,可是心思一分散,便更不能拒毒了。”
鲍唐二人只好听她的话,赶快运功调息。
又过了好一会,六人之中,躺下了~双。
正是跑尚夫妇。然后又过了一阵,少林明心武当王悟真也相继躺下,于是只剩下凌九重和云散花两人,兀在支持这等残局了。
众人自然都自各自服过师门解毒之药,此时凌九重呼吸显然沉重起来。他赶快从怀中掏出药物,送人口中。
片刻间又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云散花直到如今,还不觉得太过不舒服,只不过胸臆间有少许作问而已。
她忍不问道:“凌公子的药物似是有克制毒性之力,那是什么?”
凌九重道:“是本家秘传的解毒药丸,名责无比,一粒价值千金,看来似处还有点效力。”
云散花道:“既然有效,那就分几粒给大家用用。”
凌九重道:“不是区区吝惜此药,而是此药力量有限,必须济以本身功力。假如照这等情形下去,区区这一瓶药丸,迟早得用完,届时如果尚无解毒之法,那也逃不了躺下的命运了。”
云散花知道不是虚言,所以只叹一口气,道:“他们都躺下了,如何好呢?”
凌九重道:“云姑娘,咱们何不趁这封尚有行动之力,赶快逃出此堡?”
云散花道:“纵是逃得出去,亦是无用。何况不有许多人昏倒了,我们总不能一走了之……”
凌九重突然起身行来,云散花双眉顿时又皱起来。但见他贴着云散花坐下来,暂时倒也没有什么状。
四下是一片漆黑,长空中只有寥落的星辰。
凌九重轻叹一声,道:“云姑娘,我有几句话,只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云散花道:“咽下我们危机重重,若是与今晚之事无关的话,不说也罢。”
凌九重道:“咱们若是发放讯号弹,将会有人前来接应,何须过虑。”
他乃是十分聪明之人,一听云散花的答言,心中虽是温怨,却不表露出来,同时赶快把话题支开。
云散花道:“咱们的人数虽是不少,但此堡分为前后两截,每一边的房舍极多,地域辽阔。照我所知,此处乃是出人要道,但
我们等了这许久,还没有见到有人经过,可见得那些人的情形都不大妙,或者有些正如我们一般,身咪奇毒,失去了行动能力。”
凌九重道:“若是如此,咱们今晚报可能全部遇害了!”
云散花道:一但愿不致如此。”
半停歇了一下,又道:“恐怕也只有孙玉鹏大侠的那一队人马,得以无恙吧?”
她乃是有根据而云的,但凌九重听了,不知就里,登时大为妒根,心想:“那孙玉麟租人一个,毫无潇洒风流之致,她为何独独看上了他?”
这一股妒恨,加上身处险境,能否生还,尚未可知,再加上凌九重天生是有我无人,自私已惯的性格,顿时产生一种暴躁的反应。
尽管如此,他的表面上仍然没有一点异状,当时低低道:“孙大侠果然是当代人杰,咱们要不要向他发出警讯呢?”
云散花道:“我们两人尚未倒下,或者还有自救之力,现下还是不要惊动别人的好。”
她深心之中,乃是希冀那个神秘的俊美少年会出现,就像那天晚上,悄然而来,悄然而去。
因此她不同意立刻召唤孙玉麟。
适在此时,突然先后传来两下“蓬蓬”的爆炸声,同时有两道橙黄色的火焰射上半空。
此是他们特制的讯号火器,云散花惊道:“瞧,有两路人马分别告警,不知碰上了什么?”
凌九重轻轻呻吟一声,道:“咱们所中的毒极为厉害,区区带着的秘制解毒丹,亦无能为力,足见毒性强绝,就算有人赶到,只怕亦无法解去毒性了!”
云散花又吃一惊,道;“你觉得怎样啦?”
凌九重道:“说出来姑娘也许不能相信,主要景失去了勇气,才无法支持下去。”
他声音之中,显示出十分疲备和落寞。
云散花忖道:“据我所知,一个人的求生意志坚强时,可以承受极大的压力。他若是失去与毒力抗争的勇气,因而倒下,并不为奇。”
当下道:“凌公子你不是寻常之人,岂可轻易失去了勇气?快点振作起来,我们如若找到了丹凤针,这区区的毒性,何足道哉?唉!你不知道我心中还记挂着一个人,也是急需丹凤针救命……”
凌九重道:“难呀?”
云散花道:“就是那凤凰谷的余小双姑娘,她中了邑大娘的戳魂针,毒性难解,除非找到了丹凤针,不然的话,虽然赵伯伯不吝惜他的松子酒,亦不能维持太久。”
凌九重道:“凭良心说,余小双姑娘实是罕见的美貌女子,只有你胜过了她。”
他的身子突然倚靠着她,但是失去了气力。
云散花大为开心,柔声道:“请你振作一下,好么严凌九重道:“假如我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你的缘故,你若是赐予我一吻,我必能振奋起来……”
云散花一惊,瞠目而视。
凌九重又道:“在下说的乃是心中的话,我决不学那些假道学伪君子,专门说那等言不由衷的话。”
他停歇了一下,很坚决地道:“我要求你赐予一吻,如此方足以使我振奋。不然的话人生有何趣味,生生死死,全无分别了。”
云散花道:“但假如我心中并不爱你,虽然给你吻了,又有何价值?所我我认为你必须先获得女人的心,然后再谈别的才是。”
凌九重道:“这只是平时理所当然的税法,日下危机深重,生死未卜,哪有时间慢慢的等?在我看来,不管你是否出自真心,但这香吻已足以根衰起疲,大大的鼓舞人心上气了。”
他说的也很有理,云散花想了一下,问道:“我们不要争论了,你现下觉得怎样了?
真的支持不住么?”
凌九重道:“姑娘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我凌九重向来是敢作敢为之人,不打狂语,同时也是很高傲之人,如若支持得住,何须急于求你一吻?”
云散花决然适:“好,找答应你便是了。”
两个人影,立时黏合为一,凌九重吮吸着她的红唇,灵魂儿真的飞上了半天,全身的血液迅急运行,心房猛然跳动的声音,传出老远。
云散花任得她拥抱狂吻,毫不抗拒,她早就闭上双目,唇上则及身体被抱的感觉,自然也点燃了她青春之火。
可是在她脑海中,凌九重的影像老是勾画不出来。而出现在她心中的人影,却是一张陌生生的,模糊的俊美面庞。
这使她觉得奇怪,不过目下尚无暇思忖。
良久,凌九重才抬起头,离开她的红唇。
他表现的风度极佳,竟没有进一步侵犯,世间大多数男人处此情况之下,罕有不更进一步,做出或多或少的爱抚动作的。
凌九重哺吨道:“我初步的梦想,居然在今夜实现,这真是教我难以置信之事。”
云散花道:“假如我们活着离开,你还有别的梦想没有呢?”
凌九重道:“这正是我深信你的香吻,能够使我振作的理由了。我当然对你有许多愿望,所以第一步如能得偿,以下的自然亦有机会,由于如此,我非振作不可。假如连一吻亦不可得,这追求的路程未免太渺茫了,我也就不会起劲了。”
云散花道:“你说得很有点歪理,可以称为很雄辨之人,同时也是善于利用机会的人,乱世之中,你必是十分杰出的奸雄无疑。”
凌九重发出笑声,道:“谢谢你的夸奖。”
他的笑声相当微弱,云散花大为担心。因为他现在已不必装假,由此可知他果然大有抗拒不住毒性的可能。
凌九重重新盘膝坐好,闭目调息。过了一阵,云散花墓地一惊,原来凌九重忽然躺下,终于支持不住。……
她伸手推他一下,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娥眉紧蹙,但觉自己白白给他吻了,结果仍然如此,实在十分不值。
不过她很快就无暇想到这些了,因为她自己也觉得头重脚轻,胸口作闷,似乎要倒下去。
她不禁惶急起来,心想:“我应该早早施放讯号,好教孙玉鲜得知,赶来相救才是,现在已来不及了,纵然能施放讯号,但人已倒下,又有何用?”
脑中的念头逐渐模糊浑饨一片,连眼光也大为散乱,眼前只是一片漆黑,连天上的星斗也看不清楚。
突然间她见到一个人,这个人还俯下身子向她加以观察。
相距如此的近,再加上云散花耳目都经过特殊训练,远胜于普通的武术高手。因此虽然光线黑暗,仍然看得出那人就是那个陌生俊美的少年。
他伸手摸摸她的面庞,又用手指轻轻压在她眼皮上,似是在验看她的情形。
云散花最后的~念是:他莫非就是施毒之人么?
这个念头刚刚掠过,便完全失去知觉,思维亦完全停止活动。
然后,她突然回醒,并且能够坐起来。
四下仍是那么黑暗,她看看躺在身边灼人,登时记起了中毒昏迷的全部经过。而她最后浮起的意念,也重新呈现脑际。
“他果真是施毒之人么?他是谁呢?为何要施毒暗算我们?”
这一连串的疑问,掠过她的心头。
但当然得不到答案。她站起来,发觉全身已恢复气力,并且连半丝儿中毒的现象都没有。
这等情形,交使得她惊讶不已。
忽见其它的人,亦都相继动弹。转眼间凌九重首先坐起身,然后其它的人,亦全部爬起来。
大家都向云散花投以询问的目光,云散花苦笑一下,说道:
“我虽然是最后昏了过去,但连我亦不知何故恢复如常?”
鲍尚道:“只不知咱们已昏迷了多久?”
云做衣望望天色,一时亦无法判断得出。
凌九重道:“管它昏迷了事久,诸位如若觉着没有不妥,那就赶快起来,早早出了此堡为是。”
这个提议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云散花已走到墙下,举头向塘上张望。
明心和尚点燃那灯,向塘上照去,人人皆看见墙上的浮雕,以及那“别有住处一和两侧的联文。
但这等装饰,在有钱人家的深院大宅中,并不罕见。所以众人都不加在意,云散花亦回身行开。
他们平平安安的走出了堡外,人人都向天造一口大气,心情大见放宽。再走到指定集合的地点,却杏然无人。
云散花道:“糟了,我们大概只是昏迷片刻。现下进出匆匆,别入却都还在堡中,传扬出来,真不好意思……”
凌九重道:“以咱们当时的情形,人人皆无斗志,自然不如早点逃出来为是。”
玉梧真道:“咱们要不要再进堡去叩
明心道:“最好是先商量一下,不必急于行动?”
他们正在商议,忽见几条人影奔到,这些人当中,有半山派的女尼,有两个是与武当派渊源极深的年轻好手,有丐帮弟子等等。
王悟真向他们一打听,方知他们分展两队,都是遇上了鬼轻百尸,有好几个人当场惨死。
直到这刻,他们方知道已昏迷了不少时间。所以堡中有一度天翻地覆,讯号火焰此明被灭的景象,他们棋无所知。
不久,又有数人奔到,其中一个是胡公干,两个是江湖著名的“穷阔二丐”,尚有三个武林名家。
他们的情形相当狼狈,胡公干乃是和另外四个人同行,搜到一间静室时,发现一遭暗门,此时人人都嗅到一股臭气,不久,四个人全倒下了,只剩胡公干设事,便知不妙,赶快先行退出室外
余人过了一会才出来,但不久都倒下了。
胡公干虽是没有吸人毒气,但仍然觉得不大受当,隐隐也中毒的征象。所以,强自捱了许久,用尽方法无法救醒众人时,才把他们搬到另一个房中,自个儿匆匆达了出来。
穷、阔二丐经历大致相同,只不过他们同行的三人中毒后,还见到魅影,幸而穷阁二丐都极为老练多谋,早就把那三人搬到隐蔽之处,又分出一人把风。以见到魅影时,他们及时隐匿起来,居然没遭意外。
他们也曾设法施救,但魅影时隐时现,迫得他们赶紧进出未,打算纠集更多的人,再度前往。
此后,陆续有人逃出,飞虹夫人,武当李天祥和白天福,少林慧海大师和铁杖大师。
另外还有六七个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等。
孙玉麟是最后回来,他所率的三个年轻高手,全然无恙,但有两人已经控彩负伤,情况亦很狼狈。
从孙玉闸口中,得知他们先碰上了邑大娘,动手激斗。接着许公强也出现,是以这一队人马负伤退走。
武当李天洋综合了所有的资料,作结论,说道:“直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确知的,仅有许公强夫妇当真藏匿此堡这一点。至于魅影和侵尸,却在有无之间,难下确语。不过,除此之外,贫道却已推出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人人都默然无声,等他住了说。
这位以智谋著称的老过人,停了一下,才又道:“贫道从各队人马中毒多起之事,牧说此坚之内,必有使毒高手存在。”
少林慧海大师进:“李进见说的甚是,只不知这个使毒高手是谁?”
李天祥道:“目下武林中,擅长使毒的,只有寥寥数人。最著名的恐怕得推百毒救救主成金仲了。”
飞虹夫人接口过:“据我所知,成金钟最近全力修炼一种毒功,须得再过数年,始能有所成机,他虽是毒门中人,但一向坚持不侵犯武林各派的宗旨。因此之故,我认为不会是他。”
穷叫化刁不仁渡口过:“不错,百毒教之人与敝帮接触最多,他们个个坚守不惹武林各派的教规,所以那百毒教主成金钟决计不会在此堡之中。”
有人大声道:“成金钟级然水年来不犯各派,但今日之事,牵涉到丹凤针,此针诸般妙用之中,有一项是专破天下之毒,因此成金钟会不会因而前来,也就消得研究了。”
说话之人,是个高瘦身着青绸长衫的中年人,双须略呈斑白,脸瘦无肉,鼻尖眼深,望而知是个很不好惹,性情阴险之人。
他在江湖中名声甚响,乃是崆峒派高手,姓蒙名涉,使~对判官笔,擅长打穴,出于他能盲比辩,喜欢挑拨是非,再加上判官笔这种兵器,所以江湖都称他为“家师爷”。
李天祥想了一下,道:“蒙兄之言自是有道理。”
胡公干高声道:“假如是百毒教主成金钟,他的毒物天下无双,岂能有人中毒川恢复如常?”
蒙师爷冷冷边:“这自然有点使人奇怪。”李天祥突然道:“以贫道想来,那百毒教主成金钟不在堡内,而是许氏夫妇所为。”
蒙师爷道:“道长何以见得呢?”
李天祥道:“因为贫道晓得这罡堡中,有一部‘毒经’,所以许氏夫妇已炼成了许多种施毒之法,并不足为奇。”
李天祥此言一出,全场之人莫不凝神导思。
一个中年人突然高声道:“如若李老道长的推测不假,则由此亦可断定那个但尸,乃是有人假扮的了。”
李天祥向他望去,这个中年人拱手道:“在下川北章宏,老道长多指教。”
李天祥道:“章施主好说了,武林之中有谁不知川北章家的满天花雨绝艺,独步字内,章施主之言甚是,贫道正是如此想法。”
飞虹夫人接口道:“章大侠可曾见到那滋影么?”
章宏道:“见到了,在下曾经大胆追踪,但黑夜之中,很快又失去踪迹……”他那清秀的面上,微露不安之色,似是感到很失面子。
飞虹夫人道:“川北章宏的轻功,天下闻名,那厮既然能很快的摆脱了章大侠,可知必是当代高手。我想,那假扮鬼魅之人,必定是许氏夫妇。”
蒙师爷突然发出一阵冷笑之声。
飞虹夫人拂然不悦,目光转到他面上,冷冷的道:“可是我讲错了?”
蒙师爷摇头道:“夫人别误会,兄弟乃是突然想到一件怪事,所以忍不住大惊大怪起来。”
人丛中一个光锐如女性的口音道:“你想起了什么事,听那笑声好象很得意似的,真是气死人哪!”
众人不安地望去,都知道说话的不是女人,而是如假包换的大男人。块头也真不小,虽然面白无须,可是满面疙瘩,一点也不漂亮。但他却以女子的嗓音和那副娘娘腔调,驰名一时。
又由于他手段毒辣,性情的角,所以博来“白狐”的外号,他武功高强,心计过人,姓梅名兴,江湖上又有人喊他做“梅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