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站在鲁阳城向南望满眼苍苍翠翠连绵起伏的伏牛大山阻隔了我投向南阳盆地的视线。

山那边就是富饶的南阳盆地了我轻轻舔了舔嘴唇。北面伏牛山的高山峻岭为南阳抵挡了肆虐的寒风使它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一直都是都洛阳的粮仓;南阳郡又曾是我大汉的冶铁中心冶炼的精铁占大汉总量三分之一强素有“帝乡南都”之称全盛时期户口五十万富足之极。虽然经历了袁术的大肆搜刮和随之而来的饥荒灾害但毕竟没受战乱之苦和我那可怜的河南府一比简直就是人间乐土。

此时此刻通向人间乐土的大门就在我的面前。

经过了整整二十天行军我们从洛阳溯伊水南下走过雄伟的嵩高山穿伊阙关至新城再掉头向东南过阳人、梁县再向南翻越霍阳山来到鲁阳这条路就是当年伯符先父孙坚北伐洛阳的鲁关道。

坐落在伏牛山北麓的鲁阳出产精铁孙坚依托伏牛山南的粮食在此地训练士兵整备武器翻修城墙打退了董卓军为攻入洛阳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这回也多亏了他遗留的作坊和营房才使我军能迅建立起前哨基地。雷吟儿率领的先头部队在我大军到达的十天前就占领了鲁阳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满意地看到冶铁和锻打作坊的烟囱都已经冒起了黑烟疲倦的士兵可以在坚固的城池里找到良好的军营。

自从袁术被赶出南阳司隶、豫州和荆州三州交界的战略要地鲁阳就成了三不管地带近来一段时间有情报说荆州军队控制了这里。可我却听雷吟儿讲他进城时一个荆州兵也没看见就近找了几个百姓问了问原来刘表在前一个月又弃了此城把军队撤到伏牛山以南去了。

一个月前那正是刘表开始向江夏调兵的时候。他八成是嫌鲁阳和南阳中间隔着伏牛山物资兵员难以运输所以放弃了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将北方防区收缩到伏牛山南麓的方城、博望一线。

“天助我也刘表这不知兵的蠢物这不是将南阳郡拱手相赠么。”这就是我得知这一消息后最直接的想法。

“真右将军部队就要出了下面大家都在等着呢。”随军出征的奉孝兄缓缓来到我的身后。

这回奉司空大人之命来河南府奉孝兄对我的态度就不复原先的亲切了毕竟各为其主还是要忠于司空大人的。尤其在我突然宣布进兵南阳而此次远征与曹操任我做司州刺史的目的背道而驰我想他也很难给我好脸色看。

“知道了兄长先下去罢小弟一会儿就来。”

出乎意外身后没有响起离去的步伐声我转过身来:“兄长这里风大你还是下城多多休息为好。”

城头上的风总是不小奉孝兄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真有几分飘然除尘的仙气。

“将军毋需客套还是叫在下郭嘉罢”他的口气还是比较冷“右将军孙策伐刘表右将军欲浑水摸鱼思虑虽妙然而路途遥远刘表兵精粮足你当真有必胜的把握么?”

“兄长问得是。”我微微一笑。

从鲁阳南下的路可不好走。绵亘东西的伏牛山将洛阳和南阳分割成了两个盆地山势险峻阻隔南北。只有两条河分别取源于山脉的南北两麓冲刷出隔山相对的两条谷地形成了一条连通南北的天然孔道也就是从中原通向荆北的鲁阳道。这条道一路上尽是峡谷峭壁险仄难行粮草转运也是大问题。

“倘若我是刘表”我用脚尖点了点脚下城墙坚实的地砖“就派重兵扼守此地像当年孙坚拒董卓那样将我军挡在此处再抢割南阳之麦坚壁清野使我军粮草难以为继。真要如此就算是神仙也拿南阳没办法。可现在就大不相同了。以目前的态势来看他大约把镇守北方的主要兵力驻宛城顶多在伏牛山南麓的淯水上游放置小股的斥侯兵。如此交战他必败无疑。”

“伏牛山险峻难行一旦穿越鲁阳道我军可以说再无退路只能誓死向前。而南阳尽是平原可供刘表兵士退却的城池众多他们能有多少死战的决心?以一往无前之兵对鼠两端之敌这是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克敌制胜的道理。此为刘表必败之一。南阳盆地地势平缓正是我军大队骑兵挥威力的场所荆州不产马刘表拿什么与我军争锋?这是他必败之二。”

我自信道:“至于敌人是否会坚壁清野我倒不太担心麦熟要再等一个月刘表海内名士素有爱民的名望我赌他下不了这个狠心。刘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确远胜于我。但只要令他左支右绌自顾不暇难以调集大军向我。活捉刘表就像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奉孝兄连连摇头道:“以兵势而论右将军所言确是的论但凭兵势决胜负却是远远不够。依我看将军有四不利。将军驱中原劲卒远征江湖之间刘表将帅纵无将军之才却有地利相助此其一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军背后不靖劳师千里远征此其二也。刘景升不比袁术他在荆州安民劝学百姓归心将军前来讨伐不知安心归顺将军者能有几人此其三也。南阳北向洛阳的山路崎岖漫长而南通襄阳的道路却既近且平坦即便将军成功夺了南阳也难以同刘表久争此其四也。贤弟有此三不利却说活捉刘表如探囊取物未免太过大意。依郭嘉看此战绝非一帆风顺将军还是小心为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比喻好兄长就是有学问”我把这个比喻反复念了几遍笑了“其实我也怕有黄雀在背后捣乱。小弟这几日因为担心河南空虚为人所趁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嘴里还起了个大泡呢。”

“要说黄雀其实有两只”我道“第一是河内的新设秦州牧马第二就是自称大周天王的反贼韩遂。我这个大舅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已命徐晃驻孟津监视黄河诸渡口严防他南下。至于韩遂么……这位韩天王雄霸关西极擅权谋他的铁羌盟恐怕早过了三十万可是我怀疑这人是否有进兵中原的志向。铁羌盟东征也是马撺掇在先韩遂犹豫后才同意的。这人盘踞一方当土皇帝的野心毋庸置疑不过他真有提兵入关问鼎中原的雄心壮志吗?我和马在孟津杀得死去活来又追随司空大人远征寿春这些都是大好机会可他全放过了——依我看此人只不过当个分疆裂土关门自保的土皇帝罢了。”

其实我最该提防的黄雀是司空大人。只是这话打死我也不能对奉孝兄讲。不过以义兄的聪明才智我想他不会想不到司空大人。

并吞荆北的计划在我脑子里已经酝酿了很久但下定决心要落一刀给刘表割肉放血是在颍口见了伯符之后。伯符与刘表不共戴天加上刘表僭称楚王依附袁绍的伪朝廷算得上师出有名我相信只要伯符的领地和荆州一接壤就必定会跟刘表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到时候刘表兼顾不暇我正好趁火打劫轻轻松松把南阳这块肥肉吃下来。所以当我得知双方在江夏对峙的消息连“真髓勾结袁绍”的谣言都不顾径直回荥阳准备南征。可这么一来只会使令司空大人更加生疑。

好在司空大人的周边环境比我强不到哪儿去。司空大人南北都是恶邻袁绍与刘表都是奉天安朝廷为正朔的方伯;东面的刘备是个随风倒的主儿。相比之下西面的我虽算不上忠心耿耿但比之以上三位起码还算是半个盟友。所以他衡量再三只是让董昭带来了一份制约我的诏书自己还是拉上人马去攻打刘备了。

司空大人看出我的目标是荆州了吗?我不知道。或许看出来了或许没看出来但不管怎么说纯为限制别人而放弃自己展是极不明智的。讨伐刘备的回报是富饶的徐州如果掉头来抄我老巢他最多得到河南府一块焦土减损兵力得不偿失为了守卫河南府还要拉长战线分散兵力却又面对了更多的敌人诸如马之流。

设想再好然凡事都有可能。所以在南征之前我还是尽最大能力调整布防组织民兵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论是哪只黄雀里来犯我荥阳保证叫他付出惨重代价让他深刻理解什么叫“得不偿失”。

这仍是一场危险的豪赌。不过一旦成功我实力大增就足以脱离他人的控制摆布。即便失败也不过被擒掉脑袋罢了这对刀头舔血讨生活的人还不是家常便饭么。

奉孝兄见劝不动我长叹一声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关城上呆。

我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伏牛山的天空如此晴朗晶莹剔透的碧蓝里有一种令人沉溺其中的柔和看得越久就越有一种自身融化其中的感觉。从山的那一侧看过来想必更显得动人罢。

一阵强劲的山风吹过起起伏伏的山林在我眼里幻化成涌动向前的绿色大军它们争先恐后向山的另一侧翻过去如出柙猛虎一般席卷过南阳盆地……我心旷神怡放声长啸远近数不清的鸟雀受此惊吓噗棱棱一块儿都飞上了碧蓝的天。

就凭这动人的景致难道还不值得本将军博这一铺吗?

原先就知道鲁阳道艰险但当我真正走在这条峡谷险道上才有了明确的体会。

在义兄劝我退兵未果的第二天我令魏延、雷吟儿为前锋先行一步;留下邓博扼守鲁阳以免曹军切断我军归路;马鞭所指我与高顺率领的南征军主力就浩浩荡荡开入了伏牛山。一路上峡谷峭壁其险仄难行且不必说五千步骑在山路上整整翻山越岭了十四天还没看到山地的尽头根据预想的日期推算此刻早已在宛城里庆祝胜利了但艰难的行军却把时间打乱了。

这使我焦躁之极心里火烧火燎嘴里又起了一个泡。时间时间时间我最需要的就是时间。要抢在刘表同孙策交战的这段时间起进攻要抢在曹操回师许都的时间前完成讨伐。可是这安静的伏牛山就像是一堆干沙吸水一样将我所能支配的时间吸收殆尽。

“禀报将军!”正在焦躁不堪一名小校从后面挤过长长的队列来到我的面前他一脸的慌张“大事不好昨夜昨夜我军的我军的一队粮车坠入了山谷!”

“怎么回事?不要急详细报来。”

原来后面的粮车队行动缓慢才刚下伏牛山的分水岭为了赶上主力压粮官下令日夜兼程赶路伏牛山的南麓经常有雾气结果深夜雾中行军碰到一个巨大的山弯头一辆粮车驾牛的士兵困乏不堪没有注意脚下连牛车带人摔下了山谷。后面的士兵也没现如此一连坠谷四十三架车才现不对可前头急停后头的还在前进仓促之间又从侧道上挤下去了四架。不仅如此运粮队阻塞了山道还没法前进了。

四十七架粮车!我听得几乎要吐血那就是我军十分之一的军粮!不经过这十四日的消耗恐怕还远不只十分之一呢!仅仅是这样一个意外就损失了我四十七架粮车!

“将压粮官斩以正军法。”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把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暴跳如雷“你是谁职务?”

“属属下是压粮队里的一名都伯廖行……”

“好廖行从此刻起你就是压粮官了”我从身旁掌令兵处抽了一支令箭“立刻回去疏通粮队指挥他们继续前进。”

这名为廖行的小校张大了嘴巴手动了动却不肯接令箭:“属下属下……”

“怎么?”此番遭遇意外让我的口气变得很不耐烦。

“压粮官一向都是由曲长或部将才能担任……属下职微名望又薄恐难以胜任……”

“没什么难以胜任的本将军也不是生来就统领大军”在听到这小校推托一瞬间我才觉自己的涵养又上了一个台阶居然成功压住了怒火“新任压粮官廖行接令箭去履行你的职责!”

“遵……遵命!”

看着那名新压粮官去远我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胸口里沉甸甸地。

突然听旁边高顺开口道:“右将军我军粮食短缺日程恐怕又来不及万一曹操已经击破刘备又得知我军行动袭击荥阳又或切断鲁阳断我归路……”

高顺开口倒是很难能可贵的但反而让我觉得格外刺耳。这次出征我特地带上他就是想要用当年翻越枯纵山打张济的共同经历拉近彼此的关系可是他的那种沉默使我越来越难以忍受了。尤其在这心急火燎的时候我总觉得他这种沉默里满是对我罪过的指责指责我杀害了奉先公指责我篡夺了奉先公的地位。想到他正冷漠地立马在我身后沉默着看着我那种滋味让我疯。

“高老将军你有何高见?”

高顺大约听出了我口气的不悦沉默了一会儿道:“末将建议暂且撤军。”

郭嘉不赞成你也不赞成。满心恼怒的我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着山道旁石壁上的树木。

伏牛山南麓和洛阳周围的山大为不同这儿布满了许多巨大的岩石树木必须用根缠住或冲破岩石费力地寻找能够吸取营养的泥土。到处都堆积着石块好似组成一座大门树就长在上面。它们裸露的根爬过石门在石门下面才能抓住泥土因此使他们看起来就像生长在空中一样。尽管如此这些翠绿的树木如此高大挺拔好似与岩石长在一起。比起那些在平地森林里舒适生长的同类.它们的根基更加牢固。

“全军继续前进”我冷冷道“直至拿下刘表的级否则本将军绝不回头!”

当广袤富饶的南阳沃土展现在我眼前是八天之后的事了。

铁龙雀的铁蹄惊动了无数的小生物几乎是我纵马踏上这片陌生土地的同时接到了魏延和雷吟儿率领的先头部队与刘表军激战博望坡的军报。

一切皆如我所料得知我军先锋进入南阳盆地刘表军大将文聘统率八千精兵从宛城出击企图以逸待劳吃掉魏延和雷吟儿。久未出战的魏延和刚刚归队的雷吟儿宛如出柙猛虎以少胜多在野战中以两千步骑大败文聘。

文聘依仗兵马众多企图以巨大的宽正面两翼包抄全歼我军先锋。而魏延则捉住荆州军战马少阵形薄的弱点在阵势最前用步兵布成横行抵挡文聘留少量步兵在左右翼牵制敌人的合围集中九百骑兵呈三个锥形阵纵向组成突击队。战斗一开始他亲率骑兵冒着箭雨向文聘的中军麾盖起猛突。此战先败后胜第一阵三百名骑兵在敌人弩箭的猛烈打击下损失惨重几乎全部伤亡;但紧随其后的第二阵骑兵在第一阵的掩护下成功接近敌军撕开了通向文聘麾盖的口子;第三阵骑兵在短兵相接中利剑一样劈开敌人的防御一鼓作气端掉了文聘的指挥所迫使文聘放弃军队孤身逃走。

丧失旗鼓指挥的荆州兵大溃魏延和雷吟儿合力追杀最终以损失不足六百人马的代价获取了斩一千六俘虏四千俘虏敌军百人将以上等大小军官六十余人的辉煌战果震动荆北。

文聘兵马溃散殆尽为了逃避我军骑兵追击他向东度过淯水收拢残兵傍水扎营又紧急向周边各县调郡县兵这才挡住了魏延的步伐。

“主公你看那就是文聘那小子的军营。”

魏延立马在我身旁向河对面遥遥一指。随着又长了一岁这小子越魁梧了。向来身披双层重铠的他骑着高大的西凉马显得比我还要壮实一圈。

得知胜利消息的我心情大好伸手敲了敲他的肩铠笑道:“文长你这身铠甲又换了?质地不错么。”

这身铠甲荥阳的工匠可做不来一是这铁质的柔韧二是这做工的精细都是我前所未见的精良品。就是阅兵时曹操虎豹骑的配备也比不上。

“咳!”一提起这个这小子容光焕脸色都不一样了分外红润“这都是上次打仗从荆州兵哪儿弄的缴获他***这帮熊人打仗可真够孬的不过铠甲刀剑却都是不折不扣的上等货。主公我专门给您留了五百领上好的预备着呢!”

“行啊文长你这小子还能想着我很好很好!”我哈哈大笑“不过铠甲你就留着罢战利品归缴获者所有这是规矩。”

魏延靦着脸笑道:“主公看您说的。我们都是您的兵我们的缴获还不就是您的缴获么?就有一条请您以后打仗别再把我落下了。我魏延保证只要您派我上阵我就能给您弄来最好的战利品!”

这小子的嘴巴越来越油了我又是好笑又是高兴:“文长你还记着没让你去寿春的事呢?天下之大仗有那么多总不成让你一个人都打光了罢?”

不再理会这小子的软磨硬泡胡搅蛮缠我抬头看向对面的敌营。

文聘虽然战败不过主要还是吃了缺少骑兵的亏瞧河对岸的营垒修建得异常坚固这厮还是有些本事的。他将营垒前布下层层鹿角丁丁当当的木匠敲打声不断从对岸转来似乎还在不断加强工事看来这厮对我军骑兵的战斗力印象深刻。

为了攻陷营垒魏延在河面上修了三道浮桥。河对面浮桥接岸处是一片一百步的开阔地在这片开阔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我军不少人和战马的尸体——文聘没有像我军一样紧挨河边扎营而是故意留出洼地做弓箭射击的地带他的弓箭手和长矛手就埋伏在鹿角后面。魏延几次冲垒都失败了。

“这几天总共打了四次折了二百多人”魏延看我的目光集中到了对岸也就不敢再闲扯了“文聘这缩头乌龟壳子硬虽然造了几架投石车可这厮营垒距河岸有距离还是够不着他。”

“非要拿下他不可么?去宛城没必要非渡河不可罢?”

“主公说得是这厮若还是那几百兵就可以不用搭理他了。可这厮最近又增了兵——河对面那几个县的郡县兵都被他收拢了总共一万多乌合之众屯在对岸战斗力虽然不强但若不管他径直去攻宛城这厮又能威胁到咱的后路不打还不成。让人很是厌烦。”

“一万多人?”这个数字的确很有威胁我仔细地看了看按照这营盘的规模似乎差不多“文聘兵力不弱呀……既然如此这几日我军主力未到他为何按兵不动?”

“不知道可能是不知道我跟雷吟儿有多少兵罢要不然……上回野战被咱打破了这厮的苦胆所以不敢来战了?”

我沉吟不语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你说……他的援军是河对面数县的郡县兵?难道宛城没有开来援军么?”

魏延摇了摇头:“那小子的援军大都是从东面的堵阳和舞阴开来南面的宛城一直没有动静。”

“堵阳和舞阴……”

我出了一口气略略放下了一直高悬的心。

从北方进入南阳盆地基本有三条路。我走的鲁阳关道是中路通向长安的西路姑且不论堵阳和舞阴就坐落在东路上。东路直通许都文聘放空了堵阳和舞阴也就相当于为曹操大军直接杀入南阳盆地大开方便之门。这回我进兵荆北打的旗号又是“讨伐尊天安伪朝的假王刘表”有真曹两家合击袁术的前车之鉴如果曹操的主力回了许都借文聘十个胆子也不敢放空了东路全力对付我。

我默默地计算着曹操从徐州回师的时间他就算再快也不大可能此时已经回过一趟许都后再度出击荥阳所以十有**还在徐州和刘备苦战。

但愿如此。

此心结一去顿时觉得思路也畅通了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回眼前的敌营我觉得自己把握了文聘的想法。

“看来这厮打算消耗我军的粮草”我对魏延道“他正面交锋失败又知道我军从鲁阳而来途经伏牛山天险粮草转运必定困难所以打算在这里和我军长期对峙等我军粮尽。”

为了和孙策的决战刘表几乎放空了荆北我原先估计这位“楚王”大约会在各城留下一些士兵守城并留下一支完整的军队在这一地区机动防御。文聘军被魏延一举消灭他的援军为各城征调的守备兵说明文聘军就是刘表在这一地区驻留的机动兵团如此看来我的对手只剩下各城的一些守备兵了。

战败的文聘不敢回宛城固守就是因为他士兵少自认守卫不住宛城这样的大城只得在此借助淯水河道设营牵制。如今他援兵虽到可通向宛城的道路却被我军阻断了。

“不愧是南阳这里到处都开凿了水道沟渠这里能产多少粮食啊……”我远远眺向南方宛城应该就在那边“文长从这里向宛城的一路上有适合骑兵突击的地形么?我要可以从南向北突击的。”

魏延肯定道:“有雷吟儿探查过就在南面十二里。那是一处丘陵从南向北正好是一片漫坡地形开阔地面干硬又没有沟渠。”

我点了点头派铁龙雀去叫正在监督立营的雷吟儿、马休、高顺不多时几人赶来见到我和魏延他们令亲兵远远戒备四周孤身来到我们的面前。

“传令下去士兵好好休息现在就轮流睡觉”我淡淡道“今夜二更全军埋锅造饭三更击鼓鸣号。文长你派少量士兵渡河进攻文聘装作要突袭他的模样事毕尾随我等撤退。高老将军你与马休随我率军沿河向宛城进。待到南面十二里的漫坡就掉头布阵等待文聘——我要他认为咱们对他虚晃一枪实夺宛城。雷吟儿你率蜚蠊入夜埋伏在北面的山区等到文聘军全部渡河追我军远去后就焚毁浮桥断了他的后路。”

新组建的蜚蠊军是一队类似许门死士的精锐武士现今只有四百人都是从铁龙雀中选拔的。每个人都是精于技击、骑术、游泳、射术最能蹿高伏低的剑客能给这支部队下达命令的只有我一人。他们专门负责执行隐秘任务譬如渗透、刺探、暗杀、保镖等。自从在句阳领会了那些许门杀手的厉害我就一直想要组建这样一支队伍再见到许褚这级刺客的时候也好抵挡一下。

原本派雷吟儿夺鲁阳就有检验蜚蠊战斗力的用意谁想是座空城这回就要看真格的了。

分派了任务我凝视着对面森严的壁垒随手用银光闪闪的戟柄往地下一顿:“诸位将军此刻我等立足的这片河滩就是今夜文聘的毙命之地!”

说话间到了下午风渐渐地起了天边卷起了淡黄色的云。

“主公今天晚上的雨小不了。我估摸怎么着也得下个三尺。”

说话的是跟在我身旁的老铁杆。

老铁杆是个须花白的老流民已经是六十多岁了身子硬朗得很。老铁杆是他的外号这老儿没名没姓没儿没女无拳无勇目不识丁就是有一条本事:东西南北中无论走到哪儿只要他往天上瞄一眼再摸摸树叶翻翻石头往后三五天里的阴晴雨雪就能说个**不离十这是数十年走南闯北浪迹江湖的生活经验。

所谓为将要通天文地理这在打仗时都是非常关键的。地理么我勉强算是粗通天文可就做不到了。平常事务繁多也没工夫去关注揣摩天气。还是奉孝兄的话有道理天下无纯白之狐却有纯白之皮裘就是因为能取众多狐皮中白色部分制就。欲统万人之众必先统万人之智。不需要我通晓天气只要有通晓天气的人为我所用就可以了。

就是本着这个原则我在建专技营的时候特地搜罗了一大批像老铁杆这样有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特长的人。现在的专技营总共有二百多人有会训练士兵的有能观望天气的有善于辨识草药的有精于木匠活计制造器械的还有惯于纵火灭火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人都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干才甚至不少人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但只要能将他们的专项能力运用自如就足以使我军挥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威力。

我喃喃道:“大雨下三尺深……”暗自心惊:这意味着河水暴涨河滩也将变为泽国我军营地地势低洼很可能被淹而骑兵也难以挥威力。文聘将营垒远离岸边洼地恐怕不是为了防我军投石他久居荆州一定对这种天气有所准备。搞不好一直按兵不动也不是要消耗我军粮草其实是蓄势待打算利用这场大雨和我军一决雌雄呢。

看向对面文聘的营寨敲打声仍在单调地继续原先认为这是敌人在修补工事不过现在听来只怕他们应当是在准备木筏打算今夜趁水攻营才对!

“老铁杆你看这雨什么时候下?如果要淹没我军营地那么深的水需要下多长时间?”

“嗯……八成是入夜就要开始了。主公我原先在荆北呆过两年这种暴雨经历过好几次。咱的营地太低洼下一个时辰的雨水就足够淹营了。”

我缓了口气笑道:“好老铁杆你立了一功我记下了。这次回去我给你安排几十个悟性高的士兵把你的绝活传授给他们可别藏私!”

“那哪儿能够呢……哎?主公!您是不是嫌弃我老了?”

我猛地转头看着老铁杆委屈得尽是褶子的老脸不禁大笑:“你这老儿都想到哪儿去了?你掐手指头算一算徐晃、魏延、高顺、雷吟儿、龙步、邓博……本将军麾下有多少支军队可就你一个老铁杆怎么够使?这样罢你每多教一个徒弟本将军就给你多加一成的俸米!”

不理会老流民的千感万谢我招呼两名铁龙雀什长来到近前:“行动有变。传本将军令时间提前。从此刻起所有士兵一律待命随时准备出!”

又让奉孝兄说着了我军远涉荆州对这里的气候水文一无所知敌人占据地利足以弥补将略之不足。好在身旁有个老铁杆倘若按照预定计划不用等到二更我军营盘就已被淹没了文聘若在一更天左右结筏趁雨攻我那结局可是毁灭性的。

不过现在可就大大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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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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